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夜楼愿意追随师傅”随即又补上一句,说话同时,心下却不停盘算,自己武功虽然不及此人,但关外多年,
擅长扑击,近身擒拿之术,自信动作敏捷、还有自保的能力,的确不需要太过紧张。
“我们年纪相差无几,我不过痴长数岁,不必再行礼了”虽然感觉他脸上的神色怪异,终是更希望帮唐吟的摆脱
恶运,不再多想,抬手将他身子扯直,将三根手指轻巧得按压倒那神情有些惶恐的人手脉上,面露喜色的同时。
席夜楼只觉得一股热流自脉络直冲而上,身子发麻,手臂猛震了一下,那先前的药力顿时冲散----- --
微微一挣扎,隐约觉得膻中穴上被奇劲的掌力猛然一击,前些年所练习的阴柔内力同方自臂而上的热气一冲,水
乳交融的一刻但觉体内突然一片清寒,四肢百骸间顿时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收了我柳门的内力,现刻起你就是柳门子弟,任何人为难你,都是同我作对。”
耳边温和语声飘过的同时,那唐长老凝视他片刻,见他脸色郑重,绝无半点开玩笑的神情,得道“文狄,我知道
你因为当年东武门的事信不过我不过这席家少爷更不可信,你真有可能让他掘出宝藏或是公开秘密,以换唐门当
年的无辜吗”
一瞥眼间,却见柳文狄径自自无力瘫软得斜靠在庙垣的人袋囊中掏出一枚小小华丽的虎色石头,看着他的眼睛认
真道“初见之日,素不相识,误以我遭强匪所劫,他就以此相赠送,这样的人--------不可能是贪财食言之人”
席夜楼虽然累得头昏脑胀,但一颗心始终不定,当柳文狄的手一近身,便已警觉,待到强行凝集内力,这才发现
方注入的内息还无法自如调用,手足酸软只有咬牙忍住。孰料,他竟然是奔袋囊而去,又听他最后这句话,脑袋
一阵剧震,道是同传输内力一样是惺惺作态,以骗取自己信任,好套出秘密,当下冷哼一声也不言语-- ------
只听那唐门中人又暗声道“也罢,我知道你是为了唐吟。不过,卫狄知道吟哥被囚,只恐会泄露出去,或者尾随
你们,有那小家伙在暗处,你们的麻烦可不小---------
”
“除非,我把他也关起来---”
黑暗中两人都不再言语,显然那个小东西更为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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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在自己几次逃走无效卫狄数次动手脚失败之后,年轻气胜又不谙此道的席夜楼就意识到何谓“生不如死”
。白天背着那个小东西,两人的手还被一条小巧精致如颈链的东西拴在一处--------居然被那悠然自得的老虎美
其名曰为防那小鬼暗动手脚。
一个年青青的小伙子背着个孩子到处游走,确是一景,只是让公子哥当贯了的席夜楼怨愤不已,又无法发泄,好
在那细小的锁链不容易被人发觉---------
更有甚者,一离开人物繁杂的地界,那古里古怪的俊秀老虎便会挥起马鞭,刷刷几下,将坐骑鞭打得狂奔起来。
如果不想被苛省晚餐,就得跟随其后,飞奔尾随,往往疾奔三四里,才得气喘吁吁驻足休息,白日逃离几乎不可
能,灵巧得控制人马间的距离,那机敏的人总能将自己控制在视线之内--------
夜间,三人同寝,不光自己,连那同行一路,目光阴沈的卫狄手腕脚腕上都会被戴上银色的响铃,连在一处,任
何一人稍有异动都会惊醒那个精明的人。
如此这般,几日下来,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安眠。
原以为这蓄意折磨是不会完结,直到自己无法忍耐,自动吐露密图的地点为止。不料,有人比自己更快散架,当
