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儒笑 上——小斋

润玉嗤笑道：“一帮乌合之众吹牛，大哥不必再过去，我们就站在看场戏罢。”

我点头，突然觉察有两人施展轻功和我擦肩，身手甚好。

那两人看清前面情形后却退了回来，其中一高个儿毫不客气的拍我肩膀道：“喂，小白脸，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润玉皱眉，指间一弹那人便扑通一声跪下来，略矮之人挥刀惊恐道：“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润玉微微一笑，“他们据说在抢一本藏宝图，你们只需去将路清出来即可，东西我不要。”

“藏宝图？公子……你是说《江湖杂记》的那本藏宝图？”高个儿欣喜的睁大眼睛，再看前面局势更是欢喜。

矮个儿半信半疑道：“公子当真不与我们抢那书？”

润玉松手道：“我不稀罕。”他衣着华丽气度尊贵，眼神不屑多看前方一眼。

那两人这才放下心，对视一眼后激动拜谢道：“谢公子高抬贵手，我们这就前去清理道路！请稍候。”

语罢纵身一跃，两人便如两只飞鸟飘了出去。

我对于那藏宝图很是好奇，润玉替我将肩膀抚平道：“哥如果想那东西，我这就去给你取来。”

前方混战已杀气震天，他却语气轻松犹如在讲囊中之物，我随即摇头道：“不要，当真是人为财死，为了身外之物何必将生命置外？想不透。”

润玉语气平静道：“自作孽，不可活。”

“兄弟们，上啊！干掉他们，藏宝图就是我们的了，妙音泉的宝藏就全是我们的了！”

“你们这帮乘人之危的东西，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青衣派！”

那一高一矮之人已挤身其中，两把钢刀耍到滴水不漏，将混乱场面暂时压住。

“哈哈，全都给我们住手，把东西给我们哥俩交出来，不然……你们全得死！”

“去你妈的，你们是什么东西，竟敢和我们青衣派抢东西？不想活了！”

短时安静后，辟喱啪啦的声响再次响起，空气中血气四漫火花乱窜。

那后加入的两人功夫显然技高一筹，围攻的人渐渐稀疏下来。

最后只剩下一个面色枯黄的老者愤力抵挡，终因体力不支败退，在两人举刀欲刺的时候大叫道：“好汉饶命，我把藏宝图交给你们便是！”

高个儿接过藏宝图，矮个儿却冷笑着在老者大腿上猛刺上一刀，“老东西，早交出来咱们便不用这么费力了，自找罪受！”

两人捧书狂笑，却在看向润玉时猛然噤声，怕他再过来抢夺，只敢远远施了礼便飞奔离去，独留那老者在原地痛苦呻吟。

我这才醒悟过来，润玉所谓的清理居然是将这帮人全都杀光么？原来不止琼宝，润玉也变的陌生了……顿觉眼前耳边恍惚如梦。

手轻轻被他握住，润玉用手遮了我的眼睛道：“哥不喜欢，我下次注意就是。”

他这般言语真诚，倒让我无端愧疚起来，思索片刻强笑道：“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倒在血泊里的老者突然大叫起来，“两位公子！两位公子，我是青衣派的长老沙一平，求两位将我送回城中青衣分陀，我定然好生感谢你们！”

润玉带着我慢慢走，却不肯将手从我眼晴上移开，“感谢我们？青衣派三代长老沙一平……倘若我所记不错，令夫人正是阁下的亲嫂嫂吧？投毒弑兄也是你对抚养你大哥的感谢？在下可承受不起。”

沙一平急道：“两位好心的公子，倘若，倘若你们肯出手相救，我愿以《江湖杂记》中的藏宝图相赠以表谢意！”

“藏宝图？”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方才那两兄弟拿不是已经拿走了么？

“给他们的是假的，真正的藏宝图在此，求公子救救老夫，求求你们救我一命啊！”

润玉还不曾出声，神卷倒是一个激灵醒了，扯着嗓子惊道：“藏宝图？书中有藏宝图？哪里，在哪里？”

我怀中立刻一阵翻腾，却是神卷从里面跳了出来，那老者惊叫一声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神卷狂笑：“哈哈，书中的藏宝图，这不正是我的东西嘛！呀，主人啊，真的有地图，真的有地图啊！”

我虽看不见他的神态，却也猜得出他定兴奋到手舞足蹈，此刻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索性沉默不语。

沙一平又惊又怒：“你，你这位小公子开什么玩笑，这明明是老夫所有，怎么会是你的？！”

“你的？哼哼，这天底下所有的书都是我的，全都是我的你懂么？你要是不给我自己私自留着，小爷一不高兴就能将它变成白纸！”

“你，你你……”沙一平咳嗽几声，气的再也接不上来话来。

神卷化了原形爬到我胸口继续得瑟，“藏宝图哎，主人！妙音泉的藏宝图哎，我终于可以发财了，我以后再也不用卖淫书了……呜呜呜。”

