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星迤

作者:星迤  录入:08-04

「我哪时说了?」朱绮皮笑肉不笑,「那全是你的一厢情愿......」
「喂!你这仙族可以说话不算话吗!?你是不是人啊!?」浩天海不悦地怒叫道。
「我是仙。」噘嘴。
「是还没吧!?」浩天海戳中了朱绮的痛处。
「......」朱绮无言地瞪住他。
「你就当顺手帮忙吧!」见朱绮没有回话,浩天海忙不迭地软声说著,把那只贴壁鬼抓过来、挡在自己的面前对住朱绮:「你忍心不帮她的忙?她只是想圆一个心愿而已......」
女鬼很配合地哀哀瞅著朱绮;朱绮继续无语。
「就算你不出手也行,只要有你跟著,其他的事我来做......」浩天海退而求其次。
看著一人一鬼的哀怜目光的朱绮莫可奈何,只好不言地点头,「我绝对不会出手干涉任何事,也不会帮忙,我只负责观看情况。」
「是、是!」浩天海喜道。

◎◎◎

最後,这三人......不,是一人一鬼一仙,趁著黑夜降临,与白日的人声鼎沸不一样的阒静无声的时候,这三只一起来到了城里的一扇朱门前方,便倏然止步了,皆不语地观望著这座华丽的大宅。
门扁上头书了大大的墨字,"驸马府"。
朱绮仰首望了门上的横扁好久都没有出声,在心底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又是一桩负心人攀龙附凤的悲惨故事了吧......
女鬼跟著朱绮的视线,将眸光投向扁上的大字,虽是不语,但是她却已经红了眼眶;忆起了往事前尘的她,此刻也免不了一阵的欷歔。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当初她想办法处处攒钱好让丈夫上京赶考,没想到丈夫一去就是音讯全无,直到放榜,才由别人的口中得知她的丈夫已经高中,是现任的新状元;她原以为一洗贫苦的丈夫会前来迎接他们母子,孰料丈夫却另娶了皇帝的女儿,攀附权贵,故意将他们母子遗忘。
她吞不了这口气,找上了当朝的府尹大人告状,此事才爆发出来,大街小巷人人议论纷纷;最後未免事情闹大,皇家将此事压了下来,皇帝震怒地要他巧立名目地写了休书休妻,然後再迎接他们母子住进了状元府邸,说是状元与她的缘份虽尽,但是状元舍不得与之共甘苦的发妻,於是让她跟孩子住进府邸,与公主一同侍夫。
表面上,这件事情虽然已经有了结果,但是这种结果却是她无法接受的,但是为了她的孩子,她还能如何!?
她一直忍气吞声,与骄矜的公主共处一室,甚至於被她找麻烦、被她以言语羞辱,她为了孩子能够吃饱穿暖、还有个爹爹照顾而继续隐忍著,直到某天,跋扈的公主为了将她赶离府邸,使出了陷害她的诡计,害她枉死、魂断房梁为止。
她的心已寒。
丈夫的疏离、丈夫的二房极尽羞辱能事地折辱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心碎,直到最後一刻,丈夫还是不愿相信她的清白,她没有办法选择,羞怒交加的她只好选择悬梁来证实自己的贞节。
但是她在断气的瞬间就後悔了!
她如果走了,那麽她的孩儿怎麽办!?
伤心难以自抑的她只好脱离了在世的躯壳,母亲的关怀让她於日日的深夜里徘徊於孩子的床边,照顾观看他;但是,她的行踪却被府里的下人们窥见,告知了丈夫,丈夫怕她冤屈未洗、因此前来作怪,所以便请了高强的法师夜夜施法让她无法靠近府邸一步。
甚至於,丈夫竟要法师作法监禁她、绑住她,这也就是为什麽她会被绑成一团丢到破庙的原因了。
「......」浩天海一语未发地瞪著大字发愣。
刚才那只女鬼心中所回忆的影像已然一丝不漏地传达到了浩天海的脑海中,别人的前尘往事、喜与悲、怒与恶,通通在他的脑中再度排演过一遍,让他的脑袋胀痛之外,几乎是一片的紊乱与空白,那隐藏在画面中的泪水与笑容更紧紧地交织,让他差点无法喘息。
深深吸了一口夜里冷凉的气,浩天海抿唇不语。
「......走吧。」朱绮於一片的沉默里开口,淡道。


