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本无邪(二)——尼罗

作者:尼罗  录入:05-31

在一边,孤伶伶的可怜,又知道他是个傻子,所以就不在乎了所谓男女之别,常去逗他玩耍。要是讲起来,他二人还算

是老相识。顾理初当年总记不清曾婉婷的名字,偶然听见别人喊她大姑娘,倒牢牢的记住了。

此刻,曾婉婷听了他这个叫法,也是又羞又笑,用喷了香水的手绢子挡了嘴,小声道:“阿初弟弟还记得哪!”

曾锡尧在旁边插话道:“我记得阿初比你还大一两岁呢!”然后转身对着顾理初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因为晓得顾

理元已经势败,所以语气并不客气。

顾理初想了想:“二十岁。”

曾锡尧一拍手:“果然!”

曾婉婷一见了顾理初,天性中那活泼的成分就被激发了出来,竟难得的主动说道:“他既可以叫我大姑娘,我自然也可

以喊他阿初弟弟了。”

陆振华把双臂抱在胸前,皱着眉头盯着顾理初瞧,曾家兄妹的笑语,他是一句也没听进耳中。只是纳闷:这小子再怎样

可爱,也是个男人,怎么就把大哥给迷的五迷三道的?而且他一开口就是冒傻气,同这样的人在一起,恐怕连谈心都不

能够吧?!看来大哥的病真是不轻了。

这时陆新民端着一个铁制大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整整齐齐的放了两排半透明的白瓷盘子,里面盛了五颜六色的新式果味

冰淇淋。陆振华见他殷勤成这样子,连阿妈都不用了,愈发觉得不可理解。只见他将大托盘放到茶几上,然后谁也不理

,先端起一盘递给顾理初,而且满面春风,乐的跟什么似的。

顾理初接了过来,却不肯瞧他,只咕哝了一声:“谢谢陆先生。”结果陆新民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摆出一副恨不能将

他搂在怀里的架势:“你喜欢就好。”

陆振华在一旁看的头大如斗,生怕他哥哥一时控制不住,再去亲那顾理初一口。便走过去端了冰淇淋送给曾家兄妹,嘴

里又客气的让着,接着就想找出话题来重新开始一场谈话,以便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哪知他嘴还没有张开,门口忽然响

起了脚步声,扭头看去,却是沈静走了进来。

“大少爷、二少爷。”他淡淡的问候了一句,然后径自走到顾理初身边:“吃着呢?”

顾理初坐在沙发上,一手盘子一手勺子,只好用胳膊肘指了指曾婉婷:“我认识她,她是大姑娘。她原来陪我玩呢。”

他是陆家遇故知,所以忍不住要告诉沈静。但是沈静哪里认识什么大姑娘,只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只眼睛,

也看不大清,嘴里敷衍道:“是么,那真巧。阿初,我要回去了,改天来看你。”

顾理初听了这话,手一松,一盘冰淇淋无声的扣在了大腿上:“我不回去吗?”

沈静弯下腰,压低声音道:“你留下。陆新民不让你走呢。怎么?你还舍不得我不成?”

顾理初现在倒没觉着舍不得他,只是跟着他久了,忽然分开,觉得很是惶恐,眼睁睁的仰头望了他,却说不出话来。

沈静又嘁嘁喳喳的耳语道:“你要是舍不得我的话,想想我下午抽你的事儿,大概就舍得了。好了,我走了,明天——

后天吧,后天我来看你。”

说完这话,他直起身来,谁也不理,扭头就走了。

第30章

曾家兄妹因为晚上在公园里被陆新民吓到,所以并没有心思多坐,吃过冰淇淋便告辞离开了。陆振华也不敢留,只怕自

己这位大哥忽然再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丢脸举动来,搞得以后全家都落人闲话。一路送客到门口,眼看着这二人上了汽

车了,他才冻的缩肩弓背的跑回楼里。

进门后,他看见那顾理初还坐在沙发上,一脸委屈的垂着头。而陆新民则蹲在他面前,仰头正对他低声说着什么,满面

喜色的,简直殷勤到了失态的地步。这幅情景实在让他看不入眼,便扭开脸,急匆匆的想要上楼回房去休息。偏偏这时

阿妈走了过来,笑嘻嘻的问他:“二少爷,今天这位客是不是留下来了?”