到了神卷手里的东西，除非他自愿，否则再也无流出去的可能，我只好护短小声解释：“他是书神，按道理来说绘在书里面的藏宝图也应该是他的。”

沙一平痛苦呻吟道：“书神？……我不管了，我，我，我如今可该怎么办啊！”

润玉拥着我走出去，“稍后自有人将你送回去，不用担心。”

向前走了一段路，润玉才松了手道：“哥，前面便是妙音泉了。”

一处小泉缓缓冒着水泡并不醒目，好在周围春草繁荣野花浪漫，倒也有几分别致，却除此再也看不出此泉有何特殊之处。

正在好奇时，神卷再次跳了出来，手里捧着方才抢来的书狂翻，“对，是这里，就是这里！这泉底下掩藏着一个山洞，从那儿跳进去沿着地图走，就可以找到大批宝藏了！”

我凑过去看了下，见那图画的弯弯曲曲甚是幼稚，歪歪扭扭写着六个字，上面一个光圈中写到：藏宝图，下面一个小突起的地方写道：妙音泉。

润玉和我对视摇头，为了这样一张诡异的藏宝图去钻陌生山洞，着实太过荒谬。

神卷虽然叫的起劲，胆小却小的厉害，只敢趴在泉口张望，“听说这泉会和人讲话，我试试吧。喂，有人么。”

“喂，有人么……”不一会儿便有回声传来，那泉背后居然真的有洞。

神卷又放大声音，“喂，有人么？”

这次，回声没了，居然有个清脆的童声回应了，“是谁呀？”

神卷扯扯我衣衫开心之极，便兴奋道：“你猜！”

那声音便沉默下来了。

神卷仍兴致勃勃道：“听说，这里有很多好吃的，是不是？”

那声音便道：“是呀，那你喜欢吃什么呀？”

神卷摇头摆尾道：“你再猜！”

那声音：“……”

对于神卷的孩童心性，我和润玉都坐在泉边青石上忍俊不禁。

后来任神卷再问，那洞中再也不肯做任何回应了。

“喂，你为什么不理我啊？为什么不理我啊？主人，他不肯理我了，你叫他出来么，呜呜。”神卷拉大嗓门又开始聒噪。

泉后声音最终忍无可忍道：“唉呀，你这人真讨厌！”

神卷一惊，随即怒道：“不敢见人的丑八怪，你居然还敢骂我？有本事出来，看我家主人不收了你这装神弄鬼的小妖怪！”

“谁，谁敢说我坏话？你给我等着！”

一团火苗呼呼冒了出来，润玉一脚将神卷踢开方才免了他被烧成纸灰，拉着我吃惊道：“好厉害的火，居然可以穿透水帘！”

“刚才是谁骂我？谁讲我坏话，给我站出来！哎呀呀，居然是美人呀！”一匹野马大的怪物像闪电般冲到我跟前。

就在快要触到我衣衫的刹那，却陡然将身子后倾止住了脚步。

润玉将我护到身后警惕道：“你是什么东西？”

那妖怪连忙摇头，身形顿时缩小大半。生的圆头独角，身上环绕片片闪光红鳞，四肢混圆可爱，炸开的尾巴许许抖动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一双碧绿眼睛生得极大且漂亮，上眼皮上像涂了金粉般闪闪发光。

此刻冲我拼命挥爪招呼：“我不是东西，我是瑞兽麒麟呀！我这洞里，好久都没有来过美人啦！来来，都进来坐，当自己家别客气……”

16.乌龙求亲

“麒麟？！难怪你方才能吐烈焰。”我吃惊的看着这头尚未成年的小兽。

神卷飞快的翻出书中彩图进行对照，兴奋道：“龙首独角圆蹄能吐火，是了是了！”

“进来呀，都进来呀！”小兽蹦跳着继续邀请。

他头上的角才约三寸长，眼睛也是碧幽的翠绿色，绝不会超过五十岁，相当于人类六龄稚童。故说话语气也清脆响亮，并不像成年麒麟那样声如惊雷异常恐怖。

麒麟本是瑞兽甚少伤人，依它放火烧人的行径来看怕还算是个暴脾气的。

不过见他说话天真热情，我也随即多了几分好感，再见神卷也是欣喜若狂的期待模样，刚准备应下，却听润玉道：“不行。”

小兽和神卷齐齐跳脚，“为，为什么呀？”

润玉抬手做出防御招式，“古书有云，龙性淫才和马杂交合生出麒麟，方才闻声便能判定你品行不端……”

麒麟大眼泪光隐现，可怜巴巴的委屈道：“那是我爹爹干的坏事儿，跟我没关系呀！我生下来就是麒麟了……我没做过坏事儿，美人你相信我，我真的没做过坏事儿。”

“润玉，它还是个孩子呢，什么都不知道。”我为润玉的警惕失笑道。

“是呀是呀，进来吧，进来坐坐吧！”他蹲在地上，将讨好的对象转向润玉。

饶是润玉平日再过成熟，也终归是个刚满十七岁的大孩子，对神兽邀请这种诡事自然无比好奇，犹豫不决的思索了会儿看我，“哥？”