◎◎◎
利用了法术穿墙而过的朱绮与浩天海随著女鬼悄然地进入了驸马府邸,迎面而来的微弱火光与幽暗教刚才还在外头的一人一鬼一仙有点不太适应,引得他们纷纷都眯起双眼来。
一片阒静的府邸被黑夜笼罩著,万籁俱寂的时刻只听得见虫鸣鼓噪,他们不语地跟著女鬼的脚步轻踱,偶尔闪避著巡夜的守卫们,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扇房门前方停伫著,然後,女鬼哀怨地回眸。
『这里就是我那可怜孩子的房间......』吐著青光,女鬼那双泛著血丝的眼底竟然有抹波光停伫,令他们一时间看得清楚明白。
浩天海不忍再看,於是撇首过去;一个母亲的单纯心思,他已经从女鬼的回忆里头得知,也感受得很清楚,只是造化弄人,母死子离的现在,他们已经无法可施,纵使女鬼懊悔当初的冲动,亦无法再回头。
或许......这是他们唯一可以替她做的事情了。
浩天海怜悯地垂首,有点不甘地咬著唇,不让谁发觉他的眸光底部闪烁著厌弃、轻视;为什麽人这麽残忍!?难道只要是为了自己好,什麽样伤天害理又违背良心的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吗!?
他真的不懂,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而已,为何要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去做那些会令自己後悔的事!?
他打小被师父养大,接著承袭了师父的天职之後,他离开了师门而远走天涯,在这红尘俗世待了不少时间,本来以为他会将世事看透了的他,到後来只是白费了时间,结果他还是无法理解人的所作所为。
为什麽?
仅此一个问号便花了他不少的时间去参悟,但是到了最後,他还是没法子得到一个令他信服的答案。
想起了师父在他临行前的时候还告诉他,有些事情必须要靠自己的心去经历与体会,这才能够知其真意,但是......看了这麽多的人世间的众多的是与非,他仍旧不明白啊!
师父......
握紧了拳头,浩天海此刻就像是个无措的小孩般的垂头丧气,一旁的朱绮似乎感应到了些什麽,回眸望住他低垂的侧脸,抿唇好了一会儿,结果还是没有开口地跟著沉默,由唇边逸出一声轻浅的叹息。
他的气息此刻很是紊乱......
「别再去想那些事了!我们今天来的目的你应该知道吧?」撇唇的朱绮只丢下这句话。
「......」浩天海没有回应。
朱绮的眼角瞄见女鬼的身影慢慢地穿透了门板、进入了房内之後,便将还在呆愣的浩天海拉往草丛间躲起来,然後等待女鬼了结了她的心愿、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到这时,他们便可以渡走这个麻烦女鬼了。
不言不语的浩天海任朱绮拉过,然後与他一同躲起来观察,就在等待的时间里,他们没想到自园中一角出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似乎是个女人;她的打扮与穿著都像是贵族般的显眼,贵气十足,或许是这府邸的女主人。
朱绮望著女子正一步步踏往女鬼刚刚进门的那间房的方向。
「糟糕......会被发现吗?」朱绮轻声喃喃著,只见那名女子已经轻巧地推开了房门,然後......
「啊──有鬼啊────」女人的尖叫瞬间扬起。
朱绮与浩天海瞬间一个瞠眼,糟了!

