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让我咬住毛巾,就开始动手取子弹。
整个过程我时而昏迷,时而被痛醒,这样矛盾交织着,其实也不过十数分钟,像过了数十个世纪。
看着卡尔认真严肃的皱眉,血流过心脏,流出身体,恍惚间将头倒进他的胸腔,被紧紧的搂住,极度疲倦之后是极度的放松
,总觉得背后那双手臂能支撑着全身的力量...
数月后,卡尔问我为什么会帮他挡子弹,我对这乌龙事件有口难开,只能别扭的回一句,那个时候,不管是谁,我都会挡这
一枪。因为是我自找的。不过后面这一句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
这不清不楚的解释,让卡尔一直误会到他不再记得我的那天。
我无法判断这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因为相交的指尖那感觉无比真实,我的手被握在温热的手心里。可是这确实是在梦
里,一个关于徐北的冗长的梦魇。他站在别人身边,他对我笑,他说祝福我们吧。
我从梦中惊醒,睁开眼,漆黑一片,头顶上有轻浅的呼吸。直觉告诉我,这不是我的床,没有这么大,也没有这么软,空气中
有很浓的药味。将手从他手心抽出来,从他的呼吸间感觉这个睡在我身边的人,是卡尔。
他被我抽手的动作弄醒,亲昵的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困乏的开口,“醒了?睡得好吗?”在黑夜中看他的眼睛,带着笑,有
些失神,这不是情人之间在早晨才特有的动作和问候吗?我们有这么熟吗?还有他为什么睡在这里?还是应该问我为什么
睡在这里?
在黑暗中和他的眼睛对视片刻,找不到答案,“天黑了吗?我睡了几个小时?”混身都酸痛,好像被机器碾过。
他的手指滑过我的眉,“几个小时?小东西,你高烧烧了三天三夜,我赶走了三个医生,要再不醒来我就提威尔的脑袋去给
你送行了,呵呵...”这么温柔的语气,还真让人不习惯。
“卫明他们都好吗?”
“陈双被周信接走了,卫明退学回国了。”
这样啊,卫明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姐是绝对不会再把他留在这的。那么,我将会是彻底的一个人生活学习了。小吉也离开
了,三个人的时光回不去了,真是可惜。 手被固定在胸前,动了动,发现除了很痛之外还能稍微勾指头,再想到当时的冲
动,有些后知后觉的害怕,怎么就料定他能拔子弹?要是他一个不小心的话,这胳膊可能就废了。
“他们都伤得重吗?”
“都是些皮肉伤,没你严重,小东西,你真是自找苦吃,你要是乖乖的,威尔他不会想伤你的...”
“你在帮他说话?这还不叫想伤我?”我要是乖乖的,那就连渣都不剩了。
“他不是一直只对你用药吗?他本意就是不想伤你。”
“为什么?”
“和你说清楚,省得你下次看到他再犯这样的错,你呢,和徐北太像,都是这样倔强不服输,当年徐北被他用各种手段逼到
绝境时,都没向他求饶过。如果你柔顺一点,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你...”
“徐北?他很爱徐北?”
“当年要不是威尔一时狠心,袖手旁观,徐北不会被人误杀。”
我诧异,“什么?当年徐北被人误杀?他不是好好的吗?”
他笑得开怀,“我想,我们说的不是一个徐北,我说的是徐南的亲弟弟,死了很多年了。而你说的应该是雷炎的侄子。”
听到他的解释,我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难怪刚来美国的那天,他说徐北不需要来,还说徐家人都冷血,原来
真正的徐北已经死了, “为什么他会过给徐家?雷家不比徐家差吧?”
“对,就美国的势力来说,雷家更大,他是主动提出过给徐家的,具体原因不知道。”因为徐将吧,他为徐将牺牲真够多的
,也是为了他才发奋考进中国的大学,却被我这半路杀出来的人拦截了他的计划。当初要不是我刻意冲出去为他挡了那
一刀,我们之间只会是平凡的相交而过,是我强求来的三年啊。
看到我沉默,他用手轻推我的头, 凑近耳边,特意用性感嗓音轻轻地说,“小东西,怎么不问我好不好?我照顾了你三天,
寸步不离哦,对于特别赶去救你照顾你的爱人没有别的话说?”
