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之环——初行

心地帮他查了，还顺便在联络人中加了自己的号码。

这时他们前面的萧沁华和陈依柔也回望过来，一脸好奇地看徐语辰那银色的手机。

“徐语辰有手机？最新型号啊。嗯哼，以后问功课就方便多了。”

“语辰同学，我也来加你吧。”

萧沁华和陈依柔先后说著，然后就拿出手机，三人开始互相交换号码起来。岂料“徐语辰有手机”彷佛是多么惊

天动地的大新闻，一下子传遍整个车厢，吵杂的喧哗忽然爆出来。众人纷纷争著要他的手机号码，于俊衡乾脆当

起代理人，将那串数字大声公布；比较要好的朋友更是威胁似的强迫徐语辰在连络人里加上他们的名字，场面实

在又热闹又可爱。

“不愧是品学兼优的模范生呢，徐语辰。以后你就不能清静了吧？”萧沁华优雅地以两只手指轻托下巴地调笑著

，俨然一副大小姐的气质：“嗯哼，那我要将哪份暑期作业委托给你好呢？”

于俊衡同情地摇摇头，可俊逸的脸上却勾上邪魅的嘴角：“哈哈，萧妹你说错了，用模范生怎足够形容我们这位

徐君——徐语辰？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又教功课又肯帮同学，而且还……嘿，我坚持要用天使来形容徐君。”

在那句“而且还”之后，其实是“很好骗”；不过这种伤人的话当然要消音了。

徐语辰反倒是习惯被这两位友人调侃，只是予以平静的微笑，依然乖乖听著大家抛出的专属数字，并录进手机中

。

转眼间，“哥”这个字就从清单的第一页迫出去。

到渡假村后，徐语辰便跟隔壁及前座的朋友们一起迈步，马上又形成注目的小团队。四个成绩优异且外貌出众的

年轻男女，一个就已经够抢镜了，更何况是四个走在一起。因此渡假村的工作人员好奇地打量这群活泼开朗的学

生时，总会有意无意将目光扫到徐语辰四人身上。

高中一年级时，全班同学根据成绩与能力分成多个学习小组，徐语辰便就此结识了贵丽的萧沁华、风流的于俊衡

和闲静的陈依柔三位高材生。起初他还觉得学习小组是严肃而无聊的东西，是老师用来束缚学生温习的方法，不

过当小组内的三个人都展现出个人独特的魅力时，徐语辰很快就投入起来。没多久，他们便成为知心好友，在课

堂上要嘻闹，课余时也堆在一起聊天。

总是一起出没。

四人的步伐各不同：徐语辰的悠闲，萧沁华的傲然，于俊衡的轻佻，陈依柔的安宁。不过，他们却总会为对方调

整步速，或高或低，或快或慢，让大家走在同一水平线上。

维系著他们的，是太阳般温暖而纯粹的友谊。

——当时，徐语辰是这么想的。

顶著哥哥为他买的太阳帽，戴著哥哥为他挑的太阳眼镜，穿著哥哥为他选的夏装外套，小心地避免自己天生敏感

的皮肤在太阳下晒伤……一直在保护罩内，不曾真正地接触过阳光的徐语辰，向来都是这么想的。

是太阳的友谊。

所以，他们才能躺在宿屋外面的空地，愉快地诉说遥远的梦。

“长大吗？哈，本人要做个大富豪，掌握全球经济，再来就要征服世界，然后……”

“然后是将全世界的美女拐回公寓？”

“萧妹真爱开玩笑，要也是我被美女拐吧？那萧妹你又如何？”

“嗯哼，我要跟我可爱的小依柔共织爱巢啊。”

“嘿，不愧是萧沁华，够直接。这就是我最欣赏萧妹的地方。”

“沁、沁华，别胡说啦……咦？欸？到我说吗？事先声明，别笑我……我想结婚。”

“柔妹，我不会笑啊，猜得到。”

“嗯哼，小依柔，我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啊。”

“别、别开玩笑了……那个，语辰同学呢？”

“是呢，徐语辰在当哑巴喔。”

