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锦劫 卷二 清越长歌+番外——桃之妖妖

作者:桃之妖妖  录入:06-11

你还是快走吧,我不能把这种事也推给你。”

他并没有如我想象的一般坚持,但也没有离开。伸手揽住我的头,我感到他胸腔微微振动——他在笑。

“我看得很清楚,你心里面的一直是宇文忧。只要你觉得好,那就好了。我的手上沾了太多障孽,就算不代你死,我

也是不想活的。”

“你在说什么……”我有些莫名:“你怎么就知道我心里没有你……”

感到他的身子蓦地一震,我想抬头,却被他蒙住了眼,手掌柔软而温暖:“不要看。”

顿了顿又道:“你这么说,我会舍不得去死。”

然后有冰凉的水点滴在我的头发上。

“忧王妃生产不顺,一身两命已经全然没了救。她产子时宇文忧是请了我的,而那时我刚好知道了一件事,给宇文忧

下失情蛊的人,就是她。于是我让她含恨死了,包括她肚里的那个孩子。我知道,要说宇文忧放不下的,就是孩子这

个牵绊。”

“这样做未免过狠,必遭天谴。那天晚上我做了梦,梦里有我的坟冢,就在你的坟冢旁边。那上面刻着你的名字,你

叫夏生……就是那个地方。我会和你葬在一起,那样我死了也能瞑目。”

我静静地听他语无伦次地说,越听却越心惊,蓦地背后一热,已经被另一人抢入怀中,背上的几处被有力的指点到,

就此眼前全黑,人事不知。

戚回风的影子在我眼前越来越模糊,我尽力伸出手去想抚摸他眼眉的轮廓。我张口叫师父,可我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那一刻我才知道,纵然我再放不下前世和宇文忧的纠葛,我还是别无选择地对戚回风动了情。荒唐的是心里面装两个

人的滋味,前一世的和这一世的,沉重过了头,反而迟钝到没了感觉,麻痹了自己那么长的时间。

我确实放不下宇文忧,也许还是爱他的,我也放不下戚回风,我怎么可能放得下他。

可是戚回风,他说他要替我,他要替我,他竟然要替我。

眼前五彩的光晕晃动,依稀有梦境显赫。坟冢,我看见了坟冢。宇文谦给我建的那个,还有旁边的……因为年月过久

痕迹班驳,青苔累累。刻上的字迹却依旧清晰。

戚回风。上面的三个字历历在目,我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

“……师父!”我惊呼一声坐起身来。

“醒了?”我听见有人笑道。

我低头看看身上,洁白崭新的细绸内衫,我还在做梦不成?

“都睡了三天了,醒了就犯傻么?你到底在想什么?”那人还是笑,我一抬头,他的面目背光看不清晰,只是一袭紫

底蝶纹的衫子晃眼,不是柳昭云又是谁。

“我师父……戚回风呢?”我转头揪住他的衣衫。他却很久没有说话。

“说话!他人呢!”我激动地站起身来,一把把他拉到眼前。

那一瞬间我终于看清,他脸上的悲戚表情。泪痣盈然暗淡,妖异但是哀伤。

“今日午时,沈家满门抄斩。十二人无一例外。余留沈蝶心在逃。你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她。”

满门抄斩?那是什么意思?我不懂,如果他不说的那么清楚,我不想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我师父呢?”我只是问他。抓住他的手因为僵硬,险些脱了开去。

“……”他不说话,他为什么不说话?我只感觉双腿一下失了力气,久违的不详预感蓦然成真,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

音,眼泪却直愣愣从双眼滑落下来。

“死了?是不是?为了让宇文谦死心,他替我死了,是不是?”虽然声音很轻,但我确信柳昭云听得见。

因为他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他来找到我,说要替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的声音少有地低沉下来:“我永远都只能扮他的相貌,永远都比不

上他。既是这样,我也没脸面在你眼前继续存在了。只是他走之前,交待我一件事,我必须帮他做到。”

他的手心慢慢摊开,我看见一粒暗红色诡谲的药丸。

“‘太难受的事情就不要让夏生他记住了’……他是这么告诉我的。”他慢慢朝我走近:“这就是失情蛊,本来我是

不该知道这东西怎么做的,可他突然在牢中告诉了我。你吃下去以后,我也不能那样轻易地死掉。这是我答应过的事

。”

这是他答应过的事,可是我呢,忘记戚回风?我怎么可能忘记他,他想的这么周到,周到的让我咬牙切齿。如果早知

这样,我就不该告诉他我已对他动了情。居然要我忘记他,真说得出口啊,他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一想!

