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情荷花塘——妥亚

「那就不能卖了？」斐崎含笑望著秋。

「不要卖我的荷花就好！」秋将脸埋进斐崎怀中。「说好不卖哟！」

「还没完成，不是吗？」斐崎拉著秋，到餐桌上坐下。「展示总可以吧？」

秋微笑，点头。「他见到了会来找我！」

「谁会？」斐崎尽量放轻语调。「不要离开我啊！」

「他！」秋垂首。「不知道，就是他！」

斐崎沉思。秋，一开始，在他的画廊摆画，就是十二幅，震撼很大，秋指定了几幅画不卖，一幅是非常久远的建筑物，斐崎经过考就，是在地球时代结束以前一千年的事，现今前世流派大家也画不出那样的作品。另一幅是个美丽的花园，百花绽放，斐崎也去考就了，秋画了十七种现今还存在的花种，另外，还有十九种花种，属於地球时代。第三幅秋指定不卖，是个小河流水的画，流水中，隐约见到七彩的鱼儿，垂下的树枝，斐崎从未见过，考证结果，也是地球时代的植物。植物，见证了人类兴衰的历史！秋，总能画出历经时代的植物，凡树，凡花，凡草，犹如秋从前世来！

「去哪儿走？」秋开心地望著斐崎。「想要带我去走走，不是吗？」

斐崎抬眼，秋，读得到他的思想！这，已习惯了！既然读的到，可知我对你深情？

「不要！」秋又笑了。「不知道！」

斐崎忽地抬眼，秋妩媚地笑著。

「秋，你…听到什麽伤心事了？」

秋垂眼。「不要访问！」

斐崎心中重重叹息，苦了秋！

「不苦！斐崎爱，不苦！」秋抬眼道。

斐崎望著秋的眼眸。「秋好美！」

秋眨了下眼，眼中风情流转。「笃和会等吗？」

斐崎双眉轻皱。「不要离开我！」

秋笑了，忽然间就笑了。「走了会回来，去了会归还，想你千秋，不如一晚！」

斐崎憋住气息，秋，不是跟自己说话。

秋忽地抬眼望著上方。「不给，不给，你不说谁，就不给！」

斐崎起身，走到秋身旁，将秋拢进怀里。「不去走走了，今天就让我爱，好不？秋？」

秋缠身上斐崎，依旧笑著。「找到了，你又奈何？」

「秋！看我！」斐崎叹气。

秋转眼看斐崎，慧颉地笑了下。「斐崎爱！」

是呀！秋，你若听的到，就知我爱，爱到无尽！

秋轻轻放下刀叉，站了起来，在斐崎眼前，褪下晨袍，解开睡衣，无尽的媚。

斐崎深吸口气，抱起秋，回到床上，秋还笑著。

恋著秋的身，爱著秋的魂，教自己如何是好？

残情荷花塘（六）

秋悄悄起身，正午了，斐崎还睡著。

秋披著袍，先到窗前张望，然後光著脚，走进斐崎为他辟的画室，最角落，有一幅盖著布的画。秋先走到电脑前，输入需要的彩色，不久，颜料调好了送出来，秋又自己多加了些色剂，拉过色盘，坐到画前，掀开盖布，发呆。

一大幅荷花塘！

一枝枝伸出水面的荷花，有的含苞，有的绽放，池面上，落著雨点。

秋坐在画前，身形更显娇小，但是秋拾起画笔，色彩撒上画布的瞬间，画又似乎缩小到秋伸臂能及四角。

『找不到你！』

寂静的画室，没有声响。

秋抬眼。

『你在哪？』

秋微笑。「你找不到！」

又安静了。

秋重回荷花塘，定心作画。

『我知你在，何苦让我寻找？』

秋微笑，不想回答脑中的话语。

『你是不记得了，不怪你！』

秋专心画著荷花，就是不语。

过了一会儿。

『犹如今世情，还有来世缘？』

秋停了画笔。「疑似前生缘，未有今生情！」

室内一片沉寂。

没了回应。

秋重回画中。

「秋？」

秋转身，斐崎立於画室门口。

斐崎是不会进来的，秋放下画笔，迎向斐崎。「想要含羞草？」

斐崎望著秋，微笑了。「不急，在画荷花了？」

秋点头。「还想要我吗？」

斐崎垂眼。「身子累不累？」

秋勾眼笑了。「不就是斐崎养著，属於斐崎的身子？不累！」

斐崎伸臂，秋迎上来。

「哪天有人要养秋，秋就走？」斐崎问。

「那斐崎等我，我会回来！」秋抬眼，唇边的笑意，延至眼底。

苦苦等著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不难过，斐崎！看著我的画，我一会就回来！」秋伸手捧著斐崎的脸。

