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站在原地,嘴角悠闲的笑。聿潇黎的脸色转为阴霾,“你就这么笃定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你就这么确定他宁可得
罪我落花坞也会来救你?”
“我?”易楚夕自嘲的笑笑,“于他来说,我不过是一个影子而已,他的心中根本就不曾有过我的位置,又何来轻
重之说。而我,现在也不过是在他强大的羽翼下寻求保护的弱者而已。”易楚夕看不见聿潇黎面上的阴云,也看不
见那深深看着他的锐利眼神。良久,聿潇黎幽幽的开口,“也就是说,我还是有机会的?”
易楚夕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站在台阶上,嘴角轻扬,“聿公子居然敢在距我如此近的地方待这么久,真是勇气可
嘉呢。”
聿潇黎脸色蓦地苍白,眼里不可置信的神色,颤抖的手指指着廊下的微笑的男子,嘴角黑色的血液溢出。夜魅易楚
夕,轻功踏水无痕,暗器杀人无声,毒药夺命无形。“他,他竟然连毒药也还给你。”一口污血吐出,撤丝,纵身
离去。
易楚夕叹了口气,转身想要进屋,却停在了原地。月光下,夜一身白衣,静静的笑着。
“他还不死心?”夜笑着走向易楚夕。
“他曾说过要带我回落花坞。”易楚夕仍是一脸淡淡的笑。
“哦?你答应了吗?”夜的双手轻托起他的脸。
“你会同意么?”顺从的仰起头,任他的手指在发间穿梭。
纤长有力的手指移到易楚夕白皙的脖颈,被哀怨割破的伤口正滴出点点血红,夜低头,温润的舌轻拂过正在流血的
伤痕,“如果我同意了,你会去吗?”
“如果你都同意了,现在的我,有能力反抗么?”易楚夕的嘴唇已经苍白的没有血色,哀怨的寒气从伤口侵入,彻
骨的寒冷让他感觉仿佛血液都已经凝固。
夜直起身,静静的看着易楚夕,握着他喉咙的手却一点一点的加力。易楚夕的双手始终垂在两侧,呼吸逐渐困难,
紧皱的眉显示了所承受的痛苦。突然,夜的手一松,易楚夕再也无力站立,恍惚间,却被一条手臂抱起。
“呵呵,我还以为你会对我用毒呢。”夜的声音云淡风清。
易楚夕无力的一笑,“能威胁到你的东西,你会还给我吗?”
“哦?”夜仿佛被引起了兴趣,“你从我把这些东西还给你的时候,就知道我打算杀你了?”“在那之前,就知道
了。”易楚夕轻轻地说着。
“什么时候?”夜的眼神变得凌厉。
“上次聿潇黎走后不久,你因为我的请求留下来的时候。”易楚夕的声音虽然因为寒冷而发颤,语气却平静得不起
一丝波澜,“那个时候,你已经觉得有些东西脱离你的控制了,而你,是绝对不会让无法控制的东西或者引起它的
因素呆在身边的。”
“你今天少有的诚实嘛。”夜轻笑,“是想让我放过你吗?”
易楚夕摇头,“试过几种方法,不过是让你杀我的决心更坚定而已,所以,已经放弃了。”顿了顿,他接着说,“
不过我很好奇呢,刚刚为什么停手了呢?不要告诉我说你改变主意了,我知道那是假话。”
“当然不是。”夜的微笑依旧,只是微笑里却带了残忍的意味,“我只不过是突然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杀死自己
的人是什么样子。”说着,一拉易楚夕那垂在肩头的飘带,丝巾脱落,易楚夕许久不曾见光的眼睛沐浴在柔和的月
光下。长长的睫毛轻动,双眼缓缓得睁开,太长时间的黑暗让他的眼神一阵迷离,终于,视线聚焦在了近在咫尺的
面孔上,易楚夕的眼睛猛然睁大,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巴。易楚夕,听墨轩情报部首领,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
物,面前这个人就是长了四只眼睛,两个鼻子恐怕他都能面不改色的寻常以待。只是面前这张脸,那仿若雕刻的五
官,犀利的眼神,似笑非笑的唇,记忆的长河倒流,流到了那似是不可能的以前,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
看着易楚夕惊讶的样子,夜赞许的一笑,“原本以为我的长相保密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知道了,听墨轩的情
报网果然不容小觑啊。没错,我就是飘雪宫宫主,商雨寒。”
而此时,易楚夕完全没有多余的神经来传导刚刚被送进耳朵里的话,大脑完全当机的他几乎是无意识的喊出了那个
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名字,“雷少凡!!”
接着,两人双双一愣。
“你说你是谁?”
“你叫我什么?”
易楚夕稍稍的回过神来,“你是雷少凡?”
而夜在错愕之后延续了易楚夕刚刚的惊讶,一把抓住了易楚夕的双肩,“越昕黎?你是越昕黎?”
