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卓搂上无瑕的腰,抚上他的脸,便要印上他的唇。无瑕略偏了头,不知说了什么,两人一同上了楼。无瑕不露
痕迹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回头,红色的背影,火一般地灼伤了她的眼睛。
两人随意找了一间房,才入了门,蔡卓就按耐不住地搂紧了霍无瑕的腰扯他衣服,一时间喘息声呻吟声响了一室
。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低低道:“果然还是不行啊……”话音未落,蔡卓便觉着颈上一凉,伴随着一阵刺痛。他惨
叫一声,被霍无瑕手疾眼快抓了一角被子死死捂住。“蔡公子真是声如洪钟,气量甚大啊,我这儿还没怎么着呢
,您还是闭了嘴吧,我这刀子一听人惨叫就兴奋……”少年吃吃笑了,呼吸吐纳,温润之气拂面而来。先前当是
色授魂与,如今听在蔡卓耳中,却似那催命罗刹。他倒在床上,磕磕巴巴说道:“你,你刚才不是说……任我,
任我所为吗……”
霍无瑕掏掏耳朵,邪恶一笑:“有么?蔡大公子理解力也让霍某佩服至极啊。我能干的事可不止那么一件,比如
说——”他蹭了蹭蔡卓因惊吓疲软下去的下半身,“废了它……”
“啊——”一声闷闷的惨叫。霍无瑕厌恶地踢踢那人,他只不过碾了他的命根子一下,居然没种地晕了过去。不
过那一下子也够他月余不能行那事了。霍无瑕冷哼了一声,随即叹了口气,希望李连璧的暗影还执着地盯梢着他
,不然也够自己受的了。
气还未叹完,便听到蔡卓的家丁在门外唤道:“大少爷?”大概是屋里响动大了些,引起了他们怀疑。霍无瑕推
开了门,漫不经心道:“你们少爷醉了。”说完径自下了楼。
惜诵仍在楼下,双唇血色尽失,拉过他上上下下检查了好几遍。霍无瑕宛然一笑,低声道:“你放心,我没事…
…虽说忍耐,有些事还须自保……”他抚了抚惜诵失了血色的唇,“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勉强……我要走了,这里
留不下了。你……”这时楼上一片喧哗,霍无瑕一惊,知道事情败露了自己没有好果子吃,匆忙沿着惜诵之前告
之了路线离了海棠春。
卷十
残空,烈风,飞雪。
翻绞着的雪花模糊了视线。
离开了温暖如春的屋内才知外面彻骨的冰冻。尽管一直在不停地奔跑着,汗才顺着脊背流下就变的冰凉。霍无瑕
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当初的莽撞,但一想到蔡卓带着酒气的呼吸吹在颈上粘腻的感觉就止不住一阵恶心。风声凛冽
,却还是掩盖不了后面越来越近的喧哗。他咬咬牙,李连璧当真撤回暗影了么,他当真已经放下戒心了,还是…
…霍无瑕悚然一惊,还是只是,冷眼旁观?
哼,霍无瑕低低笑了一声,李连璧还真是沉的住气啊,或者说,别人对他来说只不过手中的一枚棋子,生杀与夺
,掌握其中,当真是让人心情愉快,怡然自得么……雪花簌簌地扑到脸上,飞进眼中,耳边回响的都是自己粗重
的呼吸和鸣鼓般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带着一丝丝绝望和明了。他应该知道,抵抗蔡卓,被捉到的话,绝对的生
不如死,以为自己可以妥协到放弃一切的地步,却还是被偶尔钻出的所谓的自尊击败。这么肮脏的身体又有什么
值得维护的呢……眼里一阵刺痛,些微湿润,雪又飞进眼里了么?
