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在野拉了他一下,没拉动就放了手,退回到椅子上坐下。打量着面前感激涕零的男人,“你要谢我龙在野,我
就受了,谢什么祭子,我是真不知道。”男子愣了一下,趴到地上,发着抖诚惶诚恐地道:“小人该死,
祭......公子来中宋自然是伪装而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以往多有怠慢,真是该死。公子大人有大量,网开一
面。”边说边嗵嗵地嗑起头来。龙在野看着他缩缩发抖的样子并不是作假,后面小瞳也是面色煞白,低着头,再
不敢乱瞄了。
龙在野皱了皱眉,靠到椅子上,慢悠悠地道:“你们是太清人?”青年男子犹豫着抬头又不敢,最后还是微微点
了点头。“怎么来了中宋?”龙在野的声音没有温度。“......”男子紧抿着嘴。“......”“......小
人......做错了事,没有脸待在太清就离开了......”龙在野没说话,茶杯盖一下一下地划着茶杯,发出“哧啦
哧啦”地声音。
男子贴在地面上的手紧紧地攥着,看得出来非常紧张,他虽然低着头,但是龙在野还是能看出他在不停地打量着
什么,脑袋犹豫不决地一会儿抬高一会儿又低下去。龙在野一直不说话,只是打量着他瘦弱的身体,他慢慢地也
感觉龙在野的目光盯在身上,一点也不敢动了。站在门边的仆人伸头看了看屋内的情况,碰上龙在野的目兴,竟
然也有点怯怯的感觉,赶紧缩回头正正经经地守着门。“小瞳,到叔叔这里来。”龙在野放下茶杯,笑眯眯地招
呼着那个紧张地看看父亲又看看自己的小孩子。小瞳抬起头去看父亲,慢慢往前爬了爬。看着龙在野的笑容还是
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他身边。龙在野把他抱到腿上,对地上的人说,“你也起来吧,我府里不喜欢别
人跪来跪去的。”也不管他起不起来,顺手就从桌上拿了一个小点心递给小瞳。小瞳一直是喜欢这个高大开朗的
叔叔的,在他的印象里只有爹爹是这样的吧。这两天被桑妈叮嘱了许多遍这位叔叔是可怕的,掌握着他们的生死
的。可是他真的看不出叔叔有什么可怕的啊。现在他又看了眼站到一边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桑妈,可是面前的叔叔
真的很亲切啊,小手还是忍不住接过了点心。“呵呵,吃吧,小瞳以后可以经常到叔叔家来玩啊,铜板小叔叔一
直想你跟他一起到游乐场去玩......”小瞳把点心塞进嘴里,有点疑惑地眨了眨眼,“......哥哥......铜板哥
哥......”他一直喊铜板哥哥的。龙在野听懂了,脸有点黑。但是自然不会和孩子计较 。“恩......你应该叫
叔叔。”
“为什么?”小瞳认真地问,小手塞在嘴巴里。“因为他们是叔叔的爱人,你喊我叔叔,他就是小叔叔。”龙在
野也认真地回答。
小瞳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现在还在那边做甜汤?”青年赶紧点点头。“是的。小本生意,不过也够我们父子两
个生活了。”
龙在野点点头,“你的甜汤做得不错。儿子也教得不错。”青年不知如何应答,只好僵僵地笑着。自从小绿偷偷
告诉他这个人有那么大权力,能保护他们父子,他就开始紧张了。他一向是不愿求人的,可是为了儿子为了生存
不得不......而且还有那么多同船的人,大家都是东躲西藏,如果能得到这个人的特赦,也许......他越想越紧
张,心里开始发慌,他这辈子做得最勇敢的事就是带着儿子一起离开了那个家,偷渡离开了太清。现在一想到要
利用这个一直对他们很好的人,他就不知如何开口。
深呼吸,深呼吸。“叔叔,你能救宋伯伯他们吗?”儿子的一句话一下子把他炸闷了。怎么办,怎么办。他僵僵
地站着,脑袋似乎要低到脚面上去。龙在野眼光微微一扫,“宋伯伯是谁?为什么要救他们?他们怎么了?”
