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那个还没有打开的地方,阿单的身体僵了僵,或许是看在他生日的份上,也没有什麽抵抗。
这大概是生日的唯一好处吧?
不知道为什麽,阿豹忽然这样想,然後也觉得自己很白痴的笑了一下。
蛋糕上的蜡烛不知道什麽时候熄灭了。
原本看起来蛮可口的白色奶油,上头却有著一点一点极不搭调的凝结蜡油,阿豹皱著眉毛看著,阿单还在旁边拨
弄著吉他,弹弹哼哼,实在吵死人。
他挖起脏掉的奶油往阿单赤裸的背上一抹,阿单喂了一声,没有躱开。
「妈的。」阿单笑骂。
阿豹靠过去,避开蜡油的部分细细舔著,阿单没理他,还在弹吉他,有点耳熟有点陌生的旋律,忽然阿单问:
「欸,这首歌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阿豹说。
「靠背,」阿单说:「亏我当初还特地写给你。」
阿豹没说话,只是在他的左肩上狠狠咬了一下,像是想把那个黑色的单翼翅膀给咬断似的,可是阿单却好像不觉
得痛。
「欸,你是真的不打算再唱了吗?」
「那很重要吗?」
「难道你觉得不重要吗?」
「那也不干你的事吧?」阿豹说,阿单转过头看他。
阿豹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陌生的像是另外一个人,每次谈到这件事情,他就是这样的神情,像是觉得他没有资
格过问一样。
阿单感觉像是被人当面甩了一巴掌。
妈的,那个隔在他们之间的什麽,明明经过了这麽多年,却还是没有办法跨越吗?
「那就随便你吧。」最後阿单说。
那又怎麽样(32)改
更新时间: 11/06 2007
阿豹想,阿单应该是生气了。
自从那天开始,两个人在相处的时候难免有种微妙的别扭,干,都几岁的人了还闹脾气,乾脆气死算了。
他很不爽的将安全帽摔进机车车箱。
走进店里,换好衣服,打了卡,刚好上午十点半,阿豹将挂在门口的牌子转为营业中。
走回吧台,小森站在那里看他,双眼亮得很诡异,阿豹忍不住皱眉:
「你干嘛?中邪了喔?」
小森没有反驳,反而嘿嘿一笑,笑得阿豹浑身发毛。
「给你听一个好东西。」小森神秘兮兮的说,将一张CD放进音响,没过多久,听起来很耳熟的前奏从店内的喇
叭里冲了出来,阿豹浑身一僵。
「难怪我就觉得你怎麽那麽眼熟,原来我还买过你的单曲。」
小森兴奋无比,完全忽略了阿豹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还继续往下说:
「欸,你们干嘛後来不继续出了啊?当时我真的超迷你的……」
突然啪地一声。
激昂爆烈的音乐倏地中止,连同小森未完的话一起陷入沉默。
阿豹冷著脸将CD退出来,看也不看一眼的将CD丢给愣住的小森,转身走出店外。
原来自己比想像中的还要在意。
公园里,阿豹点菸,抽了一口,眯著眼睛看了一眼太阳。
怎麽今年的夏天还是这麽的热啊?实在让人不得不想起几年前他的夏天,带著青春无比的海的咸味,哪像现在死
气沉沉。
妈的,不过也才几年前。
他苦笑,把菸丢在地上踩熄,看著可怜的菸身被踩得歪歪扭扭,简直像是他的扭曲人生。
他想,他的人生也许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扭曲了。
那个刚发行单曲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大红,但是结果却没有,过多的期待导致希望落空的时候那麽痛,。
要怎麽样才能恢复原本的样子呢?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开始害怕唱歌。
非常的害怕,害怕著这个自己曾经非常热爱的东西,简直悲哀透顶。
我会让你成为世界第一的主唱。
那是谁对他说过的话?