嘈杂的人声渐渐近了,霍无瑕使劲眨眨眼睛,仓皇回头,却没料到身体一阵剧烈的冲撞,天旋地转,他闷哼一声
,摔倒在地。一辆马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模糊听到有人厉喝:“怎么走路的!”本来地上铺着一层厚雪,人摔
在地上应该没有事,可是他摔下去的时候下颌重重地撞在车辕那边,一路蹭下,半边脸都花了,嘴角火辣辣地疼
,牙一阵酸一阵麻。霍无瑕捂着脸,闻得人声,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忽然身子一轻,被人抱了起来。厚尼帘子一开一合,他被送入了车内。刚进入温暖的车厢,他便狠狠地打了两个
哆嗦,半边脸木木地疼着,脑袋一阵混沌。恍惚间听得外面嘈杂一片,刚才厉声喝骂他的人又冷喝道:“放肆,
瑞王的车你们也敢拦么!”
瑞王么……只知道耳熟,霍无瑕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清俊的脸,寒眸幽深,微翘眼角,冷媚交织。原来是李
笙箫。
霍无瑕挣扎着坐起,靠着车壁,微微一笑:“王爷,好久不见。”话说的有些模糊,嘴角一阵抽痛。李笙箫微微
皱眉。
原先被蹭到的地方,变的热烫,用手捂着,感觉到高高的肿起了,恐怕刚刚那个微笑丑得吓到他了。霍无瑕闭了
嘴,轻轻吸气。总之与被李连璧救走或者被蔡卓抓到相比,撞到李笙箫,结果要好的多吧。尽管那人一直看自己
不顺眼。
过了半饷,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冷冷道:“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霍无瑕用力眨眨眼,明白过来,是李笙箫在问他。嘻嘻笑着,“哎哟”一声,原来又扯痛了嘴角的伤口。倒抽了
几口凉气,才模糊道:“我不小心惹到蔡卓了。”
蔡卓声名狼藉,想也知道他口中的“惹”是怎样的“惹”,望向那张同林渊俏似的脸,李笙箫没来由地心里又一
阵烦郁。霍无瑕瞧见他的脸色未变,眼中却愈见冷冽,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几声。
车子一直在向前走,两人也未再交谈。一时沉默,只听得辘辘的行声。虽然车内有暖炉,温度也不低,可原先在
雪里奔跑,身上早已覆了一层雪,此时已经化成了水,湿衣服皆缠在身上,仍能冻得人打战。李笙箫却不理他,
兀自拿着先前看的一本书琢磨。霍无瑕咬着唇,紧缩着,仍然止不住轻微的战栗,他却不再支声,想着,这个人
,恐怕对着林渊才会那么上心吧。想着想着不觉得冷了,反而觉得这湿冷衣服卷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他却不知
道,自己发起了烧。
车子轻微顿了一下,外面一把声音,霍无瑕模模糊糊听到,好象是到瑞王府了。李笙箫起身下了车,接着又有一
个人来抱他。霍无瑕挣扎了下,浑身绵软,身子一个劲地往下滑,知道自己怕是站不起来了,浑浑噩噩地任那个
人把自己抱出了车。
出了车,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稍微清醒了些,微微眯着眼睛,果真到了李笙箫的府邸。一路进了王府,他
又觉得热了起来,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大团的棉花,什么声音也听不清了。
他失了意识。
浑身难受,身子好象在马上狂颠了一番,骨头隐隐做痛。他动了动手,低低呻吟了一声。耳边突然听到一声欢呼
:“公子醒了?”欢快明朗。他睁开涩涩的眼皮,突然的亮光有点刺痛眼睛,眨了几下眼睛,眼前的景物才算清
晰。看到面前一个小姑娘,一身绿衣,扎着双丫髻,微微丰满的脸颊,眼睛大而圆润,正骨碌碌地盯着自己。他
微微扯出了个笑,想要起身,软软的使不上力,骨头又是松软又是疼痛,他皱了皱眉。
