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忙着挣脱。“出去会被别人看见的。”
沂憬一脸不在乎:“看见就看见,有什么关系?”
牙齿轻咬腔内左右的肉,这家伙怎么这么迟钝:“我们这个样子是会被别人说闲话的。”
他微挑眉:“哦?那我倒想看看谁敢说我的闲话!”
语塞。的确没人敢说你闲话,但是我一定会变成众矢之的!
挣也挣不开,甩也甩不掉。我放弃了,为我往后的生活哀叹。唉~本来还想默默无闻,平平安安在宫里生活,瞅着
机会还可以出去。但瞧这架势,怕是以后永无宁日了。
果不其然,在一片惊讶声中,走出了惜花园。
回到博雅苑,我取代了沂憬最贴身的侍从,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
今日没上早朝,奏章积了一大落。他正在专心致志地批阅奏折。
我立在他身后,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被他那么一吓,大半夜都没睡着。
没隔一柱香的时间,我已经打了几十个哈欠了。眼水在眼眶里打转,迷蒙了视野,更加昏昏欲睡。
沂憬头都没转,吩咐到:“你下去歇着吧!”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凑前,“神上有何吩咐?可否再说一遍?”
沂憬这才抬头瞟了我一眼:“你累了,先下去歇着吧。”
我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人的表情,全都一副竖起耳朵,面部表情却异常平静的样子。
我颤抖地勾了下嘴角,低声对沂憬道:“这样不好罢?!别人都在伺候着,我却…。”
沂憬的脸色有些阴沉:“叫你去你就去,不然今晚哪有精力给我侍寝。”
……他还没死心?我为难了,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忤逆他。“那我先下去了。”大不了我今晚逃跑。
沂憬这才有所缓和,轻点了头,继续批改起奏折来。
我垂头丧气地往外走,今晚逃哪去好呢?周围惊讶的眼神都快把我瞪穿了。缩缩脑袋,快步移出。再这样下去,我
迟早被他们眼中的“激光”射死。
走了一半,眼前突然晃出一名绿衣女侍。
被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正欲开口,她却先说:“我是锦绣宫女官,今个我们锦绣宫有事,人手不够。特来息元殿借人。看你也没什么事,
不如来帮忙吧。”说完便转身离去。
我愣在了原地。走了一会,她发现我没跟上,回头一脸严肃:“还不赶紧跟我走。”
我皱了皱眉头。极其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锦绣宫
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宫殿内部满绫罗锦缎,水晶珠帘。玛瑙白玉雕刻而成的陈列品更加比皆是,每一扇窗都以橘
色纱覆盖。
乍舌不已,息元殿与此相比,愈显空旷,清冷。
掠过层层纱帘,才来到凤神身旁,这位花美人正在对镜贴花黄。
我上前跪下:“奴才小非给凤大人请安,祝凤大人玉貌花容,美丽长存。”
花朝拿起一个珍珠簪,比划了半天,插到发髻中,开口说:“掌嘴。”
刚才那位绿衣女官,一个巴掌就呼扇过来,看上去纤细淑女的一个人,巴掌却又厚又粗。“啪”的一声响,我的脸
火辣辣烧着,嘴里隐约可以尝到血腥味。
花朝开口:“我本来就是花容月貌,美丽自然也会长存,用不着你在这多嘴饶舌。”
说完便左右撇头,对着铜镜欣赏自己的妆颜。
冰凉的地板传上来阵阵的寒意,生硬硌着我的膝盖骨,又冷又疼。跪得太久,我的两腿止不住颤抖。但花朝没开口
,我也不敢起身。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着。我的双腿几近麻木。
忽然“哗啦”一声响,一个翡翠首饰盒摔在了地上,里面成千上万的珍珠滚动出来。乒乓作响,眨眼工夫便溅落在
四周,好一晌才都停止不动。
花朝懒懒地开了口:“手滑了。”
我跪在地上不出声,有种不祥的预兆。
“你…跪在地上的。”花朝丹寇玉指一点,“去把我的珍珠都捡回来。”
我沉了沉眼,就知道没好事。起身弯腰去逐一拣回。花朝“砰”地一声拍的桌子震响。“好大的胆子,我有让你站
起来吗?跪回去!”
无奈,又跪下。咬牙切齿:贱女人。
“爬着去给我把珍珠都捡回来,记住,我的盒子里原有一千颗珍珠。少了一颗,我就打你五棍。千万可别数错了!
”花朝站起,走到我身旁。
我拒绝抬眼瞧她,这恶毒女人!
