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会意自己说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且拆了自个儿的台,小师爷脸羞愧地涨红,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祈临一听,愣了愣,愕然地问着使节:「阿罗斯?」
使节─也就是那个与太守大人有相似面貌,且三番两次调戏小师爷的莫名男人─阿罗斯摆摆手道:「没办法,谁
叫小美人上对了我的胃口,一亲芳泽不为过吧?」
「阿罗斯!」祈临头痛。
「你!」
小师爷见阿罗斯没有悔意,反而说得理所当然,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又想大呼小叫,太守大人却在此时一个淡淡
的呼唤,让小师爷瞬间安静了下来,不情不愿地瞪着阿罗斯。
「朋朋,外来是客。」不过客人也有分等级与好坏的,像这个偷吻了他的朋朋的男人,无疑是最下等且最坏的一
个客人!
太守大人睨了阿罗斯几眼,颇为轻篾地收回目光,正巧被阿罗斯发现,兴味地对他笑了笑,有些事已经了然于胸
。
小师爷负气坐下,也不顾有客远来,当家户主还没喊「开动」,便自顾自地抓了一只鸡腿往嘴里塞。
祈临见状,实在万分头疼,却又不得不照着礼仪走,殷勤招待阿罗斯:「阿罗斯、山月,我们用饭吧。」
「等一下!你还没说你来干嘛!」小师爷腾地跳起,握住了阿罗欲动箸的手。
祈临再度叹气。
太守大人淡淡瞥过小师爷与阿罗斯相碰的地方,只一眼,那被挑燃的怒意已隐藏在转瞬之间。
阿罗斯则是挑眉看着小师爷。
「就算是使节,也有大好别馆可住,为何偏偏要来一个小小太守的家中?」
阿罗斯盯着小师爷看了一会儿,才微勾唇角,道:「你太聪明,想来是瞒不了你。」
小师爷灵光一闪,「你是说……」
「没错,我是来协助此次重城杀人案件的。」
闻言,小师爷双眸闪过异芒,放开了手。
「杀人凶手已经确定是贵族的人了。」
阿罗斯低头看了自己方才被抓的手腕一眼,应道:「没错,现场所留下的证据能证明凶手是我族人。」
「什么证据……啊!」小师爷恍然大悟,「那根黑羽毛!」
「黑羽毛是忽汗族勇士的象征,是由守护族人的黑鹰身上取下来的。命案现场既然发现了黑羽毛的存在,也就表
示凶手是忽汗族人。」
「这就是证据……」小师爷看向了太守大人。
明白小师爷的视线,太守大人只一眼便避过,然后从怀里取出当日在王大为屋里发现的黑羽毛,唤人拿来一火盆
,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他眼也不眨的将黑羽丢进火盆里─羽随火化,成烟成灰,不复存在。
唯一的证据便这样被太守大人毁于手里,小师爷万分震惊、错愕、不解,却也只能看着黑羽火化。
「我说过……从来没有什么证据。」
太守大人面无表情,音色极冷,小师爷只觉毛骨悚然。
「为什么?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山月!」
「我做了何事?」
「你……临哥哥、阿罗斯,你们都看见了!那证据确实是─」
「抱歉,朋朋。我什么都没看见。」祈临低下头,幽幽地道。
小师爷呆了。
阿罗斯看了太守大人与祈临一眼,彼此交换了讯息,改口道:「我……也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怎么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太诡异了!「你们知道你们所毁的证据是王大为、徐老板与
赵家上下的命吗?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办案。」太守大人冷冷地道,凝着小师爷的眼神中不含一丝愧疚。
「办案?」小师爷气极,忍无可忍,大吼:「你们所谓的办案就是藐视那些人的性命?」明明已经有了证据,好
不容易才得来的证据,为什么不贴榜通缉?为什么?!