易楚夕的眼神却是一片迷离。冷,从心底蔓延而出的冰冷,无处躲藏。在那毫无生机的冰冷中,夜的声音似乎越来
越远。
夜神色一凝,抱起易楚夕掠进屋里,两人盘膝坐在床上,夜的手抵在易楚夕的后心。不能让他死,至少,现在还不
能。
一片冰冷中,易楚夕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的向一片黑暗中滑落,眼前不断有画面掠过,天香阁的逢场作戏,
听墨轩的殚精竭虑,老人严历中的慈爱……“听说,人死前会回顾自己的生平,呵呵,我快死了吗?”易楚夕自嘲
的想着,“只是,好冷啊……”朦胧间只觉得那似乎已经冻结的心脏突然一暖,仿佛寒冬中的温泉,温暖着整个心
房,泉水缓缓的流出,沿着四肢百骸游走,消融了经脉中的寒冰。“好温暖,好……安心的温暖。”记忆回到了心
底的那一片白,雪花仍在簌簌的落着,仿佛这样就可以遮盖世间所有的肮脏,残破的门廊下,年代久远的水泥地面
斑驳不平,两个不到十岁的男孩蜷缩着挤在一起,大一点的孩子用自己单薄的棉衣裹住了两个人。“呵呵,这样就
不冷了吧?”男孩的眼睛黑亮亮的。小一点的孩子点了点头,只穿了一件单衣的身体往同伴的怀里靠了靠。大一点
的孩子笑着问他,“我叫商雨寒,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商雨寒,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商雨寒,你叫什么名字?”……男孩漆黑的眼睛像一汪深潭,将他仅存的
意识吞噬,让他毫无反抗的沉沦。清脆幼稚的童声仿佛魔咒在意识的黑暗中回响,却突然在一霎那与低沉成熟的声
音重合,“我就是飘雪宫宫主,商雨寒。”清冷的声音强行的将他的神智从涣散的边缘拉了回来,猛然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房中熟悉的摆设。一股热流缓缓的从后心涌入,遍布全身。
“别动!”简短,却不容反抗。
正文 第七章
第七章
许久,易楚夕感到自己体内的寒气被尽数逼出了体外,背后的手掌已经离开,房间里令人不安的寂静。易楚夕闭着
眼睛,回忆着刚刚走马灯似的画面,画面在一片雪白开始弥漫的时候结束。“刚刚,似乎听到过什么声音。”易楚
夕眉头紧锁,“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是什么呢?”
“你……雷少凡是谁?”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易楚夕睁开了眼睛,回头悠然一笑,“雷少凡,孤儿,从小被越天麟商业对手雷君霆收养。心机极深,表面上对雷
家惟命是从,暗地里雷君霆的独子对他言听计从。同时,也是星夜的军师,代号夜寒。”易楚夕说着,顺势靠在了
身后的床头上,“怪不得你会说你叫夜了。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用商雨寒这个名字呢?”说道那三个字,易楚
夕的头微微一痛。
“哦,这个啊,被雷君霆收养之前,我本来的名字。”商雨寒笑着,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易楚夕,“在离开福荣
孤儿院之前,我一直叫这个名字,来到这里后被上代飘雪宫主捡到,问我叫什么,我就告诉他这个名字。”
福荣孤儿院?商雨寒?易楚夕的手抵住了额头,越来越痛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果然,还是有什么东西被
忘记了吗?
“怎么?不自我介绍一下吗?”商雨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易楚夕把手从仍然隐隐做痛的额头拿了下来,微微一笑,“越昕黎,黑猫的左眼。”
“左眼?”商雨寒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我只知道你是黑猫的核心,却没想到你居然就是那个神秘的左眼。”
“呵呵,过奖了。”易楚夕微一低头,接着,又恢复了往日淡然的笑,眼里却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有什么事吗?”商雨寒一笑。
“嗯,这个……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记得你姐姐的那个生日宴会吧?”商雨寒的脸上出现了几条黑线。
“是,怎么了?”易楚夕突然觉得头似乎不是很痛了,但是……胃开始痛了。
“我从洗手间里出来,打开门,然后,就意识到自己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商雨寒倚在床的另一头,笑吟吟的
看着他,“大概两岁的时候被飘雪宫灭门,不知道那个老头子出于什么心态,居然把我收为养子。别这么看我,我
不知他们是哪路神仙,他们给我起名叫王皓,但是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武林浩劫,被飘雪宫灭门的姓王的没有一千估
计也有八百了。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孩子,你指望他能收集到多少信息?你呢?”
“跟你差不多,走过书房的门,没到走廊,反而是在荒郊野外的一辆马车上,当时,这个身体应该是二、三岁,我
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忆,周围死了很多人,马车外的土地都是红的。”易楚夕的眼神变得缥缈,“我的记忆到这里
就断了,接着的就是我已经在流花苑。”易楚夕收回了目光,笑着看向商雨寒,“还有谁跟你一起吗?”
