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我问的是心态。
想知道有没有澄清的必要。
维:无所谓谁吃亏吧。
只是当时,我帮他只用手。
犹豫了好一阵子。
维:他帮我,另外还用了嘴巴。
然后有把我的……吞下去。
S一连给了我数个惊叹号!
维:所以我才觉得很可怕啊!
S:他是圈内人。
维:这么肯定喔?
S:你们有喝酒吗?
维:没……真糟糕啊!
后面是对我们行为的评价。
S:那他绝对是圈内人。
为什么呢,因为男孩子没有这样的玩法,很少异性恋肯这样
玩——除了圈内人!
维:该不会你其实也是男同志吧?
怎么感觉比我还要了解……
S:哈哈!
问问自己吧,肯这样帮他吗?
就算喜欢男孩子,也不一定每个都肯吧?
所以说他是圈内人。
维:不一定每个都肯……代表有些还是肯的。
S:不然就是双性恋。
维:喔?对喔!我都忘了有双性恋这回事了。
阿宇离线了。
维:那就这样吧。
虽然只是纸上谈兵,但是感觉我已经要虚脱了。
S:倒是,他做到这样,怎么停下来的?
维:不懂。
S:我是说,你们怎么结束的?
你们一个用手,一个用嘴巴,就这样结束了?下一步没有继
续触碰对方的身体?
维:……
S:不想说就算了。
维:事实是,我发泄在他嘴里以后,心里很乱,就没有继续碰他
了。他接下来自己自卫。
S:那他真的是圈内人,绝对!
维:好吧,就是吧。
那我就真的要跟他撇清关系了。
S:嗯?不想多一个圈内朋友?
维:坦白说,我不是很想那么早进圈子。
如果可以,多让我享受几年正常人的生活吧!
眼角注意到阿宇又上线了。看来只是跟S一样,联机不稳而已。
我又重新有了机会。事情总该有个结束,重点是我依旧茫然……感觉像是一道数学题,老师再黑板上已经提供十种二十
种或者更多解题的暗示了,然而一个资质驽钝的学生,半点也吸收不了,能作的只有看着黑板发呆。
又或者,这学生根本不想解题,他只是被逼着坐在位子上而已……进退维谷,他究竟该怎么办?
S:那就别硬跟他说不是,也别扯到性向的问题。
再怎么说,不能保证以后不交男朋友吧?
我承认S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而且极有耐心。换作是我早拂袖而去了。
维:就别说是也别说不是?好,我懂了。
S:如果讲到性向,顶多只能说不确定跟不排斥。
这时候阿宇敲了我。
我吓了一大跳,也没有响应,直接把他封锁掉。
等过一阵子想说应该讲些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下线了。
这样也好……就当作是命运的安排吧。
S还在继续,我也没跟他说阿宇的情况,只坦白说不想聊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维:真的很感谢你花那么多时间在我身上。有什么问题我再找你
好了。
S:前面一直都是我在回答你,现在让我问你一个问题。
维:嗯,你说。
S:你说你之前对他没有什么朋友以外的情感。那他跟你要着火
的时候,你怎么不拒绝?
其实你是真的很想要吧?单纯因为欲望被挑起?还是好奇,
自己也想试试?
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自己没有答案。
S:会不会是寂寞?
维:寂寞?
S:因为孤独太久了。渴望爱情,渴望着被人呵护……先不管你
之后心情如何,就问你当下,是不是希望他其实能够喜欢
你?
男孩子或许复杂些,不过女孩子比较不会被欲望牵着鼻子
走。我是说,如果我是你,那我或许是因为寂寞……你是
吗?
维: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寂寞?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那不是夜夜狂欢的淫乱份子口中才会出现的话语吗?怎么能套用在我的
身上?
然而,我又无法否认,因为还没出柜的缘故,所以我对那夜荒唐以及后来的阿宇满是懊恼及提防……要是我已经是自由
之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了,发展就会不一样吗?
