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将我揽进怀里,靠在他身上,“这样舒服些。”
一路一直在前行,可我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会陪我做这样疯狂的事,过这么随便的生活,他这人一天最少洗两回澡,不管
冷热天,吃首先讲究营养搭配,垃圾食品瞧都不瞧,平时喝的绝对要是矿泉水和高档红酒,就在家也一身干凈清爽,现在风
尘仆仆,随便吃点饼干和干肉,随意的用矿泉水洗脸刷牙,一天下来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像凌乱,胡子都冒了少许,睡还余有
热意的硬泥地。他虽然说这些对年轻时的他来说,轻车熟路。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我凑过去对着他的腮帮子亲了一下,说着废话, “好多星星...小时会想要去摘星星...摘不着也数不清,这么多颗...现
在,世界安静得就剩下我和你,却不会觉得孤单,当太阳升起,我们离开这里,几个月后,或者几年后,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即使在人群里,也只剩自己一个。”
他轻声,“小东西,有我。”
我无意识的回,“恩,有你。”可是我们能走多远呢,这让我想到他说过的话,我不知道能走多远,我尽最大的努力,带你
走到最远的地方...而现在,好像就走到了天边,荒无人烟的天边。我笑, “这种感觉真的好像私奔。”
卡尔在我头顶上笑,“私奔是逃避的行为,小东西,我也不想教你逃避,我也有没自信的时候...没有任何人任何约定能保
证我们不会分开,上帝也不能,所以抓住能抓住的,不要后悔。”
“恩。”我闭上眼,将头埋进他的脖子。 “可是应该抓住什么呢?能抓住什么呢?”
他的话让我想到一场电影。一场名为旅程的电影。开始于一片起伏的山丘,满幕红霞,荒漠的土地,平坦的大道,一个立
于山顶的人影。一个有些笨拙,一个聪明。跨越了十一年,他们的相识,相爱,误解,死亡。在热恋的时候分开,重逢时谈
话间都不免哽咽,七年过去,在他身边还能像孩子一样大笑。 一个说,我没来没有停止过对你的爱。另一个说,和你在一
起真的太开心了。那段旅程,从有着圆月的凌晨到黎明,从日出到正午,从黄昏到傍晚,天空就在前面不远,连着路的那一
头,前行,一直在前行,可怎么也到达不了。生命停止在离边境还有一个小时的地方...只余那条TA的项链。
“小东西,面临选择时,就选对自己好的一面,自私也没关系,如果你不想选,我会帮你...”
卡尔,你是对的。可我终究做不到。
所以,最后的最后,你帮我做了你认为对的选择。
第 25 章
第二日傍晚在我第n次昏睡的时候,终于到达目的地,卡尔将车停下,马上被人群包围,听到有人大喊着老朋友好久不见,
我困到不行,脑袋一直不断往下垂,靠在卡尔的身上,听他说先带我进去休息。忽然听到马的嘶叫声,我睁开眼睛,精神立
马就回来了,拉住卡尔的衣服,激动得语无伦次“马,小东西的爸爸,看,在哪?...”
一干人等安静下来,随后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一只大手伸到我鼻子底下,用英语打招呼,“你就是西竞?我是这里的主
人,加伯。欢迎。”
我赶紧用双手拽着那只大手,上下左右摇晃,“幸会幸会。看马看马。快快。”
他一头雾水看着卡尔,卡尔扶着我对他解释,他恍然大悟,举起大姆指,用极不标准的中文,“中国,娃娃。”卡尔大笑。
我抬头望他两米二的巨塔身型,保持沉默。
卡尔介绍了这一干人等后就回房间,我知道他实在受不了要洗澡了。加伯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带我参观马棚。
经过大片平坦的赛马跑道到达幽暗的马棚。近二十匹帅气无比的高头大马,待在单独的用厚木板隔开的马棚里,旁边挂
着它们名字的木牌子,都是些大牌马,看到我们居然很少有探头看的,自己玩自己的,在铺了柔软干燥的褥草上做踢腿运
动,毛发光泽滑顺,一个个修剪得超整齐,我自己还是一头乱发来着。
这里干凈也就算了,居然还有空调,真是贵族马贵族享受。
加伯听说我第一次来学骑马,一个劲的在边上说马是聪明而敏感的,它们也有丰富的情感,它们都非常优秀,都是他最爱
的孩子...
