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迷心窍 下——煤飞

所以我们需要一双真实的手，能够拉着我们回归现实。

转头望着那个仍旧气呼呼的男人，他瞪了我一眼，依旧一言不发，但是手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我。

我很清楚，这不是我的妄想。

之后的话题只牵扯到最近的生活之类，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

蝴钰早已为我们准备好一切，脸上露出清雅的微笑，我忽然觉察到她现在的模样已不像是个懵懂纯真的少女，而

是一个纯熟贤惠的女人。

她小心翼翼服侍着秦欢，眼神是无比寂寞的。

而秦欢没有给她太多回应，最多的时候，只有轻轻地一声“嗯”。

而蝴钰，更多的只是点头，然后默默地离开。

猜不透，猜不透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蝴钰或许喜欢秦欢，可是秦欢呢？他的冷漠也未必是装出来的。

晚饭过后，秦欢早早就休憩了。

敖沧生我气，自行回房闷着，不过他却故意留着一个门缝，也没有要熄灯的模样。

刚想走进去，却碰到了蝴钰。

待秦欢就寝之后，蝴钰望着我，感激地说：“他身子不好，需要休息，今天他见到你很高兴的样子，真的很感谢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说完话之后，蝴钰朝我用力欠身，表示感谢。

摇摇头，拉起蝴钰，想了想之后，我问道：“丫头，秦欢他……他说自己曾经受到咒缚吞噬，然后你们搬来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静地听完，蝴钰叹了口气，回忆着说：“告诉你也无妨。他当初一味地增强自己的力量，却没想到人妖力量本

来殊途，而且强行夺取妖的力量是要被妖族诅咒的，我告诉过他，劝过他，也阻止过他，可是他根本不理会这些

，甚至变本加厉……然后有一天，他居然真的被妖族的咒缚吞了心脏，我为了不让他疯狂下去挖了那颗心，却不

得不救活他偷走了父亲的宝物……”

“宝物？”

“七窍玲珑心。”蝴钰轻道。

“七窍玲珑心？”我惊异地瞪目，讶然问道，“那不是……玄都夺走的东西么？怎么会在你父亲手里？！”

当初夺走简名莫的心脏的人，绝对是玄都没错。

蝴钰垂下头，哗哗的水声成了天地之间唯一有生的天籁，片刻之后，她忽地冲我说道：“我的父亲……就是玄都

。”

“什么？！”我震惊不已。

“小白莲？”蝴钰奇怪地望着我，不理解我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咽咽口水，问：“你父亲是玄都，那你母亲是……”

蝴钰耸耸肩，惨然笑了笑，恬静秀美的脸上染上一层薄灰，她说：“凰离。妖界的上妖族告诉过我，我的母亲叫

做凰离。”

凰离……

花影浮动，暗香袭来。

怔住原地，水声与风声静悄悄的在我手边不着痕迹地游动，有种神秘的悸动与怪异的苦涩之味在喉咙里流淌。

那个女人……我，不，水华是认得的。

她夺走了玄都，然后义无反顾地爱上他，最后死在他的手里，带着悲哀与怨恨，死得无声无息，甚至没有人去关

怀可怜。

有时候我们了解的事情往往以片面为主，所以当蝴钰带着伤愁的目光看着我，问我是不是愿意跟她说说话的时候

，我应允了。

蝴钰站在瀑布之前吹着瀑布带来的威风，声音萧索如秋：“记得小时候，我听姐姐说，父亲之前用尽自己的妖力

为寻找一个什么人，然后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杳无音讯，将妖界的一切统统弃之不顾……”

消失……？

“那时候，我就一直跟着姐姐，是姐姐把我带大的。”她渐渐陷入回忆，“姐姐也同样想着那个人，而她却是恨

着的，她说那个人将她抛弃了，所以她想尽一切方法找到那人留下的蛛丝马迹，许久之后，她终于找到一条线索

——一把剑。”

“一把剑？”我心里咯噔一下。

点点头，她继续说：“为了找出那个人，姐姐不顾一切的派出妖族进入人界，不惜一切代价攻打乌溟派……尽管

每次双方都两败俱伤，可是还是没得到那人半点踪迹，却从此结下梁子，就在两边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后来有

一天，父亲突然回来了。”

“父亲回来的时候很落寞，似乎是失去了什么东西似的，我本想安慰他，可是父亲却很讨厌我，从来都没用正眼

看过我。”她的神情同样寂寞，苍白的脸庞，疲倦地保持着一份淡淡的微笑，“因为以前姐姐告诉过我，父亲根

本不爱我母亲。”

“丫头……”

她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之前我亦很咽不下气，所以我偷听了姐姐和父亲的谈话，知道他们要找的人，是一个

叫做水华的神仙……自那之后，我对神仙统统没有好感……直到遇见了你。”

