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的话有难以察觉的哽咽。
景时依然察觉到义经的难受,都怪自己太没用连救人也没办法!
「塞给门口的一些钱就好办事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这个时候来见,要是被赖朝大人看到会出事的......义经,我会
救你出来。」景时坚定的说着,手越过木板到牢里执起义经的手,紧紧的握住。
「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我们约好的。」
枕边情人的甜言蜜语,竟然会成为景时一辈子的承诺,义经的眼泪已经快要克制不住。
「已经无所谓了,能不能出去不重要了......可以看到你就很足够了,你不能背叛我兄长,兄长需要你。」义经认真的
回话。
他知道源赖朝多需要景时的辅佐,也因为如此他无法让景时做出背叛的举动,兄长好不容易打出属于自己的天下,他更
不能在这种时候让景时背叛。
景时的眉头锁得更深了,他知道义经太过善良,连这种时候还护着他的兄长。
「你不能在这里老死......我无法忍受。」景时吻着义经的手指。
「......景时,不要背叛我的兄长,我并无谋反的意思......弁庆告诉过我兄长的顾虑,我现在唯一可以表现诚意的做
法,就是乖乖的待着,然后你继续辅佐我的兄长,就这样子下去吧......」
义经带着一抹难看的笑容说,有些逞强,有些难受,更多更多的是难以割舍的爱恋。
景时难受的发出低低的泣声,为什么他们会生在这样一个时代里?无法自由的相爱、无法自由的去留,太多太多的枷锁
困住了他们,家人、权力、猜忌、害怕......好多好多的枷锁,控制住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呼吸,都好像在苟延残
喘。
义经的笑容持续着,他将额头抵上景时的,轻轻的笑声勾回景时的思绪。
「别哭了哪......谢谢你,景时,不要忘记我喔,这样就好了。」像是要替他打气一般,义经露出开朗的微笑。
立场反而倒转过来了,景时太明白,这是义经的温柔。
这下子,景时落泪了。
再也不奢求、再也不执着,牺牲的不只是一个人的感情,而是双人份的爱情
结果到了这样的局面,ι义经还是不希望兄长辛苦打起来的天下,毁于一旦。
如果他没有加入源赖朝的阵营,如果他没有从平氏叛逃,如果他没有让义经从生命中离开,如果他没有认识义经......
如果他没有把义经当成生命中最珍贵的存在,是不是一切都会简单许多?
是不是本来,他们就不应该相恋,就不会有这样可笑的身不由己了?
义经嘟着嘴,他开始知道景时在想些什么了,他发现这个男人的思想很好看透,因为都表现在脸上了。
「......你后悔了吧,跟我有这段感情。」义经笑着问。
景时紧张的抬起头来看着义经。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什么都投有说不是吗?
「......不可以后悔唷,要不然付出的感情就都不算数了......」义经说着有些凄凉的话,似乎不是说给景时听,而是
说给自己听的,只是这样的再次声明,早已没有意义--义经从来都没有想过后悔这一个名词。
义经知道自己的用情已经太深,深到连后悔这一个词,都无法起作用了。
「抱歉,义经......我不是后悔了,只是我没办法好好给予你该得到的,我觉得我不配你而已......」景时难受的开口
,却换来义经体贴的亲吻。
轻轻柔柔的吻落在景时的脸颊上,是种鼓励也是种凄凉。
「辅佐我的兄长,一直到权力的最高峰......就够了,懂吗,景时?」
义经坚定的表情,却让在不远处的源赖朝,有股想哭的冲动。为什么都到这样的地步,义经却还是......不恨他......
景时早已说不出任何话,义经遭受这样的对待,却没有放弃过爱他,而自己只不过因为这样,就后悔遇见他,甚至后悔
与他有了感情......太过可笑了。
景时只能点点头,除了这个,似乎没有其他方式可以表达他的情感了。
「好了,不要哭了啦......再哭下去眼睛会红的,明天会被别人笑的。」义经轻轻抹着景时的泪痕。
源赖朝无法再继续待下去了,再继续待下去,他可能会无法克制的放声哭出来。
他到底......对一个如此温柔体贴、如此为他这个兄长着想的弟弟......做了什么?
第八章
「您是说......要办场比武大会?」
景时愣愣听着源赖朝召他来营帐的理由:他想办一场士兵们之间的比武大会,一方面,可以借机挑选武功高强的优秀人
才,并淘汰不适用的人选,另一方面也可以让士兵们的默契跟羁绊增加。
也因为如此,除了源赖朝及景时之外,所有的士兵都得下场。
「嗯,到时候我希望所有的士兵都得参加,只要会武功的都必须上场打过,这件事我交给你去办,可以吗,景时?」源
赖朝有些心不在焉的喝着茶,语气当中有些许的意有所指。
景时不禁有些担忧。所有的士兵都要上场,代表当天的警备会大大不足才是,到时候源赖朝的安危难以保证;但是相反
的,这却是一个救义经出去的大好时机。
「属下会尽全力策画的,赖朝大人希望举行在什么时候?」
景时得到的回答是「随你意就好」。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答案,源赖朝说完这句话便挥手令他退下,留下他一个人独自待
在房内。
当景时退出去的那一刹那,源赖朝松了一口气。
这样子做,应该可以吧......我没有违背约定,我没有下令放走他......
