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压了下去。
无数的闪电组成各种各样的形状直击晋城,天空被撕裂,城市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尘土漫天,玻璃碎裂的声音此
起彼伏,一声一声,城市一点一点地如瓦砾般崩溃,各种各样的妖异刚从中逃脱便让锯齿形的闪电给收了去,霎
时间惨叫声、哀求声不绝于耳。
敖澜在云层中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不动如山。锐眼鹰一般地观察着这个消失中的城市,静静地等待。
尘烟消散,一切幻影都归于虚无。
他终于发现了水月君隐藏在城市中的住所,它深不见底,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何方,满是乌云的苍穹骤亮了一下,
敖澜不假思索地踏入这片未知的黑暗。
「九江龙君。」
黑暗中传来水晶般的景物螺旋式地旋转,吞吐着彼此,最后幻成一个黑暗房间,那中间有个洒满阳光的水池,里
面的人虽然看得不大真切,但那熟悉的身影让敖澜一下紧张起来。一激动,敖澜差点就冲了上去,却在下一刻生
生停住了脚步。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
黑暗中发出失望的冷嗤。
「你毁了我的城。」水月君云淡风轻地说着,从半空中飘然出现,像一根羽毛落在水池前,事不关己地玩起了手
中的羽扇。
敖澜警觉地绷紧肌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估摸着自己的胜算。
「你就是那个水月君?」
「正是在下。龙君到此何事?」水月君明知故问,笑得像个甜美的孩童。
「少说废话,把方坎还给我。」敖澜冷哼,怒形于色,竖瞳狠狠地瞪着,几乎要在水月君脸上挖出一个洞来,狰
狞的黑麟浮现在脸上,整个人显得危险而野性。
水月君微笑着托着腮,欣赏着,彷佛看着一件正待价而估的商品。
敖澜被他看的有点发毛,嘶吼一声,警告水月君莫要无礼。
水月君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收回了目光,却把敖澜惹得更恼了。
敖澜纵横天下几千年,和他对决的敌手哪个不是小心谨慎,被人无视到这种程度还是第一次!那水月君眼里透露
出来的,除了轻蔑就是鄙视。
敖澜怒火中烧,蓝色的灵气开始在身体周围聚集。
「我是很高兴有人来和我分享这一刻啦。」水月君不紧不慢地说,彷佛没意识到面前的危险,继续优哉游哉地摇
着扇子,他背对着敖澜慢慢地踱到水池边。
敖澜心里登时一急,像离弦的箭一般追了上去,五个尖锐的爪子风驰电掣的往水月君的后脑勺插去。
「九江龙君,我劝你还是不要太凶。」冷不防,水月君开了口,像后面长了眼睛。「如果我是你,便会先好好的
看看尊夫人。」
手硬生生地僵持在半空,敖澜心脏紧缩,眼中滑过一抹慌乱,很快强自镇定下来。但眼睛还是忍不住转向睡在池
里的人。
只见方坎静静地躺在水面上,彷佛陷入深深的沉睡。翠绿色的枝蔓自体内钻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它密不透
风地缠绕着,在方坎的腹部汇集,交织成一张大网,忠诚地护卫着,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
此时,方坎的腹部大的骇人,而且还在继续增大,危险得彷佛下一刻便会炸裂一般。他瘦弱的身体似乎无法承受
如此沉翻,眉头不安地蹙着,似乎正做着一个并不算愉快的梦。
扑通扑通,心脏剧烈地收缩,拧成一团,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敖澜的身体还是忍不住震了起来。
