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国纲饶有兴味的盯着阮医生。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阮医生的侧影——两道眉毛拧着,一脸的痛心疾首。
最后嘀咕出两句话,那阮医生愤然起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衣襟都夹带着风声。虞幼棠眼望着对方的背影,直到他
出了房门之后,才转向盛国纲笑道:「盛先生,让你见笑了。我这位家庭医生的心地很好,就是脾气太急,总要逼着
我按他那一套来做,我私自吃点安眠药,他也要生气的。」
盛国纲笑了笑,预备要说两句场面话,哪知甫一开口,点心渣子便呛进了气管里。一手钳住自己的喉咙,他瞬间便咳
了个昏天黑地——咽喉中越咳越痒,越痒越咳,恶性循环到最后,他简直快要上气不接下气的死过去。虞幼棠吓了一
跳,掀开腿上的毯子要起身去关怀他,然而右手拄着手杖一使劲儿——他没站起来!
幸好后方还有一位张副官,能够扶着盛国纲又拍又打,待他渐渐镇定下来后,又喂他喝了两口咖啡。盛国纲满脸通红
、涕泪横流,真是把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盛国纲和虞幼棠初次见面,便各自都丢人现眼了一番,可饶是如此,双方却是都不在乎。
虞幼棠刚睡了短短一觉,现在神清气爽;盛国纲坐在沙发上擦掉眼泪擤净鼻子,也恢复了一派自然。双方相视一笑,
虞幼棠见外面天色隐隐有了黯淡的趋势,就出言挽留道:「盛先生,一会儿不要走,留下来吃顿晚饭。」
盛国纲本来也没打算走,可是嘴上还要客气两句:「不不不,来的已经够冒昧了,晚饭就不敢叨扰啦。」
虞幼棠拄着手杖,在沙发上扑腾了一下:「盛先生,不要客气,我并不是和你讲虚礼。」
盛国纲朗声长笑:「哈哈哈……那、那在下就真不见外了!」然后他也发现虞幼棠在沙发上一拱一拱的,行为颇为异
常:「哦?虞先生这是……」
虞幼棠双腿发麻,百般努力也不得起身,无奈之下只好向盛国纲伸出手去,请求援助:「方才坐的太久,现在身体有
些不听使唤啦。」
盛国纲眼望着眼前这只手——白皙修长,握上去是一把软豆腐,八年前他所见到的,大概就是这只手!
他没明白虞幼棠的意思,只下意识的接住了他的手,而后犹豫了一下,探头将嘴唇凑上去,轻轻亲吻了对方的手背。
唇上触感是柔软温热的,那皮肤嫩的仿佛一口能吮出水来。
含笑抬起头来,他看到了一脸惊异的虞幼棠。
「盛先生……」虞幼棠微微蹙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又不是小姐家,你吻我的手干什么?」
盛国纲听闻此言,忽然觉着自己是一脚踩入了泥淖中,正在不由自主的向下陷去,可是嘴上还在强辩:「这个……我
看到你把手伸过来,就不由得一时失态—— 呃……虞先生,你把手伸给我,是要做什么?」
虞幼棠很讶然的答道:「盛先生,我只是想让你扶我一把,你没见我站的艰难么?」
盛国纲这回一言不发,当场起身走到虞幼棠旁边,恭而敬之的把他搀起来了。
7携丸子而归
虞家的饭食无甚特色,算得上丰盛,不过味道平平,也就把那丰盛给抵消掉了,只有一道炸肉丸子,不知是怎么做出
来的,瞧着虽然干巴巴的不起眼,吃起来倒是香得很,很合盛国纲的口味。
盛国纲一边吃肉丸子,一边闲闲的和虞幼棠谈论天津事情,顺带着又提到了虞光廷——他本是无心之言,不想三言两
语之后,他忽然听虞幼棠询问自己:「我这二弟,和你交情不错吧?」
盛国纲犹豫了一下:「还好。只是你家二爷实在爱玩,我和他有些志不同道不合啊。」而后他用筷子一指桌子正中央
的大瓷碗:「虞先生,这个丸子真是好,你怎么不动筷?」
虞幼棠本是垂着眼帘若有所思,此刻就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和气的笑道:「盛先生自用吧,不必理会我,我吃那个克
化不动。」说完他回身对着仆人一抬手。那仆人立刻走过来弯下腰,倾听他耳语一般的轻声下令。