“我不吃。”我咬牙,泪水却更大颗地顺着脸滑下来滑下来:“不要让我恨他,还有你。”

“你不是本就讨厌着我么。”他的脸一下凑近,眉宇微蹙,正艰难地笑着。那手指灵活如蛇,一下子就掰开了我紧闭

的口腔。

“再讨厌我一点,那也不要紧。”

药丸自口中落了个干净彻底。

灯火微弱地依然颤动。

尾声

四月起末,草长莺飞。

我觉得我已经睡得太久了,好象从几百年以前就在沉睡,睡醒了以后却神清气爽,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被遗落在了身

后,却如释重负,身轻如燕。

伸个懒腰走出门去,眼前的景致倒是有些熟悉的。我定神环顾四周,顿悟,这是我上辈子的墓地附近。也就是皇城城

郊。

有个挽双髻的小丫环手拿铜盆走过来,一抬眼看见我手上那盆“哐啷”掉地了。我正琢磨着我怎么长的这么毁呢,看

把人家小姑娘吓的,忽然觉得这小丫头也眼熟,仔细一分辨,原来是喜乐,我说呢。

“少爷,您什么时候醒的?”她连盆都不顾,跌跌撞撞就跑过来问我。

“先别说这个,我怎么睡在这儿?”我自己也是一肚子疑惑。

“大小姐让我在这照顾着你。这,这房子是……是忧王……不,是个公子托人给您建的。他也就住在附近呢,时不时

就来看您。”

“哦……我认识他不?”我满不在乎地问一句,往外走。

“……认,不,不认识。”她似乎有点结巴,不过我也不在意。小姑娘嘛,都这样,见着帅哥就发傻。

“少爷,奴婢去给你做点东西吃……”她跟着我走了半天,这才磕磕巴巴地道。

“去吧去吧。”我豪气干云地挥手。

自己给自己扫墓还真是件诡异的事情。我盯着那富丽堂皇的大墓碑发愣。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啊,我一介草民哪值

得这么大张旗鼓。正暗自琢磨着这些小九九,头一偏却看到旁边的另一块石碑。

相比之下,这一块很不起眼,青苔长了些上去,弄得痕迹斑驳。我伸手拨开那半人高的野草,用手指摸上那块粗糙沉

闷的石头,凹下去的字迹鲜明可感。

“戚……回……风……之……墓……”我摸着,一字一句地读。

“戚回风?这是谁?”我自言自语。

“是名满天下的名医。”背后有人同样一字一句地告诉我,声音清朗。

我回头。那仿佛阳光般的微风打耳边呼啸而过。

一个青年,负手站在我眼前,凤眼挑了尾,五官精致的有如玉刻。

“……那么……你是谁。”我被他的相貌晃了眼,情不自禁又喃喃问了出来。

“一介草民而已。”他还跟我假客气。

“名字都没有?”我不信地问。他笑笑没有说话,难不成叫旺财,想到这里我哈哈笑出声来。

他似乎给我白眼来着,隔了段距离我没看清:“你笑什么?”

“没,”我摆手:“你既然没有名字,我给你取一个吧。旺财这名字好不好?”他愣了一愣,随后别过头去,微微笑

了。

“这是狗的名字。”他别着头,也憋着笑。我被他感染的更想笑:“开玩笑,别介意别介意。你到底是谁?”

“我是个……想要和你试试,能不能过一生的人。”他正视我,眼如深潭,三千寂寞雪,就这样走近我,冲我伸手。

“再试一次,就这一次,从头开始,好不好?”他的唇角翘起温暖而完美的弧度。可是……再试?为什么要用再?这

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于是也笑,这个人真的有点意思,我从没看过联谊这么联的。自己是个GAY还不怕人知道,大大咧咧就这么上来了

。他不会也是穿过来的吧?

“好,那就……试试看。”我把右手交叠上去。不是因为感动,而是觉得有趣。

“回去吧。”他攥紧了我的手。

漂泊不尽,漂泊不尽,终在这里停港,落下帷幕。

我跟着他走回去,每一步,都好象踏过葱茏回忆,一幕幕的把酒临风,独身陷落阡陌风雪,就这样在他手心的温度消

散如斯。

“戚回风究竟是谁?”我最后一次问他。

“一代名医。”他的回答不变。

“……那么,你呢。”

“我说过,我是要陪你一生的那个人。”

一生繁华,坟前落尽。就这样,遇上自己一生的劫数。

——全文完——

番外之华发成霜(戚)