怒火隐隐在面皮下燃烧着,脖子上的青筋紧紧地拉成愤怒的弧度,冰冷的手掌满是汗水,拳头抓了又抓。
强迫自己深呼吸了几口气,敖澜艰难地将头转了回来,面对水月君瞇起了眼,嘴角勾起僵硬地冷笑。
「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传说中的甘华。是你把这个妖草放了出来的吧。」
「很高兴你现在还能这么清醒。」
水月君开心地拍了一下手,像是在称赞敖澜的定力。
「你好大的胆子!」敖澜气得浑身都在抖,充满仇恨的手指指向了水月君,嘶吼着:「为了让这颗妖草复活!你
竟然将主意打到我们的头上!」
水月君却仍是笑,似乎觉得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呵呵,龙君不用生那么大的气嘛,我是借尊夫人的肚子用了一下,将甘华放在了里面。」他拨动了一下发丝,
几乎透明的眼眸中绽放出自豪的光彩:「甘华在上古毕竟是有名的神草。尊夫人也不算吃亏……」
「神草?妖草吧。」敖澜冷嗤,萧飒的杀气把周围的气温逼退到谷底。他一脸厌恶,鼻子紧缩在一起,好像下面
黏着臭虫,「甘华?据龙族族志记载,甘华违天而生,生长时需要大量的水份,造成干旱祸害四方,更为恶心的
是,这种东西凭着寄生增添自身修行!夺人之气据为己用!」
最后一句话,敖澜是狂吼出来的,憎恶的眼睛死死瞪着水月君,削铁如泥的锐爪迸发着蓝色的寒光,恨不得将其
抽筋扒皮,撕成碎片。
面对敖澜杀人般的目光,水月君不为所动,反倒笑得开怀,悠然自得报沐浴在暴风眼中,一下一下拨弄羽扇。
「呵呵,看来你这个花花公子书也没白读么,小时候被罚抄多少次?」
嘲笑的话语叫敖澜怒不可遏。
「闭嘴!」
轰隆,晴天霹雳,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黑暗的空间撕裂了一个口,耀眼的蓝光,照得每个角落都雪亮。外界的
风声、雨声咆哮着灌了进来,中央的水池立刻被撼动了,水面骤起波澜,熙熙攘攘地互相推挤,拍打在方坎的身
上。
满天的雷霆乱舞,闪电在头顶劈哩啪啪地燃烧着。水月君却视若无物,谈笑自若,镇定得可恨。
「龙君,别费事了。这副模样,你想吓谁?」水月君轻蔑地娇吟一声,掩着嘴嫣然一笑,薄薄的红唇像吸了血般
鲜红。
「你既然知道了甘华,那么你们的族志应该还有告诉过你吧。」水月君顿了一顿,手指在诱人的红唇边优雅地晃
动,那神秘的语气,轻柔但又阴狠:「甘华最好的修行原料是什么……」
「龙胎!」
敖澜从齿缝间蹦出两个字,身体彷佛跌入了冰窟之中,寒彻心肺。
孺子可教也,水月君满意地点点头,开心地摊开了手,眉飞色舞的继续:「对!仅有一个月的龙胎噢,不过因为
甘华繁殖比较快,会让人以为他有三个月。」
水月君软绵绵地说着,那红唇吐出的每个字都是坚硬无比的威胁:「龙君,你要想清楚这一劈下去会导致什么结
果噢,现在两个月过去,虽然那龙胎按理来说也差不多给吸干了,但就这么震出来的后果你们族志上有没有记载
呢?」水月君空灵的声音慢慢的、抑扬顿挫,好像面前的这人是个目昏耳背的垂垂老者。
喉咙彷佛被人一下子勒紧,敖澜顿时窒息,连心脏也停止了跳动。耳朵嗡嗡地响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回荡在里
面,水月君的每一个字都化成了利刃一刀刀地凌迟着他。
那天方坎垂下的泪珠,再次晃动在眼前。
什么奸夫!什么孽种!
他是个大笨蛋!被人耍着玩的大傻瓜!
为什么没发觉,方坎是如此的痛苦。为什么没察觉,他的呼救?
鲁莽!武断!
如果自己能冷静地分析,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恨,可恨!
