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神 Ⅰ——如若是非

我点了个头，表示理解，坐下，拿起筷子，面对满桌美食，却不知该从何处下口。

转而问翠竹：“那个岚…你们主子住哪？”

翠竹恭敬回道：“主子住处离这不远，就在出拱门向左拐的浩瀚居。”

我“哦”一声表示明白。再开始动手吃饭。

…………

饭罢，翠竹开始收拾碗筷，见一纤细女子收拾一大堆瓢瓢盆盆的，原想过去帮忙，但还是忍住了。毕竟主仆有别，

我在这是客人，算是主子待遇。

思索该怎么把这封建奴役的思想给她别过来。

张口叫道：“翠竹啊。”

她停住手边的动作，转身面对我，垂首。有礼有距，不卑不亢！

“那个~~~”我挠挠头，怎么说呢“以后就别叫我公子啦，我听着别扭！直接叫非若就可以了。也不用一见面就行

礼，有话直接说就是了。”

翠竹听罢，又屈膝行了个礼：“是，非若公子。如果公子没有其他的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

……看来这毛病一朝一夕改不了！

我安安乐乐的在岚府里过了十几天舒心日子。

我知岚汐一回来积压工作多，也就不好意思去打扰他。小果也跟着没来找过我。只好闲来无事逛宅子玩，还好宅子

大，风景也多，等我彻底摸清了各个小院，也就过了十几日了。一路上倒是和众奴仆混了个脸熟。

现在岚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人物都知道“府里来了个漂亮又没架子的伊非若伊公子。”

听了这话，我颇为得意。

开始有些奇怪，岚家这么大的家业居然只有岚汐一个人撑着。换言之，就是岚汐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并且连高堂都

不在世了。

再想想，岚汐当时被“我”所救是受了重伤。怎么会受重伤？而且他说“保护他的人全都死光了。”怕也是家大业

大，引起的利益纷争罢。

整个府里开始到处传言我将是这家的新主子，所以各个都对我格外殷勤。岚汐忙，我也没时间过问。

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前途似乎都已经被人规划好了，没有丝毫争辩的权力。好在我随遇而安惯了。也不太抗拒。

而且岚汐也真的是很好很体贴的人。他把我周围的一切都打理的如意称心。我不排斥他，甚至有点喜欢他。他愿意

嫁给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看着岚汐家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果。心里头总有些暖暖的，想着也许在不久的将

来，这些也是可以属于我的，属于我和岚汐两人共有的。

记得早前听小果说过：神域中是允许男男成婚的。

到现在我都觉得很好。起码不会受到歧视，也许不会有孩子，反正我压根也不喜欢小孩。使劲摇晃摇晃脑袋，都瞎

想些什么呢。

我喜欢倚在碧色小潭前看日落，平日灿烂的太阳只有在落山前才露出红红的俏脸。散发的红光印染了整个潭水。每

次看到此景，总觉得柔情万丈。

不禁低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呃…好象悲了点！正苦思有没有关于夕阳其他的诗词。

“你倒是颇为悠哉！”

回头一看，是岚汐。幽雅的身段迎着夕阳而立，阳光射在他身上，浑身都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我突然有一种错觉：

随着夕阳的落下，他也随而消失。

“怎么了？”岚汐面对突如其来上前抓住他的我，失笑道。

我摇摇头，抬首望他：“你怎么有空来看我？”

他面容中带着一丝挑逗：“怎么？不高兴见到我。”

“不是，不是。只是知你最近工事繁忙，不想你有空会来看我。”我解释到。

岚汐轻笑：“我怎会置你于独院而不顾呢？前几天是忙了些，今日已经把拖沓的工作都做完了。你呢？在水云间住

得可好？”

“很好。很好！”我连声回答。“只是……”

“怎么了？有何不妥么？”

“只是那房间的布置象是给女人住的！”我颇有些疑惑地说了出来。

岚汐明显一怔，又笑：“我说呢。原来是这样。”抿嘴面露轻笑。“你要不喜欢就改了罢，反正也是专门为你准备

的房子，有何不满就跟翠竹讲明，她会帮你张罗的。”

心中无限感慨！岚汐真的很温柔很体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那我们今天一起用饭！”我拉着岚汐的手往屋里走。

“等一下。”岚汐将我拉住。

我表情有些微怒，“你又不能陪我吃饭么？”

“不是，只是今天不在这里用。”岚汐解释道。

“那去哪？”

“你来王都这么多天了也没出去好好逛逛，今儿个我陪你去王都最有名的酒楼用餐，如何？”

“好！”我雀跃。顿时心花怒放。

“还是小孩子心性。一点小事就这么开心！”岚汐宠溺地摸摸我的头。

我拉下他的手，认真地说：“只要是岚汐你陪我，无论干什么，我都觉得开心。”