说罢，她突然冲我笑了起来：“不过说真的，我开始见姐姐那样对你，十有八九猜到那个神仙可能就是你，所以

那天放你回去之前，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杀了你……”叹了口气，蝴钰拍拍自己额头，“不过还是下不了手，因为

你太傻了。”

我嘴角抽了抽，清清嗓子，表示不满。

蝴钰毫不掩饰地掩嘴笑了笑，她再次回过头，竟没了声响，过了很久之后，才听见水声之下那轻轻的低语：“后

来，父亲带回了那个人，他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我以为那是你，可是姐姐告诉我，那个人才是本体的水华，你只

是一个虚幻的影子，还说你已经死了……我放心不下你，所以想去找你，可是没料到半途竟然被他抓住了。”

他……？

“他本来要用我来练功，却不小心走火入魔，”说着说着，她的眼神温柔了起来，“我本可以杀了他，但是动手

之时，却不小心看到他放在怀里的簪子，上面留着你的味道。”

接过蝴钰的话，我微微抿嘴：“所以你就跟着他？”

“是的。”

“那你父亲和……那个人呢？”心里关心着，轻轻问道。

她想了想，说：“姐姐之后跟着父亲来了一趟人界，是为了寻找一颗七窍玲珑心，因为我听说，那个人没有心。

”

或许这就是代价。

水华当年自愿奉献自己的心于玄都，而彻给他的心，却在我这里。

真正的幻影不是我亦或水华，而是那张覆盖在水华脸上的人影，那是彻最后的留存，亦是他给水华最后的保护…

…然而，他却在最后的抉择当中把心给了我。

我相信，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他喜欢我，我真的相信，一点也不怀疑。

这是这颗心告诉我的，它不会骗我。

这么想着，我望着蝴钰的侧脸，轻声说道：“你拿走了你父亲原本打算给那个人的心给了秦欢，是么？”

“嗯，父亲很生气。”她轻轻地揉搓着手心。

“可是我看秦欢……他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冷漠？”不知道该如何询问，只好略略而含蓄地说着，眼睛悄悄扫过她

的脸颊。

无奈地笑了一声，她说：“我曾听说，那颗七窍玲珑心本属于人界，所以包含了人间所有的七情六欲，大概那些

情感把他心中早已冰封丢弃的感情重新拾掇回来，他开始变得很烦躁，抑郁，成天陷入一种懊悔与自责地心情，

亦常常做着噩梦，而后来的日子，他人慢慢开始变得温和，却也变得寡言，而且性格越来越轻淡，看不出他在想

什么。”

“那你为何抓那些人。”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蝴钰默默低下头，轻喃道：“妖界流传着一种说法，只要将一百个人的鲜血凝聚成一块血晶，放在喜欢的人的身

上，他便会得到幸福。”

“幸福？”我不解望着她。

“我想让他快乐。”蝴钰真挚地与我两眼相对，她说得很坚定。

“你觉得这样好么？为了一个冷漠的男人……”

“我没后悔。”蝴钰回过头，露出一张纯真的笑颜，忽而反问我，“那么你呢，你有后悔过喜欢那个人么？”

我没有话反驳，亦反驳不了。

无法对那样纯真的笑容说出什么，我捋了捋耳后的头发，只有抱以微微一笑：“对不起，我问了个蠢问题。”

如果后悔，只能说明自己不是真的从心底喜欢，如果真的喜欢，绝对不会后悔。

我想是这样的。

刚推开门，一个物品便朝我正脸飞来，砸了正着。

停了停，我俯身拾起那个软竹枕，慢慢走了过去，而那个盘坐坐在床上别扭男人直瞪我一眼后，居然撅起嘴巴：

“哼，你回来做什么，继续跟那女人聊天啊。”

怔了会儿，我笑着望他，伸手过去捏他：“你偷看啊？”

“哼。”推开我的手，他转了个身。

不理我？

无奈地耸肩，我只好将竹枕放好，然后自个儿躺了下去，可还没等我眼睛阖上，敖沧终于发起了飙。

“不许睡！”他从身后扯起我，使劲摇晃，发起小孩子脾气。

被他扯得衣衫不整，我无奈地看着他拧起的眉头，语气微愠：“是你发气不理我，我要睡觉也又不许，现在你要

做什么。”

大概想着会被哄的敖沧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他两颗眼珠子用力瞪着我，气得鼓起腮帮子，眼看他握紧拳头我还以

为他要动粗，谁知眨眼之间，敖沧整个儿贴在我身上，撒娇似的乱蹭，双手倒是死死箍住我的腰，可劲儿往我怀

里钻：“莲莲，莲莲……”