源赖朝有些无奈的撑着脸颊苦笑,不是他下令的,是他给予他机会的......就某种层面来看,是差不多的啊......
但是,他多么希望他的弟弟可以顺利逃出去......他那个温柔体贴、善良勇敢的弟弟。
景时随即发布了比武大会的讯息,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士兵们都相当期待这一天的来临,一方面这是一个试身手的好机
会,另外一方面可以说是一个升迁的好时机,只要比将军们出色,可能有机会取而代之的。
弁庆跟义经理所当然也接收到了这样的讯息,不过义经却没有太大的反应,正确而言他对什么都没有反应了,只有弁庆
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但是他没有对义经说。
在一切都未成为定局之前,太过莽撞的猜测与发言会成为致命伤。
那次之后,景时都挑晚上来探望义经,有时候一句话也没说上,义经好像也不急着说话似的,只是静静的待在牢里、手
伸出牢外跟景时的紧紧相扣。
弁庆不明白这样的交流,有多让人感到幸福,但是他看得出来,每次只要景时做出这样的举动时,义经的表情都会变得
好幸福好温柔。
有些苦涩的笑着,弁庆不知道为什么,义经居然这么快就放弃了求生意志。
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源赖朝对他存有戒心吗?这样好像说不太过去呢,只是为了这个原因,就甘愿放弃求生存的机会,弁
庆可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有这么蠢......但是说理由,他又不敢乱猜想推测。
很快的,比武大会的日子就要到了。
「就是明天了,义经......明天就可以把你救出去了。」景时看得出来相当开心,义经则是皱了皱眉,不知道该开心还
是该觉得悲伤。
「怎么了,义经?」景时担忧着伸出手抚上义经的额头,温度正常。
「没有......只是我一逃出去,是不是兄长又要认为我有谋反之意呢?我不想让兄长有这样的想法......兄长该成为霸
主的,即使我没办法辅佐他,也不愿意他在征战的时候,心里还存有一份顾忌。」义经皱着的眉头不曾松开。
一旦离开这里,兄长就会不时的担忧他会起兵谋反,这样的担忧根本在慢性折磨着源赖朝,即使当上了霸主,精神也早
被折磨得差不多了吧?
如果他逃出去是注定这样的结果,那不要逃了。
他最钟爱的哥哥,不该因为他而伤神;他最钟爱的伴侣,亦不应该如此。
有些惆怅,义经咬着下唇望着景时,好像给好多人添麻烦了,弁庆、藤原秀衡大人、景时、兄长......好多好多人呢,
都因为自己而难过、猜忌、伤神。
「不用担心......这一次,赖朝大人不会有这样的顾忌的。」像是保证似的,景时握着义经的手坚定的说。
隐隐约约的,他似乎知道源赖朝大人的想法,从告知他要开比武大会到这段期间不着痕迹的嘘寒问暖等等,都让景时敏
锐的察觉,源赖朝可能已经不在乎义经是否有谋反之意了。
他想让义经出去,但是又不好意思出尔反尔,只好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景时请他救出义经。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真正的情况是不是这样又有谁知道?景时的自信有些空穴来风,但要是义经不相信的话,明天他就
算死也不会跟景时逃出去的。
「为什么?兄长不是一直担心我会谋反才下令......迫杀我的吗,为什么不会?」义经瞪大双眼问着,他不相信兄长会
变得这么快,明明格杀令维持了将近一年,没道理这么快就变卦的。
「明天等我们出去之后,我再告诉你好吗?现在告诉你就失去神秘感了。」景时笑嘻嘻的说,语气跟态度仿佛回到了当
初那个轻佻的景时。
义经有些疑惑,还想再追问下去,景时的一个吻就封住了他的问题。
弁庆别过头去,这样的画面竟然让他有些心疼......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一阵苦笑。
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阴阴冷冷的光线,不知道为何让弁庆浑身发寒不同于往常的不安,这一次的不安是更加剧烈、更
加庞大的,让弁庆几乎要忍受不住的全身颤抖,不知为何,突然对即将到来的明日产生了恐惧感。
好像是一种预兆,但是弁庆猜不透这代表什么。
转过头去一看,发现景时早就离开了,义经则呆愣愣的望着自己,好像在询问他为什么突然失神一样。
「明天就要出去了,九郎大人还是早些就寝吧。」弁庆轻轻的笑着,笑容还是跟之前一样,温柔而具有安抚作用。
义经嘟起了嘴看着他好一会儿,之后才缩到他的身边,一脸安心的睡下了,夜夜如此。
而弁庆也一如以往的,伸出手在义经的头上轻抚着,大约是回到小时候的样子,夜晚总要他这样抚着才能人睡。
估计是他的母亲也曾这样子对他吧?弁庆陷入沉思。
他已经不敢再抬头去看月亮了,那种气氛跟光线,总令他感觉不知所措与心慌,今夜大抵又注定无眠,弁庆早已习惯了
。
清晨来的很快,快的让人无所适从,弁庆一夜无眠,瞧见日光射进牢内,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没有叫醒义经,他知道
没有这么快。