那几日来被折腾得坐卧难安的小人扒在床上,呻吟着无法起身。那张将信将疑的脸才担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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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窝在床中一个小角落睡着,暖和的褥子上又裹上了席夜楼镶皮边的外套,依然瑟瑟得好象受了惊的小鹿。沈
稳冷静的柳文狄也不安起来,同其相见那夜卫狄就是火气十足,一脸黑灰,也不抹去。从来没有注意,他是这幺
一个苍白柔弱的孩子,过于细小的脸庞有一种病态的苍白。除去那终日遮挡的黑灰,闭上圆圆漆黑的眼睛,
居然没有一点吟哥的活力----------
”武功在身,怎幺会这幺容易病了呢”边说着话, 走近床前,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掌,温柔得抚摩他的额头
。触手灼热,细细汗珠密布,不由得惊慌起来。
向下探去,抚过脸颊,却摸了一把眼泪,心中大吃一惊,有心磨锉他的戾气,却害那孩子如此虚弱,自是万分不
忍心---------
良久红着眼睛,才沙哑着迟疑道“好象真病了,你好好躺着吧。”
”你看他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怎幺可能闹着完,我去找大夫” 正欲离身的席夜楼猛一撤身,牵动得银铃一阵乱
响-------
无言得解下铃锁,脱下外袍替他盖上,静默地坐在床边许久,才眷恋得抚抚他的卷发,擦干他脸上剩余的灰黑。
淡淡的一笑的同时,才发现这几日被自己训练得脚程飞快的席夜楼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卫狄,再忍一会儿,很快就替你找大夫。你也想吟哥不是吗”细长的手指,卷起一绺他的软软的黑发,比吟哥
更浅,而且也更为细弱的鬓发。
“被困许久的人在突然获得自由之下,你猜他会奔哪里去呢
尤其像席夜楼这幺没头脑的人--------”扫过卫狄苍白的脸,柳文狄疲倦得垂下眼睛,懮虑道“希望他没有力气
跑得太快----------”
(42) 真真假假
“算了,你身子太虚,恐怕经不住颠簸”有些不舍得放下周身火热滚烫的卫狄,沮丧得正打算招呼店主加以照顾
。衣襟一顿,却被生生扯回床边------
“让他走!”低头一看却是卫狄紧抱着自己,死命不让自己离开半步。
“为什幺?你不想见-------唐吟吗”费力得一根一根扳开他细细的小爪子,纳闷片刻,又恢复他温柔迷人的笑
容,恳切道“这些日子,夜楼一直照顾你,背着你到处玩耍-----------你真那幺恨他,希望他去送死吗”
“--------”面露难色的人脸色更加没了血色,两只手却勒得更紧,竭尽所能得缠住他不放。“我不管--------
”
“虽然现在他被训练得轻功猛进,但武功仍然未有长进,一但被人盯上-----”正说着,低头见他亲热得像只猫
一样挂在身上不肯离开,而几日前还狠得自己咬牙切齿乱踢乱捶,柳文狄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虽然一丝一毫也看不出卫狄是个大方容让的人,但片刻的亲昵也好过怒目而视,只要他不与自己计较吟哥的事,
就太让人舒心了,私下里常暗暗寻思,那灵宣同小月不知道对这小不点说了些什幺,让他这幺记恨难当。幼时与
之相处时的心酸苦涩竟然风过无痕,消散得干干尽尽---------
“我去追他回来,你吃点东西”看见卫狄手肘抵在桌上支着脸颚,病恹恹有气无力状,径自对着那皮袍发楞。心
下触动,只道是唤起了卫狄难得的一点良心------
不料,那小东西咬咬唇,想了想,复又萎靡得将身子软绵绵趴在床侧,一 副没精打彩的样子。手却依然攀在自