待仆人领命离去之后,虞幼棠用汤匙从面前的小碗里舀起一点混合了蔬菜碎末的米粥,心不在焉的送到口中抿了一下
。
盛国纲看他只吃那菜粥充饥,十分寡淡,心里简直替他难过:「虞先生是不是肠胃也不大好?」
虞幼棠哀而不伤的轻叹一声:「唉,我么,废人一样,活一天算一天就是了。」然后他放下汤匙向后一靠,仿佛体内
骨头脆弱,难以撑起这一身皮囊一般。
明亮的电灯光从上方倾泻而下,将他那眉目五官照耀的十分清楚——他生着两道浓秀的长眉,眼睛的形状很美好,双
眼皮的痕迹十分深刻,目光也柔和,带着一点遥远模糊的善意。
和虞嘉棠一样,他的鼻梁挺拔而笔直,嘴唇则是一种病态的嫣红。如果天生健康的话,那他大概会成为和虞光廷一样
活泼俊俏的青年,可惜造化弄人,他从出世开始就是琢磨太过的一件玉器,永远都是半死不活。
盛国纲夹着一个丸子,不知不觉的面向对方发起了呆。后来他见虞幼棠软绵绵的仰靠在椅背上,眼皮缓缓下阖,便不
由得心惊起来:「你……你又要睡了?」
虞幼棠缓缓抬眼,从眼角处发出目光望向了他——他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唯有目光还能带出一点力度:「没有。」他
抿着嘴笑,嘴角居然翘起一个狡猾的小弧度:「我下午不是睡过了?」
盛国纲把那个丸子塞进嘴里,忽然生出一种落泪的冲动。
太累了,太紧张了,他简直不能想象虞家人是怎样和这位大少爷同生共处这些年的!虞光廷所说的一切都属实,虞幼
棠简直就是挟死亡为利器,无时无刻的威胁着周遭所有人。
怪不得虞光廷从来不敢和他分争——谁敢和他分争啊,他可是心平气和时都能昏睡过去的人!
盛国纲很谨慎的嚼碎了那枚肉丸子,而后分步骤有计划的将其咽了下去。他很怕自己会一个不慎再呛着,到时一旦爆
发似的大咳起来,把虞幼棠震死了可怎么办?
盛国纲窝窝囊囊的吃完了这顿饭,觉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部停止运作,也有点儿克化不动的意思了。
虞幼棠慢慢的喝了小半碗粥,的确是既未再睡,也没有发出其它的病症。这让盛国纲渐渐镇定了下来,并且暗暗的吁
出一口气去。将胳膊肘支在桌沿上,他觉着和虞幼棠相处的时光实在是流逝太快,自己须得抓紧时间提问:「大少爷
近来可有再去天津的打算么?」
虞幼棠惊讶的一抬头:「天津?」他目光斜斜的望向地面,认真的思忖了片刻:「不好说,如果天气不太冷的话,那
么入冬之前,也许会去那边厂里瞧瞧。」
盛国纲极力要显露出一个亲切热情的笑容:「如果你到了天津,请务必要通知我。实不相瞒,我和你一见如故,很想
做个长久的朋友啊!」
虞幼棠很愉快的笑出声来:「哈哈,好,承蒙厚爱,一定通知。」
盛国纲双手交握抬起来抵在下巴上,信徒祷告似的扫了前方一眼,发现虞幼棠大笑之时,左边面颊上还有一处浅浅的
酒涡——这让他看起来很有一点孩子气,可爱。
盛国纲心里忽然欢喜起来,可脑中的神经依然紧绷着。其实虞幼棠这人也谈不上有趣,不过总是那么笑微微的,兼之
是个画上人物,所以就让人不由自主的心向往之。
他要真是幅画,起码可以让人欣赏个痛快;可他是个活生生的人,盛国纲不好盯着他看,也不好一眼不看,同时又担
心他忽然睡过去;在这种煎熬下,那时间便滔滔而逝,转眼这外面的天光就黯淡下来了。
盛国纲在天黑之前离开了虞府。
在他提出告辞之后,虞幼棠照例挽留了几句,见他坚决要走,便欠身把手伸到桌边连连拍了电铃。不一时一个仆人拎
着个大食盒过来了,而虞幼棠就对着盛国纲笑道:「盛先生,我看你仿佛是喜欢吃丸子,所以让人额外炸了一些,你
带回去吃吧。」
盛国纲大吃一惊:「这个……虞先生……你真是太周到了,我……我这个……怎么好意思呢?」
虞幼棠千辛万苦的站了起来,累的直喘气:「盛先生,丸子而已,你还要和我客气吗?」
盛国纲意意思思的接过了那只大食盒,脸都红了,同时又暗暗生出了一种受宠若惊似的窃喜——当然,丸子是不值钱
的,难得的是虞幼棠这么有心,不但看出他爱吃丸子,还能想着另炸一盒子丸子送给他!
