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乖——皇冥月

几片药放在手心里。昏暗的光线下手心里白花花的。应该是止疼片，小亦寻思着，将就写字台上睡前喝剩的半杯水，一

仰脖子把这些白药片一颗颗全咽下去了。这下该止疼了吧？小亦捏捏嗓子，药片真大，卡的嗓子很疼。满屋的狼藉等天

亮爸爸来收拾吧，小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雷电交加的雨夜总是很慎人的。看着窗外乱晃的树影，小亦只想快点睡着。眼皮终于如愿以偿的沉重起来，腿疼却没有

半点减轻。但能睡着已经是万幸了。就这样，小亦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醒了，醒了。”爸爸的轻声呼唤把小亦的迷糊彻底赶跑。还没睁眼呢，小亦就抱怨着：“爸爸，止疼片不管用，吃了

还是疼。”

睁开眼，小亦看见窗外一片阳光明媚。周围是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看来看去都不象自己屋。爸爸、小寺还有梁阿

姨都一脸的肃穆，跟遗体告别似的齐刷刷的在床边站着。爸爸的脸色很难看：“止疼片？你说你昨晚上吃的是止疼片？

”

“你竟糊弄我！睡觉前你还说一片就够了，后来我吃了那么多还不是疼。”

“你个混小子，瞅我打不死你！”爸爸瞪红着眼睛，举着巴掌就要往小亦脸上扇。梁阿姨赶紧拉着，说：“别这样，什

么都别说了，小亦醒了就好。”

放下巴掌，爸爸又急又气的说：“我当你什么事想不开呢。上你那屋吓我那一大跳。正说着这两天也没什么委屈你的。

闹了半天你个傻孩子吃错药了。这么大人，安定和止疼片还分不清楚，药瓶上不都写着呢么。那大小也不一样啊，瞎子

都不能看走眼！再说，就算是止疼片，那玩意儿也不能当饭吃啊！”

“我又怎么了？”小亦很委屈，刚睁开眼还没搞清楚周围是怎么个阵势，就被爸爸劈头盖脸的一顿好骂。“止疼片是不

管用么。晚上我那劲儿喊你，你也听不见。你就管自个在床上打呼噜。回头我死屋里了，你还做梦咧着嘴乐呢！”

“就你这样，死了也是活笨死的！我怎么养你这么个笨蛋儿子？远学你妈近学我，你自个说说你象谁？我们俩的机灵劲

儿到你这一点没遗传下来。”

“自己的种不好怨谁？我没埋怨你，你倒埋怨我了。”

听着这爷俩越说越难听，梁阿姨打岔说：“小亦饿了吧？想吃什么，阿姨去给你买。”

“甭管他！饿了有药，管够！”爸爸一口回绝。

小亦的倔脾气是跟爸爸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也别着劲说：“我不饿。”

梁阿姨讨个没趣，不想在这儿听这爷俩胡吵，就自己给自己下台阶说：“那我去给小亦买点吃的拿上来。”说完梁阿姨

拽上小寺就要出病房。可小寺想在屋里陪小亦，摇头表示不愿意跟他妈妈去。梁阿姨又讨个没趣，只好嘱咐小寺说：“

你好好待这儿，妈妈一会儿就回来。”

小寺听不见落个耳根清静。他坐在床边高兴的看小亦恢复生气，根本不关心小亦和他爸两张大鲶鱼嘴一张一合的吵着什

么。

爷俩的舌战最终把医生招惹进来了。医生说：“挺精神的，挺好！这就对了么，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憋屈的事儿找人

吵吵骂骂不就结了，何至于轻生啊？整天我们这儿接的割腕的、吃耗子药的、投河的、跳楼的，一多半儿都是是你们这

些半大小孩。就说现在的孩子心理太脆弱，经不得一点儿风浪。上回一个小男孩为跟姐姐争块儿糖吃，愣到他家阁楼上

吊死了。你说值不值？人老头老太太活了一辈子好几十年，受多少磨难？人都还没活够呢，你们这些年纪轻轻没吃过苦

没遭过难的倒三天两头的寻思觅活。”

