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单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笑。
主持人的声音从台上传来──
「八号,马戏团。」
那又怎麽样(22)
这一刻总算是来了。
终於站上舞台,阿豹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已经不再颤抖。
台下有人在尖叫,曼曼夫人率领的娘子军团,他笑了笑,回头看阿单,那个淫虫抛给他一个媚眼,妈的。
「我不知道要说什麽,所以就开始唱歌吧。」阿豹说。
他的五官俊朗,一向跋扈的神情在台上总会带著点腼腆,娘子军团开始疯狂的叫著他,他好像不晓得该怎麽回应
这样的热情,只好微笑──
「喔,忘了说,我们是马戏团。」
当那个像娃娃似的纤细鼓手开始打起拍子,旋律开始了,充满摇滚力道的音浪朝台下袭来,犹如海潮,卷覆得人
群纷纷站起,彷佛只有这样才能在如此强烈的音乐下稳住自己。
阿豹的声音依旧明亮而有爆发力,直接冲撞著台下乐迷的心脏。他的眼睛亮著迷人的光彩,和他目光相接的男男
女女忍不住都红了脸。
梦想不能摺叠 累了就闭上眼
或许有个吻可以安慰 或许醒来还是孤独的明天
他妈的我们不能说服自己这个世界不杂碎
但我坚持盘旋 大不了就抽一根菸
就算跌倒了还是维持一样的视线
离开梦想的人才狼狈
人群随著明快的节奏摆动著。
流畅却沉郁的主旋律依旧著,阿豹把舞台让出来,阿单彷佛和谁示威似的站到台前,吉他独奏恣意的狂飙,台下
的人疯狂了,不停尖叫著。
妈的,单以律。
阿豹忍不住,走到他身边,阿单回过眼睛,他的眼睛里面灼亮,像野火一样,而阿豹哪里认输。
他看著阿单唱,挑衅的眼神,带著狠劲的饱满高音,有种不向一切妥协的倔强,像只凶狠的豹子龇牙。
阿单笑,他的吉他又像纵容又像对阿豹宣战,一下安抚一下挑拨,明明周围这麽多人,但是他们的眼底却只有彼
此。
一曲终竟,小龟祭出拿手花式抛鼓棒,台下爆出热烈尖叫口哨声,这样受欢迎的程度,马戏团实在也是第一次。
第二首歌由电吉他起头。
不远处,舞台下方的左侧角落,一名背著电吉他的红发少年双手环胸靠墙,听了一会表演,斜勾嘴角,茶色的眼
睛看起来很亮。
「乔治。」友人喊他。
他慵懒举手,又看了一眼台上主唱,转过身,和一名不知为何在室内还要戴著墨镜的大叔擦身而过。
那位大叔正低著头,有些费力的在大会发给的乐团简介上找出马戏团,然後在旁边写上:幼稚、不成熟、编曲不
和谐……
过了几秒钟,他想了想,却又在马戏团旁边打了一个勾。
那又怎麽样(23)
更新时间: 10/25 2007
最後的结果,马戏团却连第三名也没有沾到边。
在所有得奖名单宣布完毕之後,他们四个人还迟迟坐在椅子上没办法动作,先是错愕的情绪压过一切,慢慢的失
望和沮丧才浮现起来。
这是他们最接近完美的一次表演,但是结果也却最不如预期。
为什麽?