受卡尔的熏陶,我对于这些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我停在那匹和我一样脾气暴躁的阿帕卢莎马面前,很俊美,白色底,
褐色斑纹, 昂首静立,体型修长,皮毛细致。卡尔一直没告诉我,它叫南洛。
林洛,卡尔那个被老爷子保护过度的儿子的名字。它是卡尔当年为徐南买的。
阿帕卢莎马用于休闲骑乘赛跑,它们一般性格都非常温和,但眼前这匹例外,和它儿子一样,看到我就锐敏的抬起一条前
腿作势要踢,人善被马欺。我看着它足足有十多分钟,加伯在一边问我, “怎么样?'
我慢悠悠的用英文回, “睫毛真长...”加伯哈哈大笑。
卡尔的纯种阿拉伯马,叫染雪,这名字真俗。阿拉伯马听说是最漂亮的马,这一匹自然也不例外,气质高雅,通体雪白,身
体结实,四肢修长,线条清晰,据说花了25万英镑左右,看到我们只是埋头悠闲地吃着草,加伯说它是这里跑得最快的马。
我怎么看怎么不像,这就是一懒马。
加伯最后介绍了自己的马,是一匹棕色的腓特烈斯堡马,来自丹麦,据说曾经是军用战马,高大状实,所以我只远远的看了
两眼。
满足的揩了不少贵族马的油,回到房间洗洗一身的灰尘,倒头就睡。就是坐在车里坐上这么久,也很辛苦。
第三天,天还蒙蒙就听到外面吆喝的声音,我三下五除二搞定洗漱完毕,套上带来的装备,直奔马棚,停到南洛面前,一个
年轻的棕发小男孩拿着刷子正给它刷毛,看到我对着我笑。我往旁边看去,加伯的马和染雪都不在了。
男孩将马绳交到我手里,交代了两句就提着铁桶走了。
我看着它,它看着我,我绕着它打圈,想怎么把它骗出来。生拉硬扯我可不敢,只好小小声和它聊天,讨好它, “南大侠,
我看过你儿子了,很帅的...阿哈...”
“它只懂英文,还有不要站到它后面。” 卡尔拍拍马的脖子,将绳子拽到他手里,拉着它走出去。
外面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足足有二三十号人,我啥都不懂,怕被人看扁,继续装莫测高深,直到有人跑过来给它上马鞍,一
看又是这小男孩,大概是专门照顾南洛的。我纳闷的问卡尔,“这马昨晚是不是被人威胁了?今天心情好像特别好。”
回头,卡尔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刷马的小男孩笑着解释,“关它心情就不好,出来心情就好。”
我哦了一声,那小男孩继续对我笑。
加伯跑过来,胸前银色的巴扣亮闪闪的,晃得眼晕,上面有着手工刻制的金色浮雕图案,我仔细瞧了瞧,不就是牛仔节冠军
嘛,得意啥得意的。
别开头,正看到卡尔过来,手上拿着一副棕红色皮制的手套,他手上带着,这意思不是给我的吧?套上就不能好好的摸它们
了,再说带那么多东西,全副武装,感觉很丢人。
我赶紧将手放到后面,还是被他抓到前面,硬给套上,顺便说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使用脚和重心控制马,小腿夹紧马
背,前进,就踢肚子,向左就拉左边僵绳,向右就拉右边的,要它停,让向后拉。”
我抱着马脖子对卡尔挤眼,“我说你这是开车呢,还是骑马阿?”
卡尔见我这痞子样,懒得废话,转身就朝自己的马走去。我对着乖乖的南洛乐呵呵的笑,南洛也对我哼哼。
有个男孩子看我和南洛这么亲切,小跑过来, “你好。”
我对他点头,装莫测高深。
“请问等下野骑要怎么整理马鞍?” 大热天还带个滑雪用的毛线帽,紧张兮兮的样子。
我很认真的拍他肩膀,“兄弟,你可以把马捆起来,或着将马鞍绑自己屁股上...”