“你这医生查床就查床，怎么废话这么多？”爸爸听不下去了，毕竟小亦是他的儿子，再怎么也轮不到听外人数落。

“一点不废话，跟谁我都这么说。你这个当家长的也是，孩子有什么异常表现也不警觉一点，非到孩子折腾最后一口气

才知道哭。孩子有什么话宁可死了把这话烂在肚子里，也不跟你们家长说，你不觉的你这家长当的没劲？要说今儿早上

你晚来会儿，现在你还有这精神头在这站着？还不得抱着裹你儿子的大被单子嚎？”

医生把小亦从头到脚检查一边说：“行了，你吃的药量也不是很大，洗胃也及时，没大事了。在床上躺这么大半天意思

到了就行了。医院床位紧张，别占着那啥不那啥，赶紧出院。”

医生出去了，爸爸冲着门口埋怨了一句：“现在的医生真是缺乏职业道德。”

爸爸在医院门口叫了辆出租车，四个人挤一辆车回家。坐在车上，小亦发觉小寺有点沮丧，几次扭头都看见小寺在看他

。小亦以为脸上有东西，一问，小寺又摇头把脸转开。

车开到小区附近，路边新开的一家水吧挂着“存心找茶”的招牌。小亦觉得挺有意思，就指给小寺看。水吧门前的彩砖

人行道上停了辆摩托车，几个行人在那里路过。小亦看那摩托眼熟，很象昨天闹事的那辆。怎么那小子就在附近住着？

小亦想仔细看看车牌，可是出租车开的很快，没看清楚。

回家后，爸爸在小亦屋里翻腾了一阵，把一地的药瓶子连着抽屉都搬他那屋去了。看爸爸出去了，小寺问小亦：『还难

受么？』

“没事，睡一觉精神挺好的。”小亦故做轻松的说。

『早上没六点呢，你爸就上我家砸门来了。说你出事了要送医院，让我们搭把手。我跟我妈到你屋里一看，真吓人。一

地的药瓶子，你躺在床上怎么都叫不醒。我们就把你送医院了。你吃药怎么也不看着点，还吃了那么多。』

“我寻思多吃管用呗！停电了，黑灯瞎火的我也没看，抓一把就吃了。”

『哪有这种说法？药的剂量是固定的，多吃要出事。你常年跟药瓶泡一块儿，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腿疼起来谁还顾得了那些。我都吃了两年的药了，偶尔吃错那么一次半次的，也在情理之中么。”

『你怎么这么说？我们为你着急了一整天。』

“不这么说，你还想我怎么说啊？非得让我承认我怕打雷，一心慌就吃错药了？”

『说正经事呢，你别贫嘴。』小寺一脸严肃。『这药根本不可能吃错。』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是故意的？”

『可你差点就没命了，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那会我啥都不知道了，我怎么害怕？现在既然没事了，还怕什么？我要是想死两年前早跳楼了，还至于慎到今天？傻

了吧唧的吃安眠药，死不了让人给救过来，多没面子，往后在这家里混的都抬不起头。我才不干这丢人的事呢。”

小寺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但想想又拿笔划掉了，然后把本子揣回兜里，只默默的坐着。小亦寻思小寺明白了，但一会

儿见小寺忍不住拿出本子写道：『你心里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小亦叹口气：得，就冲这句话，前面那些都是白

扯。

爸爸把小寺叫他那屋去了。小亦听着隔壁屋里爸爸跟小寺说着：“我把药都锁这个抽屉了。白天我上班，你就替我照顾

点儿小亦。该吃药的时间、吃什么吃多少我都写这个记事本上了，你揣着。回头我不在的时候你拿给他吃，别让他自己

翻。你这孩子心细，不象我们小亦。不知道他是傻还是缺心眼，挺大个人了还让人这么不放心。”

听完爸爸的交待，小寺还回来陪小亦坐着。小亦看见小寺手上包了块纱布，问：“你妈知道么？”