「朋朋!」祈临厉声制止。
一旁的阿罗斯也冷哼,「才说你聪明,此刻却又变笨了!」
「朋朋,你不懂就别胡言乱语!」太守大人微怒,语气又冷了几分。
「是!我是不懂!可是你们却将我排挤在外,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就算是逼不得已隐瞒,你们却也从不让我知道
!我是你们的弟弟、小师爷,不是外人啊!」
相对于小师爷的激动,他们三人只是看着,不言不语,没有责备,只是多了一些难言的情绪。
小师爷看不懂,也无心去看懂,咬了咬唇,从口中逼出几字:「……你们太可恶了!」后飞奔离去,临去前回首
望了太守大人一眼,深深的,似一深渊,随着小师爷惊人之语,水面上激溅起了些许水花─
「比起『停留』,你更希望『回归』吗?」
铿一声,美目圆睁,太守大人手中的青瓷杯掉落于地,碎成片片。
「千影。」祈临则是闭了闭眼,才低低一声,一个黑影蓦地出现,「跟着朋朋,别让他丢了。」
「是。」黑影沧桑的声音一答,身影又瞬间消失,如同来时。
「原来他真的很聪明嘛……」阿罗斯喃喃低语。
第六章
自那之后又过了几天,凶手消失了,事件也渐渐平息下来,重城的百姓又回归到原本平静的生活。太守大人之后
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小师爷也放下心来,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只剩下将凶手抓起。
明明心里是这么祈祷着,但隐隐觉得将有暴风来袭,尤其是太守大人与暂住在府中的祈临和阿罗斯近来形踪诡谲
,常半夜商谈却不让他知晓,每每见到他又一副极力隐瞒的模样。三人的行为举止真让小师爷感到不安且迷惑不
已。
平淡的日子又过了几日,皇城终于有了消息下来。
「什么?」一拍案,小师爷掩不住惊讶地失声大喊:「遣调北国境!」
相对于小师爷的震惊,太守大人、祈临与阿罗斯平静许多了,自顾自地喝茶吃点心。
「怎么会这么突然……是因为杀人案件吗?」灵光闪过,小师爷想到了可能性。
太守大人淡淡瞄了他一眼,道:「嗯。」
「该死的!」小师爷咬牙切齿。他早知道重城这次的案件闹得人心惶惶,凶手又迟迟抓不到,皇上迟早会惩罚太
守大人的!果然─一罚便是贬到国界边缘!
「朋朋,别这么激动。来,吃块凉糕。」祈临柔笑,拈了一块糕送到小师爷的嘴边。
小师爷一愣,乖乖地张口,又甜又凉的糕体入口,化去了心中的烦躁。
「好吃吗?特地为你买的。」
「好吃……不对!」开开心心地咬了几下,小师爷傻傻地答,幸好近来长了聪明,没让祈临给牵着鼻子走,实时
回过神来,忙表情一变又要怒吼,「山月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临哥哥都一起受罚?」
祈临见草率不过,只好无奈一叹,看向太守大人。
太守大人放下手中的杯子,修长的身子略为一伸展,半是慵懒半是优雅,双眸则直直地盯着小师爷,声音淡冷:
「别多话,你就留在这里,其它的事不用多管。」
小师爷气结,「为什么不要我多管?何况身为你的师爷,我有理由不随你去吗!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你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太守大人此句话之伤人,让小师爷心一揪,原本因愤怒而灵活的大眼黯然失色,口吻忧郁:「……难道我一点忙
也帮不上吗?」
「山月!」祈临急道,给了太守大人责备的一眼后,转身忙安抚小师爷去。
「朋朋,山月和我们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别想太多好吗?有些事不让你知道是在于安全的考虑,等这事一过,我
