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回师门。”
“不是已经禁止私斗了么。”赵明轩盯著木板上简陋的棋盘,在心里几欲呕血,这盘棋他又要输了!
“但是……他们现在改比赛……嗯,讨好姑娘……”
“混账!无法无天,师门不幸啊!”只听赵明轩仰天长啸。
风扇动九霖儿眼前的帽纱,就那么一下,啪啦──咻声过后,面前棋盘掀了,老道士不见了,黑白棋子散了一地。兵贵
神速,那身手,快得根部不像身中奇毒的老头!
九霖儿看著棋盘,再次在肚子里叹气:
这老头耍赖。
就算耍赖,也不要这么明显么!
那个人总说中原人里面大多数狡猾多端,剩下的不狡猾多端的是坏了脑子的,所以定要小心提防,连坏了脑子的也要防
,因为里面十之八九有假货。
但是有没有那么蒙天厚爱,他一次就遇见这么多?
赵明轩和司彦出现时,一堆人正乒乒乓乓打得好不热闹,兵器碰撞和吆喝声不绝于耳,可怜这个小镇上的摊贩,连自己
的白菜鸡蛋都来顾不上抱走,纷纷拿有限的双手护了脑袋,爬的爬,滚的滚,以最大速度撤离现场。
那十二个武当弟子,本是下山时候掌门师兄派给他做帮手办事的,都是些后生小辈,由其他师兄弟带著,本来就不好责
骂太狠,如今却是后悔不已。
只见他们与一帮武功看不出来处的黑衣人斗在一处,剑光飞闪,难分上下。
那帮黑衣人虽看不出门派,但使的招数,干净利落,手手净是杀招,处处直逼要害,一看便是那刀口上舔血,专做人头
生意的。
根据江湖千古来的规律,这号人最麻烦的地方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没错,麻烦,大麻烦!
赵明轩喝止无效,帮忙也不是,对方一共13个人,这些弟子虽然武功不弱,也只能堪堪匹敌,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些煞星
!
“这究竟怎么一回事?”情急下终于想起来还有个抱手看戏的家伙,于是一把抓住就问。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这样。”
青年翻翻白眼,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轻哼道。
“你不阻止他们!”
“区区在下像是会舞刀弄枪的?道长,容在下强调一句,区区在下是卖药的。”
“卖耗子药的。”九霖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边,温柔地补充。
“那……凌波公子可有高见?”
“奇了怪了,有人当街行凶你们这些大侠高手不阻止,在这里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该怎么办?”青年笑嘻嘻地
刻薄赵明轩。
“这……本派门规……”
“嗤,人能活著再说门规罢。”青年嗤笑一声道,接著拂了拂自己搞得灰扑扑的发辫,动作竟然优雅得如同帝王降临。
赵明轩终于同意自己的关门弟子司彦和宜静出阵援手,自己则在一旁督战。
“我不是那个什么水仙公子。”
站在原地的九霖儿终于郁闷地蹦出一句话。
“我知道。”
未时夜很正经地点点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再半夜摸上我的床我一定毒死你。”九霖儿继续道。
“呃……在下只是喝多了走错房间……”青年无辜地挠挠脑袋,模样憨厚地笑。
“哦,一连三天走错房间,兄台你要不要吃点耗子药补脑明目?”
“你给我就吃。”
青年依旧笑著回答,末了又像想起什么,望著不远处热闹滚滚的战局呵呵一笑道:“话说兄台身上擦的什么胭脂水粉,
香得妙啊,每次啊在下就像那耗子闻著米香,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咧,这脚都不听使唤的。”
“呸!你才擦胭脂水粉戴人皮面具!变态!”九霖儿终于怒了,脸红起来,幸亏戴著纱笠这登徒子看不见。
这口无遮拦的登徒子倒是越说越上劲,长叹一声自顾自接著道:“你要真能弄包耗子药把在下毒死了到干净,省得我夜
夜耗子似的奔波劳累。”
“……人皮面具也给瞧了出来,倒也厉害。”
“哼。”九霖儿知道耍嘴皮子比脸皮厚什么的,自己都不是对手,于是冷哼作罢。
“我们打个赌如何?”青年狡黠地笑著靠近他,有意无意吸著他身上传来混著点药味的淡淡香气,看似无意地提议。
“在下没有赌博的恶习。”
“那么算比赛好了,看谁先解了那老道身上的毒。”
“你的毒你自然能解,至于另一半毒,我解不了。”解毒原本就不是他所擅长。
“呵呵……如你所说自己使的毒自己自然能解,那为何你的毒你自己却不能解?如果我没猜错,那老道中的另一种毒,
是从你那里惹来的。”
“我解不了,他没有马上死是他命大……也许你的毒恰好能克制它吧。”所以他才跟著想看个究竟。
“如果我解了呢?”青年笑道。
“那也是你的事。”
“诶,不要这么冷淡嘛,在下可是很努力的。一个不小心别人碰到自己就莫名其妙死跷跷做了枉死鬼,想来你也相当困
扰不是?”