回来了，是否跟我到老？

秋埋脸进斐崎的胸膛中，抱著斐崎，一会，说：「我会一直帮斐崎画，好不好？画的画，都给斐崎，出去一遭，你等我，我会回来！」

斐崎无奈的叹口气。「要是看不到你，怎知你会好？」

秋静了好一阵子。「给斐崎含羞草！出去找回自己，就没事了。就是要见他一遭，见过了，一切会好！」

斐崎无语，抱紧秋，走了真要会回来就好！

秋赖在斐崎怀里，那声音不说话了！

「想不想出去走走？还是想再画？」斐崎轻柔地说。

「不画了，出去！」秋闷声说。「还热哩！」

「不要晒太阳就好！」斐崎回答。

秋换了衣服，随斐崎出门。

索仪三星地面的车子不多，斐崎是拥有地面车的少数人之一。地面已经没有所谓车道了，科技在空中搭建了连结所有类型交通工具的运输道，任何地方都能达到，也就因为如此，有地面车的人，身份显得特别。

秋坐在车内，望著窗外的景色，好陌生！不自觉的伸手拉住斐崎的衣袖。「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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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情荷花塘（七）

「坐在车里逛逛就好！」斐崎答。「晒到太阳你会生病！」

秋点头，又看窗外，安心了。

没遇到自己以前，秋过著什麽样的生活？斐崎想。只知道秋没有父母，自小在索仪社会局的收容所长大，因为他的行为举止怪异，所以也没有朋友，整天拿著笔跟纸躲起来画画。

斐崎知道社会局至少让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念书，秋认得字，现代字，但斐崎知道秋也认得古代字。稍微大一点之後，社会局便安排秋去工作，做的是没人要做的垃圾收集分类，尽管有机器代工，秋只是操作电脑，但是那种地方全年臭味四溢，再高的薪水也没人愿意，何况，机器也会出错，机器不做，就是人要做。斐崎只问到这些，秋毫无感情的回答问题，似乎那不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斐崎没再问下去，疼秋就好，就这样一直疼爱著秋就好。