悔恨的感觉一点点地蚕食他的心,他为自己的愚蠢而后悔,憎恶得想把自己千刀万剐。
他转过脸来,赤红的眼中燃烧起熊熊烈火。他凄厉的,长长地嘶吼,彷佛费尽了一生的力气,空中的气流激荡,
霎时电闪雷呜,地动山摇。
「我杀了你!」
闪电间,一响暴雷,几乎要把天地震碎。瞬息间,敖澜手中聚集的蓝光,万箭齐发,招招不离水月君的要害。
水月君垂眉,轻笑,衣袖翻飞,身体一晃轻而易举地避过敖澜来势汹汹的一击,他像片柳叶轻飘飘地滑翔至天空
,嗲嗲的声音挑衅地在敖澜耳边晃动。
「龙君那么心急,就不怕伤害到尊夫人?」
敖澜身体一僵,像集受伤的困兽,狂躁地嚎叫,深深地在地上留下五道爪痕,他想用利爪将那胆大包天的猎人大
卸八块,却怎么也构不着对方的衣裳。
胸膛激烈的上下起伏着,杀气重重,敖澜吐出每口气都是寒冰,根根竖起的毛发在愤怒地叫嚣,满载着恨意的眼
红得像地狱走出的恶魔。
水月君高傲地扬起眉,葱葱玉手慢慢抬起,水波一般优美地交叉在胸前。微微上翘的嘴角,冷漠地绽放开来。
空气瞬间凝重了,室内安静得几乎能听见针掉下的声音,情势一触即发。
劈啪……
劈啪。
细细的爆裂声,很小,像种子发芽的声音。
但在这个寂静的空间却被无限放大了,重重地敲击在对峙的两人心上。
两人皆是一惊一乍,但表情却截然不同。
「嘘,我的甘华出来了。」
水月大喜过望,一串串疯狂的大笑从他嘴里倾泻而出。
敖澜的脸都白了,苍白得一点血色没有。他呆呆地看着水中的人儿,天塌地陷,脑子懵懂着一片空白。蓦然耳朵
捕抓到微弱的轻咛。
「……疼!」
敖澜跳了起来,喜上眉梢,立刻扑进了水里。尖锐的爪子划破甘华的保护网,深深地抱紧了方坎,就像失而复得
的宝物。出乎意料的是,目睹这一切水月君并不阻止,笑吟吟地浮在半空,彷佛是戏台下的观众,铙有兴趣地观
看着台上的生离死别。
敖澜瞬间警觉,下意识用身体护住了方坎。
方坎紧闭的眼,微微开了一条缝,许是受的磨难太多,迷迷糊糊一见着熟悉的身影,他登时红了眼眶,崩溃似的
哽咽着,露出前所未有的脆弱。
「呜,呜……疼……」
他痛苦地重复着同一个字,腹部剧烈的涨疼折磨得他只能哀哀地悲泣。
敖澜心神大乱,急急检查方坎的情况,还不得不分神警戒水月的异动。
蓦然水中迸炸开一个巨大的气泡,丝丝的红线开始从方坎的下体渗出,渲染出炫目的红。
瞳孔猛地收缩,方坎痉挛似地抖索起来,全身的皮肤逐渐失去了光彩,然后开始干裂。
「方坎!」
敖澜惊叫,心几乎被狠狠刺了一刀,焦虑到极点,沸腾的气几乎要把胸口给撑暴。他知道,他知道方坎在受苦。
但是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方坎!
他慌乱,他手足无措,拼命的在自己身上抓着,似乎这样就可以减轻方坎的痛苦。
耳边,水月君的声音意外地清晰了起来。
「可怜啊,龙气不够了,甘华正在吸取他的精气。」水月君假惺惺地摇了摇脑袋,很是惋惜地看着方坎,像看着
一个行将就木的病人。
龙气?
