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擦个药也要老半天。」他不高兴地说,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整个人傻傻立在原地,半天回不了神。
骆悠上身的衣服褪至腰际,露出纤瘦雪白的骨感身躯,黑色长发拨至胸前,呈现出形状完美的背部,大片白皙肌肤上布
满青青紫紫的淤痕,份外触目惊心。
向绍安才刚上完药,见他门也不敲地闯进来,立刻帮骆悠穿好衣服,遮掩住白嫩诱人的春色,看不出来这小子瘦归瘦,
却是一身细皮嫩肉,给他三哥看见了,不知会动什么歪脑筋。
「可以了。」向绍安故意提高音量,唤醒神游太虚的齐锋回神,「记得按时服药,三天后再过来回诊。」
「谢谢你,向大夫……」
「别跟我客气,叫我绍安就行了。」向绍安低声在他耳边叮咛道:「我三哥性好渔色,你要防着他,知道吗?」
「啊?」骆悠一脸迷糊,不懂向绍安何出此言?
「假使他欺负你,你尽管来找我,我别的没有,药丸药粉药膏一大堆,保证帮你整死他。」
赎罪.06
「嘀嘀咕咕说完了没?」齐锋此时面色稍霁,朝骆悠招手,「过来,我送你回去。」
「等等啊三哥。」向绍安厚着脸皮靠过来,一伸手,掌心朝上,陪着笑脸,「药费还没给呢。」
眉一皱,「我不是已经付钱给你了?」
「那不同啊,诊金是诊金,药费是药费,看在你的面子上,小弟算你便宜一点,一百两好了。」
「一瓶内伤药一百两?你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齐锋没好气地掏出银子,谁知向绍安却摇头说:「是黄金不是银子啊,三哥。」
「黄金?!」齐锋当场发火,「我总算知道你那些仇家都是怎么来的,向绍安,你怎么不去当强盗,直接抢还比较省事
!」
「别吼别吼嘛,小弟我也需要生活啊。」东躲西藏那么久,好不容易齐锋这只「肥羊」上门来,不好好敲一笔就太对不
起自己了。「身上没带黄金?无所谓,等值的银两银票我也照收……」
「你……」齐锋气结,拿出一张银票甩在他脸上,「拿去!」
向绍安接住银票一看,眼放光,喜上眉梢。「果然还是三哥最疼我了。」如果换成齐律,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向绍安
难得好心,悄悄对他说:「三哥,小悠很单纯,你可别对人家打主意,你身边女人那么多,犯不着去招惹他。」
「我的事你别管。」他不悦地瞪小弟一眼,随即牵起骆悠的手,「咱们走。」
齐锋对他的态度前后落差太大,骆悠一时之间无法适应,愣愣地被他牵着手,离开向绍安的住处。
「你住哪里?」
「呃,云、云霞村。」
齐锋并不晓得泰平镇附近还有个云霞村,在骆悠的带领下,首次踏足人员稀少的小村落,敏锐的感官立刻嗅出空气中的
咸味变浓了,听见隐隐约约的浪涛声。
「我家离海边很近,往这儿走……」
骆悠还没走到家门口,一道小影子就奔向他,兴奋地在他脚边打转。
笑呵呵蹲下来,摸摸小狐狸的脑袋,骆悠语带宠溺地说:「小狐一直在等我回来啊,一定是嘴馋了对不对?马上就烤鱼
给你吃哦。」
温柔的笑容瞬间让那张平凡的脸亮起来,齐锋见过的美人多如过江之鲫,却没有一个人拥有如此真诚的笑容,他身份尊
贵,人人争相巴结讨好,看多了虚伪的假笑,如今再看到骆悠发自内心的真正笑颜,竟有惊艳之感。
「大婶,我换米回来了。」骆悠绷绷跳跳回到家,后头跟着同样绷绷跳跳的小狐狸,还有不动声色打量四周的齐锋。
他以为小弟向绍安的临时躲藏处已经够糟了,没料到还有更破败的地方。
「小悠啊,你──」梅大婶一看见骆悠身后的陌生男人,立时住了口,怀疑的眼神将齐锋从头到脚审视一番。「这位是
……」
「大婶,他是我刚交到的新朋友,叫赵锋。」骆悠不敢说出被打的事情,怕梅大婶担心。
「朋友?」这个赵锋相貌不凡眼神精锐,姿态从容气度沉稳,定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骆悠不过是一介布衣,不起眼的
小老百姓,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势利得很,哪里会跟普通穷民交朋友,该不会有不良企图?
