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翼安静的上车,坐在骏津的身边,他伸出手放在他的腿上。侧过身,看着他紧紧皱着的眉头,心疼的把他搂进自己怀里,小声在他耳边说:“乖,没事,没事……”那句话像是在说给很多人,又像只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一路上,寒悻望着窗外的景物,不知道何时已经绿荫匆匆的世界,车开的太快了,促使那些越过的景色好像都在迅速后退着,就像现在的他一样,摊开自己的双手,他盯着自己的掌心,那晚上,骏津温热的眼泪似乎还凝聚在那里,无力的用手掌遮盖住自己的眼睛,他怕极了……
“怎么了?”赫正温柔的手拍上他的后背。
依然捂着眼睛摇摇头。
“又不舒服了?”低下头,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不烫。”他说。
“没事儿。”望着赫正勉强挤出的笑容。
“你的脸苍白苍白的,真没事儿吗?”担心的皱了皱眉头。
“恩,可能是有点晕车吧?”回答。
呼喊着前面坐着的助理,“姐,有晕车药没?”
“怎么了?”助理回过头来询问。
“寒悻好像有点晕车,脸色特难看。”
递过来的白色药片,赫正手里拿着打开盖的矿泉水。“水。”说着。
“不用了,咽下去了。”回答。
“没见你这么吃药的,居然从来不喝水。”
“呵,从小养成的习惯,估计很难改正过来了。”
“知道是坏习惯还养?!”
微笑。
“离目的地还有段路程呢,你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
“恩!”听话的闭上眼睛,寒悻让黑暗慢慢将自己吞噬。刚才那片药好苦啊,不知道是不是早上没喝水的原因,现在嘴里居然分泌不出半点唾液来。那白色的药片在嘴里不停折腾,染的到处都是苦的味道,才不情愿的滑进嗓子里。真苦,就连嘴唇上都是苦的……
目的地是在一个有着一条河的小镇上。
前面的车比后面的早20分钟到达目的地,民翼和东宇正在询问摄影师照片的类型,文皓正在化妆,骏津就靠在车旁抽烟。他不知道就那么抽了多久了,只是偶然低下头的时候才发现脚下全是被踩的扁扁的烟蒂,后面的车缓缓驶进他的视线,于是,把嘴上这根也扔到这个行列,一脚狠狠的踏上去……
车停稳,民翼走过去站在车门旁和赫正说话,他瞟了眼车里的情况后,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了?”他指了指居然躺在赫正腿上的寒悻问。
“他晕车。”赫正在车里回答:“半路上吐了好几次,好像有些脱水,我叫他休息一会儿,所以睡着了。”
“谁晕车了?”骏津也走了过来,民翼刚想走过去阻止,但一切似乎都晚了。只一刹那,骏津也看见了车里的情况,他愣了一下,眼珠不安的四下转动,转过身,匆匆逃离。
“骏津,骏津……”民翼追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肩膀,“没事儿吧?”关切的询问。
转过的头,意外的挂着笑容,“怎么了?会有什么事儿啦。呵呵。”
今天的天气特别明媚,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这促使从车外往车里望去,一切都是黑朦朦的,但只一瞬间,骏津还是看见了那一幕。
寒悻脸色苍白的躺在赫正的怀里,他的身上盖着赫正的衣服,赫正正关切的伸出手抹他额头上的汗水。他慌忙的转身,他怕自己下一瞬间就有杀人的冲动,杀了寒悻,杀了赫正,杀了所有人……
今天天气太好了,好的似乎空气都停止流动了,心口那么痛的抽紧着,马上就要爆炸了的触感。望着安静的河面,努力呼吸,为什么就没有一丝儿风吹来,好让自己越来越升高的温度能够降一些下来?
