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考着该给他下个什么样的毒,最好能让他想笑笑不出来,想哭不能哭。
"你眼中精光闪烁,唔,是在想如何毒我?"露齿一笑,在我发作之时,他突然道,"我是来道别的。"
我一怔。
"道别?""是啊,我那鬼地方有些琐事,必须过去处理一下。
唉,真是的,我不在,那些个鬼魅就只知道杀人,杀人,人都杀光了,还有何乐趣可言?"他撩开额前的刘海,挑了挑眉,平凡的脸蓦地诡异了,死亡之气一闪而逝。
"看来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我抱了抱拳。
"那么祝燕兄一路顺风,小弟便不相送了。"
他起身,伸个懒腰。
"多谢白兄的祝福呵。
只是......白兄,你我相处多日,难道你对我无一丝情感?至少也该挽留一下啊!"忽略他那恶心的眨眼动作,我端起茶,喝了两口。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有缘自会再相见。"
"那若是无缘呢?"他追问。
"无缘?"我嘲弄地一笑。
"无缘对面手难牵。
燕兄又何必执着呢?""哈哈哈,不执着,不执着,能与白兄相识一场,燕某已心满意足了。"
他立我面前,甩着他那不离手的扇子。
"不过在离去之前,燕某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白兄能否答应呢?""哦?是什么?"这家伙眼里又开始闪着算计的光了,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无他,只是想与白兄交换个信物,以此来记念咱们相遇相识相知。"
"不知......燕兄想要什么?"我问。
他展开手里的纸扇,扇子保存得很好,无任何损磨,尽管纸略发黄,但纸上的画颜色鲜艳,苍劲的枝干上开出一朵朵傲雪白梅,附一首小诗,说不出的别致。
"此扇是我的随身物,跟我十几载,一直很珍惜。
如今赠白兄,望白兄不会嫌弃。"
我没有伸手接,仔细地看过扇子后,笑容可掬地对他道:"既然是燕兄的随身物,小弟怎能让燕兄忍痛割舍?还是罢了吧。"
"呵呵,既然燕某肯赠心爱之物,定也愿白兄能回赠贵重之物。"
他把扇子递到我面前,一副我不收就辜负了他的模样。
"我的贵重之物。"
我想了想,摇摇头。
"小弟并无何任贵重之物啊,其它凡品岂能与燕兄这扇相提并论?"他叹口气,道:"看来--白兄并未将在下当朋友。"
"燕兄此话怎讲?"我拧眉。
"礼轻情义重,燕某不过是想与白兄互通情义罢了,白兄却......"收了纸扇,他一脸伤心。
"白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我翘起二郎腿,悠哉地喝我的茶,想着要不要叫小二送早点过来。
那人走至门口,见我漠不关心,终于忍不住,又扯了回来。
我抬头,对上他郁闷的脸。
"燕兄,还有何事?"笑问。
"你是真不知,还是装傻?"他咬牙切齿。
"嗯?"我挑眉,询问。
他握紧手中的扇子,敲了敲掌心,最后放弃地摊手。
"看来我赌输了。"
"赌?"我心中冷笑。
某人双手环臂,微弯腰,脸凑到我面前,没好气地说:"我与人赌,半个月内定可要得你腰上的那把玉笛,可惜,可惜--"我取下腰上的玉笛,正是紫夕赠给我的。
放在手中细细摩挲,我道:"原来你之所以接近我,打的是这个主意?""是,也不是。"
他模棱两可。
表明不轨之心后,竟能脸不红,气不喘。
果然是做鬼王的高人,脸皮够厚。
"还有何目的?"想要我手中的宝贝,他还不够资格。
原本与他就是萍水相逢,对他多存了份戒心。
