盛国纲猝不及防,险些被他推下了床去;手抓床单坐稳了,他很不耐烦的扑上去拉扯虞光廷,同时不假思索的骂道:
「你他妈的给我老实点!小兔崽子!」
虞光廷赤条条的跪在床上,那身体白亮亮的,像条银鱼。惊惶的向后躲了一下,他背过手去捂了屁股,又气又怕的大
声喊道:「我不干!你少来欺负我!」
盛国纲性致正浓,忽然中断,感到十分烦躁,纵身一扑就把虞光廷压在了身下:「你他妈少废话,你以为你是个什么
东西?!」
虞光廷急了眼,在盛国纲的压迫下拼命挣扎,同时气的呜呜直哭;可惜他那点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力气实在不值一提,
盛国纲轻而易举的就将他那反抗弹压了下去。
气势汹汹的抬起虞光廷的双腿,盛国纲这回的举动,堪称是彻底的强暴了。
他不由分说的长驱直入,毫无怜惜的奋力冲突。虞光廷处在这样接连不休的蹂躏中,先还能断断续续的哭泣,后来哭
泣的力量都没有了,就只剩下气若游丝的呻吟。
事毕之后,盛国纲照例是呼呼大睡。而虞光廷蜷缩在一旁,熬了许久才缓过了这口气。
摇摇晃晃的坐起身来,他探头过去望了盛国纲的面孔,心里冰凉冰凉的,像是浸泡在了雪水里。
当他想起盛国纲对自己的种种保护时,他还是怀有感激的;可是再一想对方往日那种种残暴行为,他就不由得心惊胆
战,想要退避三舍。
「我得走!」他暗暗的下了决心:「他太凶恶了,我还是回北平找哥哥想办法吧——幸好还没有真的去法庭告状,否
则从此回不得家乡,见不得兄长,我可就完蛋啦!」
虞光廷盘算的很好,盘算完毕后就扯过棉被一角搭了身体,背对着盛国纲睡过去了。
可惜他命运不济,翌日凌晨时忽然发起了烧。盛国纲没理他,自行出门办事,结果中午回家一看,见他昏昏沉沉的躺
在床上,额头热的都烫手,这才有些担心,命人给他穿戴齐整了,扶上汽车送去了医院。
虞光廷在前面走,那只小猫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盛国纲一开始没注意,后来发现之时,那猫
已经跟着跳上了汽车中,正扒着虞光廷的裤管要往上爬。
盛国纲依旧没理会——他现在心里有正经事情要考虑,管不得这些猫猫狗狗的了!
29逃之夭夭
虞光廷没得什么重病,无非是受了点风寒,加之心事沉重,内外夹攻之下才发起了高烧。躺在医院接受了一番治疗,
又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他在入夜时分清醒过来,就觉着自己浑身汗津津的燥热,感觉上倒是轻松多了。
他所住的乃是一间单人病房,角落处又支了一张小床,上面躺着一个十几岁的小男仆权作看护。室内电灯明亮,那男
孩子也没睡,正歪在床边逗小猫玩儿。
虞光廷哼哼唧唧的呻吟了一声:「我渴了。」
那男孩子倒是尽忠职守的,立刻就下了床去给他倒水喝,又恭恭敬敬的问道:「虞先生,您要不要脱了衣服睡觉啊?
」
虞光廷这才发现自己还是一身西装打扮,衬衫长裤都没动,只有上衣被脱下来搭在了床尾栏杆上。病房内还算温暖,
他穿着这么一身单衣,堪称是不冷不热正适合。
「不脱了。」他萎靡的答道:「我饿,想喝米粥。」
小男仆做奴才做惯了,一点儿脾气都没有,笑眯眯的答应一声就转身推门,探头对着外面轻声说道:「要喝粥呢……
外面过两条街不是有家馆子卖粥?」
坐在走廊长椅上的青年,充当看守和杂役的,这时就答应一声,起身下楼买粥去了。
虞光廷在床上枯坐了片刻,还是觉着口干舌燥,然而小男仆出去解手了,他环顾四周,竟是无人可支使。
蹙着眉头掀被下床,他穿上皮鞋亲自去桌旁喝水,然而端起杯子一看,里面却是空空如也。推开房门他伸头东张西望
了一番,只见到一名看护妇从面前经过,而小男仆则是无影无踪。
他咂了咂嘴,一时无法,刚要再回床上躺着去,可就在此时,那脑子忽然里警铃大作——周围没人,这不正是自己逃
走的好时机么?!
