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不容易啊。要不是当年你教我什么《太公韬略》啊、《鬼谷遗策》啊什么的,我还真进不来呢……”
秋若叶大感尴尬,又不能出言喝止,只能呵呵陪笑,满脸凄苦。袁少通却兴致极高,又是比武时如何险象环生,又是破
阵时如何晕头转向,直说得秋若叶头昏脑涨。众人却都明白过来,敢情这小子所以能够通关,竟是受了若叶少时的教导
,心中对秋水山庄敬仰不觉又深了一层。
他在这儿一人独唱,旁人听他语音清脆、言辞有趣,也不觉得厌烦。加上秋若叶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样也煞是可爱,
便都笑吟吟地看着。正当袁少通风生水起时,却终究有人忍耐不住。只听神拳掌门道:“袁少侠言辞之间未免过谦了,
想来少侠既能入围凤台,必然有过人业绩。不如请少侠指教几招,如何?”
“啊?”袁少通一愣,嗫嚅道:“这个,我的武功稀松平常,就不献丑了,呵呵。”
王应一面色一沉,道:“少侠诸多推搪,是瞧不起神拳门?还是瞧不起王某?”他这话说得颇为严重,袁少通固然是心
中一跳,秋若叶也是脸上变色,忙道:“王掌门误会了,袁少侠确实不会武功,若叶可以作证!”
“秋水庄与山东袁家素无来往,庄主也向来不涉尘世,如今忽然与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成为知交,只怕其中另有蹊跷。说
不定有人心怀不轨,欲对庄主和武林不利,在下忝为一派掌门,这等大事不能坐视不管。请庄主不要被外人迷惑,敌我
不分!”
秋若叶脸色一白,尚未说话,便听袁少通抢先道:“王掌门此言差矣,当年在下客居秋水山庄之时还曾得蒙令尊王爷爷
教导,怎算得来历不明?当年王爷爷曾向我演示了神拳门神技‘花月流虚’,取意千古名篇《春江花月夜》,意境高远
,教人叹为观止。在下还记得其中有两招‘春江潮起’和‘月共潮生’,分别是这样、这样的。”随手比划,正是神拳
门的招数。
王应一心中大惊,想不到他不但搬出了去世的父亲,更加懂得本派的不传之秘。当下笑道:“袁少侠原来还与先父有过
来往。既然先父能将本门绝技相授,少侠想必有过人之处。在下便以这两招和少侠切磋一番,如何?”不待他答话,右
掌在桌上一按,杯中茶水跳起,王应一右手抚过,凝水成球,一招“月共潮生”向袁少通打去。
秋若叶一声惊呼:“王掌门……”那水球如箭离弦,片刻已到袁少通身前。秋若叶眼明心亮,看出这一招并未用多大内
力,想是王应一自重身份,不愿被人说以大欺小,所以未尽全力。当下右手食中二指一骈,自袁少通胸前划过,指风结
成一道屏障,将水球挡住。不待水球下降,变指为掌,在下面一托,便听“嗤”的一声响,那茶水被他灼热真气一炙,
化作一股白气腾空而去,杳然无踪了。
这一手干净利落、漂亮至极,人人心中叫好,只是碍于王应一的面子不便出言。袁少通却是百无禁忌,笑道:“若叶哥
哥好厉害啊!”二皇子也抚掌笑道:“好一个‘指上听风’,果然精彩!”
这二人一个毫无心机不懂忌讳,一个心高气傲不屑粉饰,旁人尴尬之余,也不由得为秋若叶担心。都向王应一看去,果
然见他面色紫胀,显然极为恼怒。他在这一众人选中年纪最大,辈分也高,若是别的盛会还能说是德高望重,偏偏这次
是选婿,无疑是个极大的弱势,更会被人引为笑柄。是以不但民间并不看好自己,连此处也似乎没人把他当作劲敌。他
自忖修为比这群后辈要高,却苦于没有机会展示立威,如今来了个毫无身份背景的袁少通,便想借着讨教之名,行显摆
之实了。
不想秋若叶却处处回护,如今看来,倒成了他无理取闹,给了秋若叶表现的机会,自然不满之极。又听袁少通和二皇子
直言相赞,秋若叶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谦逊,似是向自己扬威,更增恼怒。一时场上气氛凝重,山雨欲来。
“呵呵,”却是紫衣侯东方胜,笑道:“秋庄主的‘指上听风’固然精彩,王掌门的‘月共潮生’也是神妙无方,两位
各有高招,小侯佩服!”