「我就一直画画！」秋转头看斐崎，又是带著微愁的笑容。「知道画会把我带来斐崎身边！」

斐崎不动声色。「早就知道我了？」

秋摇头，眼里有些迷惑。「知道画会带我走！」

「你来找我时，还在垃圾厂做事？」斐崎问。

秋又摇头。「没做了，想画画，一直画，就不做了！」

「生活怎麽办？就住在树林里？」斐崎皱眉，不太喜欢脑海里的想像。「吃什麽？」

秋侧头。「有人会给我吃的！」

「谁？」这回斐崎的眉头深锁了。

「不认识，好多人，看到我的画，说好看，会给我吃的！」秋停了一下。「给了吃的，要把画拿走，我就不吃！」

斐崎黯然。把秋当流浪人了，给了施舍，就要回报！那些连机器人或生化人都不如的自然人，难怪这世界如此沧桑！

「有个老先生，教我把画藏起来，说他住在树林里，有一栋小屋，每天照顾树林！」秋忽然微笑。

管理员！斐崎看秋。「想回去看看老先生吗？」

秋点头。「有只生化狗，叫做朴朴，好大，好乖！」

斐崎转过车子，朝秋曾带他去拿画的树林走。

「斐崎谁取的？」秋问，望著斐崎。「名字！」

「父亲！」斐崎答，难得今天秋话多了。「不好听？」

秋笑了，眼中光彩流转。「好听！」

很小声，很小声。

斐崎微笑。「我可以离开保育囊时，我父亲已经年纪很大了！真是奇怪，之前不想要小孩，後来又要我出生，大概是不想让画廊收了吧！」

「母亲呢？」

「早过世了，医药进步，疾病就跟著进步，这是亘古不变的！」

秋眨眼。「我也是保育囊做出来的吗？父母又不要我了？」

「我要，没关系的，我要就好！」斐崎微笑。「你的纪录没有基因改造，或许，你父母想要你，却没办法看你离开保育囊！这是常有的事！」

秋，是父母取的？

「我知道为何我没有基因改造，因为父亲就是想要真正的小孩，不是设定好的小孩，常说我长的像母亲！」斐崎又说。「所以，我想秋的父母一定也很想要秋这样的小孩，只是可能有点变故，所以没办法照顾秋！」

「父母死了？」秋睁大双眼。

斐崎没有回应，轻咬著下唇。秋的父母是死了。斐崎去调查过，凭自己在各界的关系及影响力，很容易就查到秋的父母是谁。从社会局就查得到秋来自哪个保育馆，问了保育馆的人调资料出来，就在秋可以离开保育囊回到父母呵护的怀抱中的前三天，秋的父母从利希亚五星旅游回到索仪三星，途中转航时，整艘航船在路上偏离航道，撞上当时在同一区工作的调查船。那起意外，无人幸免，引起了相当多的注意，偏离航道的原因不明，四百二十多人在意外中丧生。秋，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家，父母，失去了原本可以拥有的生活。

人类，是奇怪的生物！斐崎想。发明了可以保存精子卵子的科技，又创造了可以孕育新生命的保育囊，母亲不需怀胎十月就可以有小孩，选择性的确增加了，但是小孩呢？往往很多的父母到了年老时，才想要小孩，才去申请保育囊，孕育出来的小孩，甚至可以基因改造，但是，下一代往往无法跟著父母一起长大。斐崎自己就是出生没母亲，父亲年纪已大，十多岁就变孤儿，送走年纪将近九十的父亲。

「死了！」秋悄声说，望著窗外。「一直感觉不到他们的思念！」

斐崎皱眉，秋这样会读心思，不见得是好事！

残情荷花塘（八）

斐崎将车子停在树林边缘，这里已经距离市区很远了，不是属於保育林，却有管理员，难道，这林子是私人地？回去了要查一下！

秋下车就飞奔进树林中，斐崎跟紧。

秋应该在树林中生活了好一段时间，曲曲折折，毫不犹豫往树林深处跑。不久，斐崎跟著秋来到小屋前。

「扑扑！」秋喊著，停下脚步。

一只狗从小屋中跑出来，一跃而过屋前的栅栏，足足半个人的高度，奔向秋，斐崎吃惊的後退一步，又向前，狗儿扑向秋，将秋扑倒在地，秋咭咭笑著。

斐崎抬眼，一位老先生从屋里走出来，含笑地看著扑扑欢迎秋的场面。

斐崎不知该作何反应，站在原地。

「扑扑，你知道你有多重吗？会压的秋受伤！」老先生走下阶梯，呵呵笑著，开了栅栏的门。

扑扑不愧是只生化狗，听话的从秋身上下来，轻咬住秋的衣袖，拖著秋坐起来。

「爷爷！」秋转向老先生，露出斐崎少见的稚气笑容。

「带男朋友来了？」老先生伸手，拉起秋。

斐崎不知所措的看著秋，秋却点头。「斐崎．却斯，却斯画廊的老板，照顾我！」

老先生对斐崎微笑。「你好，叫我济就好！」

斐崎点头招呼。

「进来吧！」济招呼著。

秋跟著朴朴蹦蹦跳跳进屋里。

斐崎一进屋就被墙所吸引了。

面对门的一整面墙，是一幅画！

斐崎不自觉的走到墙前，伸手，又缩手。这画风…秋？

济望著斐崎。「却斯画廊呀！你有好眼光！」

斐崎迷恋地看著画，秋的荷花，斐崎只见过一眼，当时，也只是一些线条。这幅画，令人摒息！

远山近水，鲜明的动人心弦。山间云雾弥漫，水边绿意盎然。岸上，有花有草；树梢，鸟儿欲展翅而飞。微风吹得树叶沙沙响，潺潺流水，不知去向。远山的静，近水的动，闭上眼，徜徉其中。

