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浩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可是四哥也说过在绝对的力量前一切阴谋都是无用的啊!”
玄澈说:“所以啊,你若要学兵器制造,我就教你,但这都是理论的东西,你学了肯定嫌枯燥。”
玄浩沮丧地撇撇嘴,道:“那我努力练剑,我不带兵,我杀敌就行了!”
“算了吧,哪个将军敢把你堂堂皇子当小兵用啊!”玄澈笑着捏捏玄浩的脸蛋。玄浩不服气道:“谁说没人敢的?四哥
让清川傻瓜当将军,他一定把我当小兵用,还会用的不亦乐乎!”
玄澈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不过玄浩的话让玄澈想起了两个人:玄泠和傅清川。
说是想起人并不准确,应该说是想起了关于这两个人的事。
算来玄泠今年也要十六了。按照大淼律制,皇子年满十六即可当朝议政。像玄澈这样十三岁便上朝的只是例外,而玄沃
那般自开府以来就懒于上朝也不多。
玄澈忽然听到玄浩提起玄泠,便想到似乎许久不曾见过玄泠了。自玄浩出现以来,他对玄泠的关心明显减少了。倒不是
说玄澈偏爱谁,只是玄泠这样不争不吵的性格很容易让人忽略,玄澈又忙于政事,不可能分出太多心思去特别关心谁。
玄澈心中有些愧疚,当初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他,现在却冷落了。
第二天没有早朝,把皇帝丢在上书房处理政务,玄澈抽空去了趟融水宫,果然看到玄泠在看书。玄泠看到玄澈突然到来
,很有些吃惊,脸红红地就把书藏到了背后。
不会在看什么不好的东西吧?玄澈不免恶劣地猜想,似笑非笑地瞅着玄泠。玄泠脸越来越红,头越埋越低,终于忍不住
说:“太子哥哥……你不要这样看我啊……”
玄澈还没说话,小狐狸从怀里跳出来,噗地跳到玄泠的肩膀上,一个滑滑梯落在他背后,叼走了那本书。玄泠还未反应
过,书已经落在玄澈手里了。
玄澈一看书名:太子传奇。翻进去一看,写的竟然是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个无良作者胡编乱造的,把他说的天上有地下
无的,天神转世都尤有不及。玄澈自己看了都要脸红,心想:这还是我么?
偷窥被抓现行,无怪乎玄泠要变成熟西红柿了。
玄澈把书扔到一边,说:“下次不要看这种奇怪的书了。外面人以讹传讹,你天天和我在一起,难道还以为我是什么曲
星转世吗?”
玄泠低低地应了一声,很不好意思。
玄澈想到等会儿还有事,便直接切入主题:“泠,你再过几个月就满十六了,我想让你上朝,你愿意吗?”
玄泠惊喜地抬头,可又犹豫:“可是我……不是很懂那些东西……”
玄澈说:“没关系,没人是一开始就懂的。”
玄泠小声道:“可是太子哥哥好像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懂啊,泠……”无论如何都只能望着你的背影,怎么也追赶不上…
…玄泠有些黯然地想。
那是因为我比你们多活了二十五年。玄澈心想,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只说:“你如果愿意,就从下个月开始上朝吧。我
听浩儿说你看了很多书,我想对于朝廷的东西你很快就会理解的。”
“嗯,好。”
玄澈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玄泠依旧是站在宫门口静静地看着他渐渐远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玄澈要去找傅清川。
傅清川是傅曙的大儿子,他与太子的孽缘开始于太子进入太学院的第一天。太子因为一只哀怨的大熊而放了空箭,一个
大男孩毫无拘束地上来拍打太子的肩膀,一脸悲痛地说:“殿下,我理解你!”于是玄澈就记住这个初次见面就敢拍太
子肩膀的男孩——傅清川。
傅清川比玄澈大了三岁。他在拍完太子肩膀后不久就被无云道长看中收去做了徒弟,在青云山上住了八年,练得一身武
艺回来。后来傅清川就到了禁军里,现在已经是千骑长了,也不知他是不是远离尘世久了,脑子转不过来,人有些单纯
,都二十多的人还敢拍着太子的肩膀说:“嘿,太子,好久不见啊!改天我们切磋切磋呀!”
估计在傅清川口里,“太子”和“澈”两个称呼没有本质区别。
玄澈当然也喜欢这个会用朋友口气和自己说话的大男孩。
傅清川今日不当值,他在自家院子里练剑,看到太子来了,竟然提剑而上,一剑直刺递到太子面前。剑风吹起了玄澈的
几屡碎发,玄澈只是微微一笑,轻飘飘地荡开身子,避过攻击。
傅清川一招不成便停了手,不快道:“太子,你怎么不接招啊!”
玄澈笑道:“你的招我接不住。”
“太子,你连试都不试就说接不住,太不够意思了!”傅清川一臂勾过玄澈的肩膀,道,“太子上次说要与我过招,结
果到现在都没兑现!你这回可是自己送上门来,逃不掉了!快,选把兵器和我打一架!”