「赵公子,请问您家居何处,以何为生,家里还有什么人?」
阅历丰富的老人家就是不一样,一见面就打探对方的家世,不像骆悠糊里糊涂的,就算被卖了只怕还会帮人家数银子。
齐锋从容不迫地回答:「在下家住皇城,开了几家店铺做些小生意,父母皆已过世,我排行第三,上有兄长下有小弟,
为了增广见闻于是出外游历,来到泰平镇时因缘际会与小悠结交为友,我想多了解他,于是随他来到云霞村登门拜访,
在下若有打扰之处,还请大婶见谅。」
齐锋话中有真有假,真假参半较不易被揭穿,梅大婶虽然仍是存疑,但也信了三分。
「赵公子您也看到啦,咱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招待您,若您要留下来用膳,恐怕只有清汤白水、
咸鱼酱菜可食……」
「没关系,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吃点清淡小菜也是好的。」
既然人家不嫌弃,梅大婶也无话可说,拿过骆悠带回来的米,吩咐道:「小悠啊,待会你烤鱼的时候,大婶的份给客人
吃吧,反正咱们住在海边,想吃再钓就有了。」
梅大婶说完便到厨房张罗去了,得想办法从有限的食材里弄点上得了桌面的菜色,总不能真让客人吃咸鱼吧。
「小狐,要烤鱼罗。」骆悠捞起水缸里的鱼儿后,扬着笑容对齐锋说道:「你也来吧,今天要在后院烤鱼哦。」
木篱笆围起来的后院,摆上几张矮凳,叠好木柴,架起木架,将处理好的鱼儿用树枝串起来并淋上自制酱汁,花点时间
起火之后,就可以开始烤啦。
小狐眼巴巴蹲在火堆旁看着架上不断翻转的烤鱼,油脂滴落的滋滋声宛如美妙的天籁,香味弥漫,连齐锋都忍不住吞口
水。
「好了。」骆悠将烤鱼取下,小狐立刻涎着口水挨过来,却眼睁睁看着主人将美食递给一旁的齐锋。「客人先吃。」骆
悠拍拍它失望低垂的脑袋安慰:「等下一条鱼烤好就给你吃哦。」
小狐再度振作,看着主人架上第二条鱼,细心地翻烤,它的口水已经控制不住滴下来,望眼欲穿……
齐锋咬一口外皮香酥的烤鱼,惊讶地发现鱼肉香嫩多汁而且肉骨分离,是他从未吃过的美味。
「真好吃。」他发自内心地赞美。
「你喜欢就太好了。」有钱人的嘴也是很刁的,骆悠起先还担心烤鱼不合他的胃口,现在听他这么说,总算对自己的手
艺有了信心。
骆悠确实很单纯,小小的称赞就能开心老半天,齐锋见他眉眼含笑,双颊被火焰烤得酡红,不起眼的脸蛋添上一片艳丽
之色,不禁内心一动。
原来是块未经琢磨的朴玉啊……
「好了好了,小狐,吃鱼罗。」
小狐立刻迫不及待扑上来,张口就咬,鱼肉还没到口就先烫着了,它急得眼泪汪汪,又想吃又怕烫,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好对着烤鱼猛流口水……
「你这个小贪吃鬼……」骆悠好气又好笑地说:「我帮你吹凉一些,顺便帮你把鱼刺挑出来好了,你可要慢慢吃,别烫
到舌头了。」
骆悠细心地帮它挑出鱼刺,再把鱼肉分成小块喂它,小狐吃得津津有味,直到整条鱼都吃光了还意犹未尽,伸出粉红小
舌舔着主人残留鱼香味的手指,期待的眼神瞥向剩下的最后一条鱼。
「不行哦,那是大婶的份,小狐喜欢吃的话明天再带你去钓,乖。」骆悠疼爱地拍拍它的小脑袋,小狐又舔了舔他的手
掌心,才满足地打了个哈欠,蜷起小身躯窝在骆悠脚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吃饱了就睡,真像猪啊……骆悠好笑地想。
赎罪.07
他架起最后一条鱼慢慢翻烤,打算留给梅大婶吃,一转头对上齐锋炯亮如炬的目光,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作什么这样看我?」
被如此英俊潇洒的男人以意喻不明的目光盯着瞧,骆悠全身不自在。
「你其实很美。」齐锋直言不讳,「不是会让人一眼惊艳的俗世之美,而是愈瞧愈顺眼,多看几眼才会发觉的清纯美丽