他出面打圆场,王应一脸色便缓和了几分,毕竟自己也不能真的和二皇子、秋若叶撕破脸,有个台阶可下,自然就顺坡
下驴了。当下抱拳道:“侯爷过奖了。”东方胜赔笑回礼。气氛刚有几分舒缓,却听谢文彪冷笑道:“侯爷这一招‘拾
漏补遗’也是越来越纯熟了啊。只可惜你小心谨慎,生怕人家不知忌讳得罪了人,处处打圆场,人家可未必领情呢!”
一句话说完,心中一沉,想道:“他自己要一意孤行,我又何尝不是百般劝诫?哼,一般的贱骨头!”越想越气,端起
茶杯猛灌一口,仿佛要浇灭心头怒火似的。
东方胜先前听他开言,心中一喜,随即见他这般模样,又满心不是滋味,讪讪一笑,不再说话。袁少通看得奇怪,笑问
道:“这位大哥,什么叫‘拾漏补遗’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种武功?”谢文彪一口茶水喷出,呵呵大笑,道:“这
你就要向紫衣侯请教了,这门功夫我可不会。”
袁少通兴致勃勃,真的转向了紫衣侯,却见对方面红耳赤,极是尴尬。不由得诧异,尚未说话,手臂被人轻轻拉了拉,
自然是秋若叶。秋若叶见他一脸不耻下问的好学模样,心里大翻白眼,想道:“我这可不就是在帮你‘拾漏补遗’么,
拜托你就别再给我捅漏子了!”
王应一被袁、谢二人一搅和,火气又上来了。沉声道:“袁少侠堂堂男儿,何以要躲在秋庄主庇护之下。还是少侠自诩
本领地位在我武林盟主之上,不屑出手?”话音一落,将茶杯挥了过来。
他言语之间越来越不客气,这一招更加用了全力。众人见那茶杯并非平直飞过,而是一上一下,如同浮在水面,随着波
浪起伏一般,向袁少通推近。正是神拳门绝学“春江潮起”,去势虽慢,力道却是非同小可。
秋若叶见他竟然下如此狠手,心中也隐然生怒。当下上前一步,将袁少通挡在身后,方要出手,冷不防一股掌风袭来,
迅捷无伦。他万料不到王应一竟会出手偷袭,心中大惊,忙举掌相迎,双掌一交,王应一身子一晃,秋若叶退后一步。
便在此时,那茶杯先发后至,已到了袁少通胸前三寸之处,秋若叶再难相救。
众人心叫“要糟”,却见那茶杯就此停住,在空中滴溜溜旋转,显然是正被人以暗劲消解力道。袁少通却浑不知自己已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还笑嘻嘻的看着,觉得有趣。见那茶杯力尽坠下,忙伸手接住。秋若叶松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
笑道:“快多谢原大哥相助!”袁少通顺他手势看去,见下首坐着一青衫少年,风神俊朗,正微笑着看着自己,想必就
是太原原正康了。心中一动,欢呼笑道:“哦,我明白了!无声无相、万法归原,是无相神功!原大哥好厉害啊,谢谢
原大哥!”