敖澜一愕,电光火石间,他握住了方坎的手,源源不断地把自己的力量输了进去,情况根本不允许他多想。也许
还有更大的危险等在后头,但敖澜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一心一意灌输着自己强大的灵气,眼睛死死地盯着方
坎的脸,看着他由泛白的干裂慢慢显出皮肤原有的光泽,这才终后松了口气。但体内的灵气却像决堤的洪水,怎
么也拦不住了,汹涌地朝着方坎腹中的甘华汇集。
水下隐隐窃见了绿色影子,水月君伸长了脖子,一向从容不迫的脸出现了迫不及待的焦急。
绿色的蔓藤,伴随着鲜红的血水不断地方坎的下体冒出。豆大的冷汗纷纷从方坎的额际冒出,他惨叫一声,头一
歪终于不省人事。
那些极像水仙的叶子慢慢地伸展,在空中飘舞着,像编织着一幅华美的绵缎缓缓地聚集、组合,如造物者的手,
捏造出万物之灵的形态。人的手,人的脸,人的身体慢慢地成型。
敖澜狄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全身的力量急速地流失,一端的甘华贪婪地吞噬着,彷佛是个永不能填满的无底洞。
眼前越来越模糊,敖澜强撑着一口气,硬是不倒下,心焦地等着脱困的机会。
水月得逞的大笑回荡在整个室内。
甘华纠缠着,越伸越高,最后完全脱离了方坎的身体。绿色的植物蔓藤越来越接近人类的形态,雪白的肌肤,乌
黑的长发……还没等敖澜看清它的脸。水月君迅速拉过一件外褂将甘华罩了起来。
他大笑着,热烈地亲了亲怀中的甘华。
「哈哈哈,九江龙君谢谢帮忙!祝你走运!」
水月君戏谑地冲着敖澜大叫,像得到礼物而兴高采烈的孩子。抱着化为人类的甘华飞了起来,消失在苍穹之外。
「混蛋……」
敖澜愤恨地低吼,但身旁人儿的情况更让他焦虑。
「方坎振作点,你死了我怎么办?」
死?
这个词撼动了敖澜的心,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龙君,一下子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触目惊心的鲜血还在从方坎的两腿间淌出,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敖澜简直要疯了。他深吸一口气,憋红了脸,
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抱着方坎,不断地跌倒,再站起,就这样勉强地驾起祥云,跌跌撞撞地朝南飞去
。
赤荆洞府
「赤荆子!你快出来!」
敖澜在洞外大喊大叫,心急如焚。但任他如何焦急跳脚,洞门仍是纹丝不动。
「龙君,不是叫你不用来了么。」洞内传来赤荆子清冷的声音。
敖澜心里一急,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一脚踹开了洞门。在赤荆子惊愕的目光下,把下身血迹斑斑的方坎放到他的
面前。
「救救他们!」
耗尽力气说完最后一句话,敖澜便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看到的是熟悉的床顶。赤荆子托着药盘,静悄悄地走入房间。发现敖澜醒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盘子
,疾步走了过去。
「龙君你……」赤荆子忧心忡忡地伸出要把敖澜的脉。
敖澜却弹了起来,反而捏住赤荆子的手腕,急促地询问。
「我问你方坎怎么样了!」
「龙君你还没恢复……」
「方坎怎么样了!」
激烈的咆哮声,震得赤荆子一时发懵,半晌才感觉到手腕断裂般疼痛。他犹豫了一下,在敖澜吃人的目光下,吞
吞吐吐地开了口。
「他……被寄生……种子恐怕曾经进入了脑部,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寄生植物。虽然寄生物已经脱离宿主,但
是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
赤荆子看了看敖澜摇摇晃晃的身躯,有些不忍心说接下来的话,但是医者的职责促使他一咬牙把话说清:「还有
他肚子里的龙子恐怕……就算保得住,生下来也是个畸形儿。趁现在要不要……」赤荆子略略做出了击打的动作
。
「不要再说了!」敖澜打断了赤荆子的暗示,面色苍白如纸。他捂着脑袋痛苦低嚎着,揪着头发,悔恨的感觉几
乎要将他淹没。
赤荆子只觉得背脊滑过一丝寒意,下意识退了两步。
「赤儿,你可以的吧,可以救他?还有我的孩子?」期待的眼中带着些许狂乱,凝视着眼前虽一的希望。
「我、我……尽力了。」赤荆子有些为难。
敖澜脸上的表情扭曲了起来,骤然暴起,紧紧抓着赤荆子的双肩,十指几乎要陷进了肉里。
「你是整个妖界最优秀的医者!就连天上的老学究也此不上你!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话!」
敖澜疯了,狠狠地摇摆着赤荆子,冲他大吼大叫。
赤荆子简直吓傻了,他从未见过这么狂乱的龙君。只能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默默地忍耐身体的痛楚。
「赤儿……赤儿……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对不对?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