己腰际。
无可奈何,终究是悬挂席夜楼的安危,只得站起身,连带着那依然悬挂的小东西一起向门坎走去。不期然与正仓
惶向内张望的小二四目交投,看见那挂着的孩子, 一刻的愕然,那小二才惊慌道“出-----出岔子了,与您同行
的那个爷,赶走了所有的马匹-----
连路过歇脚在本店,那些客官的马车也被毁去了木轮,数十人都被困在此地,他留下字条来,说是你自回补
偿---------现在几个心急上路的客官已经在外面叫骂不休,就要闯进来了。”
一摸袋囊,早已没了踪迹。“卫狄,是你教他的”感觉到身上挂着的人似乎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恍然大悟,倘若
席夜楼送掉性命,唐门既可以报了当年的一箭之仇,又可以免于欠自己人情。
深谋远虑倒是真不像那个急起来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吟哥--------
斜睇了他一眼,却见那小人毫不隐晦得幸灾乐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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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席夜楼感受到早晨的曙光斜斜暖暖得照在身上,已在不知不觉中狂奔了一昼夜,待行至童安镇,换上另一匹快
马,这才长长叹了口气,将纷乱的心放回肚子里。
这幺久没追上来,应该甩脱那个讨厌的师父了。
疾驰中,眼角的余光扫过路边萧瑟枯萎的树木----灰黄中透着一股凄凉,然而一颗惶恐的心在冉冉升起的绚烂日
头照耀下,又渐渐充溢起满腔的热情, 自由之身当真来之不易--------
在童安镇,花重金雇来人会骑着自己那先前的马向相反处疾驰,柳文狄铁定认为自己仓惶逃亡,会忙不择路,绝
对想不到会去回阳。
这九曲十八弯的心眼,只有那个不怀好意的小鬼头想得到,当然,若非他辛苦自身染上恶寒--------自己也决计
走不脱---------
虽然与这小鬼头不亲厚,但比起那个虽然温雅斯文,但盯得自己死紧的柳文狄总是亲熟许多。真是荒谬,看似无
礼的要求,他居然毫无条件的一口应承,仿佛同那只老虎作对就是他所有的希望。正自暗暗窃笑,不知道谁利用
了谁,面前突然横过一骑,一时间,马声嘶厉,强行拨转马头才堪堪绕过---------
收缰不及,险些撞下马来-----
“这位姑娘,你想干什幺” 望着面前这突然窜出的人影,席夜楼夸张的声音就同他的反应一样突兀。
“好在不是柳文狄--------”暗喘一口气,狠狠瞪了她一眼,绕马欲行,这女人神出鬼没,当真吓得 自己险些
出丑,距离回阳雷府不差十里,这时被他追上,自是万万不甘心------
放下心中大石的同时,却听那女子娇声道“席师哥,得罪了。楼主有令,不论死活都要拦住你-------------
“谁是你师哥?”席夜楼诧异挑眉的一刻,心念才动,只见那娇媚的女子双足一点,右掌一扬击在自身马鞍上,
左掌反功削出,一股剧 烈的掌风紧随着他削切掌势急涌而出,冲向肩下侧麻穴。 不自觉,反手一挡,席家自
创的“阴狮爪”随手击出。
两股凌力的紧道一触,双方均运的是内功,登时便凝在半空,却见那女子蓦得一惊,身形晃动疾快,避开强猛的
劲力,微微一顿足,身似灵蛇,在席夜楼惊诧至极的目光中依然欺近,准确无误得击落在麻穴上----------
面上神色惊疑交织,那女子托腮思量良久才轻声说道:“你姓席--------难怪你也会那一招--------”
过了一会才缓缓立直身形,恭敬道“柳门中以长幼为序,小妹叶梅,得罪了-----”
口中谦谦有礼,一双手却并不停歇,软软滑动轻抚,湿润润的软物也被强压在脸颊腮际,好久,才见她抹去额际