陆振华点点头:“是。”

“那……用不用安排客房啊?”

陆振华看那阿妈笑的居心叵测,眼角的皱纹里似乎都夹了深意。不禁先脸红起来:“我怎么知道,你去问我大哥嘛!”

那阿妈听了这话,却连忙摆手悄声道:“二少爷,大少爷正在同人谈话呢,我怎么敢去插嘴。您就帮我去问问可好?”

陆振华是个老实人,虽然也不敢去打扰陆新民,然而阿妈既然恳求他了,他也就义不容辞的答应下来,转身走到小客厅

的门口,伸进脑袋去问:“大哥,你们两个……晚上怎么住?”

陆新民头也不回,只挥了挥手,背对着他答了一句:“走开!”

陆振华对着他那后脑勺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缩回来对阿妈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把我赶出来了。”

他怕阿妈再啰嗦,说完这话,便连忙几大步跑上楼去,再无声息。而那阿妈远远的从门口向里面窥视了一眼,心里有了

数,便也回房自去安歇。客房当然也就不曾收拾准备了。

“顾理初,你到底在想什么?”

顾理初微微抬眼,望向陆新民。陆新民现在的表情大概可以算作苦笑——当然并不像沈静笑得那样谦卑谄媚。他的苦笑

,更像是居高临下的一种小妥协。

他同任何人都是居高临下的,因为他父亲给他营造出了一个私人世界,他在这个世界里称王称霸,不必与任何人相容。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要么一直这样任性的活下去,要么像母亲一样在癫狂中死去。试图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那已经是不

可能的了。

所以他这人乍一看气度不凡,偶尔还会流露出几分慈悲相,仿佛超然物外了一般。其实那是因为他被装进一个无形的保

险箱内,转眼间就是三十年,他还不曾真正的接触到人间的烟火气。

“告诉我。”他抓住顾理初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一下:“你是不是还在恨我?恨我那天抛下你自己离开?”

他的嘴唇触到顾理初的手背时,顾理初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我……我没恨你。”

陆新民见他总算肯同自己讲话了,不禁笑起来:“你不恨我?不恨我就好。好,好。”

他说到最后一个“好”字时,顾理初忽然前倾了身体,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用额头抵了他的肩膀,半晌,忽然抽了

下鼻子,仿佛是哭了。

陆新民抬手去推他的肩膀,想看看他。然而他很固执的不肯抬头,搂着陆新民的手臂又紧了紧。

“傻子……”陆新民笑道:“哭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的眼睛也湿了。

顾理初哽咽着开了口:“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陆新民这回用力的握了他的肩膀,把他硬扶了起来,见他满脸都是眼泪,又不敢大声的痛哭,竟憋的脸都红了。长长的

睫毛尖端上挑了泪珠子,看起来有种令人心痛的孩子气。

“怎么会呢……”陆新民用指尖划过他的面颊:“我见了你,就高兴。”

陆顾二人在楼下哭哭啼啼的互诉衷肠之时,楼上书房内的陆选仁却是在紧张的踱步。

他心想新民既然是在如此情形下见到那男孩子的,必然在欣喜过后,要来质问自己这几个月是怎样替他寻人的,或许还

会看穿自己同沈静串通起来所做的那个计谋。他思来想去的,又怕惹恼陆新民,又怕不能自圆其说,很是烦恼。

没想到他这儿子与众不同,不肯按套路出牌。待他等到十一点多钟,忍无可忍开了门出去望风时,方发现他的宝贝儿子

早已同那个男孩子一起回了卧房,电灯也关掉了,不晓得在做什么好事!