“唉，徐君啊徐君，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避而不谈吗？好，作为你的莫逆之交，我先来猜猜——是当大慈善家吗？

还是圣僧？踏上普渡众生之路？”

“嗯？不是啊。”

徐语辰闭上眼睑，不许刺眼的阳光耍赖地偷溜到眼镜底下，钻进眼睛。

“我想飞。”

语毕，眼皮底下便浮现徐斐然那对泛著银光的紫翼。

第二卷　隐月－Ⅲ.薄荷水

“沁华。”

在渡假村餐厅吃过午饭后，趁著于俊衡和陈依柔去洗手间，徐语辰唤住了正慢条斯理喝咖啡的萧沁华，问她有关

薄荷水的事。

记得上星期五，萧沁华握著一瓶透明的水在于俊衡面前摇啊摇，不知是在炫耀还是威迫的，似乎想引诱他喝，结

果于俊衡白著脸恼怒离开。不明就里的徐语辰一问，萧沁华便灿烂地回答：“是让人飞天的薄荷水啊，家传秘制

。”

虽然明知这是夸饰，但徐语辰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向她要了一瓶；萧沁华一愣，最后就是无所谓的将那瓶充满淡淡

薄荷味的液体送了他。

当下，一知道徐语辰还想再要，萧沁华便眯起那双钻石般的眼睛，缝间透露出耀目却又深沉的光芒：“嗯哼。你

喝了吗，感觉怎样？”

徐语辰直率地回答：“老实说，我喝了之后发烧了，不过……我真的飞了，还看到天使。”

彷佛是要回味天空的感觉，徐语辰轻轻抬头，似乎灵魂也跟著飘升，穿过褐色的天花板，返回那蔚蓝洁净的世界

。萧沁华没有作出感想，静默地从自己的名厂皮包内拿出一瓶半满的透明水，手背向上，指骨伸直平握，遮掩掌

内之物，便是俐落的放入徐语辰手上。

“我身上只有这半瓶喔，要是你真的想要，回去后再问我吧。”

徐语辰点头，眼梢向左右偷瞄，然后在桌子下打开了瓶子的活塞，咽一下口水开启忽然乾涩起来的喉咙。学著萧

沁华的动作，他以手挡住小瓶，仰头将里面甘甜的液体倒入腔内；不消一会，凉快的气息便灌通了喉咙和鼻道，

连耳朵也有种清新乾净的感觉。

萧沁华继续若无其事地饮咖啡，锐利的眼神却锁定了她略显紧张的同学。

这个清心寡欲的少年，也会为了美好的幻觉而自甘堕落，在深渊间徘徊吗？

正是思索著，只见徐语辰眨眨眼，勉强向她一笑。

当中带点无奈，但亦充满盼望；萧沁华想，他其实并非预想中那么傻气，他应该也是知道了，经过考虑，才会问

她要“薄荷水”吧。

徐语辰纵使单纯，却也并非无知。

即使第一次时并不知道薄荷水到底是什么，看到方才萧沁华那纯熟的交接物品姿势，他也隐约能猜到薄荷水包含

著什么成份。

——是迷幻药吧？

他当然明白他不该服用。薄荷水也许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也许会令他痛苦难当。

但是，徐语辰只是想再一尝飞翔的滋味。

确确切切，疑幻疑真。那种体验，岂像梦那般模糊虚假。

做梦会痒吗？会痛吗？会热吗？不会。

没有薄荷水的帮助，他将永远不能逃离地下束缚著他双脚的锁链，飞往梦寐以求的天之国度。他也不能再见到温

柔美丽的天使，在自己的手心间跳出华丽的舞姿。

他不会贪心的。

再一次就好了。

然后他会当回乖学生，不会再向萧沁华要的。

这会是最后一次的了。

对，最后一次，好吧？

第二卷　隐月－Ⅳ.迷途

约莫半小时后，徐语辰感到身体沸腾又乏力。他抓出背包的水樽，狠狠喝下几口清水，但愿能保持几分清醒。手

指向内屈曲，脚板用力踏地，暗地试著作出各种小动作。渐渐地，他意识到那不单是身体有变化，更厉害的是精

神上的扭曲。

地面突然长出无数疙瘩，踩上去还有种气球一样的不实感。幼弱的小草忽然合体成鞭子般的蔓藤，缚著他的双脚

，顺延缠绕至脖子上，死箍。可是意识却不同于上次的含糊，现在的他很清楚这不是梦，而是被身体某处所驱动

出来的幻觉。

当幻觉能箍著自己，使自己窒息，幻觉会否成为现实？

“徐君，没事吧？中暑吗？”