“你说我今天美么?”令人作呕的声音又响起。
“美,主子永远是最美的。”绿衣女官谦卑地赞到。
“呵呵。”听得出来她身心愉悦“那我们走吧,去找沂憬哥哥。”
说完就前走准备出门,行至门口,远远冲我一笑,笑中尽是得意神采:“对了,在我回来之前,你必须捡完。否则
也是要受罚的!”
我憋着一肚子怒气,拣着散落在地上的珍珠。
一千颗,一千颗,我何年何月才可以拣得完哪!什么有事?明摆着这女人存心整我。
把拾起的珍珠奋力扔进翡翠盒子里,不料居然弹出来了几颗,我慌忙去接。
却不慎被脚下的门槛拌倒,摔了个五体投地。
再爬起,全身酸痛。深呼吸多次,念到:要平静,要平静!
她想借此机会整垮我,我就偏不能倒下,先拣完珍珠,她就没有理由罚我了。
又重新蹲起拾珠。
“九百九十五,九百九十六,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我数着翡翠盒子里的珍珠。
心情烦躁焦急。还是差一颗,边边角角我都摸遍了,怎么还会差一颗?
天已经暗下去了。耳朵里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花朝已经回来了!
见我跪在地上,手捧着翡翠首饰盒。
漫不经心地问到:“都捡好了么?”
我眼前一亮,最后的那一颗就在花朝脚下,连忙爬了过去,暗暗拾起,送入盒中,双手奉上:“奴才已经拣完了。
一千颗珍珠,一颗不少,请凤大人查阅。”
花朝示意旁边人接过查数。又是漫长的等待。“报告主子,却为一千颗,一颗不少。
我松了一口气,花朝只点了下头,吩咐将盒子摆回梳妆台。
慢慢跺到桌前,坐在板凳上,“今日只是给你个教训,要你知道安分守己。能在息元殿做事,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
,但不可有任何企图妄想。否则若是我被知道了,就不会是今天捡珍珠这么简单。”
我咽回怒气:“奴才明白。”
“嗯。”花朝倒了杯茶,徐徐倒入口中,一口吐出,嫌恶道:“呸,冷的,还不去换壶热的来。”
茶水喷了我满头满脸都是,周围的女婢急忙拿起茶壶去换热的。
“明白了还不快滚下去。”
“是。”我来不急擦掉脸上的水痕,迫切地冲了出去。
令牌
一路猛冲,停在房门拐角处靠着一根柱子喘气。
我被一个女人羞辱了。我居然被一个女人羞辱了。啊……莫大的羞耻啊,而且还没有上诉的权利。
用袖子使劲地擦拭脸上的茶叶水。触到左脸,“咝”的一声抽搐了下。肿了,那女人下手真重。
不想回房,静静抬眼望着璀璨星空。
真的,还是与往日一样,看着看着心情就会变好很多。
天空是如此博大,人又是如此渺小,仿若沧海一粟。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呢。这个世界很现实,今日我在她之下
,必会遭人欺凌。他日,若我位于她之上了呢?!
再转念,复杂的朝廷,想必也不会容我这种人生存,还是避得越远越好。
唉,早些离开罢。
“哟哟,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欣赏月色。”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四处张望,奇怪。怎么没人。
“别找了。我在这。”一个黑影从悬梁跳到我面前。
是他,碧眼飞贼。
“别老碧眼飞贼,碧眼飞贼的,我有名字,叫做清潋。”单凤眼微微向上挑着,冲我咧嘴一笑。
“亲脸?”我还“亲嘴”呢。
他的脸板住了:“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是清澈的清,潋滟的潋。”
没心情还嘴,“哦,那你……”
“我一直都知道你的行踪,所以现在出现并不值得奇怪。”恢复笑颜。
我有些惊讶:“你为什么……”
“呵呵,都是幻境人,关心你一下难道不对么?”清潋歪头。
“啊~你真的也是……”
“对呀,我也是幻境人,不过我没你那么笨,在平常人面前我是会遮掩自己身份的。”
“我是因为……”
“我知道,你是因为失去记忆了嘛。不过你警觉性也太差了。这点还是归结于你自己太笨。”
我忍不可忍了,这个人不但四处指责我,还随意乱窥别人的心事。
大吼:“你能不能不要再使用窥心术了。”
他慌忙过来捂住我的嘴,低声到:“嘘,你疯了么?这么大声音,想害我被抓么。闯入宫闱可是死罪。”
我用力扯下他的手:“少跟我来这套,要没点本事你能随便进来?”