他像个讨要糖果的小孩一眨不眨的望着我,我实话实说。 “没有。”如果换成徐南哥,他也会这样?我把这念头甩出脑
袋,莫名其妙。
他啼笑皆非,亲吻我的嘴角, “西竞,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这不诚实的小东西...”语气无奈却带着浓浓的宠溺。等等,这
么亲昵,他该不是误会什么了吧?刚才他说的是爱人?
想问什么,想和以前一样撇清关系,可对这个关于彼此身份的问题,我们有太多次谈得不欢而散的前车之鉴,这一次我选
择保持沉默。身体这么虚,说不定他一气,就真的把我掐死了,那就冤了。
他的手停在腰间,收紧,唇角带着玩味的笑意,“光着身子檔子弹,很英勇呢,有没有想过手断了,怎么办?”
“混吃等死我很再行。”
“是吗?小东西,我佩服你的意志,上次那样说你,我道歉。”
斩钉截铁,“我不接受...”
我的话被他恼怒的狂风暴雨堵上,深入辗转,他淡淡的烟草味道和我嘴里有些苦涩的药味交融。满足后像偷腥的小孩子
一样得意的宣布, “不接受也得接受。”
我不屑,“恩,哼。”
他的头再次低下来,蛊惑人心般低沉的语调, “小东西,下次不会了,不会让你被欺负,不想看到你哭,你只是个小东
西,...”我努力牵动嘴角,想笑一笑,却发不出声音。这些话不管真假,很好听。
他粗糙的手心伸进我的睡衣。我抬手想将它拿开,却发现全身无力。只好用说的, “你想干嘛?趁人之危?”
“呵呵,是吗?其实帮你洗澡换衣时候,我可没忍哦,为了帮你活动身体嘛...”他邪笑着埋首我的胸膛间轻轻啃咬,酥酥
麻麻。
“嗯。” 咬着唇,硬把呻吟吞回肚子里。真是郁闷,拼了命没被威尔上,却不知不觉被他不知道吃了多少次。这混蛋,难
怪我身体会这么酸累。
他的手指轻弹我的鼻尖,避开我受伤的手,“终于等你醒了,小东西,你害我失去控制,你让威尔越玩越欲罢不能。我要惩
罚你...”
“你......你的手在做什么?手放在哪里啊?你个混蛋。”我瞪大眼,挣扎着扭动身体,想制止那只魔手在自己背后肆虐,
却躲不开他另一只手时轻时重的套弄。
他的声音从容温柔, “闭上眼睛,小东西,放松...”我被压制不能动弹,连抬手的力道都欠缺,考虑了一下,被人强的滋
味太痛苦了,只能听话地闭上眼睛,对他展开无力防备的身体,接受他高超熟练的各种挑逗伎俩,呼吸渐渐急促,颤栗着,
强烈的情欲像网一样铺天盖地撒过来。
“真是乖乖的小东西。”他见我停止挣扎,便在脸上啃了一口以示奖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攀上高峰,还未能从爆发的
余韵中回神,连警觉或抵抗的机会都没有,被他的奋力一挺长驱直入,体内的异物带来难以忽略的压迫感,无助地抓住他
的手臂,咬唇忍受他连绵不断的狂野的攻势。看来他完全摸清了这具身体,无从反抗,因为几乎要被点燃。只能遵从身体
的最原始的渴望,攀上他,柔顺地迎合他,随他时而轻浅的律动,时而深入地撞击浮沉着,随他沉入情欲的深渊无法自拔,
难以自持的喘息着,呼吸变得艰辛。
生平头一遭明白情欲那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浓烈的,浓密的,连绵不停的,被需求着,被怀抱着,被保护着。
充满磁性的嗓音里带着满足后低沉的沙哑,在我耳边耳语什么,声音隐隐约约地温柔,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魔力,想要反
驳他, 却力不从心地陷入沉沉的睡眠。
这句话徐北说过。
以后,没有以后。我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贪求...
