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在等着他,这种现象不是第一次遇到,沙河知道这是广图神算造成的,传说
,这门法术练到极致能六感通灵,窥视天机,所以他很是喜欢,可现在来看,这门法术却让他非常讨厌!何必要入世?
沙河开始有些埋怨柳无时的选择了。
如果我能给他延年益寿甚至是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他会不会和我一起从此天地逍遥?这是沙河早就悬在心头的想法,
却没有说出来,不是他不想说,实在是因为这类灵丹妙药太少了,少到连修道之人都趋之若鹜,更何况是适合普通人服
用的奇丹。
法界的没落,使得众多布阵、炼器、制丹等法门失传,就算找到什么奇珍药草,若是直接食用,以凡人肉身还不爆体?
难啊,难!这次沙河是想回趟临波山,看看那个待了五百年之久的地方能不能找到什么好东西,再翻翻那五百年没变的
洞府有没有什么自己漏了的宝贝,最好是有关炼丹制药方面的。
沙河摇晃着头,把心思收拢,抬眼望向天地一线,似幻似真一时迷离了眼。阵阵秋风肆虐,恰似翻云之手,谁有形,谁
无形?全是变幻不定!唉,不想了,想了又能如何?还是先赶路吧,不过貌似远了啊?
沙河心念一动招出那柄木制长剑,带着商量的口吻笑道:“姚番啊姚番,此去临波山,万里路遥,这贫道若不踩着你赶
路,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了,所以还是辛苦你一下了……”说完便一脚踩到剑身之上,心神一晃就飞速直奔目的地。
临波山,依旧是一派四季如春的景象。在这里前后待了有五百年的沙河知道,这里不仅有充沛的灵气,还有变化莫测的
幻境,一入幻境难回头,这便是幻境的可怕。
记得有一次,因为好奇他进入了一个书有“十里丹桂”的地方,里面青山绿水,桂花满野,浓郁清香飘渺不绝。还有山
坳青苔石阶,亭中一壶清茶一盘棋,似乎都预示着有人在此隐居。
是谁呢?这个答案沙河至今也找不到,因为他寻寻觅觅懵懵懂懂两百余年,也没有在那里遇见过一个人,甚至是一个生
灵。是真是假辨不清,他知道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幻境之中,而且一困就是二百年之久。
以前在自己的洞府修炼时,好歹还有不少成精能说人话的精怪陪伴,所以没觉得太过寂寞。而现在,什么都没有,空对
着满山的丹桂,模样的摆设,如何能不疯狂?
当时为了能出去,沙河不得不修炼兴趣不大的广图神算。于是,迈长的岁月里,除了修炼还是修炼,这是常人难以想象
的枯燥与寂寞。等到自己的神算法术有了点成果时,他终于在无数次尝试之中,找到了真正出口。只是出来之后,人也
变了,因为在幻境里过多的感觉早已被磨得只剩平静,平静得根本不似人。
沙河回忆着那段往事,甚觉得自己现在的喜怒哀乐与那时比起来,还真不知道那个更笑话。
“大仙啊,你又回来睡觉了吗?可这次怎么出去这么短时间啊?”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俏俏地飞了上来。
沙河嘿嘿一笑,伸手毫不客气地对它一个弹指,佯怒道:“你当贫道是猪啊,就知道睡?我这次回来是来找东西的,知
不知道哪里有灵丹妙药啊?”
“大仙,你要这些干什么啊?灵丹妙药虽好,可对您起不了什么作用啊,而且若有,我也早吃了,保不准能提升个修为
,早日变化为人……”
也对!沙河心中认同道。比起修道之人对药的渴求,这些成精的妖怪更是求上加求,不过也不能随便乱吃啊,小心爆体
不说,就算成了,还有可能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副作用,也不知道合不合算的。
不理沙河在那胡思乱想,小蝴蝶转了一圈好奇道:“大仙啊,您这是给谁找药呢?难道你恩人又出了什么事?”
它这一问,沙河突然老脸一红。嗯?他把好像把找恩人的事给忘在脑后了……
“这回没去找……”沙河吞吐道,心中又暗想:既然忘了就先放一段时间,都这么多年了,不但成了习惯也成了目的,
现在终于找到了知己之人,也该学着放下从前的执着了。思量一下之后,他道:“反正和那人没关系,你还是甭管了…
…”说完不再理会小蝴蝶就进了自己的洞府。
玉简、材料,少!剑、其他武器,数不胜数!沙河翻了又翻,差点把洞府翻了个底朝天,终于确定,这洞府的前主人肯
定是个武痴,连带害得自己也成个蹩脚。他本来还觉得家藏挺丰厚的,哪知道居然是个偏门!原想搜出些制丹之类的书
,闲着没事可以学学,反正临波山不缺材料,现在看来别说一本了,连一张都没有。
药材到是搜罗了少,但沙河却猜测:这厮估计是个直吞天材地宝的主,嗯,肯定的,用以武入道得来的强横身体,是可
以无所顾忌地吞食这些宝贝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吞。只是现在自己要怎么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拙夫就算有米
也不一定能炊出好东西啊?难办!他又没什么认识的同行,要不……去那些个大的修真门派里偷偷看……不过这么干好
像有点缺德啊?