这个念头甫一生出,他立刻就血流加快的激动起来。回身拿起西装上衣随便穿好,他也来不及多想,拔腿便要开跑;
这时小猫喵喵的溜到他脚旁,抓着他的裤管要起立,他不假思索的弯腰将它拎起来夹在腋下,然后再不犹豫,推开房
门一溜烟儿的就冲进了黯淡走廊中。
虞光廷从未做过这般惊险的事情,一阵风似的冲出医院大门,他伶伶俐俐的跳上一辆黄包车,开口便道:「火车站!
」
车夫很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可也没多说话,扶起车把便跑上了路——片刻之后可能实在是太纳闷儿了,这才迎着寒风
大声问道:「先生,我说您穿的这么单薄,不冷吗?」
虞光廷这时又惊惧又兴奋,正是神魂颠倒的时候,听闻此言才骤然回归了现实——如今还没过正月十五,满街上的行
人还都是棉毛裤厚皮袍的装扮,自己却是穿着一身单衣!
出门的时候太匆忙,他忘记从衣帽架上取下那件厚呢大衣了!
脚趾头在皮鞋里动了动,他随即又发现自己连袜子都没有穿。
他瞬间开始剧烈的颤抖!
虞光廷是个很爱美的人,往年过冬因出入都有汽车,且从来不会去寒窑消遣,所以纵算是数九寒天,也常是内穿单薄
西装,外套厚实大衣——如此打扮的好处,就是进入饭馆舞厅之后一脱外衣,直接就能显出他那苗条利落的好身材来
。
漂亮的日子过惯了,他就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今天这么一出!哆哆嗦嗦的把小猫托起来,他把脸蹭到了对方那毛绒绒的
脊背上试图取暖。
但是一只小猫崽子,又能有多少热量呢?
路上存了一层薄雪,颇为滑溜,所以车夫跑不快。虞光廷坐在后方座位上,就觉着自己这头脸被寒风刮的十分疼痛,
而手脚则是根本没了知觉,身体也渐渐有了僵硬的趋势。
太冷了,他简直要忍无可忍的落下泪来。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冻,他甚至以为自己要被活活冻死了!
虞光廷没能捱到火车站,在半路上就连滚带爬的下了车,因为发现了一家尚在营业的咖啡店——明黄的灯光从大玻璃
窗中整齐的映射出来,在这寒冷漆黑的冬夜中,立刻就让他联想到了一大杯热气腾腾的橘子汁。
下车的时候他已经是在哭泣了,泪水凝成了霜,糊在了他那乌浓的睫毛上。他像往常一样把手伸进了裤兜里去掏钱,
然而手指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还不如个猫爪子灵活。
他着急了,当真像小猫似的在裤兜里用力一刨,结果把兜内所有的钞票都抓出来拨到了雪地上。幸而那车夫还是个厚
道人,知道他这是冻狠了,就蹲下来把那几张零碎钞票捡了起来,留下车费后把余下几张钞票平平整整的塞回了他的
衣兜里:「您先生还是多添点儿衣裳再出门儿吧,这时候冷的能冻死人,您这打扮儿不是开玩笑么?」
虞光廷没回答,转身抱着小猫就冲进了咖啡店里去!