玄澈瞄一眼一旁的一排兵器,果然是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目光落在一柄软剑上,玄澈心中一动,过去提起剑,暗暗运
气将内力注入软剑,但软剑仅仅是颤巍巍地挺了一下便软了下来。玄澈微微摇头,放下了软剑。
傅清川在一旁奇怪道:“太子你怎么选软剑啊?软剑很不好控制的,又没开锋,如果内力不足连舞都舞不起来啊!太子
,不是我说啊,你这么年轻,内力肯定不够的。”
玄澈微微一笑,取了一柄普通长剑,道:“我就用长剑吧。”
傅清川自学成归来,其武学造诣放眼朝中年轻一辈无人能敌,而且他不会放水,玄澈一心防守与之周旋方能不败,身形
虽然依旧清逸却不似与玄浩对招时那般轻松。终于在百招之后,玄澈一剑使老,让傅清川得了空子直取门面,玄澈无奈
之下只能下腰避让。
本来玄澈下腰躲过这一剑再起身或后翻都可无事。傅清川也不知中了邪,叫了声“小心!”竟然伸手去揽玄澈后腰。可
他这么一揽反而坏了玄澈的重心,玄澈身子一沉无法再起,傅清川力道不对,也没把玄澈给拉起来,结果连带着自己也
一起倒了下去!
傅清川压在玄澈身上,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怕你摔,所以……
”
玄澈只说:“你很重,快起来。”
傅清川连忙慌手慌脚地爬起来。
玄澈倒不急着起来。练功的花园里种着厚厚的草皮,稍微有点湿润,背上凉凉的,太阳晒在身上却是暖暖,躺在上面很
舒服,玄澈惬意地微眯起眼睛。
傅清川在一旁看着太子。从第一次看到太子,就知道这人长大后定是倾国倾城的美貌,不过再怎样想象无法想象到离别
八年后再次见面时的惊艳。晶莹剔透的人,背着阳光,看不清容颜,耀眼的令人无法直视。转身而过,只留下一个淡淡
的背影,如何伸手也无法捕捉,注定只能跟随。
玄澈突然侧头看向傅清川,道:“清川,你随我出府吧。”
傅清川听到这话立马高兴道:“好啊!去哪儿?”
“我想去看看禁军和城防军。”
傅清川道:“禁军好说,我带你去就是了,不过城防军要我父亲批准……嗯,不过太子的身份应该可以进去吧。”
玄澈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只说:“那你先带我去禁军看看。”
果然如同傅清川所说,他带着乔装的太子轻易地进了禁军驻守的期门宫。
禁军是专门保卫皇宫的,大约有四千人,最高统帅为禁军统领,又称万骑,下属十六个左右千骑长,每个千骑长下领十
个百骑长,至于普通禁军则统称飞骑,等级比一般士兵高上半等。这些士兵是轮流换防,轮到休息了便到东西南北四个
期门宫中休息,故而他们又称期门军。
傅清川乃是东门的左千骑长,玄澈乔装成一个普通士兵模样跟在他后面。傅清川亮了招牌,那守门的士兵就将他们二人
放了进去。
禁军一般是巡逻一个时辰休息一个时辰,全天候待命。虽然不能要求禁军在休息的时候也绷紧神经,不过如果是在期门
宫中聚众赌博似乎也太过了。
一群人围在那儿吆喝,只听了两句玄澈就明白了事由,眉头随即皱起。
傅清川很敏锐地感觉到太子心情的变化,因为是自己率领的禁军,顿时觉得面子上难看,正要上前喝止赌博的人,不想
被玄澈拉住。玄澈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们二人在这群人身后站了一会儿,玄澈突然转身出门,将宫门口的大锣哐哐哐地一阵乱敲。锣声响彻整个东期门宫,
顿时整个宫里一片鸡飞狗跳,叫骂声此起彼伏,一会儿你踩了我的脚,一会儿桌子挡了路,折腾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一
个粗糙的列队才渐渐成型。也不只是谁看到了敲锣人,突然大吼一声:“谁他的在那儿乱敲的!”
这么一声吼院子里顿时静下来,几百双眼睛盯着玄澈。
又有人叫起来:“你哪来的,只不知规矩,在这儿捣什么乱呢!”
另一人骂道:“他的有没有搞错!那锣是能乱敲的?!”
也有人看到自家千骑长黑着脸站在那儿,心知事情不对头,不敢做声。
玄澈缓缓走回傅清川身边,傅清川支吾道:“殿下……”
玄澈冷声道:“这就是禁军?!”
傅清川不敢正视玄澈的眼睛。
玄澈对那些士兵说:“我不爱管你们休息时候在做什么,就看你们光集合花了多少时间?队伍呢?序列呢?在哪里!”
玄澈一声怒喝震得人耳膜生疼,那些士兵还不知道眼前这人究竟是谁,但在气势上已经被压住了。
玄澈森然道:“再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几百个人的气势还比不过我一个人!这就是禁军?!”