只是很简单的摄影工作,几个人站在河边摆出不同的姿势,很热的天,却要穿上很厚的西装,只一会儿功夫,几个人脸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刚刚大病初愈的寒悻,觉得自己就快被这大太阳烤融化了,他不停的深深呼吸,却都赶不走身体上的不适感。
“只剩最后一组镜头了,赫正你们都可以休息了。寒悻,骏津,站过来,这一组镜头就拍你们。”摄影师一边调换着胶片,一边对着站的离的很远的两个人说。
“啊?”两个人都吃了一惊。互相望了对方一眼,又都马上逃离开的眼神。
“干什么呢你们,快过来啊!拍完就可以收工了。”
寒悻微微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走到镜头前。
“骏津,快啊!”
走到他身边,又一次嗅到他发际的香味,只是现在混杂了淡淡的汗水味道。
“恩,很好。离的近一点,对,再近一点,好,笑……”
都勉强挤出的微笑。
“不行,你俩要表现的亲热点。骏津,你过去抱着寒悻。”
“啊!?”迟疑着。
“快啊!”
凑过去的身体,手轻轻放在他的身体上,就感到他猛的一僵。呼吸也瞬间变的急促起来。
努力克制着那种不安感,寒悻紧紧咬住下唇,使劲儿闭了闭眼睛,但当那双手碰到身体的一刹那,他还是无法抑制的浑身颤抖起来,细密的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他张大嘴,努力呼吸,恐慌的摇了摇脑袋……
“恩,好,笑,一起笑……”
笑,他们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笑了。
还能笑得出来吗?骏津想。勉强提起的嘴角,估计比哭还难看的面孔。
寒悻努力想露出一个笑容,他尽量让自己忽略那双放在自己身体上的手,但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叫自己不去注意。虽然隔着厚重的衣服,但他依然似乎感到无数双手此时正行进在他的身体上。闭上眼,黑暗似乎让一切又都回到那个夜晚。恐惧让寒悻不自觉的晕眩起来,他忽然张开嘴,呕吐了起来……
最终那组镜头也没有拍成,摄影师无奈的把两个人换成了赫正和文皓。
骏津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赫正和文皓按照摄影师的各种要求摆着动作,慢慢转过头去,翻口袋,想在吸根烟,却更沮丧的发现
,烟盒里一根烟都没有了。有些懊恼的把烟盒狠狠攥扁,扔到地上。
站在那里,看着忙忙碌碌的人们,骏津越来越烦躁不安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走走,否则一定会沮丧的要死掉。
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于是就顺着河边走,阳光射在河水上,反射出绚烂的金色,偶然捡起一粒石子扔进河中去,石子总会不知所措的在水上蹦上三四下,然后才慢慢沉进黑暗的河中。
被石子击起的涟漪,就像现在骏津的心一样,层层迭迭,无法安静。
春天了,河边的芦苇长的很好,又高又壮,骏津走过时,因为身体的摩擦,就会互相碰撞,传来沙沙的响声。
偶然的,轻柔的歌声就从这些簇簇拥拥的芦苇荡深处远远的传来。刚开始骏津还以为是风吹芦苇声,后来越来越接近,那些音符越来越清晰起来,确实是歌声,有个人在芦苇中唱歌,而那歌声是如此的熟悉。
闭上眼,仔细的回想,惊呆,歌声把骏津带回到那个有着温暖微笑的圣诞节,那不是寒悻唱给那个小女孩的歌曲?那首名叫《唱给天使的叙事曲》?慢慢拨开眼前绿色的芦苇,于是,他看见了寒悻落寞的身影。
已经换了衣服,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裤子的寒悻呆呆的坐在河边,刚刚吐过,所以脸色更加不好看,一丝儿血色都不见。此时正歪着头,望着被阳光刺透的河水轻轻哼着那首歌。哼了几遍高潮都觉得不满意,于是,紧紧皱着眉头,深深叹了口气,把一只手枕在脑后,躺倒在河边的地上,纯净的蓝天上,漂浮着一些白云,阳光显得有些刺眼,于是,他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遮掩……
似乎在想事情的寒悻并没有发觉不远处窥望着他的眼神。骏津蹲在离寒悻不远的芦苇里,尽量让它们掩盖住自己的身影,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盯着他看……
天气实在太好了,没有一丝儿风吹过,但芦苇荡里依然传来的沙沙声,是骏津轻轻的呼吸……他想走过去和他说说话,却又害怕那样会吓坏了他。刚刚他呕吐的那一幕还在眼前不安的停留,他只是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身上,他就被吓的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着,这让骏津感到从未有过的哀伤,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那么努力想要去保护的人,最后却把他伤成这样了呢?