我道：“没什么关系，进去看看吧。”

麒麟纵身穿过水帘跃入石洞，一向怕水的神卷也顶着荷叶紧随其后，润玉扯着我手最后进去。

那处貌不惊人的泉水后面果然大有乾坤，站在外面是绝计看不出此处有洞，立在洞内却能将外面情形看到一清二楚。石洞弯弯曲曲却很是宽敞，几颗硕大的宝石将里面照射的如同白昼。

走几步，只觉脚下柔软顺滑，如踩丝帛。

小麒麟飞速转了两圈后困窘道：“我忘记了家里没有椅子呀，你们坐地上可以吧？”

润玉自小有洁癖，却在见我坐了地上后也靠了过来。角落处垂着一架长青藤编成的秋千，神卷兴冲冲的扑了过去。

小麒麟钻入一隔洞中，不一会儿叼了只杯子送到我手中，又扯来了葡萄菠萝等稀奇水果。

最后在我膝盖蹲了，眼也不眨的盯着我道，“我对美人都很好的呀，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的，还有别的，很多很多。”

一边讲，一边伸着前爪比划，举止娇憨可爱。

难怪神卷说这妙音泉能唱歌能讲话，原来是这头小兽寂寞无聊所发。刚要求证此事，却见它脚掌上沾了一片纸，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几个字，心中一动便将纸取了过来。

很普通的纸，很幼稚却很熟悉的字迹，上面写着三个字：藏宝图。

“这是……”

它抬爪看看脚掌，“哎呀，这是我画着玩的呀！本来画了好几本书呢，半月前搬到洞口去晒，全被南风刮走啦！咦，美人，你们怎么了？”

一只小兽的戏笔之作，居然让江湖上大帮人拼了命的去抢，这故事，离奇到匪夷所思。

润玉定了定神，若无其事道：“没什么，画的挺好，跟真的一样。”

小麒麟十分开心，“真的么，真的么……其实你长的也很好看呀，只是我不喜欢你这样子的，我喜欢这样的美人。”它再将屁股往我腿边挪了挪。

润玉讶口无言，却听神卷颇受打击的开始撕书，“假的，居然是假的……呜呜呜。”

“你吃好了么？”它问我。

“吃好了，谢谢。”

“喝好了么？”

“喝好了……”

“我还有别的呢，我还有，还有很多好玩的，我还有很多钱，还有很多爹爹留给我的书……”小麒麟一边说一边扭了出去，不一会儿气喘吁吁的顶着一个大箱子推到我面前，献宝道：“你打开看看。”

我狐疑的打开箱子，顿时被珠宝璀璨的光芒闪到眼，连忙盖上吃惊道：“这是……？”

它将箱子推过来些，“是我送给你的呀！”

这其中的东西，随便拿出去一块便足以让人一生衣食无忧，它居然就这么轻易的送给第一次见面的我？润玉面色古怪的赞它，“你还真是大方。”

小麒麟也不回应，只是炯炯有神的盯着我道：“漂亮么？”

我点头，“漂亮。”

它语出惊人道：“那你就嫁给我吧！”

润玉正在端详的珠宝瞬间脱了手，声音陡然拨高：“什……什么？！”

小麒麟吓了一跳，怯怯道：“难道还缺什么东西？爹爹说有钱和书就可以成亲了呀！”

润玉跳起来，拖着我便往洞外走，“开什么玩笑！哥，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小麒麟着急咬住我的下摆：“不准走，收了我的东西，还没，没答应我呢！”

我哭笑不得的望着它：“小麒麟，我……”

“我哥是男人，怎么可能会嫁给你？更何况，你连人都不是！”润玉的声音已蕴了怒气。

“男人也没什么关系呀，我就喜欢他长的好看……我也可以变人的呀。”

小麒麟松了口，瞬间化了一个梳双髻的红衣童子，改学神卷抱住我腿，泫然欲泣的盯着我乞求道，“美人，你就嫁给我吧！”

润玉走过去将他手指一根根掰开，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儿，“休想！”

神卷上窜下跳的警告他：“喂，喂，快放手，那是我的主人！”

麒麟被润玉强行隔离到两步开外处，胳膊伸了几伸都够不到我，索性将小嘴一撇，泪珠就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你们欺负我……”

我最是看不得人落泪，便忍不住安慰他：“莫哭，你莫哭，你现在年龄还小，再长个一两百年，便会有无数美人投怀送抱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哭道：“我现在就看上你了。”

润玉也慌了手脚，低声威胁道：“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任我再劝，他只是哭个不停，润玉不耐道：“我大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你，至于美人，我家中倒有的是。”

麒麟哭声嘎然而止，睁着哭红的眼睛疑道：“真的么？”

润玉应付的点点头：“我和大哥如今急着回去，倘若将来你去我家，美人任你挑选好了。”

“好，你要记得说话算话呀。”小麒麟站稳了，最后磨磨蹭蹭的送我们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