“一点也不困扰,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你不是还没死?”
“那……哎呀,”青年又像想到什么,轻轻一拍掌,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脸露出诡异的笑容,
“对对,不困扰,这毒咱也不解的好。”这一身毒香要有解药治了他就该困扰不已了呐。
“但是……”九霖儿咬咬牙,轻声道,“不能让他死。”
这赵明轩无辜得简直可怜。
据他后来分析,估计这个未时夜那日在茶肆里对自己发出那些金针只是一半试探一半挑衅,谁想到自己竟然粗心大意就
中了针还随手把针扔下,那针本来就有毒,加上沾了自己的血才害老道同时身中两毒。
说来这老道也真是,人家丢在路边的东西有什么看头?
也不见得值几个银子,竟然跑去捡来玩。莫非这针还真是黄金的不成?只可惜那老道死活不肯再把那针拿出来,活像有
人要跟他抢。不就是金子么,黄澄澄的,像米田共,看了就刺眼。
远处几声惨叫,像是有人负伤,血光闪过,九霖儿眉头微蹙,他不喜欢看见大洒狗血的场面,于是后退几步,拔脚回客
栈等人。
未时夜见状也跟他一起回了客栈,还厚著脸皮跟进了房,笑吟吟地看他拿下纱笠透气扇凉,一面体贴地道:“虽然说要
入秋了,可这天也热得忒没天理,你把自己捂这么严实,要中了暑真是大大地不妙哪!”
“你的人皮面具也没凉快到哪里去。”九霖儿赶人不走,只得冷笑,“嘿,刮破一边皮是不是凉快了点?”
“啥?破了?”未时夜脸一变,摸摸脸,又赶紧窜到一边的镜架去照照。黄铜镜里,那张灰巴巴的脸皮子瞧来瞧去也没
瞧出破绽,这才尴尬地嘿嘿一笑,正想说点什么,却忽然听得有人敲门。
门外是司彦温和有礼的声音:“公子在房里么?”
“不在!”未时夜这个痞子马上语气不善地抢先回答。九霖儿瞪他一眼让他住嘴,便去开门。
“师父让我来问……啊?”司彦看清面前的人,很不能免俗地失了心神,这是哪里来的谪仙?司彦自认也算饱读诗书,
此刻面对美人竟然脑子一片空白,只想得出眉目如画这么贫乏笼统的词汇,虽然明显对方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子
,当时间也窘在原地就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摆。
“臭小子,你被孙大圣定住了?!”
突然一个恶鬼从画中仙人后面冷不丁闪现,张牙舞爪,效果不俗地立马震醒司彦恍惚的梦幻。
“啊,我没走错房间?”他呆头呆脑看看两人问道。虽然对传说中的凌波公子那白纱后面的长相好奇得很也做出无数臆
想,但是突然这么一下看到这么个天人,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先前几个同门师兄弟还私下打赌那张脸要么被破过相要么就天生有些天灾不招人待见。幸好他和宜静师弟没瞎掺和进去
,不然还不赔进去半年的午饭。
啊,话说下赌是个大美人的庄家,同时被当有龙阳之好嘲笑个半死的不就是面前这恶声恶气的异族泼皮?
“走错了!”
“没有。”
恶鬼和天仙几乎同时出声。
“老……呃你师父,怎么了?”九霖儿也不和那无赖计较,拿出习惯性的微笑问道。
司彦不知不觉涨红张薄脸,收回失礼的目光老实道:“几位师弟击退歹人受了些伤,师父让问问公子可有特效药。我们
自己带的药不够用。”师父说这凌波公子一向行侠仗义,济世救人,大慈大悲,时不时询问他中毒之后的症状,且身上
总飘著些药材的味道,肯定还身负深藏不露的岐黄之术。是以有他在不用担心!
药啊……九霖儿想想,药他倒是不少,只可惜都是成品毒药和麻药,嗯。腹泻药似乎也还有点。
“药铺呢?”未时夜问。
“那药铺老板不肯卖我们药。”司彦如实回答。这镇上就一家药铺,明明未到黄昏,那铺子老板见他们一上门竟然马上
说没有他们要的药材,且立刻嚷嚷著要关门打烊,生生把一群武林客赶出大门。
九霖儿听罢笑眯眯冲自己身后那团阴影招招手:“卖药的。”
“在。”
“你解决。”
“好处?”未时夜狡猾地挑挑没什么个性的眉毛。
“我不揭你画皮。”
“嘿,揭了又怎样?”