『知道。就是我妈给包的。』小亦很紧张，见小寺又写道：『我说地滑摔的。我妈让我以后雨天别出门。』

“哦。”小亦松口气，然后突然想到刚才在水吧门口看见的摩托车，说：“对了，刚才我让你看的那家‘存心找茶’门

口有辆摩托车，你看见没？我觉得可象昨天那辆摩托。”

『你想干嘛？』小寺警觉起来。

“找他啊！他把你手撞成这样，我不能轻饶了他！你等着，等过两天我好点了就去。瞅我怎么拾掇他！”小亦咬牙切齿

的说。

『我手没什么，你可别瞎闹腾。绝对不许借我的名义去找茬儿。』

“怎么叫借你名义啊？本来就是为了你么。你不觉的那小子欺人太甚？”

『你又弄不过他，何苦受那闲气？』小寺一针见血，扎得小亦心口疼。

小亦强作坚强的说：“你怎么知道我弄不过他？回回我要替你报仇你就这样。谁给你好脸子看了，拍打你了，你倒冲着

那人说话。这不是犯……”小亦说了一半，最后那个“贱”字到底没敢出口，改口说，“你到底站那边啊？”

『就算要去报仇，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行？只要你老老实实躺床上吃药，病好了我们就念菩萨保佑了。』

小亦听小寺软了口气，接话茬说：“那就这么的了，就按你说的，我好了就给你出头。”

小寺真冤枉，说不出来的意思就是表达的不流畅。还想辩解两句，梁阿姨上楼叫他回家吃晚饭了。小寺只好最后撂下一

句话：『不许瞎闹！』然后就跟他妈下楼了。

由于昨晚上被闪电击断的电线还没被抢修过来，晚上家里还没有电。屋里挺热，为了避免不招蚊子，爸爸没点蜡烛。没

有电视看，也没空调吹，爷俩唯一的消遣就是躺在一张大床上扇着扇子。

爸爸不让小亦单独睡了，在他看来，小亦这个傻孩子还是放身边看着保险，不然今后说不定还闹什么荒唐事呢。小亦不

爱和爸爸睡一块儿，嫌爸爸呼噜声太大，噪音污染严重。

还好今天腿不算太疼，有爸爸打着扇子，小亦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感觉很享受。正想着今儿能睡个好觉了，一阵电话

铃声把人惊醒，看看床头柜上的台钟，原来还没到九点。

爸爸接了电话，好像是他们单位打来的，就听爸爸说：“白天不跟你们说了么，我带孩子去医院了。”

电话那端叽哩咋啦的，爸爸突然火了，提高嗓门很气愤的叫嚷道：“什么叫缓一天？缓一天我这儿出人命了！你怎么不

缓一天啊？就他妈那点破事，昨下班我还问你们要不要紧。要紧的我昨就加班弄完它。你们说的不要紧，现在打电话给

我算什么？”爸爸拿着电话站到地上了，气的在床边来回走，“凭什么算我旷工？谁这辈子还不遇到点身不由己的事？

有你们这么不近人情的么？回头你孩子病了就知道了。”

电话里面嘀咕了几句，爸爸缓和了语气说：“这怎么是咒你呢？我敢咒你么？你是我领导，我巴结你还来不及呢！我咒

你不是自个作死么？就算咒你，我也不能让你知道，是不？”撂了电话，爸爸躺回床上把单位一通好骂。

小亦把扇子塞回爸爸手里说：“要骂明天上单位当着人面骂去，现在这么骂有用么？形容你这样的就一句话，耗子扛枪

。快扇快扇，热死了。”

“是，我是老耗子，你就是小耗子。”说着爸爸突然又坐起来抓过电话，“对了，出这么大事，得跟你耗子娘言语一声

。”

“才多大点事啊？至于惊动我妈么？”小亦爬起来就去抢电话。

爸爸膀子一挡，把小亦阻在背后说：“老实躺着你的。大人说话，你别插嘴。”

