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安瞪视着面目慈祥的老人,一脸的疑惑。心中已不停地回忆起与那人的种种巧合,离奇的相遇,出奇的默契
,意外的死亡,一切怎么都那么的巧合......“不......不可能。”他继继续续地道。“周子安!”始终跪在地
下的九王突然直起身来,怒视周子安,“周子安你有何面目配当我中宋的大将,被一个小小的细作迷惑,到如今
还不知醒悟。堂堂太师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如若不信,明天朝堂之上,自可见分晓。”“他如今是海升的使者,
代国主出使中宋,明天会上朝见驾。你跟着九王自然能见到。希望到时你能重回海域,那些将士还在等着你。”
太师高声道,脸上安详之色已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穆。
“......下官领命!”周子安踉跄着起身,“下官先告辞了。”堂内两人看着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对视一眼。
九王从地上爬起身,“看来他已经相信了,是不是应该走下一步棋了?”
宗泽颤了颤,掩面长叹,“生灵涂炭啊,生灵涂炭。”“太师。你不是常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吗?相信天下臣民
知道老太师的苦心也会体谅的。”九王扶住老人的胳膊。“......你也是这样想吗?”老人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年
轻人,混浊的目光中带着丝丝痛心。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坚定地点点头,“太师,你心软了。”“......老了,老了。心也老了,没有你们年轻人的
执着了。其实他现在过得不错,我也心安了。如今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我个人所谋,宗泽也算对得起先帝了。”
外国使馆建在城东,远离皇城而又不失热闹。馆外就是几条繁华大街,中宋的繁荣尽收眼底。只是夜深人静时刻
,街上也是空旷一片。使馆内,一个布置华丽的房间里,一个身穿华丽短袍的少年正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手中的书
本,眼神却止不住地往帘后飘。终于,帘后的人忍不住了,一把将他扯到帘后。“玉!等下他来了。”少年担忧
地四处张望,身体微微地颤抖着。被叫做玉的少年从帘后露出头来,竟是白家庄的白玉公子。白玉公子察看了一
番,缩回头去,“放心。你以为我的功夫是白练的,他还没到。”又猛拍了紧张的少年一下,“叫什么叫,就算
我不拉你,等下你还是这么紧张不露馅才怪。珍啊珍,你说到底谁是哥哥,你怎么胆子那么小,一点也没有父亲
大人的魄力。”被称做珍的少年面目如画,眼角似乎还带着些忧郁,听见他这话也不生气,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一想到我曾经骗过他,我就......”“骗过怎么啦。”白玉怒目而视,压底了声音
切齿道,“你也不想想他杀了我们海升那么多人,抢了我们多少珍珠。你还对他有愧疚之心。”珍没有反驳,只
是眼底的神色还是没有释然。白玉看看他,却又不忍心再责怪下去,“我可是瞒着江统领偷偷地来替你打气的。
算了,算了,大不了再帮你一回。”珍转忧为喜,“玉,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嘿嘿......”白玉的反应则是“
唰唰”在他身上点了两下,吹吹指尖,笑嘻嘻地对一脸疑惑地人道,“我怕等下你跑出来或者怎么的,把计划弄
坏了。”周子安顺着使馆的围墙张望了几下,飞身上墙,跃进花园。当年刚刚中了武状元的时候,曾经受邀到这
里献艺过的,当时的馆主详略地向他介绍过各国使者的住处,不想如今却派上了用处。在回廊外深吸了一口气,
周子安心中做着自己也不愿相信的祈祷,趁着守卫换班的间隙,翻身进入回廊,隐入暗处。窗子还透着光,周子
安的心却沉了下去。他也是亮灯到深夜的,因为他喜欢中宋的学问,夜夜研读不倦。窗上的蜡纸被轻轻地捅开,
屋内似乎正在研读书本的少年似乎没有任何察觉,仍然认真地翻看着书本。灯光下,只能看见一个不甚高大的身
影,侧着头认真读书。周子安盯着他的侧脸,摒住了呼吸。
时间慢慢流逝,屋里的少年打了个呵欠,揉揉眼,似乎觉得灯光太暗了,回过身一手拿一旁的剪刀,一手拿开灯
罩。一张如画的精致面孔映在灯光下。窗户猛地一响,少年一惊,抬头。一把大刀迎面而来,有人怒目跃窗而入
。
少年赶紧把灯罩砸向他,手里的剪刀无措地护在身前,一边急忙像后退。
大刀迅速逼近,无声地刺入他的胸口,鲜血一下子浸润了衣衫。“你......”少年瞪着大大的眼睛,恐怖地看着
眼前蒙面的男子。鲜血从他的身上流出来,周子安却感觉自己的心在抽痛。不,他是骗子,杀了他才是你应该做
的事。“来人啦,有刺客。”屋外突然有人大喊,脚步声匆忙向着这边来了。周子安抽出刀,看着慢慢倒在地下
的少年,慢慢走向窗口,跃窗而出。屋内原本倒在地下的少年却飞快地爬起来,一手捂住伤口,奔到内间床边,
拉开纱账,露出一张担忧不已的面孔,他飞快地解开对方的穴道,“珍,赶紧去把人打发走。”珍连滚带爬地下
了床,把少年扶到床上。“你流了好多血。”“死不了,放心吧,他对你还算手下留情。”脚步声越来越近,珍
拉过被子往白玉身上一盖,回身跑到外屋,一口气吹灭灯光。
而床上的少年慢慢伸手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已是一脸的大汗。“胡闹!”城郊的一处秘密宅院,奇珠满面怒容
地瞪着跪在面前的少年,手中的茶杯作势砸他,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狠狠地砸在地上。旁边身段优雅的修长男子紧
张地眨了眨眼,偷偷地向堂上直挺挺跪着的少年打着眼色。
可少年还是倔强地跪着,大声嚷着,“不是没有弄砸嘛。如果珍一个人说不定都被那个人给杀了。”胸口裹着的
白布又渗出丝丝血红。“你给我住口。”奇珠恨铁不成钢地吼道,“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就行。现在你说你这
个样子怎么回白家庄。”白玉抿了抿嘴,低下头,却低而清晰地道,“我不回去。”“你说什么?”少年一下子
闭了嘴,神色却仍是忿忿不平。“候爷。”江从流轻轻地劝道,“如今周子安已经离开泰州,我们也没必要再派
人驻守了。而且玉公子武艺不凡,还可以帮一些别的忙。这次他的任务也算结束了。你看......”