“你……”
“不许再给我的食物下毒,泻药也不行,蒙汗药不可以,蜈蚣蝎子青蛙蠕虫也别来,鞋子里也不能再放尖锐物品,不准
趁我睡熟了点我穴道剪我头发……”感谢上苍,多么好的一个讲条件的机会!诸方神灵有知,还没有让这个全身是毒的
美人彻底丧失道义和良心这种美好的品德!
“哦……你全晓得啊。”九霖儿依旧心不在焉地应道。
未时夜也顾不上一边司彦惊诧的目光,喘一口气以后接著郑重其事道:
“最重要的──不能踢我下床!”
“好啊。”
“那我去了!”
未时夜一点头,马上一脸傻笑著哼著小曲一溜烟下楼奔出客栈。
司彦看天方夜谭似的看著奔出去的青色人影,又看看依旧老神在在的白衣公子,脑子里面盘旋著方才那一段仿若天外飞
仙的对话……
难道────
竟然已经给那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登徒子给得手了?!
呜呼──
那可是天仙般的妙人儿!心肠仁慈的菩萨!俊美无双的潇洒侠客!
那脏得一身土坷垃脸平凡得他现在都还记不住长相,只能凭恶劣的言行来辨认的无名小卒未时夜,竟然胆敢不要脸地摸
上凌波公子的床?居然还──得手了?真是天不开眼……
“我以为……只有我记不住未时夜的脸。”幽幽的声音传来。九霖儿曾因此为自己的记忆力下降消沈了很久。
“啊?我说了的吗?”司彦从个人的思想里面回转过来。
九霖儿点点头。
司彦的脸登时炸开,赶紧埋头一拱手:“……在、在下还要向师父复命,打扰公子了,告辞!”说完便头也不敢抬地飞
快转身下楼,活似背后有千万精怪鬼魅追赶。
43、
迷茫、徘徊,像只可怜的迷途羔羊。
这绝对不是应以暄的风格。
但是他现在的确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所以深夜一直在广场徘徊。用身上带的一点零钱买各种小吃零食来拼命狂吃,吃不
完就分给周围的流浪汉。
“啊CSC限量发售的刨冰!”忽然一个鸟窝头大叔远远看著这边大叫起来,“为什么我就买不到?!”后一句话的时候
,人已经火箭炮般冲到应以暄身边,蹲在椅子边,晶晶亮的眼睛直盯著他手里那个印著卡通小鸡的盒子。
“卖给我好不好?”原来是上次那个奇怪的大叔。
“我吃过了。”他晃晃手里的勺子。
“我不介意!”
“我介意……”
“啊……”鸟窝头受打击地垂下脑袋。
“……炸鸡翅,吃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忍心,好像在欺负小朋友还是老年人?
“你把我的份全吃了?!”
“啊啊~再去买嘛!”
“人家已经打烊了!”
应以暄有种无力的愤怒,他为什么要同情这种莫名其妙的家伙。
“哇……你还有凉面哦!给我吃!”
“自己滚回去让你老婆做!”
“不要提那个黄脸婆啦!”
“你不会是被老婆赶出来的吧─…”看这人这副德行,没差。
“哈,我自己走的!你呢?干吗半夜不回家,离家出走?”
“关你屁事。”
“已经天亮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跟著我?”
应以暄恼火得直想踹后面的尾巴一脚,但是不想被人抓住虐待老人或者儿童的把柄所以只能作罢。
“你要去哪里我不能跟啊?”鸟窝头叼著橘子口味的棒棒糖悠哉地左右看看,乖乖,风景越来越荒凉,已经走出市郊了
。
“市X院。”
“啊!那不是精神病院?你想干嘛?我没精神病!”急退几步,看来鸟窝头其实不是很疯癫。
“没精神病你跟著我干嘛?小心晚了刨冰卖光光!”
“你欺负人……”
“刨冰。”
“呜……那、那我下次找你玩……”鸟窝头好像很少女很哀怨地扁了扁嘴不情愿地转身,但是隔著胡渣应以暄看得也不
是很真切,只是有点小寒。
他没有跟鸟窝头说笑,他的目的是那所修在山里的精神疗养院。
每个月白姝都会来探望一次,第一年他也会被带著来探视那个精神失常的男人,后来上了中学就再也没有来过。
隔离开来的铁丝网里面是一片碧绿的草坪和与之连接的小型广场,在一个角落的大树下,一个两鬓已经斑白穿著病号服
的男人神情麻木地打著太极,动作缓慢到有些迟钝。周围有一些穿著同样衣服的病人嘻嘻哈哈笑著,远远近近模仿他的
动作,乐在其中的样子。
在这样一个监狱似的地方,就是一辈子了吧。
他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现在是不是仍然疯著,虽然知道他疯了就已经不恨了,但是谁晓得竟然是因为这样疯的呢?因为自
己的存在才渐渐疯了的!
是不是应该让你杀了才是对的?
因为看不到,就可以当作不存在。不存在了,就看不到了,记不得了,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而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