那人看着我,脸色越来越黑,卡尔将我脑袋一推,连忙说抱歉...我在边上笑得快抽筋。
卡尔找了个小男孩打发了那人,就黑着脸看我,我动作帅气的一只脚蹬上马蹬,一跨就骑到马背上,视野忽然开阔,挺直背
僵着,紧紧抓着马鞍,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让它动。
卡尔在一边说风谅话,“虚了吧?小东西,我看你硬撑。”
我就硬撑,大不了就摔。一夹马肚,抓紧了缰绳,南洛直视前方从走路,再到小跑,加速平稳的前进,听着风从耳边呼啸而
过,拂去初醒的朦胧,顺着马的奔跑的节奏,颠得五脏六腑都错位了,我连头也不敢回,拼命地抓着,手套里是一手的汗,真
想把它丢掉,又怕被骂。
不过还好我这人学习能力一向不错,很快就适应它的节奏放松下来,悠闲的让它自由前进。南洛好似期待已久,越跑越欢
,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周围空旷而安静,广阔无垠的美国大西部草原名不虚传,放眼看不到树的存在。
马背上就我这样的新手,啥帅也耍不出来,只能沉下心来,感觉南洛不停的奔驰,它好像完全不受控制,只管奔跑。
太阳初升,天气凉爽,呼吸间浓烈的草香迷漫,自由奔驰的骏马在茫茫大草原,风在耳边呼啸,鼓动着衣服,帽子被吹掉背
后,就着系在下巴的羽毛飘荡,方巾遮住漫天的尘土,让呼吸变得舒畅,衣服上的流苏晃荡,靴子上悬缀的小饰物撞击间发
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闭上眼睛,心醉神迷。
景物渐渐模糊,天地间好似只剩一人一马,毫无目的的奔跑。
上坡下坡,矮草,小树,石子,碎碎的黄色野花...
太阳升至正中,南洛依旧在前进,速度慢了下来。眼前的景色转为青黄交织的矮草,三三两两的一人半高的小树,在弯延
的小河边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河水清澈见底,淌过去,发现一个小湖,湖面如镜,因风皱眉,涟漪荡漾。
“踏花归来马蹄香,”虽然是没有小黄花青草地。
我正准备让它围着湖跑,没想到它居然赖皮不走了,怎么拉它也不动,典型的和我杠上了。我下马,解了色彩鲜艳丝绸大
方巾,泡水,洗脸,发现大腿内侧被摩得有些疼,屁股颠得更疼。南洛一见我不准备走了,低头吃得悠闲自得。
极目远眺,纯净的蓝天,如絮的白云,延绵的山丘,如绒的草地,微风阵阵,不由张开四肢躺下来,对着这景色发呆,卡尔是
不是也经常这样?一人一马消失在别人的视线里,再随身找一个地方安静的望着风景?他一向对我放心,连我消失半天也
没见他寻找的身影。陪着我的是南洛,徐南和林洛,他将它交给我,就不怕我一个不爽将它杀了么?
等回神的时候,肚子已经疯狂抗议了。
我望着南洛, “南大侠,回去好不好?你有得吃我没得阿,我早餐都没吃...”求了一会,南洛刨了两下前蹄,朝我打了个
响鼻不耐烦。
人落平阳被马欺阿,我换成英语继续求,求到口干舌燥,南洛依旧吃得欢快。肠子都悔青了,我为什么来之前没认认路阿?
南洛被虐待了还是怎么的,几百年没吃东西了,都吃了快半个小时了,还在吃?
我无奈的蹲在湖边,捂着肚子,苦着脸看着自己一头乱发,等南大侠吃饱喝足。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从河的对面传来,戴着高顶毡帽的卡尔骑着染雪渐渐从河的对面淌过来,白马,浅色衣服,青草地,清
彻的河水,那个飞扬的人,潇洒的靠过来。我站起来对他挥手。
卡尔下马,停在我身边, “累吗?”