青年人紧张地吸着气,不敢想龙在野会有什么反应。小瞳看着龙在野的面孔,却并不害怕,“宋伯伯就是和我们
一条船走了好多天的那个伯伯啊,他们都和我们一起下船的。 恩......有人在追追......七我们,会杀死我们
。他们说只有叔叔能救他们啊。”随着小瞳的话,青年已是冷汗淋漓,也许我应该阻止小瞳说这些,可是不说就
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求人的窘迫在他身上十分明显,想必是个自尊非常强的人吧。“恩。可是叔叔没办法救他们
啊。”龙在野这样回答。“哼,叛国者还想求饶。现在饶你们一命已是网开一面了,你们还不快回去想办法请罪
。”屋外一人冷声道,同时在这初夏竟夹着一股冷风而入。小瞳一下子趴到龙在野身上,青年虽然强忍着,但还
是在瑟瑟发抖。“小李!”龙在野放下小瞳冲门外喊,门外的仆人赶紧跑进来,把这一对父子带了出去。
“我们也许应该好好谈一谈。”龙在野看着面前明显睡眠不足的人道。风起抬起熊猫眼瞅了瞅他,点点头。“我
不管你是做什么的或者有什么权势,我只想说都跟我无关,你找的那个什么祭子不是我。显然现在误会的不只你
一个人。”风起定定地盯着面前的茶怀,“就是说你不承认你是祭子了。”龙在野点头,原本就不是,又何来承
认一说。祭师都确定过你的画像,怎么可能会错。不过你如此坚决,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反正最后你还是得乖乖
地和我一起回太清。“那好吧。不是就不是。”风起这样说。风起好像真的不再追究,龙府里再次恢复了和平。
22上
世界上的事往往总是会出人意料,只是这次龙在野没想到会这么立竿见影。周子安去了沿海,一定会给奇珠的生
意带来一定的影响。但是谁也没想到竟是......这天龙在野经过天香楼,正准备进去饮杯茶,就听见楼上有人砸
杯怒吼的声音,“这是要我的命啊,这是灭了我海升国的国运啊。......”龙在野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一定是那个
一向豪爽的奇珠,只是今天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如此的苍凉。
怎么回事?龙在野心中浮上几丝疑问几丝不安,赶紧一甩手蹬蹬蹬地上楼,进包厢。
果然是奇珠,只是现在的他却是满脸苍白,一身狼藉,不知已喝了多久了。
“怎么回事?”龙在野问后面跟上来的小伙计。“龙爷,我们也不清楚。奇老板今天一大早就来了,一直喝到现
在,气凶凶的,我们也不敢劝。”天香楼原来就是龙家的产业,这个小伙计对龙在野以及他的几个朋友也很是熟
悉。
“恩,做点醒酒汤来。”龙在野挥挥手,小伙计马上去办了。龙在野走进包厢,奇珠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喝,地
上已摔坏了几个酒坛子。
看样子事情不小,奇珠一向是笑脸迎人,尤其是对龙在野,今天却是这种听之任之的态度。
“奇老板,出了什么事?”龙在野在他对面座下,伸手拿过他的酒坛,给他斟酒。
奇珠红着眼看着他,去拿酒碗的手抖个不停。龙在野砰地放下酒坛,握住他颤抖的手。“到底怎么回
事?”“......五千多人......一个不留......都死了,都死了......”奇珠哆嗦着嘴唇,挣开他的手,拿起酒
碗,一饮而尽。“......”龙在野愣了,难道......“什么五千多人?什么意思?”“哈哈......什么意思?”
奇珠一下子站起来,带得桌子上的东西啪啪往下掉。
“什么意思?五千多人,我家族的五千好儿郎全死在中宋护海将军的手里。一年的收成全部被抢了......你
的......你的货也别想了......什么都别想了。哼哼,姓周的,赵家王朝,......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等着等着
......”奇珠大声吼道,双手握成了拳头,怒气冲冲。龙在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封信难道没有送到?他不是
已经决定收手了,怎么又会大打出手?杀了奇珠的人,劫了他的货?五千人,这决不仅仅是商人与土匪之间的纠
葛,已经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厮杀了。小伙计端着托盘站在门外,吓得瑟瑟发抖。奇珠这番话是要掉脑袋的。“
把汤拿进来。”龙在野若无其事地道。小伙计战战兢兢地走进来,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奇珠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小伙计慢慢往外走,犹豫了一下突然轻声道,“刚才好像有什么人在这边打听什么似的,现在已经走了。”龙在
野挥挥手,他蹭蹭地跑了出去。龙在野看着对面须发凌乱的男人,慢悠悠地道,“你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我是要
报官的。”
奇珠抄起桌上的汤,也不顾烫,一气饮下。转身就向外走。在门边回头看看那个一向波澜不惊的人。龙在野悠悠
地饮着茶,看着街道。等兵将四处搜捕奇珠等人时,海升国的人已如海水蒸发一样消失在空气中。
龙在野出了天香楼,走向斜对面的龙记珠行。有些事看样子得好好谋划谋划了。
在龙在野与龙腾云商量着珠行生意如何继续的时候,奇珠也去见了一个人。
“侯爷找我不知有什么事?”风起靠在太师椅上,脚跷上面前的书桌。“使者大人,我确实有事相求。”奇珠坐
在侧面的客座上,沉着声音道,“当初大人托我寻找祭子,我已完成。今天希望大人兑现当初的诺言。”风起懒