原正康点头一笑,抱拳道:“雕虫小技,见笑了。”他说的谦逊,众人却都是暗自佩服。王应一更是心中大震,万万料
不到这少年的修为竟然在自己之上!他正自发呆,却听秋若叶道:“王掌门,物归原主,请收好。”王应一一怔,只见
秋若叶如法炮制,以茶杯向自己攻来,手法普通,看不出门道。他二人相邻而坐,隔的不远,那茶杯片刻便至。王应一
出手如电,已将其拿在手中。
众人本拟秋若叶必要“回敬”王应一一番,不想竟然真的只是交还茶杯而已。见王应一脸色时,又发现他满是震惊羞愧
,登时明白他已在秋若叶手上吃了暗亏,只是对方顾及他的面子,做的无声无息而已。不由得对秋若叶大是佩服。原来
王应一一招之中包含了十七种不同力道,自忖无论对方如何进攻,自己也能应付裕如,哪知一接之下自己诸般力道被对
方瞬间牵引,互相抵消,而秋若叶只是稍微用力,将他手臂震了一下而已,连茶杯都丝毫无损。他却知道对方若用尽全
力,自己非死即伤。虽说这牵引法门所以凑效,多半还是因为出其不意,真正打斗起来未必有用,但对方功力在他之上
,却是毋庸置疑。他突然得知这向来被自己瞧不起的少年原来一直是在忍让自己,心中的震惊惶愧自然难以形容。
秋若叶躬身施了一礼,道:“王掌门武功高强,小侄自小佩服。适才两次出手并非不敬,只是袁少侠真的不谙武艺,在
下担心会有无谓损伤,损了公主的喜庆,这才班门弄斧。神拳门神技威震天下,晚辈已经大开眼界,不如就此罢手如何
?”
王应一面色一变,回道:“庄主言重了,是王某多有冒犯才是。”他此时已收敛了嚣张气焰,对方身份武功都在他之上
,又处处维护他的面子,若是再不买帐,那也太不识抬举了,是以语气便恭敬了起来。秋若叶一笑,道:“哪有。王掌
门是前辈,若叶能得前辈耳提面命,该是荣幸才是。”语中一片真挚,全无嘲讽之意。王应一更是惭愧,温文一笑,不
再说话。
秋若叶又转向袁少通道:“袁少侠今日上午闯关,想必也很劳累,呆会还要应对公主亲选,必然又是一番辛苦,不如请
少侠回座休息,等候凤驾,可好?”见袁少通眉毛一挑,显然是要提什么“同坐”之类的无理要求,连忙双眼一瞪,暗
中传音道:“还嫌闹得不够吗?快点坐回去,不然我再也不理你!”
袁少通被他一瞪,又听到如此威胁,登时垂头丧气,撅着嘴别别扭扭地回到座位坐下了。秋若叶松了口气,又对众人抱
歉地笑了笑,也坐了下来。他却不知这一笑直令满室生辉,人人心中大赞:“这般倾国倾城的人物,简直比大昭公主还
要生动三分!”一众婢女更加脸红心跳、神魂颠倒。
03各显神通
二皇子哈哈笑道:“秋庄主年纪轻轻,不但武功高强,处事举止更加进退得宜。相信他日登位武林盟主,一定能将各大
门派打理得井井有条,令武林大放异彩!”
众人心中一惊,明白他这是在挑拨秋若叶和王应一的关系。此举于朝廷众人虽然有利,但几位皇子和紫衣侯、谢文彪都
对秋若叶极有好感,对二皇子的作为便不以为然。九皇子更加直言不讳,板着脸道:“若叶的风采早在一年前就天下尽
知,皇兄不必反复强调!”
二皇子一笑,道:“本宫不过表达一下钦佩之意而已,九弟何必紧张?”双眼一瞟,大有深意。九皇子一滞,想到自己
在人前不能表现得太露骨,只得缄口不语。
秋若叶笑道:“殿下过奖了。若叶年轻识浅,武林中事向来由各位前辈主持,所幸各位前辈谆谆教诲,在下才不至于行
差踏错。此次参选凤台,雷伯伯就曾千叮万嘱,叫若叶以王掌门马首是瞻,以免在各位皇子面前失了礼数。若叶但求无
过,这等赞誉却是担当不起。”
他寥寥数语,便给了王应一极大的面子,并且提醒他应该一致对外。不但化解了危机,更加不卑不亢,缓和了气氛。众
人听在耳里,愈加心折,王应一更是刮目相看。
二皇子不怒反喜,哈哈大笑。还未说话,谢文彪抢先开言,语气中竟是一腔愤慨,道:“公主尚未驾到,殿下若要显示
手段,未免早了些。就算殿下不体谅下属苦心,也应该真心对待远来贵客。秋庄主这等人物,殿下如若用对付朝中那些
老狐狸的方法对待,怕是要错过了这绝代英才,将来要追悔莫及的!”