刺目的光芒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头发被人轻轻抚顺,疲倦的睁开眼睛,带着被闹醒的迷糊,细微的灰尘在阳光下起舞,我
望着满室的光辉出神。
天亮了,新的一天,陌生的地方。不可预知,不能把握的新的一天。
这间卧室,我宁愿说它是书房,主色调是温和的,木纹豪华又不失质朴的组合让人亲切,电脑文件和书本,占据了大部分家
具,看似凌乱却分门别类极有规律,只有这张床是被人占据的。
“早安。” 亲昵的吻落到额头, 下巴被修长的手指抬起, “小东西,先起床,我陪你跑步,等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我瞪着他说不出话来,榨干了我所有体力,还要去跑步? “你存心为难我。”
我尽量让声音保持从容自如,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热。不象他经验丰富,我毕竟对于那样的事,还是会有些尴尬。不得不
承认,在年龄习惯,生活经历,品行思想等等内在方面上来说,我们差很多。虽然总是喜欢轻便休闲打扮的他,看起来比实
际年纪要年轻上很多...十四年,是个不容忽视的距离。
我这带着愤恨的口气,反而让他愉悦起来,弯腰低头,被搂住,“小东西,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有助你恢复精神,别忘了你
已经睡得太久了。”掀开被子,拉住我的手臂就要将我拖起来。
我想要抬腿下床,才发现这有多难,僵硬得就好象石块,脸色又黑上几分。他不禁勾起嘴角,将我的双腿一把抱住,抬高放
到他腿上,我诧异的看着他熟练的用手拿捏着穴道。
他温和的侧脸在清晨的阳光下变得朦胧,一瞬间,我几乎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就是他对待情人的态度?和平时的他,差上很多。小吉说过,卡尔在感情里不是胡乱来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想方设法留
住徐南,爱了徐南三年...而现在,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出神的他,带着怀念的微笑,脑中想的是谁?透过这些动作,想到他们
那三年的生活了吗?
想将腿抽回来,却惊觉这样的动作会很可笑,我算他什么人呢? 有人帮你舒缓身体,还有什么不满的呢?还不如就这般和
他得过且过。只是,什么时候的自己才能摆脱这样透明的生活?谁的目光,能看到真正的我?就连威尔也是在透过我看着
那真正的徐北。
我高三那年开学不久收到过一份情书,我人生中唯一的一封情书。浅蓝色的信封,夹在新发下来的奖状里,折叠得很复杂
,还带有淡淡香味。内容很简单也很优美,写得像诗,将我从头到脚夸了个遍,没有署名,可是从那熟悉的笔迹上我认出是
谁写的,那时的心情很激动,很甜蜜。我小心的把它挟在枕头边平时最爱看的书里,看着它就能睡得很好。
每天都要翻看很多遍,单纯的在那一个个字词中回味当天发生的事情,那种感觉,很美。
直到一年后,才偶然得知那是苏真的恶作剧,美其名曰,为我的生活添加一点调味。
确实是很美的味道,因为一直以为有人喜欢着,虽然得知真相的时候,很难过,还躲起来偷偷哭了,但我无法责怪他。
那年进大学的第一天,我坐到他的身边,装做熟得不能再熟的同学,和他一起听课,在他的新书上涂鸦,对他笑得夸张。他
张大嘴,足足盯了我一节课,老师叫也回不了神。
那一节课,他的眼里只有我,没有别人,所以我觉得之前的一切都值得。
那时候还没有再遇见徐北,我以为人生最苦涩的莫过于这般了,可后来跌伤了太多次,终于明白,在未来的道路上,等待着
的将是更多的想象不到的苦涩。