◎◎◎
暗地里分别地叫了一声糟糕的两人瞬间快脚地奔出暂时躲避的草丛间,然後直直朝著阖上的门板方向前进,没想到就在浩天海心焦地伸出手来欲打开门板之际,竟不意地给从屋内奔出的一道掩著脸的纤细身影撞退了好几大步。
「唔!」浩天海闷哼了一声,只手抚著撞疼的胸口,然後推开撞进他怀里的女人,「喂!你没长眼吗!?很痛哎!」喃喃抱怨著的浩天海又往後退了几步,孰知女人竟也掩著脸庞扑了过来,一边尖叫。
「有鬼!有鬼啊──」
被一个陌生人这麽埋进胸膛地一个劲儿惨呼,浩天海不快地拧起眉头来了,「我又不是鬼,跟我尖叫哪有用啊!?快放开我啦!喂,你是听见没!?」使力地想要推开怀里赖著不走的女人,浩天海边嫌恶地大嚷。
一旁的朱绮见状,只是猛翻白眼;结果在收到了浩天海回头朝他抛来无数的求救眼神下,他只好无奈地上前替他解决突如其来的女祸。
「夫人,请您松手!」莫可奈何地叹息著的朱绮只好一把扯过女人纤细的手腕,淡道;等那女人感到手上微微传来的温暖而非鬼类的冰冷,於是狐疑地抬眸时候,朱绮便将她扯离了浩天海身上,「......」
「你......」女人疑惑的目光瞠得老大,她的驸马府里何时来了一位这麽轩文尔雅的男人了!?还有......
疑问的眸光缓慢回头,望向身旁另一个陌生的男子正不悦地瞪著她,於是她再转头,并且来回地在这两个各有特色的男人之间交互觑著:「......你们......是谁啊?」
听著女人疑问的声音出口的两人很明显地僵了一下,各自再次暗喊不妙,接著便对望了好几秒,突然沉默。
「......」朱绮皱眉。
这要怎麽说!?他们一个是未列仙班的实习仙人和一个......非人(!?)......
依浩天海那种神通,他应该不算是"人"吧......。
「......」他们"不是人"的这一点......可以就这样说出来吗!?
两人这段诡异的沉默让女人再度害怕起来,连忙甩开了朱绮的箝制,「你......你们跟她......那女人是你们一夥的吧!?」嗓音再度变得尖锐,女人惊惶又骇异地躲到一边,颤抖的纤指指著两人。
闻言,朱绮回眸以眼角睇了浩天海一眼,「谁跟他一夥啊!?本仙才没那麽倒楣......」噘嘴。
听见呛声的浩天海也不愿示弱,哼了声:「我才不屑咧!」这只臭狐狸......
「哼!」
「哼!」
女人讶异只有一瞬间的时间,思考了一会儿才会意过来,既不是与女鬼同夥的,那就是......
她惊骇地连忙启口朝四周大声呼喊:「来人啊──有贼人──把他们抓起来!」
两人互看不顺眼的此时,皆重重地哼声之後再撇过头去,没料到这时在一旁待了很久的女鬼突然地自墙边又冒了出来,青面獠牙地吐出口口鬼火,恫吓道:「......公主,你不准对我的恩人不敬!」
耳边掠过一抹熟悉的嗓音,女人回眸之後便惊吓地瞬间瞠大了她的双眸,惨叫卡在喉咙,叫都叫不出来。
「......你......」真的鬼......是鬼!鬼啊────
已经死了的驸马前妻变成鬼回来向她复仇了──