盛国纲拎着那一盒油浸浸的小肉丸子,对着虞幼棠长久的微笑。
虞幼棠垂下眼帘望了地面,等待许久后不见对方发言,抬眼一瞧,正与盛国纲目光相触,就含笑问道:「盛先生,你
这是有话要对我说?」
盛国纲张开嘴微微吸了一口气,预感自己再逗留下去的话必出大丑,故而见好就收,连握手带鞠躬的离去了。
张副官早在许久之前便被人引去了一间客室休息,枯坐了足有小半天,这时终于得以重见星月,感到十分爽快。他拎
着那盒肉丸子开开心心的走在后方,而盛国纲双手插进衣兜里,心不在焉的领先上了虞家汽车,让司机直开六国饭店
。
这一路上他浮想联翩,先是感叹自己终于见到了虞幼棠,然后惋惜虞幼棠竟然病弱至此;回想起对方那一言一笑,他
又神魂飘荡起来,觉着这人真是太白太嫩了,远看着像个玉人儿,近处一细瞧,那简直就是水豆腐成了精嘛!
虞幼棠还有一点好处,就是为人温柔,尽管是久病居家的,可没有一点怪性子。盛国纲忽然理解了虞司令对这病弱长
子的青睐——虞幼棠的短处,也就是这身体不好了。
盛国纲思及至此,不禁在满车的肉丸子气息中搓了搓手。他还记得同虞幼棠握手时的触感,而由此联想开来,他忽然
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抱一下会是怎么样的?」他在心里暗暗盘算:「当然是要轻轻的抱,否则勒掉他一层皮,那就不合适了——那感觉
应该就是「温香软玉抱满怀」吧!」
可是,当下哪有机会能和他真的抱上一抱呢?
他向后倚靠过去,踌躇满志的抬手摸了摸下巴,心里有点儿兴奋,并且想要立刻回到天津去,拿虞光廷来试验感受一
番——反正那是两兄弟,纵是有所不同,也不会相差许多。
况且虞光廷那小子健康得很,别说抱上一抱,就算干上一干,大概也绝闹不出人命来!