“你以为这是开party啊?还让带家属?”商雨寒翻了个白眼。
“不好说哦。”胃,似乎又开始痛了。
商雨寒少有的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两次把惊讶写在了脸上,“不是吧?还有人跟你一起来了?”
“越茗薇。”易楚夕一脸的黑线,“当时我们俩在一起,一前一后的跨过了那道门。”
“你就这么确定她也来了?”商雨寒皱眉,越小的时候,与本人的相貌差距越大,三岁左右,不可能认得出来的。
“就算长相差的再大,刚缓过神来就扯着嗓子大吼:越昕黎,你把我弄到什么地方来了的女人,全天下有几个?”
想到那个女人,易楚夕的嘴角出现了一抹嘲弄。
“天啊。”饶是商雨寒此时也不禁仰天长叹,“曾经看网络小说的时候还嗤之以鼻。不过他们不都是被雷劈了,飞
机失事了,最差的也是个车祸吧?怎么咱们开扇门就过来了?就算是异世界,这点能量也根本不足以打破空间屏障
啊。”
易楚夕呆呆的看着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你还不如问为什么人家的穿越都是个人行为,到咱们这
儿零售改批发了算了。”
商雨寒没有说话,含笑的目光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的易楚夕,直到他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近乎于招牌的微笑,“她现
在怎么样了?”
“很好。祝然城花街柳巷七十二教坊最红的花魁,想要见她一面就得明珠十斛。同时,也是青柳门秋堂堂主。”说
着,轻轻一笑,“果然是继承了同一个人的血液啊,不是吗?”
商雨寒看着他,眼神微微一黯,“还有别人吗?”
易楚夕犹豫了良久,“不清楚。”
商雨寒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口,推开门,同时说了声,“出来吧。”月光下,仿佛凭空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白皙的
脸孔上长着一双与众不同的碧绿眼眸,长长的银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一身玉色的长袍说不出的飘逸。另一个前面
的黑发剪得短短,后脑的头发蓄长,用一根细藤绑在脑后,黑色的眼眸仿佛燃烧着火焰,碧色的长枪立在身旁,碧
绿的短衣不单没有缓和那火一般的气息,却反而酝酿出了一种飞扬。
“宫主。”两人单膝跪地。
“好了,进来吧。”商雨寒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等两人把门关上,他才口问道,“什么事?”
“宫主,飞云庄的那边已经有好几个人毒发身亡了。”银发男子平静的说到,“死者七窍流血,内脏全部腐烂。”
“哦?挺起来很像我们六十年前踏足武林时用过的那种嘛。”商雨寒轻笑。
“是的,现在江湖上盛传去飞云庄盗取墨玉凤凰的就是我们飘雪宫的人,而提前又把消息发送出去,让胡风遍邀武
林豪杰,然后一网打尽。除此之外,最近又有几个大小门派的人出现了类似的中毒症状。”
“哦?嫁祸吗?”商雨寒摸着下巴,“飘雪宫已经有近二十年没在江湖上走动了啊,他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他看向银发男子,“还有吗?”
“还有是关于那个易楚夕的。”
“说。”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夜魅易楚夕,师承来历无人所知,行踪成迷。五年前进入江湖,三年后,偷袭长风派掌门失败,在数十名长风派
弟子的围攻中以暗器击杀十数人后安然离去,从此便消声匿迹,三天后长风派掌门吐血而亡。除此之外在三年内再
无其他举动,只有他不喜人靠近,三尺以内,死。但在此期间,宁心观白云道人,青龙帮帮主,湛铭阁阁主离奇死
亡,被称为江湖上十大无头案件之一,江湖中有传言是易楚夕所为。”
“这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商雨寒皱了皱眉。
“是的,但是除了这些以外,以飘雪宫的情报网,再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他的来历,消失后去了哪里,以什么
为生,我们统统一无所知,但是,几个月前那份奇怪的报告却给的如此详细。我暗中调查过,流花苑和听墨轩的人
没人知道易楚夕,也没有人知道谁掌握着情报部。”
“所以?”商雨寒眼中闪出思索的神色。
“所以,要么是那份情报不实,或者说不尽实,要么就是他在听墨轩的位置过于特殊,下面的人不知道关于他的任
何情况。同时,也不知道谁委托的落花坞。”从始至终,银发男子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
“不,那份情报几乎都是真的。”商雨寒的手指轻敲着桌面,“不过,飞云庄的那些人……”他抬眼看向银发男子
,“你有什么看法?”
“现在还不清楚。”银发男子回答。
“哦?”商雨寒注目的看着他,“负责全权代理我的姬千夜会因为还不清楚的事从飘雪宫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