他慵懒地掠了下头发,别有用心地说:"燕某只是想看看几度慈心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何以......在‘他'心中占了一袭之地。"
"他?!""想知道他是谁?"他笑得邪气。
不禁捏紧手里的玉笛,我眯眼打量他。
这人虽浑身书生气,却拥有不凡的身份。
鬼煞宫,江湖人将之归类为邪门歪道,听闻十几年前鬼煞宫曾在江湖上掀起过一场血腥,那么江湖人是如何称呼它的?魔教?!我蓦地睁大眼,倏地站起,定定地望他。
"想到了?"他挨近我,凑在我耳边低语,"有人让我带句话。"
"什么话?"我下意识地反应。
"他说:银莲应该纯净,不该沾了血腥。"
我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转过头。
"他没--""嘘--"食指一点我的唇,他轻语。
"说出来,便不灵了。"
我不禁湿润了眼。
是他!是他!他没死!我的紫夕没有消逝......"为何......"我想笑。
最近是怎么了?一直以为死去的人,竟然全都死而复生?震惊一个接一个,我几乎要以为,每个人都拥有数条命,去一个,又可重生。
爹,大哥,二哥--也许都没有死。
紫夕也安然无恙!?那么......师父呢?被我亲手毒死的师父,是否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唇瓣忽然一阵温意,平凡的脸倏地放大,在我还未反应过来,那顽劣的唇刹那间离开。
"你--"我冷下脸色。
燕淡消犹意未尽地舔舔唇。
"味道果然不错。"
"该死的!"占我便宜?!就算他是紫夕的救命恩人又怎样?他迅速地退开,闪到门边,朝我挥挥手,笑容可恶。
"后悔有期!还有......那人我会好好照顾的,不用太想念我们。"
我抓起茶杯便往他身上掷去。
他哈哈一笑,夺门而出,溜之大吉。
天杀的!我会想念他?!抹了抹唇,我怔住。
紫夕的唇......很柔软,不知姓燕的有没有占过他的便宜?可恶!算他跑得快,要是下次再遇到他,定毒得他哇哇叫!窗外街道渐渐喧哗起来,小贩们开始吆喝,马啼声,车轮声渐起......不知不觉中,天已大白。
而我--该步上我的命运之路了。
二哥......**************注@重新编排了章节,前面三部也有改过,所以,到这里,还只是第六章,之前的章节作废~~所以小白还有剩下五章~~哦厚厚,这样我写得也放心一点,不会觉得不够写,也不会拉长到下一部去,哦厚厚~~我无声无息地隐藏枝叶茂密的树上,居高临下,俯看树下面的动静。
夕阳最后一丝余辉在天边连留,赶路的人们错过宿头,只好露宿野外。
树下有一辆马车,四匹骏马,五个男人围着篝火坐成一圈,篝火旁支起几个架子,上面正烤着河里捕来的鱼,林子里猎来的野兔,再加一锅鲜蘑菇汤,真是一顿丰富的晚餐。
坐在十几米高的树枝上,隐约闻到下面飘上来的香味。
尽管我的肚子饿了,但没有吃食物的欲望。
我还未见到我想见的人。
下面这帮子,一行六人,我一路跟了几天,皆只看到下面五人在活动,另一人神秘地藏在马车里,没有给我看见的机会。
而我之所以追踪他们,便是为了马车里的那个神秘之人。
花了些时间,打探到消息,终于跟上了莫多尔一行人。
他们一路往西北方向行驶,显然是急着要出关,回漠北。
二哥随他们而行,是出于自愿,抑或是被迫?然而从那晚莫多尔与母亲的对话可了解到,母亲与莫多尔之间并不生疏,显然之前相见过多次。
他们初识是何时呢?而莫多尔并非第一次来中原?数年前,二哥被敌军所擒,实则是自愿呆在莫多尔身边?那晚我与易容的皇兄听到大哥与莫多尔的对话,又该如何解释?一切皆是一场戏?一环扣一环,是为了混淆何人而设计的连环戏?莫多尔为了得到二哥,从而发动战争,于是大哥向皇兄请愿挂帅出兵。
皇兄允许了,交给大哥大半兵权。
最初连连战胜,紧接着敌军出奇兵玄阵,我方陷于困境,二哥此时挺身而出,前去边境出谋划策。