保证向你说得清清楚楚好吗?」
小师爷肃颜,态度强势坚决,「反正我不可能乖乖被你们丢下!」
太守大人则眼神一变,深沉起来,隐约闪着忧心,只是没有人看清。
「你在跟我耍性子吗?」
「我没有。」小师爷平静地看着太守大人,对于他的冷锐的目光毫不畏惧。「大家心照不宣,虽然我不明白,但
此行一去怕不是那么简单吧?」
「反正你不能去,我会让千影留下。」太守大人强硬地道,声音更显冰冷。
「你不让我去,那我就跑去陵县衙门的牢里,让那些憎恨我的恶人看看我。」
「你敢!」
「有何不敢?」
太守大人与小师爷僵持不下,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成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上,气氛紧绷,让人以为太守大人与
小师爷对峙的火花即将引爆。
可却在此时,太守大人反而软化了一张冰冷的表情,双眸略微透着温和:「此行危险,我不愿你涉险,你可晓得
?」
「我晓得。」小师爷笑容顿绽,明白太守大人言下之意是答应了。
「不过,凶手不抓吗?」
太守大人瞥了祈临与一直看着好戏的阿罗斯一眼,高深莫测地笑了,「要抓。」
要抓?可是被贬到边境去怎么抓?小师爷的脑袋糊成一团。
「好了,我带朋朋出去走走,你们去整理包袱吧。」祈临一笑,牵起小师爷的手往外头走。
「临哥哥。」
「嗯?」
「山月变得好说话耶。」
祈临噗嗤笑出,低头在小师爷的耳边道:「其实山月很疼你的,他可比我宠你喔!」一如两年前他执意带你走的
宠爱与不舍,自己可是比当事者两人都清楚。「山月对朋朋是刀子口豆腐心,任朋朋捏来揉去无怨无尤呢!」
「啊?真的吗?!」小师爷心中大喜,忙回头去看屋内的两人。
只见太守大人方才好不容易才柔软下来的表情又变成凶气十足,一双鹰眼如冰刀般地瞅着他,小师爷吓得忙回头
,有些不解和埋怨:「真宠我干嘛还一副凶巴巴的表情!」
祈临也回头看见了太守大人这般的神情,他不禁无奈地笑了笑,瞥了一眼自己与朋朋肩碰着肩,道:「有些事还
是很难了解的。」
哎,一个是反应迟钝,一个是太会吃醋,两个人却都没自觉,他却变成了中间那个可怜虫了!真是苦命啊!
「临哥哥。」
「嗯?」
「原来你喜欢我们家的墙壁?」
「哎,不小心的。」
直到两人渐行渐远……
「喂,关山月,你像是要把人家吃了!」阿罗斯打趣。
太守大人收回目光,凌厉地瞪了阿罗斯一眼,不语。
「喔!还在记恨我亲了你的宝贝朋朋?」阿罗斯挑眉,挑衅道。
「喀!」阿罗斯还没看清太守大人的动作时,已被掐住了颈子。太守大人一微微施力,阿罗斯便可以清楚地听见
自己的骨头被掐得喀喀作响。
「不论你是谁,再有下次,饶不了你!」太守大人的声音如地狱来的幽焰,又热又冷,热如火炎却冰冻三尺,满
含暴怒。
阿罗斯耸耸肩,「随你。」
「哼!」
三日后,太守大人与小师爷一行四人从重城出发,前往天国最北界的一个县─伙县。
伙县位在天国北方,与忽汗交界,常年两国的商人聚集于此贸易,交换彼此的物品,是商业发达的一个县。
马车停靠在一间客栈前,里头的人早已下了车,稳稳当当在店里用饭。
「今晚就住这儿吧?」祈临询问着太守大人的意思。
「嗯。」太守大人淡淡一回,没有多余的表情。
小师爷却是一愣,忙吞下鸡肉,道:「为什么要住这儿?皇上派山月来伙县当县令,那么应该会有一间屋子给我
们住才对啊!」
太守大人瞥了小师爷,依旧冷淡。
「没那个必要。」
「怎么会没必要?!客栈不是长住的好地方,既然都到伙县来当县令了,不到一年半载是不可能回去的,也不知
皇上什么时候气消,总不能一直住在这儿吧?」
光是住客栈的房钱就不知要花多少了,还得吃喝呢!小师爷脑袋急打算盘。