虽然缺德,但沙河已经开始陷入怎么怎么行动才能弄到东西的遐想之中了。
京城王府中,柳无时不安地来回度步,不停地向外面或里面瞧来瞧去,搞得坐在一边很是悠闲的唐启元有点不爽了:“
贤弟,你是不是内急啊,老坐不住?”
柳无时无视他的讽刺,反而焦急地问道:“你说他会去哪?都一天了也不见人影!要不我回去等算了!”
唐启元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他已从柳无时口中得知了两人关系,身为损友好生取笑了一番是自然的,虽然他也表示理
解与支持,但现在的情况并不一般呢。
“你说……他会不会同意?”柳无时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这么问了,“要是他不同意……那要怎么办?”
“什么事我不同意啊?”一声清朗的询问传了进来,问话的正是柳无时等之又等的人。沙河见到柳少爷焦虑之色溢于言
表,顿时心中暖暖的,有点后悔没有告诉一声就走人。
在临波山出发时天色还早,可是一番匆忙赶路下来,还是晚了很多。在陈府没找着人,就猜着是在唐启元府上,看唐世
子的样子,显然是知道了自己和柳少爷的关系,沙河也没太在意,注意力完全转到了刚才只听到一半的话上,也不知道
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嗯……其实……”柳无时遇到突然出现的沙河,一时间本要说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要不要告诉他?告诉他会怎么样
?心中反复不定,犹豫不决,更是没有勇气将它们说出来,总觉得说出来之后,就会从此失去他!
看着犹疑不安的柳无时,沙河那讨厌的预感又出现了,难道真的有不好的事?这个预感越来越强,就像一根针极其缓慢
地刺进太阳穴。他深吸了口气,算了,该来的总是会来,便淡然笑问:“我看起来很小气吗?究竟什么事这么难说出口
啊?”
“……”柳无时见着沙河云淡风清般神色,苦笑了一下,“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不过——”
“唐兄,还是让我亲口说出来好!”柳无时打断了要帮他的唐启元,平静地说道:“皇上让我娶公主……我答应了……
”
沉默,压抑的沉默!
柳无时直勾勾地盯着沙河,像是在等着他发飙或是责骂,却一直都不见沙河有反应,这是他最害怕的,他知道他又一次
伤害了他,这不同于第一次,因为那时他不懂,可这次他不仅懂,还非常清楚。
他的这个决定对沙河是非常不公的,如果他是一般女人,柳无时可以毫不在意,甚至是不需要什么说明的做出自己决定
,男儿为名为利,岂能被儿女情长所束缚?可是沙河不是女人,更不是一般之人,他是仙,即使是半仙,对于凡人来说
也是高不可攀的,可自己偏偏就攀上了,让一个仙为自己驻留,这是他从未想过,也是从不奢求过的事。
柳无时很矛盾,得到了的不愿放手,这就是他的心声,何况还是他珍爱的,想要得到的,决不放过,这又是他的坚持,
何况是东西都送到了你面前。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他柳无时算是彻底感受到了,所以他要赌,嬴了至此不会后悔,输
了,也许真的会后悔……
“公主?哪来的公主?”沙河总算从怔愣中清醒了过来,既没责备也没抱怨,更没伤心欲绝,当然也可能是有,只是他
藏了起来。
“我们都见过的,昨天!”
“为什么皇上会要你娶公主?最重要的是你又为什么要答应?”沙河十分不解,微微出现了气恼的表情:“你们是不是
有什么私底下的约定?”
“那位公主猜出了我们的关系……我没否认……她说要借我逃出帝王家的束缚……这是她偷偷和我商量的……因此我就
想……”柳无时没有说下去,其实他还有一条没有说。
沙河有些错愕缘由居然会是这样,心下开始为错怪柳少爷内疚了起来,语气上也缓和了不少:“那皇上不会是因为公主
要求嫁你才要你当驸马吧?”
说实话,这皇上的心始终有点诡异。这时一旁当看官的唐启元悠悠插道:“我觉得皇上恐怕是真的看上了贤弟,当然这
其中少不了我替你记得那一功。”
“你是说秦阳山逆贼的事?”柳无时觉得很不可思议。
唐启元呵呵一笑:“皇上自荒废政务以来,除了军事就没怎么重视过其它方面,却独对这秦阳山逆贼三年横行主官道特
别重视,尤其是几次贡品被抢更是记恨在了心头,可见其还是很好面子的。如今逆贼被抓,又有火器大展威风,他自然
是欣然无比了!当然,以上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我看皇上要你娶那个性不错的公主多半还是公主本身的主意,你们这应
该叫什么呢……”唐启元抚着下巴,为一个相当没意义的形容深邃思考了起来。
“那你是真的要娶那位公主了?”