他明显一愣,既而得意地笑了,拍拍我的头:
“小子,有点儿见识喂。”
我头一偏,避开他的手:“不准再使用窥心术了听见没有。”
他两手一摊,作无所谓状:“好吧,不用就不用。不过这也不能怪我,是你自己幻力太差。所以才会让人一眼望穿
。”
我不理他,一个人挨着身旁的梯阶坐下,阶梯很高,脚不着地,我就由它晃荡着。他见我如此,竟也有样学样坐在
我身边。
一时沉默。
显然他是个耐不住安静的人:“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
我撇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他语塞。憋了好一会,怒瞪我:“你这人怎么这样,向我求你似的。”
别过脸腹诽:本来就是你求我好不好,主动来找我的人是你,每次戏弄我的也是你。主次分清楚才不会逾越了身份
嘛。算了,看你蠢,我忍忍罢。
“我们第一次在客栈见面是碰巧么?”我认真问到,说实话,还真是有很多疑问。
听我这么问,他来劲儿了,昂着下颚:“当然不是,幻境人之间是有感应的,我那时在你附近,感应到了便前去观
探。”
“我怎么没感应?”我有些纳闷。
他抿嘴一笑,得意洋洋道:“你那么点小破幻力,能感应到什么才真奇怪了呢?”
我脸有些黑,这人怎么登鼻子上脸的?给他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不甘又问:“那你后来在那个什么楼欣赏歌舞时,是不是故意要把我引出去的。”
“嗯”他答应的既干脆又响亮。“是啊,只一次我还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幻境人,再看一次就确定了。”
“反正你当时也没什么看歌舞的心情,不如陪我出去溜达溜达。”他接而补充了一句。
我有些咬牙:“那后来,我回客栈后发现房间被弄的乱七八糟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他有些惊讶,眼睛里有丝赞赏,“没想到你小子也不笨,怎么不怀疑是有盗贼来过呢。”
我气得一抽一抽的:“我又没钱又没物的。哪个笨贼会傻到来偷我的房间?”
“哦”的一声,他恍然大悟:“我还想着把你房间弄乱点,好引起你误解呢。”
幻境人都蠢成这样,我真替他感到悲哀。回忆当时:那叫一个乱哪,秋风扫落叶般凄凉的景象,居然出现在我的房
间内。
我起身决定回房,不想再理会这个疯子。
却被他一手拉住。不满道:“喂,你这人怎么问完就走?!”
我回头没好气道:“那你还想要怎样。”
他神情古怪:“当然是跟我走啦,你还准备继续呆这破宫里当奴才么?”
提到这里,刚才的火气都云散烟消了。
我垂目思索了一会,再开口:“我暂时还不能走,这里还有事等着我去做。”
他表情有些夸张:“天哪,难不成你当奴才当上瘾了?”
撇撇嘴:“好吧,我再等你一段时间。等你把事情做完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我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有点诧异,心里有点小感动。虽然幻境人是蠢了点,但起码很重义气,关于这点,我还
是很欣赏的。微笑着反手握住他:“好,谢谢你。”
他有点尴尬,脸有点红,松开我的手:“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谢不谢的!
我的房内传来了声音:“小非是你在外面吗?”是平安,随即就听见开门的声音。
“我有空再来找你。”说完,清潋纵身一跃,象以前一样消失在暗暗的夜幕中。
平安已经来到了我身边:“小非?”
我转头,望着睡眼惺忪,里头穿着亵服,外面披了件外套的平安。
“你今天下午跑哪去了?我回房也没见你人。神上问起你来着。”平安道。
我同平安一起回房。“哦?他问起我,那你怎么回的?”
“你又不在,我还能怎么回。照实回答咯。”平安理所当然答到,突然转了一副贼相,两眼放光:“你和神上…现
在是什么关系?”
我就知道。有点无奈:“还能什么关系,主子和奴才的关系。”
平安狐疑着:“真的?我怎么觉得神上对你很特别。以前都没见他这么在意一个人,除了…”平安哽了一下,“快
回去睡吧,小心明天早上起不来。”
“哦。”我应了声,进了房,胡乱抹了几下脸,漱了个口,就脱衣就寝了。
第二日,无聊的“罚站”又要开始了。
我果然起晚了,等我去息元殿,神上已经下朝回来了。见到我,面孔就板了起来。
“你们都退下吧。”我随着大家一道恭身,刚迈进殿的脚准备收回。
“小非留下。”只得把脚又伸进去,唉,欲求不满找我训话。
上前跪下,“小非给神上请安,神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电视里都这么演,我应该没有说错。
却听见前面噗嗤一笑,抬头:“这说法倒挺新鲜,过来。”
起身,不情愿地扭到沂憬身旁。
沂憬一把搂住我,让我坐在他腿上,刮了下我的鼻子:“你倒好,起得比我还晚。都不知道这宫里到底你是主子还
是我是主子。”
我摸摸鼻子:“昨天晚上没睡好,还请神上恕罪。”
“哦?”沂憬挑起眉毛,“昨天下午那么早就放你回去了,晚上居然还没睡好。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