但谁都料不到,二哥竟被敌方俘虏了。
我得知情况后,愤恨皇兄的铁石心肠,暗中出宫去边疆。
可是我绝对料不到,皇兄会易容成一名平凡的侍卫,跟随在我身边。
来到军营,大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我当时被他抓住狠狠地打了顿屁股,所以一直未觉察到一些细节。
大哥不急着去救二哥,我多次询问大哥,大哥皆以其他理由转移了话题。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敌我双方似乎约定好,偃旗息鼓,养兵顿营。
而后敌方的一封信成了转机,大哥去敌军参加宴会,以示和平。
那个时候的我安捺不住,便偷潜进敌军,我并不知易容成侍卫的皇兄也跟我去了。
半夜他叫醒我偷听大哥与莫多尔之间的谈话,收集白家叛变的证据,在被发现时,他留下我,溜掉了,我却要面对一脸阴郁的大哥。
回军营后,大哥将我禁足,没多久,小魄子似乎无意间向我透露,他们抓了一名奸细,实则是我的贴身侍卫--易容的皇兄。
我因为关心侍卫王亘,求大哥让我去见见王亘。
见到王亘后,王亘透露白家是叛逆之臣,为了一名男子谋反,而我只是一个牺牲品。
那个时候,大哥对于王亘的话,没有任何否认,更没试图向我辩解,只是要我自己明辨是非?紧接着,保嘉王爷和霖皇子出现了,他们的出现未免过于巧合了?保嘉王爷带来了圣旨,宣读白氏谋反,示出证据,大哥在看到证据后,竟然没有否认,很平静的承认了事实。
我不信,为大哥辩证,王亘挺身指证。
更叫我惊讶的是,大哥居然撇清了与我的关系,甚至否定我与他的兄弟情。
我震怒,言语过激,王亘刮了我一巴掌,我要发作,大哥却喝住了我,点明了王亘的真实身份。
我因感到被所有人欺骗,发了一场疯。
他们联合制住了我,皇兄真面示人,带我回皇宫。
白氏从此定罪下狱。
天牢里,我问父亲事情的真相,父亲一反常态,对叔父真情流露,并恶言诽谤母亲。
兄长们皆默然,没有反驳父亲的话。
我感到自己被他们抛弃了,绝望之余,却不希望他们死。
不管如何,他们仍是我爱的家人。
我用身体与皇兄作了场交易。
父兄们斩首,白家其他人流放。
至少,白家还有后人,不至于九族皆灭。
那个时候,我是痛苦的,甚至疯狂。
用拙劣的易容术,欲换父兄们的生命,被皇兄识破,于是那日我眼睁睁地看着刽子手斩杀了父兄。
在得知父兄们真正逝去时,我几乎想随他们而去。
绝望,悲痛,愤恨,负面的情感致使我毒杀了叔父。
我累了,不想再呆在那血腥的皇宫,更无法面对毁我家族的皇兄,所以我杀出皇宫,浪迹天涯。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重回故乡,我偶然中发现了莫多尔,并确定二哥未死。
于是以前被刻意掩饰的疑问一个接一个浮出水面。
莫多尔攻打我朝是演戏,大哥请兵迎战是演戏,二哥前去军营被擒是演戏,莫多尔请大哥酒宴和谈是戏,大哥三更半夜与莫多尔密谋更是戏!可怜无知的我,不顾皇兄的阻止,固执地前去军营,于是我被引入他们的戏中。
皇兄易容成侍卫王亘跟随我身边,是做戏;在敌营时带我去偷听大哥与莫多尔谈话,是做戏;后被大哥所擒,是戏;保嘉王爷与霖皇子带圣旨来揭发大哥,也是戏!他们如此这般卖力地演戏,为的给谁看?当然不是给我看的!他们是做戏给彼此看!莫多尔攻打我朝,大哥请兵,二哥被擒,敌我双方酒宴和谈,两方元帅密谋,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皇兄入套!至于皇兄,他是狡滑的,先是易容成侍卫,再潜伏在我身边,收集证据,再收朝廷命官前来揭发叛逆之臣,为的就是让白家下狱!如果我没有回来杭州,没有去见母亲,更没有看见莫多尔,觉察到二哥未死,那么我永远都猜测不到那些被刻意隐瞒的事实。
我的父兄们没有真正的死去。