“你又是什么人?”一个人不甘心地扯着嗓子喊道。
“你说我是什么人?”
玄澈举起一个黑色玉佩,纁朱绶,赤黄缥绀,赫然是太子印绶!
前面离得近的士兵都看的清清楚楚,想到刚才自己的表现,“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后面的人看到前面的人跪下再看那
印绶模样的也知道大事不妙。
“参见太子殿下!”
一地的人呼啦啦地行礼。
玄澈收了腰牌,只对傅清川说:“清川,你可要我治你失职之罪?”
傅清川跪下,道:“属下认罪!”
玄澈冷哼一声,到了声:“跟我来。”便拂袖而去。
傅清川连忙跟上,二人纵马出了皇宫,直奔城防军大营。
二人的马离军营还有十多米,那守门的士兵便提起兵器,待到二人行至门前,一个士兵出声喝问:“来者何人!”
玄澈使了个眼色,傅清川上前道:“我乃傅将军之子,还请开门!”
那士兵不让,道:“可有将军令牌?”傅清川顿了顿,那士兵便说:“没有令牌一律不得进!”
傅清川道:“我来找我父亲。”
那士兵毫不退让:“将军有令,就算皇帝来了,没有令牌一律不得进!”
傅清川无法,折回玄澈身边。
玄澈不理他,下了马,递上自己的腰牌,道:“还请通报将军一声。”
士兵一看手中腰牌顿时傻了眼,愣了愣才说:“还请殿下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
玄澈斜睨一眼傅清川,道:“知道你父亲如何治军了?”
傅清川羞愧。
少时,傅曙便迎了出来,看到太子显然很诧异:“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此次前来……”
玄澈道:“没什么,带一个笨蛋来看看真正的军队应该是什么样的。”
傅曙这才看到自己儿子,愣道:“清川?”
城防军大营里一切井然有序,训练的认真地训练,休息的也规整地休息,不要说聚众赌博,连大声喧哗的都很少,最多
两三个人凑在一起插科打诨几句,号角一响,立马起身列队,不过几息的时间一个百人的小队就能清楚站好,几个小队
彼此靠拢一番就成了一个大队,整个过程迅速利落。
傅清川看得面色发红,窘迫难当。
玄澈说:“你应该好好跟你父亲学学如何治军。”
傅曙虽然不知道这二人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听太子这么两句话也多少明白了一些,便道:“在下疏忽了犬子的教育
,还请殿下勿恼。”
玄澈看他一眼,道:“我不是恼,我是紧张。西南的人那么不安分,我们的禁军却是这个样子,你要我如何安心将父皇
的安危放在他们手里?”
傅曙心里一个咯噔,不敢接话。傅清川要说什么也被父亲用眼神制止了。
玄澈说:“傅大将军,你是忠于皇上的,所以有些事情我不妨在这里提前说,安王——今年之内我一定会让他消失!希
望傅将军和城防军作好准备。”玄澈瞥一眼傅清川,“清川,还有你的禁军也是。”
目光森冷的太子令人陌生,傅清川忍不住打了个突,突然想到父亲警告过自己的话:太子已经不是当年任你勾肩搭背的
孩子了,你要学会收敛!
45、逼迫
玄澈从城防军大营里出来,让马儿在临澹的大道上随性小跑。临澹道宽,人也多,马儿跑不快,但这样悠悠闲闲的感觉
也很不错。玄澈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神经绷得太紧了,每日周旋于阳谋和阴谋之间,算计人再避免被别人算计,生活让人
疲惫不堪。
玄澈忽而想起玄沐羽,不知道那个懒散的父皇此刻有没有好好处理政事呢?大概又是把一堆问题丢给晏子期吧?想到这
里玄澈不由得弯起嘴角。
怎么会想起那个男人?玄澈突然反问自己,难道真的日子过久了开始有“恋父情结”了?
玄澈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自己有点傻了。
那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好父亲。
玄澈在街道上慢悠悠地行了一阵,左边太阳穴一跳,下意识地抬头,却对上一双深沉的眼睛。见到玄澈回头,那双眼睛
的主人便微笑举杯致意。玄澈稍一错愕,随即回以微笑。
只是这么一个照面,马就跑了过去,回头想想,似乎除了眼睛深得让人看不穿以外,那人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文士
。
认识么?好像不认识,大概是临澹的一些文人名流吧。
玄澈摇摇头不再考虑,却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差点让他懊悔终身。
看着太子远去的身影,中年文士露出微笑,对桌子对面的人说:“没想到临澹城里随便一个骑马而过的少年都是如此风
神俊秀。”
文士对面的年轻人笑问道:“司先生可知那人是谁?”
中年文士奇道:“莫非他大有来头?”
“呵,岂止是大有来头,他可是当今太子。”年轻抿了一口酒,又说,“比之十年前,他可是更加光彩夺目了。”
中年文士又回头看了看太子离去的方向,似乎在那条街道的尽头还有一个清俊的背影骑在马上悠然远去。中年文士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