他叹了口气,也回去睡了。

再说沈静当晚回了家,本来那房子里面就空旷,如今少了个顾理初,顿时就觉着连一丝活气儿都没有了。他拖着两条沉

重的腿走进房去,想着平时自己若是回来的晚,总还有个热腾腾的被窝预备着,被窝里的阿初也会迷迷糊糊的对自己咕

哝一句“你回来啦”。现在可好,什么都没了,自己又成了单身汉。

因为这个,他尽管累的要命,但却并没有上楼睡觉的兴致,只把双手插进口袋里,呆呆的靠了门框站着。脑子里木然的

想:陆新民怎么就不死呢?!

也不知道是站了多久,客厅内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被吓了一跳,随即打起精神走过去,拿起听筒:“喂,我是沈静

。”

那边说话的却是看守大门的便衣警察,且说这些受过特训的便衣警察们自从沦为门卫之后,终日无所事事,又不准乱动

。便每天在大门旁边的小平房里偷着打麻将。而近来外面情形还算太平,所以沈静每天进进出出的,却几乎要把这几个

人给淡忘了。此刻就听见话筒那边讲:“沈主任,这里有个人想要见你,说是您家旁边的邻居,还领着一个男孩子。”

沈静愣了一下:“是不是姓荣的?”

“是的。”

沈静刚要说不见,然而一想自己现在也是没事做,不如看看这户混账人家又要搞什么把戏好了!

“让他进来吧!”说完这话,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做好了吵架的准备。然而随即又想:“我同谁吵呢?老子是个哑

巴,那儿子又太小,我总不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吧!”

他等了不过一分钟,那邻家来人便走了进来,却是一个提着礼物的陌生男子领着鼻青脸肿的荣熙。这陌生男子生了一张

娃娃脸,举止做派倒很老成,两厢合在一起,让人看不出他的岁数来;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打扮的堪称中规中矩,同荣

熙那时髦的父亲是大不相同。

此人表情严肃,自称姓孟,是荣家的管家,听说了荣熙恶作剧的事情,深感不安,特来道歉。然后就奉上礼物,并且逼

着荣熙给沈静鞠了一躬,表示知错。那荣熙瞄了沈静一眼,别别扭扭的弯了弯腰,嘴里老大不情愿的说道:“我错啦,

以后再也不欺负顾先生啦!”

沈静在沙发上歪了歪身子,忽然觉得有点瘆的慌。说实在的,尽管这个姓孟的说话做事都堪称是礼数周到,然而他在进

门时,却不动声色的向四周飞快的扫了一眼,并且随即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情来。

大凡一个人来了沈静这里,都只觉着这里简陋的过分,以为是他不善居家生活,才把偌大的一间阔气洋房住成了这样一

副冷清模样。虽然不会当面提出批评,但也至少会流露出一点惊讶来。只有这个家伙,表情平静之极,显然是看出了门

道。

其实沈静之所以把家里布置成这幅光溜溜的样子,乃是怕家具后面会藏刺客的缘故。他连床上的被单四边都要掖在褥子

底下的,以便可以直接看到床底的情形。

幸而这姓孟的随即就领着荣熙告了辞,沈静自然不会留他,只客客气气的送他到了楼门口:“唉,小孩子调皮而已,其

实没什么关系的。请替我转告荣先生,请他也不要在意。哈哈。”

他站在门口,眼望着那孟管家一手拉着荣熙走出大门,心里暗暗嘀咕道:“这人看起来无论如何不像个管家。他像个什

么呢……倒像是自己的同行——至少也是摸过枪的,这可瞒不过我的眼睛!”