不管是否是皇兄手下留情,放他们一马,还是白家有偷天换日的本事,金蝉脱壳了,其结果只有一个,白家与皇兄之间的争斗,以皇兄胜出,白家惨败!母亲所说的约定是什么?白家与皇兄争斗些什么?我实则完全是局外人,若我不闻不问,也许胜出的一方便是白家了!白家失败,败在了多情!他们......对我用情之深,所以处处受制。
而皇兄胜,就胜在我爱上了他!这几日一路跟踪,一路思索。
渐渐地,把以前的事情连串起来,沉静下来细想的话,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也许是成长了,没有陷在感情的漩涡里,所以才能想得更透彻一些。
但,有一点,我还是想不通。
白家与皇兄到底在争什么?为了师父,为了我?不,我不太信这些表面的东西。
父亲爱师父,是事实。
可据我所知,父亲并非是一个自私的人,很多时候,他顾全大局。
他是理智的,否则不会等爷爷去世后,才策谋着如何把师父夺回来。
师父对皇兄来说,是个废人,留在皇兄可有可无,如果父亲开口要,皇兄或许会允许师父回白家。
但现实是,父亲没有求皇兄放人,皇兄也没有主动释人。
师父对父亲也不是真正的恨,他恨的人,该是先皇。
对父亲,应是怨吧。
至于我,是一颗棋子。
两方人都争着想利用我。
父亲哥哥们希望我不动,只要我不动,他们只赢不输,皇兄是狡猾的,他诱惑了我,于是我动了,我一动,棋局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白家败!败在了我的摇摆不定!我是白家的罪人!从思绪中醒来,发现天已经黑了。
下面的篝火燃得很明亮,五人围着火在用餐,马车里的人仍未出来。
我的肚子咕咕地轻响,确实有些饿了。
从怀里摸出块干饼,认命地咬一口,如同嚼蜡!哀怨地瞪下面的人吃得津津有味,可怜我在上面啃大饼。
唉,我的好二哥,你是否在马车中?为何不露一下脸呢?也许他们知道有人跟踪,但他们不为所动,只是二哥不曾露过脸。
我之所跟踪他们,只为了见一见二哥......我想看看他,活得是否安然?!抬头望天,星斗满天,一轮圆月挂其中。
明天会有个好天气吧。
就这样,我在树上呆了一夜。
翌日,在清晨的鸟叫声中醒来,全身酸痛,腿麻了。
我却顾不了这些,急急往下看去。
人还在!一、二、三......六!?我大惊。
马车里的人出来了!?熟悉的白袍上绣着精美的芝兰,一头青丝披散,优雅地坐在草地上,捧着一杯热茶,悠然地啄着。
莫多尔那个粗犷的男人此时却化为绕指柔?!他跪在那人的身后,拿一把木梳,细心地梳理那一头秀丽的黑发。
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那熟悉的身影,清雅的侧脸,独特的气韵,无一不使我热泪盈眶。
是二哥!真的是二哥!活生生的二哥啊!下面的人突然抹了抹脸,疑惑的抬头,蓦地四目相对,彼此皆惊然!原来......我的泪水滴在了他的脸上......*************"你长大了,君儿。"
声音清冽,容姿俊雅,果真是我的二哥。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碰一碰他的脸,是否真实存在?犹豫,犹豫,再犹豫,手指颤抖得厉害,不敢再伸出一分一毫,很怕眼前的一切是个泡沫,一碰即碎。
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我一震,二哥淡淡一笑,带着我的手覆在他的脸颊上。
我莫名的感动,手触到的是一片温润。
他是活生生的二哥,没有消逝。
"你好吗?"他问。
我摇摇头,心里突然冒出一大堆的委屈,很想抱紧二哥,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