肩膀被厚劲的掌力一搭，令徐语辰全身一缩，马上醒了过来。

然后，以微妙的目光盯著那只手。

不至于厌恶，只是有种“多余”的感觉。

见徐语辰回复平日的气息，于俊衡便放开手，纳闷地吹了声口哨：“哎，什么嘛，我每次去完厕所都有洗手，又

不是ＨＩＶ带菌者……多少可爱女生等著我去碰她们，我也没时间呢。”

“对不起。”徐语辰保持一贯的文静道歉，这反而令于俊衡无以应对，只能尴尬地啧啧数声。

不知道为什么，徐语辰很讨厌与别人触碰。

这大约是全班都知道的事了，每次只要有人一碰他，无论是陌生人还是摰友，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得领教他一反

常态的冷凛目光，就像是有严重洁癖。虽然徐语辰也可以编入容易欺负的一群，但他总是待人和善亲切，被闹著

玩也只会开朗地陪大家一起疯，从不发怒；徐语辰就是这么美丽的人，没有人会忍心看他倔著眼角的神情。

是故，同学们都有条不成文协议：不跟徐语辰进行身体接触，就连体育课也不例外。

不过，要是对象是徐斐然，情况又有点不同。

大约是由小便在一起，变成一种习惯吧？徐语辰虽然没有喜欢哥哥碰他，但也不会觉得讨厌或多余，因为是兄弟

。有时候，要是哥哥有心事，他也一定会装作老师的模样主动拍拍哥哥的背脊，陪著哥哥直至落寞消除。

可能，朋友跟哥哥，始终是差了点什么绝对性的羁绊吧。

没多久，徐语辰又感到一阵晕眩。

“沁、萧沁华……”

他想向萧沁华求救。但是当他向走在前头的萧沁华和陈依柔一看，只觉那两道身影化为两滩模糊的黑雾，霍地凝

缩成两点黑斑，再脱蛹而出两只黑蝴蝶。它们若叠在一起，翼上美丽的纹理就像刺绣般精巧；然而若是分开，却

只会变成两头丑陋的飞蛾，扑向树荫内的光。

“大小姐跟侍女嘻玩得正好。少年，你不要插入她们之间。小心大小姐杀了你。”

于俊衡的声音像是被机器过滤了一样，沙哑又低沉，连文字都像是被人换过似的，听得人莫名其妙。不过，这使

徐语辰止住了脚步，不再追逐那双美丽的蝴蝶，只有默默地看著它们相互缠绕，击撞，在光之火焰上跳出绝望凄

惋的舞蹈。

“大小姐不是说过吗？侍女是属于她的。大小姐以阳光为誓契，要以爱束绑侍女，与之永结。少年，你忘记了吗

？”

“有……这回事吗？”

“少年，你真善忘。”

徐语辰不解地看著那两只蝴蝶，它们彷佛在泣笑，伊伊哈哈的笑声不绝于耳，震荡著大脑。感觉就要死了，恐惧

迫使身体打起冷颤，痛苦地磨起牙。徐语辰不自觉地摸著空空如也的左手手腕，焦急地旋转摩擦，终于将天使之

环摸了出来，顿时肌肉一松。

昂起头，天使正向他颔首而笑。

天使！徐语辰的思虑突然清晰起来，脚步跟随天使而飘移。

“喂，徐君！你要到哪里！你不看瀑布吗？”

“下次吧，我有点事。”