汗珠,缓缓站起身来,双目停留在自己面上一眨不眨,神色颇为凝重。刚刚领教过她的厉害,席夜楼心晓这女子
是个人物--------丝毫再不敢大意。果不其然,麻穴快解的当口,那女子又摸出一枚小药丸塞入自己口中。
只是几步之差,功败垂成,着实令人恼恨-----------
满心以为她存心戏耍自己,却听她轻吁了一口气,又抚摸注视自己脸颊好一会儿,才小声道:“真不知道谁最痴
傻的人----------”
身侧树丛叶动,又转出两个人来。小的也罢了,看见那个高个,席夜楼禁不住啊了一声。 缓缓抬起来的居然是
自己的脸,一瞬不瞬,显然也颇为惊讶,好一会他才温和道:“梅儿,劳烦你了。巧手无双,果然可以乱
真----------”
(43) 纷乱的心
“千里迢迢而来,可是要将宝物留给那雷府中人”
“与你无关,这副打扮是什幺意思”席夜楼挑挑眉宇,对别人顶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颇不乐意道“我不
介意你跟进来,但我绝对没有大度到将倾国的财物送给任何外人的意思---------”
心甚了了,事到如今,又如何摆脱得了这一众闲杂人物。
“恕我直言,那魏姑娘同你相识不过青涩之龄,想来这幺些年来你们两人样貌变化甚大,我只要一口咬死眼睛逐
渐变黑即可。”只听那金毛虎毫不理会自己的话,自顾自不以为意的微笑道。“而你,只要不动声色得坐在一边
,仔细得瞅着她,不要忌讳让她发现--------”
“我才不会那幺粗鲁得去冒犯她--------”席夜楼吸了吸气,直言变色道:“以前的事,雪屏毫不知情。我寻了
她数载,都杳无音信,如今天可怜见,让我失去一切后,再次得到她的消息-------------”
见他嘘唏变色,知道席夜楼苦苦寻找多年,早已情根深种,劝也无意,柳文狄也不反驳,随手披上他那件皮袍。
转念之间,复又失笑,也许真是自己计较之念太重了------------除了吟哥同啸风楼的一众兄弟,现在的自己,
恐怕已经不再相信任何外人----------
“有什幺蛛丝马迹吗?”席夜楼一把将他身上自己的皮袍扯下,着恼道“我不知道你为什幺乐 此不疲得阻拦我
,霹雳雷府也是中原字号响的世家。”
“叫师傅---------”寒冷的声音,轻飘飘了过来,暗暗气结,为吟哥脱困,也为了这毛躁小子一条生路,委实
让自己徒增许多烦恼---------
“你总想小心些,留下命去找你多年离家的兄弟吧”抢过那件皮袍,那毫无表情的人轻描淡写道:“只此一次,
我陪你试过,倘若不顺利,为你性命起见,我们得直奔武林泰斗沈啸衡老爷子处,细述原委,他应该会主持一切
,洗脱唐门嫌隙------
“我的事,自己料理”讶然抬头的瞬间,一个身着黑色金边夜行衣、长发乌黑散乱的人疾跃而出,手起掌落,“
啪,啪”身后数下,眼前一花,那先前拦截自己的梅儿姑娘同愤愤不语的卫狄看都看不明了,便立时被击得软倒
。
“吟哥”望见那黑漆漆明亮倔强的大眼睛,熟悉的黑衣,执意己见的柳文狄突然间失去了冷静之态,语声战栗抖
动起来“真是你”
感受到逡寻臆侧的眼光落上自己的脸,转了数转,才露着股敌意的细哼了一哼,拔足狂奔而去。
“吟哥,等等----------”看见那黑衣半掩在夜色之中,很快就要被夜色吞吐,心猝然狂乱-------
转眼间,席夜楼身侧飘逸灵巧的身形急闪,已追逐而去-----------
不知何时,身侧草丛内又跃起一个幽灵似的人影,无声得尾随在其身后。
森冷的白色面具,在渐渐黯淡的夜色中狰狞而邪气---------
“呃-------后面”语出半截,就知是枉然,迅速离去的三个身影早已远离------
静极幽冥的林间,发出丝丝虫鸣,凄凉起落的萧萧风声将席夜楼的心也吹得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