8虞幼棠的夜晚
虞幼棠趴在卧室内的大床上,外面的长衫已经是脱掉了,只留下贴身的长裤短褂。尽管如今秋凉有如深水,但这所院
落中由于早早生起了火炉,所以房内堪称暖如盛夏。
闭着眼睛侧过脸去,他半眩晕似的枕了自己的小臂,口鼻间隐隐散发出浅淡酒气。
阮医生坐在床边,隔着衣服为他小心按摩后腰,忽然一下子力气用大了,虞幼棠疼的吸了一口凉气,可也没说什么。
阮医生立刻停了动作,手掌隔着那一层薄薄的丝绸轻轻揉按起来。
丝绸是滑软的,肌肤是温热的,阮医生那双手合在其上——皮肤白皙,手指修长,看起来洁净而又灵巧可靠,正是一
双医生所该具有的好手。
无比温柔的抚摩了那一点痛处,阮医生望着虞幼棠的背影,一贯凛然的目光忽然流动成了一池春水。手指拈起宽松的
衣襟下摆,他自作主张的把那短褂向上一直掀至肩膀,然后就俯下身去,用火热的嘴唇触碰了对方光洁的脊背。
虞幼棠的脸上隐隐现出了一点笑意,然而依旧是沉默。混合了鸦片酊的白兰地正在他的血管内缓缓阴燃,他一天内难
得能有如此周身舒适的时刻。
阮医生的吻像是星星点点的野火,在他那赤裸的背部蔓延开来。不伤人的炙热让他的血行加快,神经末梢就在这若隐
若现的微弱快感中闪烁了电光。
阮医生仿佛是很迷恋虞幼棠——不是迷恋他的灵魂,就是迷恋他的肉体。这种事情虞幼棠没有亲自问过,他自己也从
来不会主动去说。
他在芬芳氤氲的肉体气息中沉醉不已,因为知道吮吸会在这具身体上留下淤紫,所以他只能用舌头一寸寸的舔过对方
的皮肤——最柔软的,最细嫩的,他在与之相触的一刹那间,就已是心荡神驰了。
阮医生并没有对虞幼棠上下其手,他只是亲吻,只是舔。
小心翼翼的把床上这人翻成了仰卧的姿态,他解开那短褂的前襟纽扣,低头审视了对方的胸膛。
虞幼棠仿佛是已经习以为常了,无可奈何的歪过头去笑了一下,他用懒洋洋的声音说道:「明志,我觉得你是爱上我
了。」
阮明志——阮医生用温热的指尖轻轻拨弄了他的一侧乳头,随即抬眼扫视了他,神情漠然的回应道:「这句话你已经
说过两次了。你是要逼我承认我爱你吗?」
虞幼棠轻轻的吁出一口气:「随便,那是你的事情,可是看看你每天晚上都在对我做什么?」
阮明志哑然片刻,拧起眉毛凝视了对方——虞幼棠是通体雪白,连乳头都是最浅淡的粉色。阮明志熟知他身体的一切
,知道他下身那里也是一片水粉,简直有如一位白化病人。
俯身将双手撑在枕头两边,他盯着虞幼棠的眼睛低声说出话来:「你白的好像砒霜一样,我中毒了!」
虞幼棠当即哈哈笑出声来:「怎么?你打算死在我身上?」
阮明志严肃而热诚的和虞幼棠对视了——几分钟之后他收回目光,年轻的面孔上忽然闪过一丝羞耻神色。
「我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打骂解雇我?」他变成了一个大男孩子,低下头喃喃发问。
虞幼棠在喝过酒后,总是心情很好,有精神去开个玩笑:「那我现在解雇你,还来得及吗?」
阮明志垂下眼帘,眉宇间现出了忧伤神色:「来不及了。」
然后他坐回原位俯下身来,从对方的锁骨开始,伸出舌尖一点一点的舔了下去——他理智尚存,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简直有变态嫌疑,不过事到如今,他在虞幼棠身边这个小小的末世中沉浸已久,已然不能自拔了。
这一晚平安无事,就和之前之后所有的夜晚一样。
虞幼棠在酒精和鸦片酊的作用下时而醉着,时而睡着,享受这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而年轻有为的阮明志医生摇身一
变,成为了食人族一类的蛮夷。他将对方扒了个一丝不挂,津津有味的用唇舌感受着眼前这具白皙柔嫩的裸体。
盛国纲第一次见到虞幼棠昏睡之时,就在潜意识中觉着他像具艳尸——这感觉的确是非常的准确,因为阮明志在与虞
幼棠相识之初,也曾生出过同样的感受。
虞幼棠,在清醒的时候,很会谈笑风生,瞧着正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好先生;可他一旦昏沉着横躺下来了,那周身的气
场便立刻发生改变,让人不禁产生错觉,几乎以为他就要这样美丽的死去了!
他活着的时候,没人敢动他,因为生怕他会死;现在终于死了,可以随心所欲的痛玩一场了!
阮明志单腿跪在床尾,一手握住虞幼棠的一只赤脚,一手支在床上,俯下身去亲吻对方的下腹部。
虞幼棠很干净,身体毛发浅淡,下面那东西很萎靡的横在腿根处,只在前端透出一点艳红。
侧过脸用面颊在那东西上蹭了两下,他无声无息的直起身来,慢条斯理的解开了腰间皮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