S: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维:或许吧。或许是寂寞。
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心灵上的操劳让我不太想做事情,整天只赖在床上打滚。虽然知道没有正当娱乐,心情更会浮躁,许多问题都是从这里
来的,但就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那之后两天S追问后续,我跟她说没事了。她问我没事的定义是什么,我含糊带过,没跟她坦白:没事代表不想再跟你
讨论。
第一次,那样的坦白让我害怕,像被剥光衣服游街示众。我一开始害怕S看我的裸体,后来才发现问题在于,要我全身
赤裸游街示众本身就需要勇气。很遗憾地,这方面我的勇气,零分。
直到营队要讨论后续时,我才又真正出门。
去嘉义寝游前,我结束了一个以冒险教育为宗旨的引导员训练。引导员的性质类似于一般营队带活动时的小队队辅,不
同的是我们的对象是一般社会眼光排挤的「问题青少年」,更重视思考层面的启发。
营队结束前,我填写志愿书,表示自己有引导小队的意愿。虽然是义工性质的没钱可拿,但那本身是种成长,我乐于接
受。
还有就是那当下感动太巨大,急着想把那份感动传承下去。
一个小队有两个引导员。当活动单位连络我,并给我我的搭档的资料,我跟搭档联络过后,他希望约个地方聊些细节,
我欣然同意。
因为之前的活动没有在同一个组别,所以那搭档对我来说,只知道名字还有最粗浅的五官印象,基本上与陌生人无异。
我们约在车站前一家快餐店,讨论内容大致上有带的活动和相关流程。主题是高低空平面的体验和攀岩,基本上那是一
种说明规则以后,小队员自己就可以玩得很开心那种。而且重点在于安全的确保,以攀岩来说,要让参与者知道,别人
的安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从中培养责任心和对他人的信任感,倒不是一定要达成目标什么的。
例如,我们那个小组,有两个女孩子因为施力不当和臂力不够的关系遗憾没有登顶,那之后的分享,引导援救花了一些
时间跟我们探讨成功的定义。今天横在眼前的只是三层楼高的岩墙,所以有人有办法……如果今天他是三十层楼呢?要
怎样的程度才算是「成功」?
每个小组进行的活动不完全一样,我和搭档不同组,也很期待可以碰撞出不同的火花。
我提早十分钟到达约定的地点,等了二十分钟没有看到人影,疑惑地拨了搭档的手机。
「对不起!我恐怕要迟到一阵子。我有先打你的手机,可是没人接。」
我的手机是要打出去时才会开机的,难怪他找不到人。
因为他的口吻非常客气,字里行间也听得出诚意,所以我并没有生气。
「没关系,你慢慢来,不用急。」我跟他说自己可以在附近逛逛,他到时再打手机给就好。
然后开始漫无目的在附近闲逛。热闹的街头让我有重生的感觉,我呼吸着人来人往间自由的空气,感觉轻松。
突然手机震动几下,传来一则简讯。
我以为是搭档打的,结果不是。
是阿宇。
「如果说我现在到了台北火车站,你愿意接我到处逛一逛、玩一玩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顿时不是滋味起来。我有两个选择,一是当作没看见,反正简讯过期不是新闻,阿宇知道的;另
一个是回拨回去——如果我够无聊想没事找事的话。
想了想,传了一句:我有事要忙,很抱歉。
这话至少一半是真的。我不就在等我的搭档要商讨带小队的事宜吗?
接着闲晃,却愈晃愈不安心。
然后不由自主的走到了火车站。我很怕,阿宇用的是假设语气,但其实人已经到达目的地了,这感觉起来像是他发神经
的时候会做的事情。
人潮很多,我先在购票大厅绕了绕,没看到熟悉的人影。然后几个出口都去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只能放弃。车站太大了,即使约好地点,没注意看都可能错过,何况大海捞针。
简讯传来的时间跟我传回去时相差无几,我想阿宇会不会再传过来。结果没有。隐约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却又感觉没
跟他讲清楚是种遗憾。跟S聊过以后,两种矛盾想法始终纠缠,我也搞不清楚哪边是我想要的选择。
后来搭档到了。他是个很活泼外向的男孩子,长得干干净静的,一举一动间都算发青春魅力,相较之下我逊色许多,竟
似垂垂老矣。
「你有心事吗?还是生我迟到的气?感觉你不太专心喔!」他观察入微,很快发现我的不对劲。
我先是摇头说都没有,后来想想,或许请教陌生人意见更客观些。
于是问他:「现在有一个问题,你想放着不想面对,可理智告诉你放着事情不会自己解决……那要怎么办?」
「考我啊?」他笑了笑,「要我现在当引导员?你是我第一个辅导的案例。」
他想了一下说,会问这种问题的,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征求别人意见,表示自己没有与众不同。人们害怕孤
独,所以稿流行也是同样的心理层面。然而其实没有必要,自己就是自己,哪需要四处迎合?
也就是说,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答案。
「我朋友是真的还没有决定。」
「你跟他怎么说?」
「分析可能的几条路,还有优缺点,让他自己决定。」
「这样就够了吧!」
「问题是他迟迟无法决定啊!」
「那就送他一句话……这句话已经变我座右铭了。」
我洗耳恭听。
他一字一顿清楚说着:「就、去、死!」
那是我们带领冒险教育的大团长的至理名言,因为从事的都是刺激的活动,常有人胆怯,他总是挥手一副不耐烦的语气
喊着:「就去死!等你死过一次,却发现其实没有死的时候,就会成长!」
早知道的理念,现在咀嚼,有着不同滋味。
我想起引导员训练最后一天,最终活动是站在高台上往前跳,目标是抓住前方有一定距离的,代表着「目标」的横杆。
起跳前要对自己喊话,那时候我说了……说了什么?