那麽近又那麽的遥远,就连说出这句话的人自己也都忘记了,只有他还像傻瓜一样的记得。
可惜到最後,他连这句话都留不住了。
「欸,请我一杯酒吧。」
晚上,他来到阿忍开的店,劈头就对阿忍说。
「干,请你十杯都没有问题。」阿忍这样笑著说。
店里没有什麽客人,但却是一家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小店,阿豹灌著酒,一杯接著一杯。
「欸,」阿忍挡住他的酒杯,「你醉死了我可不管你喔。」
「反正你早就不管我了。」阿豹随口回了这一句。
接著两个人都沉默。
空气中浮动著咖啡和菸草的香气,声音嘶哑雄厚的外国男歌手唱著听不太懂的歌词,阿豹又灌了一杯酒,忽然听
见阿忍说:
「欸,你要不要来我们店里唱歌?」
阿豹的动作顿了顿,「什麽?」
「我和曼曼考虑将这里转成live house的型态,虽然地方小了一点,但是应该也蛮有感觉的。」
阿豹没有说话,低下头。
「试试看吧,」阿忍说:「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们还可以把小龟找来,阿单也可以偶尔来串串场啊,这样的话…
…」
「阿单和你说了什麽?」突然阿豹问。
阿忍哽了一下,没有接住话,然後阿豹就明白了。
妈的。
他站起来,语气很冷漠:「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唱歌了。」
那又怎麽样(33)改
更新时间: 11/07 2007
简直像是被施舍一样。
黑暗中,阿豹抽烟,地上一点一点都是跌落的菸灰。
心底又空又满,好像什麽都没有想,却又没有办法真的什麽都不去想,干,他范则冶到底为什麽会变成现在这样
?
他烦躁的将菸捻熄。
阿单回来了。
门口传来钥匙声,他站起来,堵在玄关。
阿单走进来,脱鞋,有点疑惑的问:「干嘛不开灯?」
阿豹没有回答,只是站在一旁看他。
「怎麽了吗?」阿单问,越过他想去开灯,却被阿豹给挡住,他看著阿豹,阿豹也正冷冷看他。
「你这是什麽意思?」
「什麽东西?」感觉到气氛不对,阿单皱起眉毛。
「你到底和阿忍说了什麽?」阿豹硬著声音问。
阿单的表情有那麽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很快的,就很自然的接著说:
「我没说什麽啊,只是有一次在讨论的时候,阿忍说他的店想要转型成live house,我就和他提议或许你可以过
去唱……」
「你以为这样作我就会感激你吗?」
阿豹看著他,陌生的阴郁的表情,阿单最厌恶的,就是他这样的表情。
「你干嘛那个脸啊?」阿单也不爽起来:「难道我欠你什麽了吗?」
这句话恰好撞到阿豹最在意的那一点,他心底酸了一下,咬牙道:
「你没有欠我什麽,一直都是我欠你。」
阿单愣了愣,没想到阿豹会用这样的话顶他。
心底憋著一股气,他瞪著阿豹,还是忍耐著:「我不想和你吵架。」
「那你以後就别管我。」阿豹说。
他脸上的表情极其冷硬,简直像在对待仇人。
阿单心里又冷又火,也还忍著,尽量维持语气平静的说:
「我没有什麽其他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真的就这样不唱……」
「我他妈的要不要继续唱根本就不干你的事,」阿豹火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啊?全世界就你最没资格管……」
阿豹的话还没说完,阿单的拳头就先砸了过去,阿豹没有躲开,脸上重重挨了一下,他偏过脸,脸颊热辣一片,
嘴角也抽痛得很厉害,阿豹顺手一抹,妈的,流血了。
「你问我是谁?」然而阿单却不放过他,揪住他的衣领狠狠问他:「干你妈我跟你在一起几年了,你居然还说这
种话?」
阿豹瞪著他,凶狠的瞪著,忽然用力的甩开阿单的手,下一秒钟阿单的腹部也挨了一拳,痛得他倒抽一口气。
「你他妈的根本就不懂!」阿豹对著阿单吼起来。
「对,我就是不懂,你到底在怕什麽?」阿单也吼回去:「我认识的范则冶根本不是像你这样,不过才一次的失
败就再也爬不起来!」
阿豹气红了眼,扯过阿单的领子,又揍了他一拳。
而阿单才不肯让他。
两个人扭打起来,光是听著拳头落在肉上的声音就让人觉得疼痛,但是他们谁也不愿意先罢手,彷佛仇家狭路相
逢,每一拳都想揍得对方再也站不起来。
阿豹拉扯著阿单的领带,伺机在他脸上再补上一拳。
而阿单抓住他这秒钟的犹豫,使劲的往他膝盖一踢,阿豹吃痛的弯下腰,心有不甘的顺势扯著阿单的领带往下拉
,阿单措手不及,失去重心,两人跌成一团,纠缠著翻滚几圈,阿单的脸上又被砸了一拳,妈的,他挺起身想回
击,却听见阿豹还在骂:
「你他妈的根本什麽都不懂!」
那是近乎嘶吼的声音,像只负伤的野兽,让人光是听著心就觉得痛。
为什麽那样骄傲的男人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呢?