顾理初局促不安的坐在餐桌边,旁边是陆新民。

陆振华坐在他的对面,头不抬眼不睁的吃着面前的那份早点。陆选仁坐在首席,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咬了两口面包,便

对面前的半杯牛奶笑道:“你们慢慢吃,我要去部里了。”

陆振华满口蛋糕,含糊的同陆新民一起说了声:“爸爸再见。”

陆选仁走后,陆振华喝了一点水,艰难的咽下了口中的食物,然后忍不住偷眼看了看顾理初。心想这小子昨天晚上和大

哥一起睡的,这可真是……怪不要脸的。

陆新民自顾自的喝着牛奶,偶尔扭头看一眼顾理初,见他拈着一片饼干,半天咬一小口,实在是吃的过于谨慎了。便起

身去拿外衣:“我们出去吃。”

陆振华听了这话,好奇问道:“吃什么?”

陆新民一面系扣子一面答道:“他爱吃那个什么巧克力蛋糕卷,辛迪尔西餐厅里做的最好。”

陆振华一听他是专门为了顾理初而出去的,不禁在心里就冷笑了一声;同时又抬腕看表道:“现在刚刚八点多,西餐馆

子还没开门哪!”

话音未落,冷不防陆新民忽然走过来,低头看了看他的表:“摩凡陀?什么时候买的?”

陆振华顶怕他夸自己的东西好,就担心让他抢去了,赶忙拉了衣袖遮上道:“买了好一阵子了,不是最新款。”

陆新民点点头:“样式不错。”

陆振华见他有兴趣,便道:“我的中学同学陈成仁,你还记得吗?他现在就在做这个生意,从香港那边弄了这些玩意儿

,带回上海来卖。你要是喜欢,我给他打电话,让他下次给你带一只好了。”

陆新民听了这话,转身上楼。过了半晌才拿着本彩页杂志回了来,指着扉页向陆振华问道:“这个能不能买得到?”

陆振华仔细看了扉页上的那一行花体英文后,立刻摇头吐舌的道:“这个太贵了,上万英镑一只呢,陈成仁绝对弄不到

。他全部身家都不值这一只表。”

“如果我先付钱给他呢?”

“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会拿着这笔钱跑的无影无踪。”

陆新民显得有些沮丧:“真是些狐朋狗友!算了,我还是去让爸爸想法子好了。”说完他继续系扣子,同时向顾理初扬

了扬下巴:“我们走。”

顾理初早就坐的不耐烦了,又听不懂这兄弟俩之间的谈话。如今听陆新民叫他,立刻欢喜的站起来,跟着他走了出去。

陆选仁捏着鼻子,花了一万五千英镑,买了两块手表——陆新民一块,顾理初一块。现在这个世道,多少人连饭都吃不

上了,纵是有钱也不该这样乱花。然而陆新民就那么堂而皇之的伸手向他要,他又怎么忍心拒绝?

陆新民把表戴上了,也就只新鲜了三两天,便失了兴趣。而顾理初本人根本就不喜欢这东西,因为觉得戴着碍事儿,而

且他整天闲着,是不必有时间观念的。

现在陆家全体的心情都很不错,因为陆新民眼看着是越来越正常了,不但连续两天没有发脾气,而且还能思路清晰的同

父亲弟弟聊聊天。陆选仁乐的不知怎样才好了,每天晚上都带着家里这几口人去大东亚吃吃喝喝,两个儿子要什么就给

买什么,无论买什么,都带着顾理初的一份。

他是把顾理初当成灵丹妙药来看了——就是类似德国进口特效药一样的存在。

想要治病救人,还能舍不得钱去买药吗。

陆家正是其乐融融的时候,偏那沈静这天来了,手里拎着个公文包,先同陆选仁谈了两件政事,然后才很委婉的提出要

求,说是想接顾理初回去住一晚,明天再给送回来。

陆选仁这两天光顾高兴了,竟忘了这顾理初在沈静的心中,可是跟媳妇儿差不多的角色。这顿时让他犯了难:新民现在

推书 20234-05-31 :天幕尽头 第一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