景时在天还没有亮时,就已经睁开双眼了,过度的紧张让他有些睡不着,只好早早起来到处看看情况,等一下的营救行
动,要是有任何差池就不好了,因此他必须将四周的一切都控制好。
他走出屋子时,却发现一个绝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出现的人,正在庭院当中散步。
微微的一愣,随后他上前去向那个人出声打了招呼。
「赖朝大人。」景时深深的鞠躬,他发现源赖朝的脸上有深深的疲惫。
「怎么这么早就醒来了,景时,散步吗?」
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源赖朝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霸气,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在没有外人的缘故,没有必要刻意装模
作样。
「赖朝大人也是吧。」
景时使用的肯定句回复,让赖朝露出笑容。
这样的对话好像回到了好久好久的以前,那时源赖朝常常因为讨平行动而烦恼得睡不着,自己就常常陪着他散步到天亮
,然后回到营帐时就会被其他人骂。
景时突然好怀念那时候的他们。
然后两人什么话都没有再说,随地拣了块大石坐下。这是两人以往的习惯。
地平线上的日光,似乎正在挣扎着要不要现身,景时双手撑在大石上,微笑的看着远方,源赖朝则双脚大开、双手撑在
膝盖上,一脸复杂的表情,双眼无神的看着远方,却不知道有没有将景色看进眼里。
这些天来,折腾他到极点了,所幸这一切在今天都会有所了结。
「辛苦你了,景时。」源赖朝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一句,让景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也听得没头绪。
景时索性将目光移到源赖朝脸上,发现他的眼神变得相当耀眼,好像长久以来的痛楚,终于都告一段落一般轻松。
源赖朝也撇过头来注视着景时。
「一直以来,还有以后,都辛苦你,也要麻烦你了。」
像是拜托又像是诀别的话语,让景时突然明白了一切,许多许多的话语哽在喉咙再也说不出来,作为哥哥的心思,就然
是如此的细腻而温柔,他宁愿就这样子独自一个人走下去。
独自的走完这一条漫长道路,是何等的难受,景时再清楚不过。
源赖朝再度沉默下来了,一抹淡淡的悲哀笑容浮现在嘴边,眼泪有如胶住了再也流不出,突然之间景时感受到了源赖朝
的心情,将唯一的弟弟托付给自己最钟爱的军师,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情?恐怕只有寂寞可言。
这对兄弟,骨子里有着十分相似的个性,都是如此的倔强、不服输,却也如此的温柔、体贴,无论如何都为对方着想,
即使再怎么没有面子找台阶下,也依然视对方为第一。
因为怕被哥哥视为阻碍,甘愿不逃出去在牢里度一生。
因为知道自己错怪弟弟,所以千方百计的让景时劫狱。
究竟是怎么样的笑话,让这对兄弟要在这样的猜忌当中,为对方付出?
景时不知道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这对兄弟如此的善良,却要在这样的时代里,陷入漩涡当中再也逃不出,明明互相珍
惜着对方,却始终无法有着完美的结局。
景时苦笑了几声,然后投给源赖朝一个苦涩的微笑。
「最后的结局总是如此吗?」景时轻轻的问着。
「说书人不是总说着吗?『下回分晓』......大概这就是最好的答案,不是吗,景时?」源赖朝也发出阵阵轻笑,他想
起了两人老爱往说书人地方聚集的那段时光,虽然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已经远的有些模糊的记忆了。
「但是我们没有机会听到结局。」源赖朝轻声的补上一句。
那时候老是东奔西跑的,等到想起故事没听完时,早已过了许久,而人也早已迁移到好远好远的地方,于是那个故事永
远都没有答案,也没有结局了。
永永远远没有完结的「下回分晓」。
景时投给源赖朝一个淡淡的微笑,一如他对义经的温柔微笑,只是这笑多了分难受。
「也不错不是吗?有时候不知道结局最美。」
自己想像它吧,自己为这故事创造结局,永远最不伤心,只是可能无法满足所有人,但又如何?自己高兴不就好了?
源赖朝露出一个微笑,点点头,他了解景时的意思。
阳光也已经露脸了,看来两人最后的相处时光已经结束了,景时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对源赖朝的方向看去,他早
已走远了,只是背影让景时有种错觉,好像此去一别即将永远不再相见。
他甩甩头,好像在责怪自己的胡思乱想,源赖朝可是要统一这里的男人,他注定要当个霸主,不可能、也绝对不
会......景时告诉自己。
而后他沿着原路回到自己的房内,将衣装重新弄好,稍等就要开始比武竞赛了。
一抬头,阳光很强,天气正好着呢。
景时的工作,其实就是维持整个阵营的安危与平静,因为所有的人都必须下场,因此戒备势必变得松散,景时的责任就
是走遍所有的源氏阵营,确认一切警备都完好,随时发现不对劲的,都必须立刻解决,不能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