记忆鲜明起来。我痛恨自己的懦弱,遇到事情总下意识选择逃避,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希望起跳后自己能够重生,未
来的一切我要勇敢去尝试!
我是载着满满的感动和收获离开营队的。最好的证明就是,被指名办同学会的时候,我老大不愿意,因为高中最后阶段
对我来说是梦魇,我不愿意回想,不管同学会上会不会看到「那个人」,我都想逃避。当主办人却没有借口不去,我苦
恼。结果后来我开窍了,我局定要最大生向「那个人」打招呼,或许有一可以重建或许不能,大概我视情况会用开玩笑
的口吻像他透露我的爱慕或者不会,总之,我清楚自己成长——我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以前那个缩在暗处无处的小维
了!
怎么换了事件,阿宇也不是多青面獠牙的人物,我竟然又退缩回去了?
阿宇逃避时我是怎么看的,现在我希望自己不要跟他一样。
「知道怎么跟你朋友说了吗?」
「谢谢你。」我献上最诚挚的感激,「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那就好。」
晚上,我等在MSN前。
S也在线上,我跟他坦白我的想法。他很讶异我短短几天内思想做了大改造。
我想是改造的因子早被埋下,只是现在萌芽而已。
其实还是害怕。不过害怕没有用,逃避也没有用,我决定面对。当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许没过多久我又将变回那个
退缩胆怯的小维,然而在那一刻真正来临之前,都让我这么坦然吧!
我清楚阿宇上线的时间。或许是近日内没有其它计画,他几乎都会上线。
要讲什么,其实也没有底,就见招拆招吧。
期间我的搭档加了我MSN,分享几张他们那个小组的照片给我。时间很快流逝。
结果那个晚上我没有等到阿宇。
刚好有事吧?我这么想,也没在意。隔天又在线上守候。
阿宇还是没有出现。
我才懂得考虑其它可能。阿宇是不是将我封锁了呢?
我打他的手机,关着的。家里电话,没有人接。
想起来有没有新简讯,打开,有的,不过传讯人是阿鸿。
「有急事,请火速回电。」
我一边胡乱猜测,一边回电。
阿鸿接起来口气非常不好:「搞什么?你真的很难找耶!」
「心情那么差啊?」我打哈哈,「阿里山不好玩吗?或者最后还是没有去,觉得遗憾。」
阿鸿很奇怪地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尴尬。我随口又说了几句玩笑话,诸如「阿里山不会跑掉,以后总有时间可以去」之
类的,他像是全没听进去,半句响应都没有。
隐约开始有不好的预感,我正色切入正题:「那……找我有事吗?」
「所以你真的还不知道……」
阿鸿要我冷静,可以激动,但不要激动过度。任何事情全是过犹不及,况且事情已经发生,怎样的心情起伏都挽回不了
什么。一大段废话,像是为惊天动地的转折埋好伏笔。
我的心情沉下来。
「到底是什么事?」
「阿宇他……」最后阿鸿说,「自杀了。现在在加护病房,还没有醒来。」
不同的火车站,彰化;不同的天气,阴天。只因为来火车站接我的一样是小强和阿沛,还有即将要面对的,阿鸿、建建
、阿宇以及其它,感觉竟像是寝游的「续集」。
或者该说是完结篇吧。我是个中途离席的不负责演员,现在注定要把这出戏码演完。
从哪里中断的故事,就从哪里接续完成。没有阳光,路旁小河流映照灰暗天色依旧刺眼,我像是来赎罪。
一路上,我拼凑着知道了事件的始末。
阿宇回到家那阵子,不知道为什么郁郁寡欢。他家人很早就察觉他不对劲了,只是无论怎么关心,阿宇都只是笑着说没
事……结果就发生事情了。
阿宇在一个一样没有太阳的阴凉午后,从他们公寓顶楼一跃而下。六楼!
听到六楼我倒抽了一口凉气。以前宣导火场逃生时,最常听到的是只要住处超过四楼,就已大致濒临人体能承受的速度
极限。六楼?那该是怎样可怕的一个高度。
也联想到,体验冒险教育的高空体验也不到六楼,安全措施就够谨慎了,行前一再检查叮嘱,就怕发生万一……六楼,
需要多少绝望的能量才够张开双臂义无反顾地下坠?
好在,阿宇坠下后先打到楼下店家的遮雨棚,然后才弹到马路上。如果缺少这程序,后果不堪设想。
我撘最快的车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彰化,到达时阿宇已经脱离险境,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脑中还有些许凝结血块,什么
时候能转醒无法保证,后续也需要一连串观察。
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急救中,阿宇一直喃喃说着什么,大家静下来仔细听……」阿沛一直是个或该说稳重或该说冷血的镇定角色,这时候
也忍不住疼惜,更多的是疑惑,「小维……他一直叫着你的名字,小维……」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不过一时不想解释什么。
「到医院再说吧。」我唯一的回答。
是我害了阿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