徐语辰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便摸著手环，追逐美丽的天使去。

徐语辰用力地跑著，双脚翻翻覆覆踏过平地、野草、软泥，鞋子和裤脚已沾得几块黑浆，连小甲虫咬在袜子上也

不察觉。在直路奔跑，转弯拐角，不知越过多少障碍。但是，他不觉得疲累，也不觉得辛苦。天使就在眼前逗著

他玩快乐的闪躲游戏呢，他不禁笑呵呵地张开双手，想要学鸟儿那般飞翔；然而地面的触感依然如此真实，使他

有点失望。

“能跟天使一起玩就很开心，徐语辰！我告诉你，别贪心！哈哈！”

其实徐语辰很清楚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是些平常绝不会说的话。明知很怪，可是一旦吐出嘴巴外，就感到全身

一轻，像脱光光一样。

忽然溪泉附近出现一个女生，彷徨地左望右望。最初徐语辰以为又是幻觉，不过天使却飘到女生旁边，安慰似地

抚著女生的短发。他正觉得奇怪，女生便眼睛一亮，像看到救生艇般急急跑到他身前：“哥哥，请问你知道Ｃ区

在哪儿吗？”

哥哥？徐语辰扭向后面，倒是看不见自己的哥哥。

“哥哥？Ｃ区……你不知道吗？”

天使以手指轻弹徐语辰的耳朵，徐语辰便马上醒过来，将女生的问题抓住：“啊，Ｃ区吗？我知道，我朋友也是

待在那一区。”徐语辰是个地理高手，他查看周围的环境和路标，再翻看地图，一下子便推测到他们的位置及方

向，便带著女生一起同行。天使则飞在两人之间，好像是守护这两个孩子似的，让徐语辰不住傻笑，让女生摆出

看怪人的表情。

尽管如此，女生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她主动跟徐语辰聊天，说时手臂、手腕和手指不断转啊转的，将原本平淡

的话添上各种颜色，为回程的路途说出一番趣味。

她的名字叫邱乙纯，比徐语辰小三岁。因为是海边村庄长大的纯朴孩子，所以皮肤晒得黑黝黝的，全身散发健康

活力。不怕生的她吱吱渣渣地说著自己迷路的经过：她是跟父母一起来这种山林渡假村玩的，当父母坐在树下甜

蜜蜜欣赏风景时，她就耐不住性子跑去别处玩。果然，不听父母的话是该打屁屁的，她一下子就跑到很远，看山

看水看得很快活，结果就迷路了。

“所以父母说的话一定要听呢，否则就会迷路。虽然那好像是被剥夺了自由，不过要在栏栅里才会安全啊。牧羊

人也只是要保护小羊才将小羊放到栏栅里。要不然，小羊跑掉了，不就不能宰来吃吗，哈哈！”前半段很正气，

最后一句却带点现实的味道……徐语辰不自觉地说出这种不应该对小孩子说的话，只能惹来邱乙纯的苦笑。

“语辰哥，你好残忍，想不到原来你是大野狼呢。”

连天使都可爱地嘟起嘴唇说著“差劲”，戳著他的太阳穴。不过这让徐语辰更兴奋了，托著太阳眼镜，哗啦啦地

将各种平时会说的话和不会说的话，享受著旁边的小姑娘的笑骂，以及天使在他的脑儿一戳再戳。

虽然这次没有飞，不过，感觉真的很好。

藉由进入妄想世界将郁藏在心底的闷话儿迸泄出来，但并没有受到别人的指责，大家都嘻嘻哈哈的。邱乙纯是个

可爱的妹妹，让徐语辰有种当哥哥的感觉；天使也显出难得的俏皮，陪著他一起玩闹。

抵达Ｃ区时，眼见邱乙纯热情地跟他挥手说再见，他真有点不舍得。

不过，迷途的小羊也回到栏栅了吧，迷茫的路途已经终结。

徐语辰轻笑，默默转过身。

天使不再。

第二卷　隐月－Ⅴ.夜里的问候

“于先生，我们今晚可以一起玩吗？”

“既然徐君你诚心恳求我，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了，等我洗个澡再上床陪你慢慢玩通宵吧。对了，要玩火辣辣的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