或许这个社会的运作模式,他们从来就不够了解。
「干,」阿忍骂:「评审一定都眼瞎了。」
晚上,阿忍家的客厅,曼曼率领娘子军团很识相的先行撤退,留下一些空间给这四个失意的大男生。
「算了,反正我们尽力了。」小龟说,又开了一瓶啤酒。
客厅四处散落著喝乾的酒瓶,空气中有种令人闻之微醺的啤酒涩香。
「明年再来,」阿豹哼了一声:「我就不相信我们明年还不能拿冠军。」
他唇间含著菸,点亮之後下意识的看向阿单,阿单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看起来心情很差的样子,一直到最後
他还是那样沉默著。
阿豹看了他一眼。
酒一瓶一瓶的灌下去,不知道什麽时候大家都喝茫了,阿豹隐隐约约记得阿忍一边咒骂一边和阿单把枕头被子拖
到客厅,粗鲁的移动著他和小龟,之後的一切,他就失去记忆了。
直到再次张开眼睛。
他茫然坐起来,头很沉晕,一时间还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
小龟睡在不远处,小孩一样把被子和自己卷成一捆,但是没有看见阿单。
忽然他闻见菸味。
他走到阳台,果然阿单就在那里,回过头看他。
「干嘛不睡?」阿单问。
「这句话应该问你吧?」
阿单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他走到阿单身边,拉掉阿单的菸抽了一口,阿单还是没有阻止,真的莫名反常。
阿豹皱起眉头,正想开口问,阿单的嘴唇却慢慢的压了下来。
「我想做。」一吻既毕,阿单说。
简直疯了,阿豹忍不住这样想。
深夜,对面是所有灯光都熄灭的对户公寓阳台,後面是睡在屋里的小龟,他和阿单仅以落地窗旁的厚重窗帘作为
遮掩,两人都无比战战兢兢,却也感觉无比刺激。
当阿单跪下来舔他的时候,那种兴奋感比平时多了好几倍,阿豹用力咬著手背,如果不这样做他就要控制不住自
己了,妈的,阿单的手指卑鄙的绕过他的囊袋,一点一点的抚摸进去。
阿豹下意识的想要闪避,可是也还忍耐,眼角些微泛红,情色的性感。
阿单站起来,吻著他的唇瓣,撩拨他的舌头,那里一向是阿豹的敏感带,光是被这麽舔下面就觉得硬,更别提手
指技巧的抽弄。
然後阿单插了进来。
今天的他一直很沉默,无论喝酒的时候,或是做爱的时候。
你在想什麽?
阿豹想要问,但是阿单的攻势一波猛似一波,也不像平常的他,单方面的像是想要宣泄什麽。
有时候的阿单就是这样。
明明离得很近,却又让人怎麽也猜不透。
高潮过後。
也许因为这种近似野外的刺激还有类似偷情的紧张,阿豹的快感累积得比平常还要快,几乎是措手不及的射精了
,虽然及时用手挡住,也还有一部分射到了窗帘上。
「完蛋了,被阿忍知道他一定会砍死我。」阿豹很懊恼。
结果阿单反倒是笑了起来,妈的,你这个死家伙。
阿豹恶狠狠瞪他一眼,却没料到阿单忽然说:
「欸,对不起。」
「……干嘛道歉?」
「没把冠军带给你。」
这句话让阿豹愣了愣,然後骂:「你是智障吗?」
他扯著阿单的脖子往下压,狠狠说:「我想要冠军我自己会去拿,你只要乖乖的一直跟著我就好了,听见没?」
阿单笑,没有回答,反而转头吻他。
阿豹低骂一声,接著热烈的吻了回去。
那又怎麽样(24)
更新时间: 10/26 2007
然後暑假过去,他们升上大三。
阿单开始忙碌起来,好像忙著补习念书什麽的,阿豹没有兴趣知道,那是个他不想要了解的世界。
他还是继续和阿忍小龟鬼混,继续谱曲填词喝酒,偶尔团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的似水流过,直到那天下午,他接到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
从此他的人生就不再和他预想的相同。
约定的地点,是市区一间颇有情调的咖啡店。
可惜坐在对面的不是什麽风情万种或是活泼可爱的女孩,而是一个平凡到极点的陌生中年大叔。
阿豹的眉梢下意识的抽动一下。
「我看过你的表演,」大叔将名片递了过来,「在全国热门音乐比赛上。」
阿豹接过名片,看了一眼,这家伙好像是什麽经纪人之类的。
「可是我们什麽奖也没得。」他说。
「那是当然的,谁叫你们参加的是乐团比赛。」大叔很不以为然的点了一根菸,「说一句老实话,如果你们得奖
了我才觉得有鬼咧。」
妈的!