我摇头。 “这么真漂亮。”
“就知道南洛会跑来这里,我给你带了些吃的,没吃早餐就跑了,你这小东西。”
“就打算野餐呢。”我接过他手里的篮子,解开格子布,铺在草地上,整个人趴上去狼吞虎咽。
卡尔坐下来叹气,“这厨子水平不错,可惜被糟蹋了。”
我送了他一个白眼, “你养的什么大爷马阿?我都要饿死了。”
“哈哈。小东西,谁让你贪玩不听话。”
“恩,哼。”我没空斗嘴。
吃饱喝足,我倒了一大杯红酒,听着流水潺潺和他举杯对饮。南洛和染雪头对着头啃得正欢。
“我都饿一天了,”我对着这两匹马满心怨恨,“这两马真贪吃。”
“没你贪吃。第一次骑马就疯了似的,受伤了吧?”
顺着他的目光,我身体一侧,将东西随意一收, “散步去。”卡尔笑笑,也站起来。
离湖不远有着小片稀疏的树,也算是林间漫步了吧?微风习习,没走上五分钟,就遇到了河。这河七弯八拐的神出鬼没,没
办法前进了,我望着小河对面的平原出神。
“脱鞋。”卡尔对我甩甩手里的靴子。
我回神,学着他将鞋子和袜子都脱光,手被卡尔牵着,踩过细泥,留下一对深陷的脚印。
从光滑的鹅卵石间赤脚趟过去,河水清凉,从脚底舒畅到指间。
牵手站在河中心,脚无意识的划着圈,影子被拉长,投影在河面上,点缀着细碎的金色阳光。
渐渐太阳西下,夕阳落晖,卡尔穿好靴子看着赖河中心不肯上来的我,“这时候回去,正好看他们比赛。”
“什么比赛?” 我跑上来穿上鞋,拉过心情不错的南落,翻身上马。
“绕桶赛,就是分次序绕过三个汽油桶,你要玩么?”
“玩。”一夹马肚,声音被长拉得细长。
有染雪在前面带路,南洛洒开蹄子飞奔。一路笑声爽朗,漫天豪情尽在天地间。
场面简陋却热闹非凡的绕通赛,欢呼声不断,灰尘又弄得我一头一脸,卡尔没那兴趣就回房洗澡去了,这人真爱洗。
我硬着头皮赛了两次,拿了最后一名,不少人仰马翻的也比我强。加伯在一边都快笑翻了。
南洛估计对那些汽油桶有仇,横冲直闯搞得尘土飞扬,不是跑错位置,就是撞翻桶,我的成绩全部无效,超没面子。
加伯特意弄来不少鸡,晚上吃烧烤,看着他和一群小男孩子混在一起烤得满脸黑尘,我也不甘落后,调料洒得潇洒又帅气,
油一刷“喷”的一声火焰冲天,死也不退居二线。
卡尔在火光的映照下,优雅的用餐刀切着我特别为他烤得黑乎乎的鸡肉。加伯在一边直嚷, “快找医生来。”
因为我不吃翅膀和爪子,所以把卡尔和我的份及加伯大叔的份内所有的大腿和胸脯都吃光了。
卡尔是健康主义者,他宁愿吃蔬菜也不再吃我烤的肉。
加伯是主人,我教了他一句中国的待客之道,主随客便。所以整个晚餐宾主尽欢。
第 26 章
第四天我在餐桌上计划上午学习射箭,下午学习骑射。卡尔吃完早餐,慢条斯理的说我急进,我磨下巴, “曹丕,余六岁
知射,八岁而能骑射矣。”
卡尔点了点头,“难得你也知道自己这辈子是赶不上了。”
我正要拍桌子,卡尔伸手一拦,随后将酒杯一端,靠着沙发背,摆摆空闲的手示意我继续。
我大力轮了两圈胳膊,跨出餐厅。
来射场,加伯找人帮我弄好护具,特别选了一把又小又轻的短弓放到我手里,我斜眼看他,他解释, “你太小了,先练这个
。”我双手拍他肩膀, “站稳了。”趁他没回神,拽过他的手臂,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碰的一声巨响,加伯摔倒在草地上,
背部着地,黄色的灰尘滚滚,落了他一头一脸,加伯整个人傻傻的瞪大眼。
早餐那点气,终于顺了。我拍拍手,抢了加伯的蒙古弓和箭,在一片惊讶的目光下,道了声谢,准备扬长而去,被卡尔圈住
脖子。卡尔看着地上的加伯,失笑, “还好吧?”
加伯无奈的站起来,点了点头。 “简直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