一句话连珠吼完,在场人人变色。二皇子脸罩寒霜,秋若叶满面通红,九皇子拼命憋笑,紫衣侯一脸惶急,袁少通莫名
其妙。其余各位则是愕然加尴尬,一众婢女更加胆战心惊,大气也不敢出。
一时全场静默,呼吸可闻。这气氛来得诡异,袁少通见众人如被点了穴一般,只感觉心里发毛,小声地对原正康问道:
“原大哥,二皇子和若叶哥哥不是有说有笑的吗,怎么谢少将军生这么大的气啊?”原正康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
说话。袁少通更觉得气氛凝重,屏住呼吸观察众人眼色,心里七上八下。
原正康皱着眉头,心中暗暗叹气。他是七大世家中原家少主,在这十人中自成一派,本身也是无心竞逐的。若非为了一
睹大昭公主风采、结交当世少年俊杰,他早在前几关就假意落败,根本不想入围。而入围之后,也确实觉得不虚此行,
尤其与秋水庄主一番结交,大是心折。但世事却未能尽如人意,这勾心斗角之举,仿佛全部集中在了今日一般,好好的
盛会,总是弄得气氛尴尬。他虽置身事外,却也觉得浑身不自在。朝野对立之势他自然清楚,如今看来,这两派互斗尚
不明显,各自的内讧倒是如火如荼。先是王应一倚老卖老,处处挑衅秋若叶;现在又成了谢文彪目无君上,为秋若叶、
紫衣侯不平而斥责二皇子了。真正一塌糊涂。
众人呆了片刻,五皇子打破平静,对二皇子一拱手,道:“皇兄息怒,文彪年纪还小,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若有得罪之
处,愚弟在此赔礼。”
二皇子冷冷一哼,道:“说到年纪小,这里还有谁能小过秋庄主?为何本宫就看见秋庄主举止有礼、大方得体,难道我
朝中的贵人,还比不上江湖人士知晓礼仪?”
秋若叶处处被人拿出来说事,大感尴尬,脸上一抹红晕来不及消褪便又烧了起来。急道:“殿下此言,叫若叶如何自处
?”
谢文彪接口道:“庄主放心,在下对庄主心慕不已,本来就甘拜下风,断不会听了别人的挑拨之言就不明是非、心生怨
怼的!”秋若叶一滞,无话可说。
五皇子喝道:“文彪,不得无礼,快向二皇兄道歉!”
谢文彪凛然不惧,道:“文彪自觉并无错处,恕难从命!”五皇子也是一愣,说不出话来。
二皇子冷冷一笑:“五弟,你教的好下属啊。如此目无君上,他日若是手握重兵,只怕我大兴江山,要改朝换代了!”
朝廷众人一怔,谢文彪也是勃然变色,怒道:“殿下是想治末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吗?”
“莫须有?”二皇子一笑,“你自比岳武穆,本宫可不屑做秦桧。哼,你在皇子面前大呼小叫、言辞无礼,就算本宫治
你一个不敬之罪,君为臣纲,相信谢大将军也无话可说。”
紫衣侯忙道:“殿下,少将军素来心直口快,绝不是对殿下不敬,请殿下看在小侯面上,不要怪罪……”
“住口!”谢文彪一声怒吼,“谁要你求情了?他要是会看你的面子,还会三番四次害你向别人陪小心打圆场?哼,榆
木脑袋!”紫衣侯一愣,噤若寒蝉。
“放肆!”二皇子一拍案,声若雷霆,隐含君王之怒,场上众人都是一惊,谢文彪也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