那一年花谢得彻底,雪落得无声;那一年我在冰冷没有体温的尸体上头一回看到他如此纯粹不含痛苦的微笑;那一年

满头的银丝因为思念,早已化作纤尘轻霜。

常常站在四殿下特意为他修筑的华丽墓室前,一站就从晨初立尽了斜阳。其实人死了墓碑再精雕细琢又有什么意义,

他活着的时候我从没有真正给过他想要的一切。他死了,墓碑还是当朝皇上给的他,我什么也没有。

雕工太过于精致,人烟稀少反而愈显得寂寞冷清。我站在庞大的墓室前暗笑自己的傻,我又算什么,从头至尾他都是

别人的人,他做别人的男宠,跟着别人亡命天涯。他看三皇子的眼神痛到了骨子里恨到了骨子里,而我,我连让他恨

的资格都没有。

永远只能是默默无闻地跟随在别人后面,从四皇子在林中救下我这条命我就在跟随着,不存在主见,只存在服从。很

庆幸我跟对了人,跟着他帮着他,把他推上那万人簇拥的龙椅,用自己不经意间动了情的那条灵魂。

我 最大的错事就是放他和那个穿着蝶纹紫衫的男子走掉。那时我还不知道那人就是朝廷一直在缉拿的要犯。他私下

组织的造反早已有了一定规模,我想我当时是中了 邪,仅仅看着他那央求的眼神就破天荒地说了好,我相信我跟随

的那个人,我以为他能完好无缺地带回平安无事的夏生,毕竟他们利益相连,可是我居然犯了唯一的 一次错。

他 是被带回来了,和一本炼丹的方子一起。他睡在那里,我听不见他看不见他感觉不到他活生生的气息,有人告诉

我他死了,他到死都那样孤单,无人陪伴。黄泉路那 么长,谁帮他照明,谁陪他解闷,他会在哪里遗忘,他那么努

力地想要活下去,那么害怕寂寥和孤单,想到这里我突然落泪,不因为悲哀,只是疼痛莫名。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他的不同寻常。那天夜里他突然告诉我,想要讨厌一个人必须记准他的名字。我想我是讨厌莫念堇

的,当他趴在地上揪着我裤脚求饶的那一刹那。可匪夷所思的是清醒前后,他们居然不是同一个人,难道我对他太苛

刻了?又或者说我讨厌的人根本就不是先前的那一个?

什么借尸还魂、转世重生,我向来是不信的,但是他如此特殊竟然扭转了我脑海里根深蒂固的观念。也许他当真不属

于这里,也许他当真是从别的什么地方而来,我不知道也不想刻意去知道,但就是这样的不刻意,我毫无防备地被他

吻上了唇,生平第一次被人吻住了唇。

说不清什么样的感觉,不排斥但也没有欣喜若狂,看着他平静地告诉我只是逢场作戏,心里却陡然失落。我和他没有

故事也没有将来,我们就像两条交叉而过的直线,走过这一点,便从此再无交集。

四皇子把我叫去殿里:“三哥那里缺人手,你正好过去盯着。”我第一次想要反抗,想要告诉他我不想再做这样的事

,可是话到唇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若我都不去,他身上的毒该怎么办,毒发了又该怎么办,那毒性如此不稳定,我

怎么放心得下。

四皇子意味深长地细细看我:“千万不要自作主张把毒解了,这样并不是对他好,只会功亏一篑。再说我们都走到了

这一步上。”我心惊,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策划,他知道的一清二楚,难道他看出了我对夏

生的动摇,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可别犯什么糊涂,连我的话都不听。他死了你也别想活着。”临走前四皇子最后一次警告我,我毕竟还是被束缚

着,什么也做不了。

我能做的只是打打下手施施医术,我能做的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和三皇子携手看花,罢了,只要他觉得高兴,

我又胡思乱想些什么,归根到底亲手在他身上种了毒根的还是我,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他 显然在一直误解着我,误解我不愿意给他解毒。我怎会不愿意,只是我从头到尾的行动不能自己,每当他犀利的

质问抛过来时我能做的只有低下头不去回答。或者匆 匆离去假装没有听见。他脸上的神情总是讥讽的凉薄的,月色

下偶尔目光幽艳地注视,这看透了一切的表情叫我不安,隐隐觉得他似乎早就放弃了,很久以前,就没 有想过自己

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三皇子和我,一个踩碎了他的心,一个封死了他的身,看到他气息奄奄的那一刹那我几乎定在了原地,我就那样看着

激动的三皇子,眼底没有温度惟有雪风盘旋,是他,是他这样糟蹋夏生本就命悬一线的身体。

我坐在床沿,看着面色惨白的他,伸手触碰他微弱的脉搏。那一刻我绝望低明白,纵我的医术再高明也没有用了,这

个身子早就支离破碎,怕是等不到五年就消逝无踪。

这是早就定下的事,就算我日日看着他管着他,不出三月他也必定命毙,其实我早就知道。可我毕竟不愿意相信,宁

可把自己定位成庸医,强颜欢笑,应许一切他想做的事,哪怕是那最后足以致命的逃亡。

然而他却自我生活的轨道中消失了,根本无处可寻。我仰面四顾却只看到形形色色的回忆,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难过

,把他送上这条路的是我,在他心里无足轻重的也是我,但为什么不知不觉,当沉重的泥土埋葬下他身体的时候,我

的心也随之无影无踪。

那些没大没小的玩笑,时而妖异的双眼,那孤寂单薄的背影,不可一世的神情,还有微笑,最后挂在他唇边的微笑,

比任何一次都震撼人心。

那一瞬间我才明白,他要的原来那么简单。

起死回生?傻瓜,怎么可能。我是世人称颂的神医,怎么会相信那种无根无据的学说。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浓重而腐

推书 20234-06-11 :来自初始的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