咖啡店不大,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几套白色桌椅,也没什么客人。一名衣着洁净的白俄伙计站在玻璃柜台后面,目瞪
口呆的望着虞光廷这位不速之客。
虞光廷现在看起来是非常的可怜狼狈——他眼含泪光,脸蛋通红,浑身上下只穿着一套不甚平整的西装,上衣没系扣
子,衬衫下摆还雪白刺目的拖在裤腰外面。除此之外,他那鞋带也是长长拖在地上,腋下还夹着个眯着眼睛的小黄猫
。
白俄伙计约摸着这人不能是打劫的,于是就用中国话犹犹豫豫的招呼了一句:「先生,欢迎光临啊,您请坐吧。」
虞光廷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果然自找地方坐下了。
白俄伙计走过来送上菜单,同时继续观察着虞光廷,心里就感觉这青年好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流莺,而且还是受过虐
待的,漂亮的羽毛都被拔乱了。
虞光廷没看菜单,直接用英文说了一句「咖啡」,然后就把双手交握在一起,用力的揉搓起来。
白俄伙计躬身答应了一声,夹着菜单昂首挺胸的离去了。
片刻之后,白俄伙计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过来,盘中放着咖啡牛奶方糖,散发着热汽腾腾的甜香。
虞光廷等的就是这个,如今一见,心都慌了。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气,他刚要抬手调制咖啡,不想眼前忽然又多了一只
红色的暖水袋。
他沿着托住暖水袋的那只手向上望去,结果就看见了白俄伙计那张和善的笑脸。
虞光廷这回真是感激涕零了。一把接过热水袋,他带着哭腔说了一声:「多谢,你真是个好人!」
白俄伙计站回柜台后面,很闲适的用毛巾擦餐具,偶尔抬眼望一望店中这位唯一的客人,结果就见他用热水袋贴了脸
蛋贴胸口,而那只小猫也跟着乱蹭,想要借一点余温。
虞光廷喝了那杯滚烫的咖啡,然后就觉着自己又复苏了。
复苏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衣兜里的那几张钞票拿出来点清了数目——结果是很令人沮丧的,他发现自己如今的资
产仅够付账;而即便自己可以忍受寒冷步行前往火车站,那也无钱购买车票回北平。
他没慌张,他自认为还是有办法的。
把膝盖上的小猫放到旁边座位上,他捧着热水袋起身走到柜台前,对着白俄伙计讪讪的笑:「我……我想借用你这里
的电话。」
白俄伙计把电话机向他推近了一点,又微笑着一点头。
虞光廷垂下眼帘想了想,从脑海中调出了一长串电话号码。
他想借点钱——不多借,能有路费让他回北平就行,另外还得再让人给他送件厚衣裳来,否则他能冻死在路上。
抄起电话听筒,他在接通之后开始要了第一个号码。
虞光廷认为自己只是走投无路,要寻求一点小帮助而已;而往日的朋友们都那么捧着他,如今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他没想到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真的就是见死不救。
没人敢借给他一分钱——都知道他是个赌徒,如今又欠了一屁股债,而且还和他哥哥分了家,连个仰仗之处都失去了
。他反复申明自己只要几十块钱就足够,自己只是想回家,可是他的朋友们各自都很忙,连听他把话说完的时间都没
有!
他连着打了十几个电话,连着碰了十几次的壁;脑海中的电话号码一个个的被删了去,最后就只剩下了金光耀和冯希
坤两人。
他不敢给金光耀打电话,因为知道金光耀看不上自己,拼命的要把自己和哥哥隔离开来;他也不愿给冯希坤打电话,
因为生平最嫌这个人对自己黏黏糊糊摸摸索索。
手握听筒呆站了半天,他还是大着胆子要通了金公馆的电话。
他真的很怕金光耀,在等待的期间里,一颗心竟是控制不住的砰砰乱跳。后来有仆人接了电话,告诉他金光耀不在家
。
虞光廷听了这话,不知怎的,竟还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这回他死心塌地了,开始祈祷冯希坤一定一定不要出门。
老天保佑,冯希坤果然在家——他似乎万万没想到虞光廷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乐的在电话中嘻嘻哈哈,声音都变的
刺耳起来。虞光廷烦的大皱眉头,然而无可奈何,只得好声好气的请他过来救命。冯希坤听闻此言,当场便一口答应
了下来!