「只是暂时的。」太守大人这次连看也不看一眼,径自道。
小师爷疑惑:「什么暂时?」
「朋朋,几日后你就会知道了,现在不要多问,乖乖把你的饭吃完。」祈临揉了揉小师爷的发,温柔道。
小师爷想反驳,然祈临的态度坚决,小师爷心知拗不过他,只好将所有的疑问吞进肚子里,乖乖地吃饭。
就在四人默默吃饭时,客栈进来了一群彪形大汉,个个浓眉凶眼、虬髯胡、腰系弯弓与大刀,随着雷声般的叱喝
,店小二立马陪着笑脸为他们清出一张桌子,正巧就落在太守大人一行人隔两张桌子的左手边。
太守大人不为所动,轻巧地挟了一口鱼肉送进嘴里;祈临见过大场面,也对那些人没有太多的兴趣,只顾着帮朋
朋挟菜;阿罗斯则只是随意一瞥,也径自喝起酒来。
只有小师爷,好奇心强烈的他匆匆吞下食物,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一双耳朵像是忠犬见到了主人般地立起,洗
耳恭听。
「俺说自忽汗王翘辫子后,咱们的生活可好过多了!」
「可不是!二皇子早死了,三皇子出走,只剩下大皇子野心勃勃,放任咱们做咱们的买卖,现在这县里谁不怕咱
们,见到咱们像见到神,怕得都要下跪了呢!」
「是啊,上次那赵姓人家可给了咱们不少钱,那赵家妞儿也浪得很,骚着呢!」说完,汉子们哄堂大笑。
「不过最近听说早该夭折的二皇子其实没死,只是流落了民间罢了!」
「是啊,俺也听说三皇子出走是为了寻找二皇子归位,三皇子可看大皇子不顺眼!」
「那不管!俺可希望大皇子登位,其它的什么狗屁皇子死了好!这样咱们才能过好日子!」
「哈哈哈!说得好!全部都去死吧!」
听至此,小师爷收回注意力,偷偷地向太守大人问:「忽汗王驾崩了?」
太守大人看了小师爷一眼,淡道:「嗯。」
「多久前的事?」小师爷惊讶极了,传闻忽汗王身体良好,三个月前还来信天国问候天国天子,怎么一转眼间驾
鹤归西了?
而他,堂堂一个冷面青天身旁的小师爷竟消息如此不灵通,全然不知此事?!就连一向是京城通的小友也没告诉
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月前。」
「我怎么不知道!」小师爷微微提高的音量。
「忘了吗?你那时跟我闹脾气,足足关在房里三天三夜,要有什么大事也传不进你的耳朵里。」
原来如此!小师爷嘿嘿地笑,羞愧地挠了挠头。
「那他怎么死的?」
「病死。不过那是传闻,实际上……」
「被谋杀?」小师爷灵光一闪,想起汉子们口中野心勃勃的大皇子。
「有可能。」
「那么……」小师爷皱了眉,「现在由那个大皇子掌权,想必忽汗族内开始有了内乱吧?」
小师爷猜得不错。
忽汗皇族中一向分成大皇子一派与三皇子一派相互对峙,两方势均力敌,又有忽汗王从中调平,因此堪能取得一
平衡。
然而,当忽汗王驾崩,三皇子出走,大皇子成为继承皇位的第一顺位,由是大权在握,平衡已破,大皇子派的人
得宠,三上皇子一派的人受抑,受压制的一边一定不满,朝中内乱自然不能免。
又大皇子放任山贼横行,不加管制,闹得人心惶惶,秩序大乱,连伙县这个位于两国边界的贸易之地也都不如从
前繁荣,只有乱贼流窜。
进入客栈的那些汉子便是流贼,专行勒索伙县富贵之家,再行奸淫,地方无官去管,也难怪他们一进来,店小二
便丢下其它客人,忙陪笑招呼他们去。若不这样,汉子们不悦,砸店事小,万一伤了人可就事大了。
为保护店内与客人的安全,大家都心照不宣,礼让汉子们先上菜。
这紧张的情势太守大人与祈临、阿罗斯自是明了于心,不加干涉只因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待做,能不生枝节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