。」
骆悠闻言一时窘迫了,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从来没有人赞美过他的长相,他是男孩子啊,不适合用「美丽」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像梅大婶就会说男孩子要够高够
壮,肩膀要能担起责任并成为姑娘的依靠才行,他不够高也不够壮,等到成为男子汉那天,不知要等多久哪。
「绍安说得没错,你的确是该好好调养身子,把自己养胖点,清瘦有清瘦的风情,但我觉得丰腴的体态更娇美,你若是
多长点肉,会比现在好看许多。」
「是吗……」会比现在好看吗?骆悠不甚赞同地皱了皱眉,「我不想变得好看,我是男孩子,应该要长高长壮才对,这
样才能找到活儿,赚钱给大婶过好日子。」
齐锋表情古怪,「你要长高长壮?」
「是啊,至少……至少要和你一样高壮才行。」
见骆悠一脸认真,齐锋非常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
「和我一样高壮?你干脆重新投胎还来得快些。」
天真的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天真的想法,齐锋为他的不切实际感到可笑。
骆悠羞恼地满脸通红,兀自生着闷气。
尽管嘲笑好了,等我比你高的时候,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中午,齐锋留下来用了称不上美味的一餐,那些菜色跟骆悠的烤鱼比起来,只能以难以下咽来形容,不过他还是勉为其
难地至少每样菜都吃了一点,甚至喝了碗尝不出味道的汤,算是给主人留了面子。
他原本就是来看海的,现在海边就近在咫尺,岂有不去之理?于是用完午膳后,他们相偕来到海边,骆悠和小狐逐浪嬉
戏,齐锋则登上岸边最高的断崖,举目遥望远方。
一片灰蓝色的开阔水域在他眼前无限伸展,无边无际没有尽头,海天在远方同成一色,只能靠着起伏汹涌的波涛来分辨
海与天的界线,拂在脸上的带着咸味的海风,好似从遥远的古老时代跨越时空吹来;海水不断在脚下拍击岩石,激起如
雪的浪花,每一滴水珠在阳光下都显得份外晶莹耀眼;潮来潮往犹如人生聚散,悲欢离合都在千年不变的浪涛中淹没。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或许待到晚上再来赏月……」齐锋喃喃自语道:「可是即使眼前的景致再如何雄阔壮丽
,海上的明月再如何皎洁生辉,能与我共赏的又有谁呢?」
他的视线不由得移到沙滩上,那一人一狐追逐的身影是那么轻盈愉悦,一连串欢乐的笑声震动着他的胸口,就在这瞬间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
纵然拥有再多的财富,再高的地位,他的身边永远没有一个真心相待的人,他唯一比不上骆悠的只有这一点。
但是光只有这一点,就够他嫉妒了。
齐锋施展轻功,翻身下了断崖,朝沙滩上奔跑的一人一狐走去。
骆悠撩着衣摆,赤脚追逐着浪花,玩水玩得不亦乐乎,根本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小狐在他身边打转,有样学样,不过
胆子似乎很小,每次浪一来就赶紧逃之夭夭,浪一退又迈着小短腿跑回来,一下午就忙着跑来跑去。
「啊!」脚底倏地一阵剧痛,骆悠惊叫一声跌在湿软的沙滩上,正好一个浪打过来,把他全身都弄湿了。
「怎么了?」齐锋忙加快脚步跑过来,关心询问。
骆悠苦着脸,「我的脚好痛……」
「我看看。」齐锋蹲下来检查他的脚,脚底裂了一道口子,正泌泌流出鲜血,他在沙地上找到一枚贝壳碎片,看来这就