所以,我选择什么也不去想,这样的话,当那些来临的时候,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第 15 章
初升的冬日太阳,柔和的温暖,空气新鲜清凉。脚踏在青草地,我张开双手站在迷漫着薄雾的山腰,享受着恬静的一刻。
我不喜欢晨跑,因为徐北喜欢赖床,在忙碌的工作和学习下,我们相处的时间很有限,更别说那占了十之八九的冷战时间
。
清晨的空气不管处于哪个季节都是那么舒心提神。
拒绝卡尔的陪伴,一个人围着房子的后院小跑,这个季节还能看到这么多的绿色,让人打心里觉得满足。我的恢复能力和
抗打能力连雷炎都惊讶,这点伤碍不了太大的事。
头发在暖阳下飞舞,时而拂过脸颊, 手被固定在胸口,随着惯性敲打着自己的胸膛,感受着自己身上的疼痛,阻止去想任
何问题,理不清道不明,就自动在心底屏蔽,一圈又一圈地跑,直到他叫我吃早餐。
在卡尔的视线下若无其事的用餐,尽量不去看他,也不想开口说话。
“怎么?这么安静?”他端着咖啡看着我,好整以暇。 “大清早的就想什么?”不管他无意间做什么,随意的说什么,都不
会让人产生紧张拘束的感觉,这时候的他和徐南真像。
“在想我该怎么回去。”这一次睡了三天多,不知道又欠上他多少,医药费,住宿伙食,生活用品等等,不是自己赚的,用
得总不安心。
“你伤还没好,折腾什么?”他端过一杯果汁放到我手边,“好吃吗?”
喝上一小口,酸酸甜甜,“手艺不错。”
“当然,营养又丰富。我可是难得下厨,算你有幸。”
一顿早餐他也能自得,我低头笑,“如果你有个儿子,一定会很臭屁欠扁。”
“不是如果,我有,你不知道?”
我摇头,小吉没提过。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他,想从他身上找出父亲的味道,窗外明媚的阳光,照得他的眉眼分外柔和。
父亲两个字,应该像山,稳重的严谨的,像那人,像徐北的父亲。他也有,可不是现在。
他继续喝咖啡,笑意更浓, “我们这样的人,不可能不留个儿子给老爷子交代,不然哪有轻松日子。”
我不明白他所谓我们这样的人指的是什么,我看着他没说话。我想,我就不会因为想给别人交代而随便找个女人生儿子
。他这样的做法,我没权力评价。
他将杯子一放,继续开口,“你说得真对,那小家伙和你有个共同点,就是欠教训。刚开始看到你,我就知道等他长大了,
也绝对逃不了你这德行。有机会让你们两认识,现在他在学校。”
很想问他妈妈是谁,觉得这问题太过无聊,低头将盘里的食物切小一些,随意的问,“多大了?”
“恩,十岁还是十一岁,我算算。大概是十岁。”
“有这样当爸爸的吗?”
“怎么没有?你爸知道你在鬼门关兜了一圈吗?”
当的一声,餐刀掉进盘子里,我将它重新拿起来,沉默。鬼门关我兜过太多圈,轻车熟路,无人接送。顶着那样明显的黄头
发,即使不惹事也是某些混混的攻击目标,索性保持着好成绩,所以学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看你这三年多过得多辛苦,未来的日子长着,想活轻松点就抽个时间和你爸和好。”他说这
样的话,让我想到一个词叫道貌岸然。
“不用你操心。”
“小东西,我这是为你好,你别不识好歹。你难不成还想一辈子这样?”
“说不定哪回比赛就被人踢死了,有什么好计划的。”现在擂台上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主,我就亲眼看见有人比赛不带
任何护具,被一脚踢断脖子,当场死亡,一时观众欢声如雷。据说这样刺激了那些个有钱少爷纷纷加大赌注,就为了看到
更精彩的。说不定为了还钱,我也可能选择这样带血腥的比赛。即使我不选择,自然有威尔帮我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