奇珠看了看堂下面色苍白却掩不住喜色的少年,吼道,“滚下去。”“哼!”少年轻哼了一声,伸手按住胸口,
吃力地起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你说这个孩子怎么那么固执。”奇珠在椅子上坐下,“我原本想让他过一些安逸的生活,他却总是要跳出一些
事来。”“玉公子总会理解你的苦心的。”
20上
这天上午项宝儿没有去店面,一个人待在龙府朝西的阁楼上,对面是一个小型的游乐场。此时一整个街区的小孩
子都在里面玩得热闹。开心的笑声传得龙府里清晰可闻。项宝儿坐在宽宽的栏杆上,趴在木栅栏上,伸着脑袋向
下看。
当初龙在野修路的时候,顺便修了这个游乐场。那时因为街道偏僻难行治安不好的原因,常常有小孩子被拍花子
拍走的事情发生。龙在野听见过以后就顺便修了这个地方。原本与龙府是有扇月洞门连着的,但后来龙在野不知
为什么又让人封死了。现在项宝儿看着楼下的小孩子玩得高高兴兴,既高兴又难受。高兴的是这个游乐场里的木
马、跷跷板之类的东西都是龙在野设计制作的,现在看着这么多孩子玩得开心,觉得非常自豪;难受的是,从这
些设计精巧的玩具上就看得出来,龙在野非常喜欢小孩子,虽说前一段时间他拒绝了一些说亲的,但这并不表示
他永远不会再娶一个女人进门。到那时......项宝儿就是这么一个有点小纠缠的人,当初项记成衣铺刚刚开起来
的时候,喜悦都填满了他,龙在野会再娶妻的事他根本都不想去思考。如今一切趋于平静,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项宝儿认为自己的考虑是非常有根据的,这一段时间龙在野又开始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了,而且还经常让一个
很可爱的小孩子到店里去送甜汤,这不是明摆着吗?项宝儿一想到那个可爱的小瞳就忍不住心里泛酸,自己都喜
欢的小孩,龙在野有可能不喜欢吗?他和街道上的那些小孩子一起玩,都会让他们骑在脖子上。今天也是故意不
去店里,躲开那个小孩子的。只是......看看楼下的一群孩子......