那一瞬间的阿单并不明白,只是心里忽然酸得发软,再也压制不住阿豹,松手让他翻身压在自己的身上。
阿豹喘著气,瞪著他的眼睛充斥混浊的血丝,阿单感觉自己的衣领被揪了起来,他挣扎著想躲,但是阿豹的拳头
却停住了。
「……你骗我。」然後阿豹说。
刹那间,阿单完全无法发出声音。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狠狠的捅进了他的心脏。
那是什麽意思?
原来你到现在,都还是这样的想法吗?
阿单看著阿豹,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冰凉,他只清晰的感觉到颤抖。
那是他的,还是阿豹的?
阿单不知道,而阿豹还在看著他。
「你骗我。」接著喃喃的,阿豹又说了一次。
那句话像是钥匙,解放了那道被禁锢的围栏,於是心底一直被积压住的情绪像是浪潮,覆盖住所有的矜持理智,
阿豹终於控制不住的把脸埋在阿单的颈边,狼狈的哭了出来。
这是阿单第一次看见阿豹哭,搞得自己也眼里发酸。
回不来了吗?当初那个骄傲自信的主唱,一站上舞台就会发光,难道你是真的回不来了吗?
阿单有些茫然,心脏还是好痛,痛得让他有些抱不住阿豹。
为什麽他们会把对方逼成这个样子?
肯定有什麽地方出错了,妈的,如果可以回到以前就好了。
回到那个炎热的夏天,或许他还可以再听一次某个白痴神采飞扬的对著他宣布,他要玩音乐玩一辈子。
可是为什麽到最後,他们都再也回不去了呢?
那又怎麽样(34)改
更新时间: 11/07 2007
每个人都有软弱的部分,因为软弱,所以反而逞强的不想让别人看见,也不想让自己发现。
阿豹想,也许他就是这样的心情。
他总是不肯说,那些他说不出口的软弱。他怕他一承认他就输给阿单了,他已经输给阿单太多,总不能连最後的
一点尊严也输掉。
所以他决定不再唱歌,然後把所有的过错推到阿单身上,彷佛可以藉此主动的捍卫一些连他自己也不那麽明白的
东西。
然而这样做,只是把一切输得更彻底。
等到浪般的情绪退潮,他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自私和幼稚。
那些东西伤害著自己,以及阿单。
再次醒来是因为听见木吉他的声音。
微亮的天色中,阿单靠在角落弹吉他,多熟悉的画面,青春缤纷的剪影。
阿豹坐起来,专注的看著他的阿单。
是有点熟悉的旋律,抑郁的温柔,透不过气的悲哀。阿豹记得它,多年前的某个夏日清晨,阿单曾经为他弹过的
这首曲子。
吉他强度慢慢增加,於是阿豹唱了起来。
如果你听见我
你会明白 我的执著
我不放手 我不放手 我不放手
唱到最後一句歌词的时候,阿豹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妈的。
阿单修长的手指划过琴弦,中止了最後一个音符。他抬起眼睛看他,那是一双很温柔的眼睛,像是跌落一片星星
一样。
「掌声呢?」那个眼角还挂著淤青的白痴说。
阿豹哼了一声表示回应,阿单微笑著,靠过来,有些犹豫的,两个人交换一个吻,然後眼对著眼都轻轻笑起来。
「欸,抱歉啦。」
凌乱的床上,两个人躺著拥抱,阿豹忽然说。
「干嘛?」
「昨天我说的那些话不是有意的。」
阿单冷哼著:「你趴著让我干五次我就原谅你。」
「……妈的。」阿豹却笑起来。
多智障的对话,却那麽久违,自从毕业之後就不曾听见了。
原来所谓的长大就是从遗忘这一些微小的部分开始。
那麽他又忘记了多少东西呢?