“哎呀,你别动!”小丫鬟看他皱眉,制止道,“大夫说你高热,骨头可能会很难受,你先躺着啊!”声音脆脆
的,像是雨水打在河面上欢快溅起的水珠。
“现在几时?”声音哑得不像样子,说出的话撕拉拉的像是扯着纸磨,难听的要命,恐怕很久没进水了吧。
那丫鬟听到他的声音吐了吐舌头,转身端了一杯水,“你先喝点水,你昏迷了两天,现在大概子时(现代说法上
午十一点)了。主子下午该回来了。”她很好心地告诉了霍无瑕李笙箫的行踪,然后等着霍无瑕接茶盅。霍无瑕
看看她,她也看看他。最后霍无瑕叹气,咬牙爬起,接过水喝了个干净。
他拥着被子,任小丫鬟在身后垫了几个软软的靠枕,看到小丫鬟打量着自己,笑了笑,随便找了句话问:“你叫
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小丫鬟眼珠子转转:“我叫青波,十三,你呢?”霍无瑕想原来才比自己小一岁,看着却像小了好多岁,不知是
她太稚嫩还是自己太世故沧桑。想到这里,嘴角又是一勾。青波一直打量着他,看到他那个不算笑的笑,脆声声
道:“你笑起来真好看啊……”霍无瑕长这么大,却没有碰到谁真心单纯地夸他的容貌,即使是夸赞,也带着私
欲或别的什么,听到那么诚挚的声音,心里有些暖暖的,弯弯眼角,青波愣了一下,脸红红的,支吾了几声,听
不甚清楚。
霍无瑕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青波犹豫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你的脸是怎么了?”霍无瑕一愣,这才感到右面脸上有点异样,手一摸
,摸到了纱布。里面伤口倒是不怎么疼了,可能上了药,也可能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他当时没有镜子,不知道半
面脸已经血肉模糊了,高热吓人,让大夫忙活了好一阵子。淡淡道:“没什么事,脸被蹭了一下。”青波立马露
出惋惜和同情的神色,让霍无瑕哭笑不得。
两人聊了好些时候,霍无瑕知道她以前做的只是打杂的工作,没有爹娘,但是和厨娘关系很好。原来是不曾接触
那些上面人物吧,心性才会这么自然洒脱。讲着讲着青波又“哎呀”了一声,讪笑道:“我忘了午饭了,你等着
,我去帮你端来。”说罢一溜地跑了出去,霍无瑕这才发现肚子里空空如也,早饿得没知觉了。
趁着青波出去的空隙,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周遭。大概是个客房,檀木雕花的床,淡得发白的青帐,同样檀木的桌
凳,墙上几副字画。字端的是好字,他自己的字便是极好的,看这字迹与自己也要不相伯仲,惊蛇走虺,疏狂恣
肆。画也是好画,一幅独钓寒江图,清冷平和,意境顿生。
卷十一
李笙箫嘴上虽然冷淡,其实为人还是不错,至少没有让人把他丢到柴房。霍无瑕想到他那张万年不化的冷脸,笑
着摇摇头。那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吧。虽然当时他年纪还小,却依然记得很清楚,也曾听过那人神采飞扬的说着将
来的打算。他说:“小九,我将来是决计不会留在皇家的。天下之大,处处繁花,大丈夫生而一世,岂可为这些
碌碌功名迷了眼睛。富贵名利皆是过眼烟云,哪里比得上西风策马来得逍遥自在!北到大漠,南有苗疆,东观沧
海,西登昆仑,仗剑天涯,赏尽世间奇景,才不枉人世间走一遭……”他兴高采烈做着打算,当时他才十三,先
天贵胄之气已经隐隐显露,经史子集,兵法谋略也日渐掌熟,大家都在私下猜测皇上会让位于他,他却说着那么
一番话。说到兴奋处,眼睛晶亮,神往之色溢于言表。
他那时还小,不知道什么是富贵名利,什么又叫策马西风。只觉得那个愿望真是大得让人佩服,遂一脸敬畏地盯
着眼前神色张扬的少年,呐呐说道:“那要花好多年时间的吧……”