沙河拉回了刚才的话题,目光变幻地注视着柳无时。柳无时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又定定地回
视沙河。
“……如果……我说:我不……不要你当官,而是和我一起修道,你愿意吗?”话一出口,沙河就后悔了,他为什么要
这么说?修行之道岂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
“你、你是说,让我也修炼做神仙?”柳无时没想沙河会这么问,颇是意外,而意外之余也有些兴奋。
看着柳少爷掩不住的期待,沙河矛盾不已,思考良久才带着刺激地摇头道:“我……不过说说而已,你资质实在不行啊
!”
柳少爷差点没给嗑死,实在太过分!我好歹也是你那个啥的,怎么就说得这么死?而且你明知我资质不好,又何必说出
来刺激我?这简直比当年被判定自己不适合练武还要打击人!
柳无时脸色忿然又暗含哀切地望着沙河,让沙河心虚且不忍,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讷讷了半天才道:“修行
之道,非常人所能承受,其实根骨条件不过是外因,心境的锤炼才是大道……唯有无欲无求才能……才能……”
越说到后面,沙河越觉得别扭,正道修行根本就是要人禁欲嘛,以自己和柳无时眼下的关系,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让心
性都未定下来的柳大少爷,走上百年如一日的苦修之路,这实在是滑稽可笑,先别说要花去多少光阴,能否不让心魔滋
生就是个问题。自己当初若不是一心问道,加上身无旁物了无牵挂,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地达到渡劫期修为,反到是渡劫
之后入了红尘,就没了心力修炼了,所以修为一直不见长进。
看着吞吐地不见话语的沙河,柳无时自然是不知道他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不过也猜得出修行之路必是困难重重,不然
也不会有那么多芸芸众生。实话说,柳无时终是觉得神仙之事太过虚无飘渺,如水中月般抓不住手,更何况还有沙河这
不太对上号的存在,能不让他怀疑是否有神仙,何为神仙?
如此一想,柳无时突然心中一动,虽然他不太清楚沙河为何诓他,但他却看清了沙河难以把握的性情里透着和他一样的
七情六欲。隐隐地,心口一窒,一股冲动劲涌了上来:“你若不愿,我便推了它!不就是帝王公主吗?也没什么好惧的
!”
他这一说颇有气势,好似真的无所畏惧奈我如何的样子,让本就容易被感动的沙河,差点找不着北,好在沙河脑子里还
有点理智,知道虽然自己不会顾忌什么帝王之家,可是柳无时不同,他的身上有太多牵挂,太多束缚,不是说放手就能
放手的。
“你还娶了那公主吧……”沙河冷静下来,没有了平常的玩笑样:“谅她也整不出什么事,你不但可以省下不少事,还
能赚个驸马当当,很是不错呢!”
“你说真的?”柳无时看着沙河满打满算的模样怀疑道。
“当然是真的!难不成你能一生都不娶妻,跟着道士我混?”
“我……”柳无时没细致考虑过他俩以后的日子,但一身都不成家,于他的家世而言更是不可能的事。
“唉,我又没逼你怎么的,只要你心里有贫道,这……就足够了……”
真的足够了吗?沙河心里颇有些酸溜溜,看样子自己的心真的不宽呢。他侧了侧身,抬眼望向日薄西山处,入寒之风吹
起衣袂,一声唉息,更显得几分无奈几分萧索。
柳无时忍不住心里一抽,正想说什么时,却是张口哑然,无言可对。
这时,一旁传来几声打扰似的咳嗽,看了大半天戏的唐启元终于发话了:“两位呵,大冷天的,这么杵着不太好受吧,
要不去屋里再继续?”
柳无时青筋崩起,直想踹他几脚出气,待看到天色渐暗下唐启元闪光的双眼之后,便明智地放弃了,想到这会还在唐启
元这厮的院子里,就干脆不由分说地拉起沙河,招呼也不打地走人了。
“什么时候成亲?”回到自己的落脚处后,面对沙河甚是直接的问话,柳无时下意识地接了上去:“明年元宵之时……
”待他反应过来,想要辩解时,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知道日子后,沙河心中一算,还有三个月时间,当下就不爽道:定这么早干嘛?还嫁公主呢?也不知道找个好女婿,非
得嫁个有夫之夫!
对着皇帝老儿和他的宝贝女儿无数次怨念之后,沙河的心思又回到了柳无时身上。看着柳少爷欲言欲止地模样,他清晰
地感觉到了对方的心绪:愧疚,焦虑,不甘……还有丝丝入扣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