知道他就是这么个缠脾气，而我向来对这种无计可施，只有举手投降。

吐了口气，我轻轻拍了拍他背脊，敖沧软软地抬眸，突地朝我猛扑过来，然后死压着我，我想移动，可是他不让

，硬是钳住我手臂，专制地说：“不准动，好好休息。”

“可是被压着很难受，你能不能……”

“不能。”他迅速阻截了我的话，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尽管我的确不舒服，但是见他这么坚持，只好投降认输，而他见我没了话，则心满意足地圈住我，又往怀里挤了

挤。

夜深人静，耳畔独留一声声轻缠的呼吸声。

“你睡了么。”睡不着，我轻声询问道。

一开始没有声音，可突地身上的手臂收紧了些，敖沧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我许久，他说：“莲，我们明天回去好

不好……”

“这么快？”

他抬起头，静静于我对视，说：“我很不安。”

奇怪地捏捏他鼻子，我没有恶意地嘲笑一番：“不安？你这小傲娇也会不安么？”

缓缓拿开我捏他鼻子的手，随即捏在手里，敖沧低头，拿鼻子抵着我的，十分认真地看着我：“我真的很不安。

”

“为什么？”我问。

忽然埋头于我胸口，他的头发弄零落在我身上，弄得我很痒，他扣紧我的手指，轻声低语道：“我是个小气男人

，因为嫉妒你曾经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从很久以前就利用留在你体内的凝月神珠窥视你的记忆，可是越看我

越生气，也越来越丧气……我知道自己不够成熟，也不够体贴温柔，根本比不过你心里的那个人，所以我一直在

努力，一直努力让你喜欢我……”他轻轻抬起头，拿起我的手停在他胸口处，神色略略悲伤，“虽然一开始抱着

就算当那个人的替身也无所谓的想法，可每当我抱着眼里根本没我的你的时候，这里很难过，很疼。”

那张唇忽而亲了亲我的额头，轻柔而小心的，像一片飘飘的落叶。

他用手轻轻划过我脸颊，唇角亦是，连带着不温不火地言语：“所以，当你说你不是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很高兴

，高兴到害怕。”

像中了咒缚一般，我开不了口。

“莲，我很自私，我讨厌所有能勾起你回忆的事，也讨厌你去想……你说我不成熟也好，任性也罢，总之我要你

的心里只有我一个，我要你所有的回忆都属于我，然后我会做一个你喜欢的好男人。”

我睁大双目听完他的话，却不料听到最后一句话，我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敖沧脸立即拉了下来。

依然大笑着，我伸手抱住敖沧的脑袋，使劲摁在胸口，在他挣扎的时候，我重重亲了亲他的头发，来不及拭去眼

角不知是笑还是其他原因而溢出的泪花，我低声说道：“虽然不想承认，但你的确是一个好男人，只不过，是一

个有点任性的好男人。”

然后，我抱紧了他。

第七十章 桃花之请

其实我本没打算这么早跟秦欢告别，可看敖沧从早到晚拧着脸蛋，终于妥协。

提出再见的时候，蝴钰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神色，而秦欢只淡淡的微笑着，他说：“想不到如此匆忙，小白莲

，我还以为你会多留些时日呢。”

我也想啊。

望着身边瞪眼的敖沧，到嘴边的话语只能被硬生咽下，我苦笑着摇头，向着秦欢说：“若不是有事，我还真想留

下来多和你叙几天旧。”

“呵呵，是么。”秦欢微微一笑。

而，身边的小气男人脸色立即拉了下来，他焦急地瞪我一眼，扭头说道：“莲要跟我回家，才没有那么多闲空跟

你叙旧，那只是客套话，你不要当真。”

“沧沧！”皱眉头，扯扯他衣服，示意他不要这么失礼。

敖沧不悦望着我，最后还是忍住了，转身离去不愿理人，我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抱歉地对秦欢他们说：“

你们别往心里去……他没有恶意。”

蝴钰弯眉笑了笑，没有责怪，随后去厨房帮我们准备干粮去了。

秦欢却没有立即表态，而是认真地望我几眼，许久，他张口问道：“小白莲，你跟他在一起，很辛苦吧。”

怔愣一下，我泯笑着问：“为什么这样说？”

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仿佛能够看穿人心，秦欢眉露担忧，轻声地说：“以前从来都是大当家照顾你，现在大当

家不在了……”他停了停，见我没有异样表情，又继续下去，“现在换做你照顾这么一个任性的人，一定很辛苦

吧。”

“的确有些辛苦没错，”侧脸斜睨那个远远地背影，我却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但是，我喜欢这种辛苦。能为

一个人辛苦，其实是很快乐的事。”

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忙碌中的女子身上，秦欢自然注意到了，但他的眼眸里依然静如湖水，不起一丝波澜。

“为什么要这样冷淡。”尽管知道这样问和唐突，可我还是忍不住，尤其是看到他如此冰冷的眼神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