我和岚汐手牵着手走在路上，我看他的侧颜，很美丽，很让人心动。却缺少一种感觉。而且我很担心岚汐喜欢的并

不是我，若不是我，岂不是耽误了人家。

扯着岚汐到处东瞄西逛，遇到感兴趣的小玩意就让岚汐付钱买下。并不一定是喜欢东西，而是喜欢岚汐送我东西的

那种感觉，有一种很宠溺的感觉。以前伊红没怎么宠过我光顾自己玩去了。说我耍小孩脾气也好，怎么都行。我想

感受一下，一次也可以。

岚汐随我一道。路上停停走走，拖了半个时辰，才到达酒楼门口。

建筑宏伟的一座酒楼。我的第一感觉。

酒楼门口用金漆镀上两列大大的对联。

上联是“四海宾客竞来，同品尝五香美馔。

下联为“一样酒肴捧上，却别有一番风情。

对联通俗易懂，同时又赞美了酒菜，吸引了来客。

抬头一看，牌匾上用近似柳体的形式写了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一品堂。

果然不凡，我油然赞到。

门口的伙计仿佛已等候我们很久，一见我们，便迎上前来：“岚公子，这位公子，你们可来了，闭月已经为你们准

备好了。”

我侧头疑惑地看着岚汐：“闭月？”

岚汐轻摇折扇，细细解释：“一品堂分三层。一楼是大厅，众人皆可进入用餐；二楼为包房，需提前数月才可订到

位置；而三楼嘛，是一品堂最大的特色。”

说到这里竟然停顿下来钓我胃口。

我不耐，扯着他袖子：“别停下，继续呀。”

岚汐收起扇子：“不急，我们边走边说。”

“一品堂的三楼只有四间房，分处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取名为：沉鱼，落燕，闭月和羞花。”

“沉鱼的特点是一切以鱼类为主，以鱼来作菜肴；落燕则是以飞禽类为主做菜；而羞花就是以各种各样的花来入菜

。”

“那闭月呢？难不成用月亮做菜？”我急切问到。

“呵呵。我们今天就来品尝一下这个闭月可好？”岚汐问。“今日处一个月月中，月亮正是又大又圆之时，在闭月

观赏月圆之景当然是最好的。”岚汐称道。

“就这样？”我不信，仅仅是欣赏月亮这么简单？

岚汐作了个请的姿势，邀我进入一品堂，我沉吟了片刻，后退一步，摆摆头拒绝了。

岚汐颇感诧异，道：“怎么？不喜欢？”

我抿抿唇：“岚汐，我陪你到你旗下各个商铺走走好不好？”

岚汐有些惊讶：“你想去商铺？”

其实我只是想多谢机会了解他，并且他说是把繁琐事情都忙完了，但几天游历听闻仆人传：岚府家大业大。

而我不想影响到他的事业发展。

男人嘛，总是以事业为重的。

若是有机会，我也愿意谋得一份差使。

避免落下吃闲饭的污名。

月圆照影间，和风依散散。集市上少了些喧闹，多了分自然。

不少的商铺门口挂有“岚”字样。我咧齿一笑，有些痞痞问：“岚汐，刚才的‘一品堂’是你开的对不对？”

岚汐攥紧我的手，渡我温热气息，微微颔首。“想看哪间铺子？”

我咬了咬嘴唇：“嗯，你哪家铺子盈利最多？”

岚汐狐疑地看了我一会，领我前去。是一家木材店。店面很大，里面摆了各类木材的样板，还有少许的工人在往里

面抬木材。掌柜的正在拨弄着算盘，盘算着帐目。

看见我与岚汐忙迎了出来。

岚汐点头微笑，示意他忙自己的，不必理会我们。掌柜便命人奉上两杯茶水，又归到柜台前埋首算帐。

我仔细打量起周遭的样板木料。岚汐陪同，看到一半，指了指木材问我：“你懂？”

我摇摇头，回答：“只看得出楠木和水曲柳。”

岚汐指了一种纹岸似鸟兽，葡萄的木头道：“这种叫做瘿木，又名影木。其木多节，极富观赏性，是最好的装饰材

料。瘿木当中以花梨瘿最为珍贵。”

又指了一种：“这种叫榉木，木材坚制，色纹并美，很多平常人家喜欢买这种制成家具。”

再指的一种我认识。“这是楠木。”我抢着说到。

“楠木也分成很多种。我们这里最多的香楠，金丝楠和水楠。”岚汐解释到。“其中金丝楠最为珍贵，而香楠色紫

且略带清香，很多小姐偏爱这种。水楠则质地柔软，适合做家具。”

既而，岚汐又介绍了很多种木材。我一一点头记下。

最后岚汐问到：“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指名要到这里来了么？”

我张嘴正欲回答。一个伙计过来邀我们至后堂，说掌柜有事要禀告岚汐。

刚进后堂，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我捏住鼻子，岚汐快步走到茶几前面。用手从纸油包里搓了一撮硫磺，放在眼前瞧了瞧，又仔细闻了闻。露出一个