阿豹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刚才唱歌时声带的震动、久违的自己的歌声、心底微妙难言的骚动──
好想唱歌。
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想要马上实现的冲动就从心脏蔓延出来,充斥著全身的血管,然後慢慢的膨胀,逼得阿豹
有点喘不过气,像是想寻找出口的那般,他忽然说:「我想唱歌。」
阿单没有说话,只是看著阿豹,看他漂亮的眼睛在那样的压迫下反而显出黑亮的光,看著他像个憋不住话的孩子
那样,重复的又说了一次:
「我好想唱歌。」
阿单忍不住,所以低头吻了他。
阿豹闭上眼睛。
如果继续往前走的话,到底会遇见什麽东西呢?这点恐怕没有人能够回答,但是阿豹想,那就继续走下去吧。
说不定有一天,他可以和从前的那个自己相遇。
那又怎麽样(35)
更新时间: 11/08 2007
阿单的左肩胛上有一枚单翼的翅膀刺青。
你的翅膀为什麽只有一边?
阿豹记得自己好像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因为每个人都只能拥有一边的翅膀。」阿单回答:「但是只有一个人的话,是绝对飞不起来的。」
可是阿单,人生这条路这麽漫长,有时候也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阿豹想,毕竟到最後,这还是他一个人的人生。
那张名片阿豹一直保存得很好,毕竟这也算是个纪念,只是不晓得这张名片的有效期限到底过期了没。
那天下午,也有著一个很蓝的天空,直到那个时候阿豹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很久不再望著窗外。
电话接通了,依旧是陌生的奇怪大叔的声音,阿豹笑了笑,然後问:
「你还想做我的音乐吗?」
唱片公司的等候室。
沙发上头坐著三个人,主唱阿豹、贝斯手阿忍、鼓手小龟,多久违的组合。
「妈的,等这麽久,老子抖得手都软了。」
一阵沉默中,阿忍忽然骂,阿豹忍不住的笑,这个人还是没变。
小龟回过眼睛看他们,还是那样亮晶晶的大眼睛,就算这几年过去,这个男人不但看起来没变老,反而还更幼齿
了,真是个妖怪。
阿豹笑了笑。
他从没想过,多年以後,他们还能以夥伴的身分站在一起
这原来是他一个人自私的愿望,无论如何,都希望和这两个人继续完成梦想,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想也不想的就
答应了。
要放弃自己原有的人生是多麽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接著走的是一条可能什麽都没有的路,阿豹从来不是那麽别扭
的人,但是此刻的心情真的只有无法言喻的感激。
「欸,」阿豹突然说:「谢谢你们来。」
「干,」可是阿忍却不领情:「你谢个屁啊,我来是为我自己,妈的我当初要嗨翻比基尼妹的梦想都还没实现咧
。」
「徐培忍你是脑残啊?」小龟终於受不了的骂。
这样吵吵闹闹的气氛也和以前一样,彷佛什麽都没有改变。
只是少了个吉他手阿单。
「请问是范则冶先生吗?」一个甜美的女生敲门进来:「准备好了就请跟著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