刹时间,阿豹只感觉到一股火往脑门冲,脸上的肌肉也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痉挛起来,明明是杀气十足的表情,
那位大叔却好像感觉很有趣似的一直盯著他看。
「我们哪里不好了?」阿豹咬牙切齿的问。
大叔在菸灰缸抖落菸灰,慢条斯理的说:「你们的音乐太单调了,旋律不够流畅,歌词也不够有力道,团也不够
有特色,主唱和吉他手舞台表现是不错,但是鼓手和贝斯手相较之下却没有什麽存在感,让人太过明显的感觉到
乐团内有这麽不协调的断层落差。」
他抬眼看著阿豹,笑了笑:「你自己多少也有点感觉吧?」
阿豹的脸色忽青忽白,胸间那团火闷著闷著,最後却慢慢熄灭下去。
他就算再不爽,也能清楚的明白人家说的每一句话,的确都是马戏团所欠缺的部分,同时也是他在比赛前所担心
的地方。
妈的,他在心底暗骂一声,忽然恶声恶气的说:「欸,我要菸。」
大叔挑了一下眉毛,将菸盒和打火机丢了过去。
阿豹臭著脸点火,先是恶狠狠的吸了一口菸,才说:
「你今天到底找我出来干嘛?总不可能是专程为了批评我们团吧?」
大叔没有马上说话,像是故意要吊他胃口一样,慢慢喝了几口咖啡,搞得阿豹越来越心浮气躁,才听见他说:
「我想跟你谈谈发片的事情。」
……发片?
阿豹怔了怔,傻傻的问:「你想帮我们发片?」
「不是你们,」大叔纠正:「只有你和那个吉他手,我只要你们两个。」
这几句话好像有著奇怪的逻辑扭曲,阿豹一时没办法听懂,只是愣愣的看著他。
「回去好好考虑吧,」大叔拿著帐单站起来:「我会再连络你。」
那又怎麽样(25)
更新时间: 10/26 2007
所谓的梦想,到底是什麽?
说实话,阿豹在遇见阿忍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认识阿忍的情形,不为什麽,只是因为实在太蠢了。
那个时候他还是青春洋溢的大一新鲜人,身高又高,理所当然的成为篮球新生杯的代表选手。
那天中午,他刚比赛完,以悬殊的比数痛宰对手一番,全身淋漓大汗,心情却高昂无比,在冲澡的时候忍不住就
唱起歌来。
哪晓得这居然就是悲剧的开始。
水声哗哗,温凉的水冲散肌肤上的热气和黏腻的汗水,舒服得让他忍不住越唱越大声,忽然身後传来刷一声,他
疑惑转头,一个陌生人拉开没什麽阻挡功能的隔廉,直著眼睛看他,他吓得连一声干都骂得高八度,仓卒一个拳
头挥去,迅速拉上隔廉。
妈的,居然在学校也会遇到变态!