电话接通了，小亦扑上去就要喊妈，被爸爸一反手给辖制住了。爸爸捂着小亦的嘴，很横的说：“我说刘淑萍，你儿子

要死了知不知道？”

“你又整什么妖讹子？这俩月的抚养费不是寄给你了么？”电话那端妈妈的声音很大，小亦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

“你以为你寄点钱回来就尽义务了？我还实话告诉你，你儿子昨晚上吃了一整瓶安定，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没脱离危险期

呢。你不回来看看？”

“吓唬我是不？要说你吃安定在医院躺着我还信，说小亦，我压根不信。小亦就不是你那样的窝囊人。这种没出息的事

，是我儿子就不能干。”

“青天白日的我吓唬你干啥？我回来给小亦收拾东西的，麻利的还要去医院守着呢，扯空通知你一声。别那天你突发奇

想，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大活人儿子，兴冲冲的跑回来一看，没了。到时候你可别怨我没提前通知你。”

“林磊，说你这人吧，还真是无聊。你要想我回去就明明白白的说。当然你说明白了我肯定也不会回去。你动不动就把

小亦搬出来，算什么啊？挺大一大老爷们老耍这些女人的花招，蒙谁啊？当我还是当年的年少无知好骗呐？小亦要真象

你说的，你还有耐心跟我这儿闲磨牙？你还能说话这么理直气壮？你可是出了名的遇着小事没能耐，遇见大事没主意，

不大不小的事也没那么巧让你赶上。小亦要真没脱离危险期，你回家收拾什么东西啊？生死未卜呢，你就知道要住院了

？你还不得蹲急诊室外面哭的昏天黑地的？我上过一回当了，同样的套儿不能下二回。会被看穿的，知道不？"

“我说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冷血的女人？耳睁睁的听说亲骨肉在医院要断气了，愣不着急，还耐着性子跟我这挑逻辑

毛病！你到底是不是女的啊？蛇蝎心肠就是形容你这样的人吧？毒妇也是吧？”

爸爸搜肠刮肚的想出词汇显示自己的文采，小亦拼了命去抢爸爸的电话，却总被爸爸捂住嘴吧挡在一旁。突然爸爸松开

手，提高嗓音叱责道：“刘淑萍，你他妈胆子越来越大了！”小亦借着爸爸松手的空当，冲着电话大叫：“妈！别听我

爸胡说！我好好的！他骗你呢！”然后听爸爸继续愤恨的说道：“居然敢砸我电话！”原来妈妈早把电话挂了，怪不得

爸爸敢这么高嗓门的叫嚷。小亦冷笑一下，放心的躺回床上。

“又被凶了吧？早告诉你了，没事别上我妈面前自找难看。凭你那能耐就斗不过我妈。哪天不被我妈厉害一顿你就睡不

着觉。贱！”

“怎么说话呢？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看见没？说你要死了，你妈愣不着急。有她这样当妈的么？我看她心里就没你。”

“她心里没我还不是你搅和的？没事就拿我当话把气我妈。明明我妈就恨你一人。你自己淌了浑水还非得拉上我。你们

两口子打架，凭什么拿我当垫被的？我招谁惹谁了？看你们现在吵得这样，真想象不出当初你们都是怎么糊弄对方的。

谁也不是瞎子傻子，当初把自己伪装的跟个大众情人似的，为什么啊？就为糊弄一个人结婚？那结了婚是为什么啊？就

为预备现在离婚？费劲巴力折腾这么一大圈，还不是落个单身。就跟女人化妆一样，清早起来又涂又抹的半天，就为了

让自己看起来象没化过妆。毛病不？罗嗦不？”

“发烧拉，说什么胡话呢？你才多大点儿年纪，经过什么风浪？别以为自己就能看破红尘了。那多少哲学家几辈子闹不

明白的事，你这三两下就透彻了？”

“要不有神童一说呢。不是道理复杂，主要是你们大多数人活的糊涂。你们总觉得世间一切的道理不会就明面上这么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