是凶器了。「你不小心踩到它。」他拿起碎片让骆悠瞧个清楚,锐利的边缘上还沾着血。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全选在今天让他碰上。
「伤口得好好处理才行。」齐锋说着打横抱起他,往回走向骆悠的住处。
骆悠未料他有此举动,吓了一跳,「我……我会沾湿你的衣服……」
「无所谓。」齐锋揶揄道:「都敢偷走我的衣服了,还管我沾不沾湿?」
他不提骆悠都忘了。顿时所有血液全往脸上冲,骆悠尴尬地闹了个大红脸。
「我、我马上把衣服还给你……」
「不必了,留着卖银子,给自个儿买些好吃的吧,要是天天吃中午那种菜色,你这辈子都别想长半两肉出来。」
闻言,骆悠直接把脸埋入男人胸前,耳根发红,抬不起头来了。
齐锋盯着那发红的小耳朵,心神荡漾,很想把它含在嘴里咬,然后看怀里的人儿会有怎样的可爱反应,齐锋对他的兴趣
是愈来愈浓了。
「小悠?」梅大婶一见齐锋抱着骆悠进门,立刻紧张兮兮地上前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脚受伤,得上药包扎,还得换下湿衣服免得受寒。」齐锋环顾简陋的室内,问:「他的房间在哪?」
「我没有房间……」骆悠再次为自己的贫困处境窘迫不已,「唯一的房间给大婶了,我一向都打地铺……」
齐锋惊讶无言,只好把他放到板凳上,先用梅大婶端来的清水将他脚上的泥沙洗净,再托起他的脚,拿出随身携带的外
伤药洒在伤口上,最后以布条包扎。
「还好这种小伤不用找绍安治,否则定要再被他狠狠敲一笔。」
「谢谢,老是麻烦你……」骆悠低声道着谢,感觉一只温暖大手摸上他的发顶,齐锋醇厚好听的声音说:「我得走了,
过几天再陪你去回诊。」
他将那瓶外伤药搁在桌上,向梅大婶道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齐锋一走,顿时好像少了什么似的,骆悠心里空荡荡的
,显得无精打采。
「大婶,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吗?」
「赵公子对你是不错,但一个人的好坏光看表面是看不出来的,即使大婶活到一大把岁数,也无法准确分辨出好人或坏
人,我只能说,每个人都有阳光与阴暗的一面,随着人生际遇的不同有所增减,好人可能干坏事,坏人也有行善的时候
,我们不能针对一个人的行为来认定好坏,而是要看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什么,现在你可能不懂,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梅大婶的一番话教骆悠陷入沉思,齐锋态度的突然改变,是否也是别有目的?
齐锋回到投宿的客栈已是傍晚,大老远就看见客栈门口站了一群人,待他走近,姚万胜立即从人群中走出,脸上堆满齐
锋所见过最谄媚的笑容。
「王……」见齐锋警告的眼神瞪过来,姚万胜连忙改口:「赵公子,今早的事情小民听说了,那几个人胆大包天,目无
王法,公然欺压善良百姓,小民已经将他们交给父亲大人依大齐律法好好惩治,小民误交损友,还请赵公子大人有大量
,原谅小民一时的过失,小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了。」
姚万胜频频鞠躬哈腰,那模样简直就像条摇尾巴的狗,齐锋心中甚为不屑。
这个姚万胜倒好,把所有过错推得一干二净,罪让别人担,自己跑来向他狗腿巴结,还刻意在这儿等他?接下来肯定还
有名堂。
「小民在自家开设的酒楼里摆设筵席向赵公子赔罪,请赵公子一定要赏光……」
见姚万胜的腰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齐锋冷哼,「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