等到惊吓过去,愤怒的情绪就迅速压过阿豹的理智,他匆匆穿上衣服,走出去,那个变态居然还等在外面,他哪
里跟他客气,狠狠的揍了过去。
谁知道这一架打完,他们居然就变成了乐团夥伴。
「你的声音,干,实在太棒了。」
河堤上,眼角还挂著淤青的阿忍彷佛回味般的抽了一根菸。
阿豹还是心有芥蒂的看他一眼,提防这家伙其实看上的是他的肉体。
「加入我们团吧,」阿忍说,「我们会变成世界上最强的乐团。」
「靠,」阿豹嗤笑一声,「那我不就是世界第一的主唱?」
阿忍回过眼睛看他,却是很认真的眸光。
「总有一天,我们的音乐可以征服全世界。」
这是一句很豪洨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当时的阿豹竟然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
他甚至想要相信。
或许真的有那麽一天,他们的音乐可以征服全世界。
是阿忍敎会他梦想的。
但是那家伙却说,他不要阿忍和小龟。
妈的。
阿豹点了菸,犹豫著,还是吸了一口,他实在太烦了。
时间是晚上十一点,阿单的房间,阿单还没有回来。
他打了好几通电话给阿单,但是他没有接,最近的他一直都是这样,很忙又很难找。
他坐在阿单的书桌前,看著他在墙上贴得满满的便条纸,大多是英文单字、看不懂的数学公式,居然还有每周的
念书进度。
阿豹凑上前看了一会,然後很无聊的转开视线。
阿单的吉他放在角落,他走过去,吉他的外罩上有一层薄灰,他皱了皱眉,忽然听见钥匙声。
「喔,你来了。」阿单走进来,对他挑挑眉,好像有点累的样子。
「欸,」阿豹对他勾勾手指:「我有话要跟你说。」
阿单很听话的走过来,侧头就要吻他,被阿豹挡个正著。
「小气。」阿单笑。
阿豹没理他,把大叔给他的那张名片递给阿单,阿单接过来,不是很明白:「这要干嘛?」
「他想帮我们发片。」
「……发片?」
「而且只有我和你。」阿豹烦躁的咬著菸。
阿单也沉默了,过了一会,才又说:「阿忍他们知道了吗?」
「我还没说,」他顿了顿,有些沮丧,「我不知道要怎麽说。」
这种好像要踢开谁才可以往上爬的感觉,真他妈的糟糕。
而且偏偏是阿忍和小龟,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拆夥的这两个人,妈的,当初应该要严肃的说,如果没有阿忍和
小龟一切就免谈的。
只是心里头难免也会很自私的想,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是不是就没有下次了?
干,范则冶,你真是个浑蛋。
「所以你现在有什麽想法?」
阿单坐在他旁边看他,还是很冷静的表情,而且有点事不关己的感觉,这让阿豹有点火大。
「我才要问你咧,你要怎麽办?」
他盯著阿单的眼睛问,但是阿单却很不自然的转开了视线。
「有件事情我考虑了很久,我想我还是现在告诉你,」阿单低垂著睫毛,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我决定要退
团了。」
那一瞬间,阿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阿单终於抬起眼睛,解释著:「玩团只是我的兴趣,我从来没想过要用这个吃饭,更何况我也不觉得光是玩团就
可以养活我自己……」
「你有种再说一次。」阿豹打断他的话。
阿单看著他。
阿豹的脸色阴沉得很难看,因为皱著而微微眯起的眼睛有著森冷的光。
「你有种就再说一次。」他咬牙,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这算什麽?
阿单也不爽起来。
「我说我要退团,这样你听清楚了……」
「妈的!」阿豹怒骂一声,狠狠扯拉起阿单的衣领。
阿单也是个硬脾气,被阿豹这一冲给惹毛了,哪里还让得了他,用力挥开阿豹的手,哪晓得阿豹居然一个拳头就
砸了过来,重重砸上他的嘴角,一瞬间唇齿间泛开一股血腥味。
「你发什麽疯!」阿单吼,抓扯住阿豹就要揍他,阿豹也不挣扎,只是冷冷看他。
「你骗我。」忽後阿豹说。
就是他那样的眼神,又倔强又受伤,阿单这一下如何打得下去,他将阿豹往後一推,骂了一声脏话。
狭小的空间,两个人沉默的对峙著,明明上一刻还好好的,为什麽现在却搞得这样?
阿单觉得有点累。
「你就不能尊重别人的决定吗?」他有点疲惫的问阿豹。
阿豹瞪著地板,迟迟没有回答。
注:豪洨指臭屁吹牛之意
那又怎麽样(26)
更新时间: 10/27 2007
於是他和阿单开始冷战。
之前也不是没有吵架冷战过,但是这一次,阿豹却觉得比全部的冷战通通加起来还要让人难过。
也许是因为以前就算闹得再严重,但是心底还是明白一定会有合好的一天,大不了道个歉,一切就会和以前一样
了。
可是这次不同。
就算他和阿单握手言和,阿单也还是会退团,他们终究不可能会再和以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