欢欣的笑脸。

掌柜立马也笑了，露出得意的神情。

“这种矿料你寻得多少？”岚汐问到。

“我给主子找了好几车呢。只是这东西味大不好放。不知主子要将它存放于何处？”掌柜问到。

岚汐沉思了一晌，“全部运到后山的石洞里搁置，”掌柜点头明白了。“还有，去多给我找些硝石来。”

硫磺，硝石。这些东西可以制成……岚汐要它们做什么？

旁边走来一个端茶递水的人。他不小心将茶杯碰到，我帮他拾起，他连声道谢。打量了我几眼，面露惊讶：“是伊

公子吧。”

我点点头。他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皓齿：“伊公子好福气啊，能与岚少爷共携白首。岚少爷可是拔尖的好人。对谁

都亲厚。做事也认真，岚字商号开了这么几百年从未缺过一天循守。他这一要结亲，不知哭刹了多少家的姑娘呢。

”他边说边将湿处擦净。

岚汐几百年从未缺过一天循守？

正在疑惑，岚汐与掌柜已经谈完了。

看了看置在一旁的水钟，岚汐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罢。”

我歪着头看岚汐：“你要硝石，硫磺做什么？”

岚汐不以为意，“总有些商业用途！”

“开山辟石？制作弹药？”突然惊呼出声。“哇，你不会是想要菅害人命罢？！难不成你平常是个奸商，欺侮了众

多百姓，眼看纸包不住火了，只好除之而后快！”

岚汐的笑容俨然挂不住了。叹了口气：“你的小脑瓜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做个鬼脸。“开个玩笑而已嘛！”

岚汐揉了揉我的脑袋，命人取了件披风来，帮我系上，道：“更深露重，小心不要着凉了。”

回家的途中，我沿路看向过往的行人，呐喊的小贩，疲惫而至的商旅，生意兴隆的客栈。随处可见熙熙攘攘，乱中

有序。

但无论是哪种表情，都令我感动。因为一切的一切都只意味着两个字——幸福！

活得再匆忙，再劳累，也是为了收获幸福。

在和平的年代，在繁盛的王都，没有战乱，没有纷争。每个人都可以为自己而活，为自己的家庭而努力。

只要播种种子，撒下汗水，就可以收获到满满的果实。

与岚汐徒步走回府院。

老远就看见府院上方闪烁着明亮的花火。

推门而至，府内大大小小的奴婢侍从都堆集在前院。手拿烟花爆竹，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每月的月圆之日，府里都会相约在一起放烟火。希望烟火的火光能够飞得很高，惊动天上的月神，祈祷愿望的实

现。”岚汐覆在我耳边解释到。

大家都看见岚汐回来了，却还是该忙什么忙什么，点火的点火，拿烟花的拿烟花。也许只有在这一刻，他们才可以

摆脱往日的身份顾忌，真正平等的站在一起，又闹又笑。

不得不赞，岚汐确实是个很好的主人。

“幻境被灭，这个世界上不就没有真正的神了么？”我不由地提问。

“虽然没有了神，但人们还是有信仰的。他们都认为幻神并没有离开他们，而是去了月亮上居住，在失去光芒的夜

晚，幻神会散发出点点的微光笼罩人间，为迷路的人们指引正确的方向。”岚汐没有看我，直直地望着那一轮明月

，“所以相传，幻神早已幻化为月神。”

“很美好的想象啊！”我感叹到。

“砰”的一声。火光四起，巨大的礼花爆竹接二连三地被点着。火花飞天，直入云霄。在云层中散开，化为无数个

小火花。整个天空顿时被照亮，五彩缤纷的小火花倾直而下，在夜晚散发出夺目璀璨的光芒。

一轮接着一轮冲入上空，经久不息，声声不灭！

“好美啊！”我不禁陶醉在这美丽的景致中。

“嗯，不过我还见过更美的蓝烟火。”岚汐答到。

“蓝烟火？只有一种颜色么？怎么会比这个美呢？”我有些好奇。

“确实比这个美！”岚汐仍抬头仰望五彩星空。“蓝烟火是因为烟花的根是蓝色的，不象这种烟花始终是火红色的

花根。幻化出来的色彩比这个要多，也更加瑰丽。蓝烟火总是可以显现出不同的形状，并且经久不散，不象这种烟

花转瞬即逝。”

“听你这么说，我也好想看这种蓝烟火啊。”我来了兴致。

岚汐已将头转向我，湛蓝的眼睛温柔的望着我。嘴边勾起丝丝笑意。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见我的面庞，愈来愈放大，他慢慢贴近。我嗅到他的鼻息，还有满身的馨香。我有些颤抖，有些

害怕，却并不抗拒。

在岚汐的嘴唇贴上来时，身后响起浓厚升空的火花声。

星蕊娇煽月前坠，跨渡银河落九天。

水云间

我静静倚在岚汐的怀里。摆弄着胸前的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