◎◎◎
怎麽可能!?
公主瞠大了她的双眸,骇异地直直往後挪著身体,一边不敢置信地抖著声:「本......本宫明明叫那术士直接杀了你的,你......你怎麽还没魂飞魄散!?不会是这样的......不会的......」公主大声吼叫著,神态状似疯狂,在女鬼面前扭曲了原来美丽高贵的脸庞,在这时间让人难以分辨出哪方是鬼、哪方又是人的境地。
女鬼面无表情地立在当今的公主面前,但是她身畔的朱绮与浩天海听了她自白的话之後,面上的表情却因此变得更加的严冷,抿起唇瓣来,望著眼前一人一鬼的今世纠葛,默然不语。
原来如此吗!?
当朝公主为了与人抢夫,不惜诬害了女鬼,最後竟然还叫术士杀害她,这罪行与狠毒心肠......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没想到是我吗!?』女鬼忿怒道:『你打算还要害我几次!?』冷声质问的女鬼步步近逼惊慌害怕的公主,见她往後挪的惧怕样子仰首失笑,『我的名节被你诬赖,成了一缕幽魂之後,又要被你害第二次!?』语毕,女鬼的脸从原本的无害样子变为夜叉,狰狞不已的鬼面将公主吓得大哭失声,连忙连滚带爬地往另外一个方向跑。
浩天海盯著当朝公主的狼狈样子,无言。
『往哪里逃!?』女鬼忙不迭地追了过去,朱绮大惊,原本想挪动的脚步因他的袖沿被人扯住而一顿,待他回眸的时候便见浩天海一脸的冷肃。
「别插手。既然她们见了面,那就是天意,要让她们好好去解开这个结......」
朱绮蹙眉,显然并不苟同浩天海的说法;他甩开了浩天海的箝制,然後冷著美丽的脸庞往前追上去,不搭理追在他身後的浩天海阻挠他的那些话。
「朱绮,住手!」
朱绮没有回头,仅是在奔跑中开开阖阖地张著唇、说著话,虽然他的声音被身旁掠过的风给吃掉了大半,但是浩天海却能依稀分辨出他在说些什麽:「......我不能不管,人与鬼是殊途......」
「你到底有没有听过"殊途同归"!?」给朱绮那固执的仙族观念气得扭曲著俊脸的浩天海头一次想扁人......不,是扁"仙"一顿!
「我只保护人!」这是仙族的使命。
「罗嗦!人死後还不是变成鬼!?」浩天海大吼,人与鬼哪里有差别了!?
「神的职责是关照"人",而现在有难的是"人"......」朱绮皱眉。
「见鬼的屁定律!」浩天海忍不住脾气地出口大骂,「谁规定的!?」
「这是天律!」朱绮撇唇。
「去他的天律!」浩天海狂怒吼道。
「你──」终究给口不择言的浩天海招惹火了的朱绮停下脚步,回眸来怒瞪住浩天海,「你这个天真的人类!」人与鬼必须划清界限。
「你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假仙!」
「你!」
「你!」
正当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他们之外的战场早已开打;只见一旁桌坛站立,桌前还有一个由公主请来的术士,正疾快地念著咒欲置女鬼於死地。

◎◎◎
浩天海与朱绮瞬间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起眉来;这到底又是怎麽一回事!?
「......快给本宫杀了她!」公主害怕地躲到那开坛作法的道士的身後,一边对著那矗立在他们面前的女鬼怒叫道:「快啊你!」
女鬼待在原地冷笑著,望著公主与道士的争执。
道士为难地蹙起眉来,犹豫著:「可是......」一下子说要杀、一下子又说不要杀,这两夫妻真的是把他给弄糊涂了!啧......
「你竟敢不听本宫的话!?」公主怒气腾腾地叫嚣著,眼睛一瞪:「好啊......难道你想要本宫就地砍了你的头吗!?」
被威胁的道士立即皱眉地试图讲理,「公主,不是小的不肯啊!而是你跟这女鬼究竟有多大的冤仇吗!?你已经害得她做了鬼,何必要置人於死地......不,是置鬼於死地......」
公主见道士反驳她,忍不住气得怒叫:「叫你杀就杀,哪来那麽多话!?」
「可是......」
「不行!」此刻,出声否定的人竟是因为在房里听见打斗声而赶来的驸马爷,他一袭里衣、踏著鞋子便匆促地往後园踱来的时候,便只见自己现任的妻子命令著府里请来的道士,威赫地勒令逼他杀害他已死去的前妻,此话不由得跟著他焦急的神情而嚷出口来。
「通通给我住手!」
道士一脸的为难,瞥了眼从前头走到後园的驸马爷神情肃冷地朝他们走来,「驸马爷......」
「凭什麽不!?」公主冷笑地从道士後头走出,怒气冲冲地叉腰瞪住自己无能的丈夫,「你只是我皇家入赘的人,是个不重要的附属品;请你先认清自己的身份再来说话吧!」
「你......」驸马爷隐忍著怒气,低吼。
公主继续发飙:「你什麽?我说错了吗!?」轻视的眸光轻轻掠过了驸马那於黑夜中被气到显得又青又白的脸,得意道:「我是皇家金枝玉叶的公主,你敢如何!?信不信我明日让父皇降罪於你!?」
「你......」驸马咬紧牙关,女鬼只是在一旁冷笑。
看吧!这就是报应......报应啊!
公主瞬间瞪眸,撇头朝著道士下令:「快点动手!」
「......」驸马此时却不说话地将头撇向一边不忍卒睹;女鬼根本已经不奢望他会跳出来替她说情,於是阴著鬼面、吐出冰凉的鬼气。
浩天海拉住朱绮到一旁的树下避著观看情势,心焦地瞪著驸马;难道他就这样放任这两个一人一鬼的两个女人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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