「我是经过训练的，该有眼光吧？」斐崎呢喃著。「秋几时画的？这画？」

济笑了。「一开始就画了，後来，我买纸给秋，秋才用纸画！」

斐崎转向济，眼中满是伤痛。「秋都没的吃？」

济颇有含意的对斐崎微笑。「吃呀，吃不多。秋很特别！」

这不用你说吧？斐崎回报微笑，转眼看秋，就是跟扑扑玩，秋这样笑，斐崎很少见，就让秋玩吧！

秋抬眼，半躺在地上，对斐崎笑。「斐崎不要我了，我就回来这儿！爷爷会养我！」

斐崎看著秋，看进秋的眼。不会不要你，只怕你离去！

秋收起微笑，推开扑扑，站起来，走到斐崎面前，只是看著斐崎。

「只怕是秋养著爷爷呢！」济笑了。「秋不知道吗？却斯是索仪，甚至全宇宙区中，最大的，最知名的画廊！斐崎．却斯是第三代了！这样的男友，不错！」

「因为我的画？」秋看著斐崎。

你知道不是的，就只是爱你，画不画，无所谓！

秋渐渐露出微笑，伸臂将斐崎环抱。「知道你的好，不会将你抛。」

斐崎收臂紧抱秋。「我该说什麽？你总是说我不懂的话！怎样才能留住你？」

秋倒笑了。「许我一个愿，我愿伴君侧！」

济垂眼。却斯不是常在跟秋说话的人呀！

『许你一个我，君常伴我侧！』

秋闭眼，开始在斐崎怀间挣扎。「不是！不要，不要，不是你！我不要你！」

斐崎松臂。「秋？」

秋睁眼，眼神清醒。「爱我，斐崎，爱我！不要丢下我！」

斐崎皱眉，又抱紧秋，喃喃地说：「秋，回来，秋，是我，斐崎，不会丢下你，只怕秋不要我呢！」

济看著，心里叹息。这该如何是好？若秋还惦著前世缘，怎能开始今世情？

残情荷花塘（九）

秋哭了，在斐崎怀中哭著。

济示意斐崎不要放开秋，斐崎抱紧了。看济的眼神，有感谢。济爷爷是这样照顾秋的吧？

扑扑来到秋身旁，舔著秋的腿，似乎想寄予安慰。

斐崎暗暗叹息，不要伤我的心好吗？秋？你听的见，所以不要伤我的心，秋的泪，会伤我的心！

秋抬起泪眼。

斐崎微笑。「来找爷爷了，还哭吗？爷爷疼秋吧？秋知道的！」

秋眨眼，泪水停了。

济也微笑，秋被照顾的很好。「去玩吧！扑扑，带秋去林子玩！」

扑扑咬住秋的衣袖，立刻拖著秋出去。

斐崎转向济，眼里有些疑惑。

「身边没有人，秋就不会被人的情绪影响。」

斐崎无语。这样吗？

「你不知道吗？」济抬眼看斐崎。

斐崎摇头，只知道秋有情绪控制上的困难，彷佛有个见不到的人，左右著秋的情绪。

「你知道秋的事吗？」济又说。「秋有著不该有的记忆？」

斐崎回身在椅子上坐下，记忆？

「你看不出来？」济微皱眉。

「只知道，秋会对著没人的地方说话，有时平静，有时生气，有时悲伤。」斐崎照实说。「有个人，跟秋一样，可以不用声音说话，跟秋谈话著！」

「你…没有把秋送到机构治疗？」

斐崎别过脸，抬眼望著墙上的画。「去过一次，秋哭了，一直哭，我又把他带回家。…不忍！」

济点头。「那就好！」

「什麽是不该有的记忆？」斐崎平静的问。

「你…要不要自己去发现？」济语重心长的说。「秋有那麽重要吗？」

斐崎沉思了一会儿。「对我，很重要。不是秋的画，而是秋的人！」

济微笑了。「有了突破！把秋的心，拉近你的心，不要放掉，秋会好的！」

斐崎轻轻叹息。「伸手抓不著，怎麽拉近？秋的眼中，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