虞光廷放下电话听筒,又很有眼色的将电话机推回了原位。向白俄伙计道过谢后,他在晶亮的玻璃柜台前弯下腰,仔
细去看那摆放在其中的各色糕饼。
他早就饿了,只是一颗心一直悬着,没有心情充饥。如今暂时有了着落,他打算在冯希坤到来之前先填饱肚子,免得
到时还要向人家讨要东西吃。
他口袋里没钱,所以不能由着性子想吃什么买什么,审视的格外认真。白俄伙计一边擦他的大铝盘子一边耐心等待着
,毫不催促。
虞光廷要了一块小小的夹心蛋糕,并且提前把帐付清了。
白俄伙计看出他是又饿又穷,而这两天生意又冷清,就很怜悯的对他进行了买一送一。虞光廷没想到自己竟还能遇上
这么一位好心肠的善人,就不禁心潮起伏,感慨良多。
他吃了一又四分之三块小蛋糕,余下的四分之一喂了猫。刚刚吃净抹了嘴,忽然外面传来一声汽车喇叭响,然后店门
一开,冯希坤带着寒气走进来了!
30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冯希坤是个瘦条条的高个子。他穿着件狐皮领子的长大衣,头上歪戴着一顶厚呢礼帽,站在门口一边喘粗气一边放出
目光寻找虞光廷。店子小,他立刻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随即马上愣住了。
「子俊!」他大踏步的走过来:「你怎么——你这是怎么了?」
虞光廷素来对他不假颜色,可如今落魄无着,只好违心相求。冯希坤没觉着异常,他自己却是羞愧难过的了不得,几
乎感到了屈辱。抱着热水袋站起来,他不愿正视对方,低着头喃喃答道:「没什么,我想和你借点路费回北平。」
冯希坤也听说了虞光廷如今的境况,只是一直无缘同他见面,如今得了这个机会,哪里肯轻易放他离去?他急急忙忙
的解开纽扣脱下大衣,殷勤备至的披到了虞光廷身上,又伸手想要搀对方起身:「现在这样晚,哪里还有去北平的列
车呢?况且回北平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到我那里去,有话慢慢说,好不好?」
虞光廷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因不愿接受他那种连搂带抱式的搀扶,故而自动就站了起来,顺便又捧起了小猫。
「那好吧。」他含羞带愧的嘀咕了一句。
冯希坤乐的脑子里嗡嗡直响,一边后退两步给虞光廷让出路来,一边随手从裤兜里掏出皮夹,胡乱抽出几张钞票往旁
边的玻璃柜台上一拍。白俄伙计赶忙说道:「那位先生已经付过账了。」
冯希坤跟着虞光廷向外走去,同时头也不回的一摆手:「小费。」
虞光廷和冯希坤刚出门,那汽车的副驾驶座上便跳下一名随从,伶伶俐俐的转过身来打开后排车门。冯希坤将一只手
拍在了虞光廷的后背上,正是忍不住的要微笑,不想旁边忽然遥遥响起一阵杂乱无章的汽车喇叭声,随即一束灯光打
了过来。
冯希坤心里没病,很是坦然,而虞光廷却吓了一跳。及至他扭头望过去时,那边车门开关之声砰砰的接连响起,一个
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小二爷,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虞光廷一哆嗦——盛国纲!
盛国纲大模大样的从他那群手下中走了出来,隔着一个相当的距离站住了。抬手摘下礼帽,他礼数周备的先向冯希坤
微微一点头:「冯大少爷,过年好啊。」
冯希坤看出他来势不善了,莫名其妙的点头答应了一声后,他随即反应了过来——盛国纲是虞光廷的债主啊!
他运足了气,预备随时保护虞光廷。
然而盛国纲并没有轻易发难,似笑非笑的转向虞光廷,他懒洋洋的开了口:「小二爷,看来你这是攀上高枝儿啦,怪
不得走的这么利索!」他抬手一招:「你过来,我和你说两句私房话。」
冯希坤不想让虞光廷乱动,然而一把没拉住,虞光廷已经走过去了。
盛国纲眼望着虞光廷这身打扮,压低了声音笑道:「怎么着?嫌我不够用,要换东家了?」
虞光廷死死咬着嘴唇,不敢看他,也不肯看他——看不了,不能看,看到他的眼睛就难过愤恨的想去死。
盛国纲很轻佻的用手背一蹭他的脸蛋:「可你还欠着我的款子哪!」他把声音又放轻了许多:「你那个小屁股也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