项宝儿就这么一会淡然一会儿忧心地想着,连楼上来了人都不知道。风起突然凑到他身边,看向楼下,“哇,好
多的小孩子啊,怪不得我在院子里都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呢。这个游乐场好别致啊。”项宝儿吓了一跳,扭过头来
,却发现他几乎贴到自己脸上来了,赶紧退开一点,淡淡地应道:“是啊。是龙在野让人做的。”连游乐场这个
词都知道,果然是一个地方来的人。
一个绿色身影一闪,挤到了两人中间,生生把风起挤到一边,“哇,今天的小孩子好多啊,好像许多不是这一条
街的啊。”小绿大声嚷着,双手握住栏杆,隔在两人中间。项宝儿感激地看了看小绿,关心地打量着他仍然苍白
的脸色,“你没事吧,上次受了惊吓好了没?”这几天小绿竟跟在龙腾云的身后,今天怎么单独一个人到这楼上
来了。“......楼上......不会有蛇啊。”小绿结结巴巴地道。风起轻笑了一声,俯到栏杆上。项宝儿笑笑,“
现在府里应该都不会有了,前天我刚让花匠配了一些防治蛇虫的药粉,府里里里外外撒了一遍。以后注意隔一段
时间就撒一遍也就没事了。”小绿一向与铜板亲厚,对自己倒称不上热情,今天看见小绿这番维护的动作,项宝
儿心里还真有几分感动。小绿的反应是把脑袋架在栏杆上,喉咙里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微风徐来,三人不由同
时面向游乐场的方向。“哎哟!这个小孩可真长得好。”风起突然大叫一声。引得其他两人都注意起游乐场的入
口处:一个梳着两个小包包头穿着普通衣衫的小童正站在游乐场的铁栏外,一脚挂在小网格上杆,眼巴巴地向游
乐场里瞅。楼上三人的脸色都变了,项宝儿变得更惆怅,小绿更惨然,只有风起脸上挂满了得意的笑,示威地看
了看小绿。小绿有些畏缩地往宝儿身边靠了靠。项宝儿正一心想着:这真是命中注定。根本没有注意到小绿的异
样。突然有一个少年跑到门口,看着门口的小童,“小瞳,你怎么不进去?我带你来的,他们都得听我的,肯定
不敢欺负你。”正是今天同样赋闲在家的铜板少爷。小瞳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正准备往那热热闹闹的地方走,突
然莫名地一阵冷,反射性地抬头,楼上一人笑得灿烂,却吓得他脸色煞白,一下子放开铜板的衣袖,转身跑走了
。
“小瞳,小瞳!”铜板追了两步,见他急急忙忙地跑远了,生气地跑回来,冲着里面的小孩子就吼,“你们谁欺
负他啦?”一院子里的人各玩各的,没人理他。铜板气呼呼地站了一会儿,看旁边一个小孩子从木马上下来,一
屁股坐上去,抱住马头,不让。
“小绿!”风起将小绿堵在院子的一处角落,“怎么见了我就跑?呵呵......我不是说过不会找你麻烦了。”“
我......什么时候见了你就跑,我有自己的事要做啊。”小绿紧张地盯着他。
“没有就好。我正好有事请你帮忙呢。”“......什么忙?”风起伸过手来,展开,手心一个纯金打造的瓶子。
小绿心一跳,挣扎着道:“什么?”“你应该知道。这个记得一次性让他喝下去。”风起一把将瓶子塞进他的手
心,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好好干。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们那一船人想想啊......”“你......”小绿
咬住牙,脸色惨白,半晌,猛地一扔手中的瓶子,回头一头扎到墙上。
风起已有准备,左手一捞,右手一拉,两样都到了他的手中。看着小绿紧紧闭着的双眼,甩开他的衣服。“想不
到你对龙在野还蛮忠心的嘛,不过你怎么总是怀疑我要害他。这个我可我千辛万苦带过来的,幸福泉水,如果你
不信的话可以闻闻,看是不是你熟悉的味道。而且今天你也看见了,龙在野确实需要一个儿子,项宝儿也会愿意
。你可是帮了他的大忙......”小绿眼开红红的双眼,喘着粗气,“虽然......我很小就离开了太清,但我也知
道,从来没有人在太清国以外能平安生下精石。更别说把他养大。”风起点点头,“你记性不错。不过,你所说
的只是针对你们平民而言。而龙在野不在此例。”
小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在此例,那么只有......“祭师以及他们的一家人,只有他们因为关系着国家的存亡
,世代保持着巨大的生育能力,更何况......他这个祭师的长子。”“什么?”小绿的声音都在发抖,不是害怕
也不是惊喜,只是太过意外。他曾经偷偷想过龙在野在太清的地位肯定不低,但没想到会是如此地崇高。祭师以
及他的家人在太清都是神一样的存在。
“......”风起再次伸过手,小绿盯着他手心的金色瓶子,艰难地决断......
“小绿!”突然桂花林边传来一声大叫。“哎!”小绿飞快地应道,同时脚不沾地地飞奔而去。“总管,你找我
啊。”
龙腾云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我看你是一天不挨骂就不舒服,今天又偷偷跑回来......”
小绿哎哟哎哟地求饶,声音却怎么听怎么高昂。这天晚上龙在野很晚才回来,项宝儿铜板两人正趴在床上玩七巧
板,看他一脸严肃的表情也不敢问。项宝儿打了水来让他濑洗,铜板一个人玩,时不时地偷看一下龙在野的脸色
。过了一会儿,感觉他好像不是那么心情恶劣了,悄悄地把开巧板递过去,“这个怎么也过不去?”
龙在野看了一眼,点点他的额头,“到现在你一副还没有拼好,宝儿可比你快多了。”
铜板嘿嘿笑,倚过去坐着,不说话。项宝儿收拾好濑洗用具,回来就看见两人有说有笑地趴在床上了,心情一下
子开朗许多,也爬上去,凑到一块。
20下
日子又平平和和地过了几天,惟一的不太愉快就是隔壁卖甜汤的那个小孩子不见了,街道上人人咒骂那个该杀千
刀的拍花子。这么可爱的小孩也下得了手,害得那个年轻的爹甜汤也不卖了,整个人傻了一样。报了官,却没有
一点线索。铜板气得站在门口大骂,久已不用的乡下肮脏话从街头骂到街尾。项宝儿心中也不太舒服,这个小孩
子,看见他的时候心里有点不痛快,但更多的还是喜欢,现在突然丢了,小小的孩子在外面真不知过得什么日子
。龙在野只得跟他们说已托了神通广大的朋友帮忙找。才算让家里平静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