李笙箫漫不经心道:“这又有什么,只要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还在乎时间的长短么。我倒是希望一辈子都走在
路上,也好过在这黄金堆砌的牢笼里过活……”他眼中闪过一阵厌恶,“待我年岁渐长,便会离开这里。你知道
么,听说南疆有种树,叫桫椤,树冠犹如巨伞,茎苍叶秀,临水而生,一到夜间,便吸引大片的夜光凤尾蝶,水
光上下,荧荧惑惑。还有北地戈壁,朔风呼啸,如霍霍金戈之声,悲寂苍凉;天边如火夕霞, 艳地灼痛人的眼
睛;晚间可以看到澄澈碧空,清冷寒星,浩瀚长河,横亘残空……”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眸色转深,见不到
底。转脸看见自己傻呆呆地望着他,不禁笑了出来,:“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谁说的!”他扁嘴,“我都知道。我,我也要去……”李笙箫略有些诧异地盯着他,润泽双唇微微一翘,转眼
扑上来,捏捏他的小脸,又扯扯:“好好,到时你就帮我提行李……”
“呜……”他的脸被扯得变了形,眉眼皱成一团,但是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高兴。
霍无瑕恍恍惚惚地想:“可惜事过境迁,一夕间一切都已改变。他已不是他,自己也已不是当年的自己。是谁陪
他看了那南疆桫椤,夜蝶流光,又是谁陪他听了那戈壁风吟,看如血残阳?当年说那番话的少年已经长大,眉目
间却没有了往日飞扬的神采。可笑只有自己还像傻子一样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小箫小箫,我站在你面前,你却
已经……再也认不出来了么?还是盛在你眼中的,只有那个叫林渊的人的影子?”
他这样想着,却流不出泪。最后依然只能在嘴角化出苦涩的笑。
青波推门而入的时候,正看到霍无瑕微勾双唇的半面侧脸,睫羽轻垂,低着头,露出半截洁白纤长的脖颈,安静
地坐着,冬日阳光透过雕花窗子,在地上划拉出一个又一个变了形的明亮的光斑,灰尘缓慢地在阳光中舞着,有
种粘稠的质感,就像她时常搅拌着蜂蜜时里面细小的气泡,空气仿佛黏滞的,时光也似乎变得缓慢。她想连时间
也不忍心在这个少年身边溜走,只因为想多挽留一下那少年的垂目静思。在以后她还会见到这个少年很多面,微
笑或者流泪,却从来比不过这一次的刻骨铭心。很久以后她回忆起他,尽管当时他已不在,她却依稀还能记得,
冬日午后少年脸上挂着的微笑,恍惚得不真实,就像孟春杏花,美极,却是一碰就落的脆弱。
细碎的冷风透进了屋子,惊醒了霍无瑕,也惊醒了青波。青波“啊”了一声,放下饭食,跑去把门关牢了。再打
开食盒,端着一碗药,道:“你先吃了药吧,身体才能好的快。”霍无瑕看着那碗黑乎乎的东西,扁了扁嘴,还
是接过牛饮完毕,苦得他话也说不出来了。青波“扑哧”笑了,“你那么大人了,还怕吃药啊。”
霍无瑕苦着脸,一个劲咂嘴:“不能怪我,我生来就怕苦药,而且这药也太苦了吧……”
“越苦的药才好的越快嘛。”青波抿嘴乐道:“喏,你刚起来,不能吃饭,先把粥喝了,胃里也好受些。
”霍无瑕接过粥……一边喝一边含糊问道:“李笙箫回来没?”
青波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回是回来了。我告诉宋管家你醒了。也不知道宋管家告诉主子了没,主子好
象不知道……啊,主子今天还带了个人回来,据说,据说是叫,叫什么阳郡主的。”
“朔阳郡主?”霍无瑕微微皱起了眉。
“恩,就叫朔阳郡主,我远远瞧见,当真美得不似凡人。脾气也好象很好的样子,笑眯眯的。”青波一脸想往。
霍无瑕先前在海棠春,虽未出去,却也多少听到一些消息。皇上念在瑞王李笙箫已过弱冠(男子二十束冠,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