终于完成全部工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工作人员收拾了一些东西已经开车走了一批了。
剩下的几个人也决定马上赶回汉城去。
民翼在剩下的人里寻找骏津的影子,他抓住赫正问:“你看见骏津没啊?”
“骏津?他和我说他不太舒服所以坐前一辆车先回汉城了。”
“是吗。”低下头像说给他,又像是说给自己般:“那寒悻呢?”
“寒悻估计也坐前一辆车回去了吧。他那么不舒服……”
“哦!”有些不安的回答。
骏津确实坐前一辆车回汉城了,但寒悻却并没有在那辆车上。
回汉城的半路上,骏津的眼前全是寒悻刚刚低下头叹气的脸,那样的脸一遍又一遍深深敲击在他的心间。
他忽然说:“哥,停车,我要下车……”
回汉城的路上,民翼一直盯着窗外看,窗子的倒影里印着他有些哀伤的脸,他对着自己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却发现,那比哭还难看。
“民翼!”赫正在他身边叫他。
“嗯?”回头。
就在那回头的瞬间,民翼没有看见骏津在路的另一边奔跑着的身影,只一刹那他们向不同的方向而去……
太阳西斜了,天边的火烧云层层迭迭映红了半边天。
躺在芦苇荡里不知道怎么睡着了的寒悻,觉得有些冷的,拽了拽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转了个身后,才感觉身下不是自己那张温暖的床。
猛的睁开了眼睛,寒悻就看见远处河的另一边那异常美丽的火烧云,和背对着自己站在河边的骏津。
寒悻惊呆,他慌乱的站起来,张开嘴巴努力呼吸着,四下张望,这是在哪里。努力敲敲了脑袋,才猛然想起,自己刚和骏津一起拍照,然后自己吐了。很沮丧的想出去透透气,于是,来到这里,躺下来,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剩下的一切就是一片空白。
慌张的低下头开始检查自己的衣服,发现衣服都穿的很整齐后,他深深松了口气。
此时骏津转过头来,背对着着夕阳望着寒悻问:“你醒了!”
抬起头望着骏津的脸,寒悻不准备和他说话。于是,站起来向集合的地方走去。
骏津叹了口气,走到寒悻刚睡着的地方,弯下腰捡起自己为他盖的衣裳,“不用去了,他们都走了。”他平静的在他身后说。
转身,“啊?”不敢置信的张大了眼睛:“你骗我,他们怎么会呢。”
“估计可能以为你坐另一辆车走了,所以……”
“不可能!”
吃惊的在芦苇中奔跑起来。
“寒悻,寒悻!”骏津追在他身后。
来到集合的地方,寒悻终于无力的发现,原来一切都是真的。空空荡荡的地方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只有地上凌乱的脚印,和一些垃圾,说明刚刚这里的混乱。一阵晕旋的感觉,寒悻又差点晕了过去。
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四下张望着,忽然像想到什么,“对了,公车!”他喃喃自语到,又向公车站跑去。
“不用去了,最后一趟公车半个小时前已经开走了。”骏津在他身后说。
没有转头,依然狂奔着的身体……
10分钟后,寒悻从公车站里颓然的走出来,半个小时前已经开走的最后一趟公车,让他陷落进无边无际的不知所措里。
迎面而来,阻住他去路的骏津,皱着眉望着他的眼睛说:“这下相信了吧?”
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寒悻气愤的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不叫醒我?”
被打的侧过去的头,骏津伸出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庞,没有说话。
寒悻跃过他,向前走去。
骏津后退一步依然阻止他的前行。询问:“你去哪儿?”
不愿看他一眼的回答:“汉城。”
“你怎么回去?”
“不要你管,我今天就算走也要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