懒地挥着扇子,仿佛不见对方沉痛的表情。“恩。风某言出必践。二十条战船上个月已从太清出发,在过个几天
想必就能到达海边。”
奇珠从听到那个噩耗开始就没舒展开的眉头扬了起来,“如此之快。使者果然是信人。”
风起不为所动,“只要你再帮我一个小忙。这二十条船就是你们的。”“使者尽管吩咐。”风起摇着扇子,鹰眼
中闪着捕食的光芒,笑起来:“到时自然会通知你。”
项宝儿今天很早就关了店门。王师傅不见了,他平时就住在店铺的后院里,每天项宝儿和周怀袖到的时候,他都
已经开了店门坐在门边吃早餐。今天项宝儿他们到的时候铺子还没有开。项宝儿开了门,到后院屋子里找了个遍
,师傅不见了。东西一样没少,甚至他一直不离手的尺子也丢在家里。赶紧打发周怀袖到四周找了找,也是一无
所获。两人在店里疑惑地等到傍晚,王师傅也没回来。“也许是临时有事出门了。过几天就回来了。”周怀袖这
样安慰项宝儿。
项宝儿点点头,现在好像只有这样想了。只是师傅没有家人,年纪又大了,有什么事这样急着去办,连个话都不
留。项宝儿边算这个月的家用边烦恼。哎,这一段时间怎么那么多事。小绿端着项宝儿平常喝汤的小罐子进来,
“咳......你的汤。趁热喝。”项宝儿笑笑,继续拔拉着算盘。“不是临睡前才喝的吗?”“今天两位龙爷还没
有回来,说不定很晚才到家。我们先吃点东西垫垫吧。铜板的我已经拿给他了。”小绿有点紧张地把罐子端到宝
儿面前。揭开盖子。“恩。好香啊。我真的有点饿了。”项宝儿边说边拿开桌子上的东西,接过小绿手上的罐子
。“你吃过了?”“是啊,我下班回来在路上吃了东西。”小绿低着头去看桌上的账簿,眼睛却止不住地往项宝
儿脸上瞄。项宝儿用勺子轻轻地盛着汤喝,见小绿看着有点紧张地看着自己,心情竟然一下子好起来。“很好吃
。”他说。小绿点点头,局促地扭过头去。大概是今天真的忙过头,一罐子汤项宝儿几大口就吃完了,竟然感觉
还想吃。
“怎么样?”小绿观察着他的表情若无其事地问。“不错。宋大婶的汤做得越来越好吃了。”项宝儿笑着把罐子
翻过来,看着里面,“我还想吃点。”“想吃也不能吃了。马上就开饭了。”屋外有人接口,项宝儿马上放下罐
子,迎了上去。
小绿赶紧拿过空罐子,往外走。项宝儿正跟进来的人诉苦,“龙在野,今天店里的王师傅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
?......”龙在野脱下外套,接过项宝儿递来的便装。“什么时候的事?”看见小绿拿着罐子往外走也没在意,
小绿现在主动和宝儿亲热,家里岂不更和睦。不错。......刚换好衣服,小平就过来喊吃饭。两人来到大厅,却
发现多了一个人。“万浩然!什么时候来的?”龙在野放开项宝儿的肩膀,走过去。万浩然手里拿着筷子,眼睛
盯着桌子上陆续上来的菜,笑了笑,“刚来。噌口饭吃。”
龙在野看他一脸灰败的模样,联想到今天听到的消息,心里叹了口气。口中却大笑道,“你小子,噌饭不是一天
两天了啊。下次再来记得带米。”万浩然竟然少见的没有回嘴。菜上完了,一桌子人也坐满了。万浩然第一个开
吃,家里人都习惯他的随意了。风起却是第一次见万浩然,很是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龙在野为两人介绍了一下
。万浩然眼都没抬。风起不以为意地笑笑,心里却在暗道:这个人哪里有一点皇室气质?这个性格能做得了上位
者吗?饭后万浩然一句话不说,又拉着龙在野拼酒,风起也凑了过去。三个人在院子里抱着酒坛狠狠干了几坛,
时而大嚷大叫,时而闷头大饮,几日的不快似乎都消失怠尽了。万浩然喝得酩酊大醉,项宝儿都为他收拾好了房
间,他还是坚持着摇摇晃晃地走了。
龙在野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有些自责,如果当初再加一把力,也许......没有也许,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想如果
都是枉然的了。龙在野不知道万浩然心里所烦之事其实并非他以为的那件。今天万浩然无意中听到赵紫阳与他的
老友对话,竟然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他一向思想简单,这件事压得他吐不过气来,可是......还是得弄清楚。
万浩然跌跌跌撞撞的回到镖局,一头撞进赵紫阳的房间。“......我要知道所有的事情......什么外公去世,什
么宗太师?跟我有什么关系?”房间里担心了一天的人松了口气,一直跟着他的赵紫阳从后面走进来,扶住他的
手臂,“浩然,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你得冷静。”“是啊,九王爷。你是太师最后的希望,也是我中宋最后的
希望。可不能逞一时之快啊。”满脸皱纹的老人从灯光下转过头来,竟然是项宝儿的师傅。他轻轻松松丢下一颗
炸弹。“王御官!”赵紫阳沉声道,他一直不想告诉万浩然那些事。万铭大哥把儿子托付给他时,就已跟他说明
了一切,更明言不想万浩然卷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赵紫阳也认为那些皇宫秘事只会给万浩然带来烦恼,他
天生就不是适合明争暗斗的人。“赵大人,九王爷现在也长大了,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难道你想让他一辈子只
做个小小的镖师。”王御官不为所动,一向浑浊的双眼竟然无比的精亮。王御官口中的故事与宗太师所说的并不
是同一个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