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寻找与他相似的幻影;正是因为有那样一个人,你的这件白底金纹的外褂,才会成为你辨
别猎物的凭据。”
芦苇岸的淡金色幻觉渐渐变得透明,层层退去,我的身边又恢复了萤火乱舞的湖泽之
景。
我比先前陷得更深,半身已在水下。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完全浸没在冰冷的湖水中了
吧?
……在死之前,我真的很想知道呢,你等的人,是谁?我望向面前的美丽女子,等待
她的回答。
“对不起,公子,多有惊扰,您请回吧!”女子忽然凄然一笑,伸手一挥,我便倏然
升出了水面。
真的是……相当奇妙的体验呢……凌悬于水上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整个人轻得没有重
量一般……
……回去吗……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吗?
“不行!!”
突然间,刚才为我引路的小女孩从苇草丛中扑出来,用力扯住我,将我按入水里!撕
扯间,是一声声残暴而焦躁的嘶叫,“不可以放他回去,不可以放他回去!!为了妈妈你,
为了给你等待爸爸的时间,绝对不可以放他回去!!”
水漫过头顶,昏眩窒息的感觉迅速自肺部扩散开。隐约间,只听见女子断断续续的言
语:
“够了,已经来不及了,你明白的……”
“别伤害他……”
“能够明白我们的心情的人,是同样爱着别人,以及被别人所爱的人啊……”
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芦苇泽边,身上依然披着丝绸外褂,精致的锦缎上却没有
了先前那种被彼岸居民当作猎物凭记的诡异味道;抬头可以看见数百米外的旅馆招牌的霓虹
灯光。
一切都……结束了呢……
前方突然出现两点忽明忽暗的萤火,然后便是一连串急速的脚步声,闭上眼睛也能感
觉到那种熟悉亲切的气息,是旋。
“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你总是学不乖!!”劈头一巴掌扇来,素来沉着冷静的旋,竟
然露出如此慌张焦躁的神情,“你知不知道这样迟早会要了你的命啊……”
被打的脸颊火烧一般的疼,可是我知道自己不是因此而流泪的。
“你知不知道,我会有多担心……”
……能够明白我们的心情的人,是同样爱着别人,以及被别人所爱的人……
其实无论是我们还是彼岸的居民们,爱着对方的心境,都是一样的……
笨拙,却又认真的,思念珍惜着对方……
“旋,问你个问题,”走在回旅馆的路上,我紧紧攒住怀里那件见证着今夜不平凡经
历的白绸外褂,侧着头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抬头看那里。”旋伸手指指我头顶的两个光点。
明亮的萤火虫——不对,是两只打着小灯笼的璃儽啊!
“就是它们给我带路的。”旋回答道。
还来不及感谢,两只小妖怪便抖了抖透明的翅膀,灯笼明灭了两下,飞进深沉的夜幕
里,融进远处纷扬的荧火之中。这些带着灵性的彼岸之民,大概是不需要我的感谢吧。虽然
两个世界分属光与影的两极,但每当彼此相交之时,却总会带给我全新的认识和感悟。
突然想起祖母在世时经常说的一句话:鬼怪魂灵善也不过人,恶也不过人,因为彼岸
的一切都是人心的最纯粹的反映,所以彼岸世界也许有欺骗,但绝对没有虚伪。
所以,感激的心情,等待的心情,担忧的心情,全部,都是真实的……
因为真实,所以才会那么强烈,那么刺痛人心……
“哎呀,这种绸缎刺绣的衣服啊!”听到我和旋对他们的“乡粹”很感兴趣,旅店老
板乐不可支地向我们介绍橱窗里的古董装饰,—件和我昨晚得到的外褂一模一样质地的米色
长褂。
“这种衣服是近两百年前我们这里特有的纺织刺绣技术,称为‘剀纺’,是非常名贵
的衣物,只有有钱人才穿得起呢!当年啊,有一户专门经营剀纺的姓尹人家,可是这里远近
闻名的乡绅唷,啊,对了,他们家的公子就是那个种下一泽芦苇的人哦!只可惜后来那位公
子病死后,尹家就家道中落,剀纺的技术也从此失传了,真是可惜啊……”
原来如此,那个典雅的女子,是芦苇与湖泽幻化的妖魅,怀着对种植她的“公子”的
深情,独自守候绝望的重逢。本来只是春生秋枯的苇草,却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捕食人类的
魂魄来继续永无休止的等待。明知是没办法实现的愿望,但彼岸的住民们却将内心强烈的情
感化作存在的动力,实在是……非常纯粹,而又执着得,异常美丽呢……
“等到年底,这片芦苇畔就会全部填平开发作高级别墅区了吧?”站在昨夜那片湖泽
前,我和旋对它作临行前的告别。
阳光慵懒地撒在水面上,看不见纷飞的荧火,看不见挑着灯笼的小妖璃儽,看不见身
穿绿底金纹的小褂的可爱女孩,也看不见铺展开苇花如幻的美丽女子,只有那件剀纺的白底
金纹的长摆外褂静静躺在我的背包里,安静地宣告苇畔怪谈的结束。
“然后再没有他们的踪迹,再没有半点他们存在过的证明……”
不会再看到了吧,像昨晚那般的,月色如水,冷荧如星……
“叫她们的名字,”旋催促道,“向她们说再见吧。”
——对啊,名字!
名字对彼岸居民来说,就是契约,就是曾经存在的最好证据……
“再见了,小璃儽们,”我对着空旷的水面放声叫到:“再见了——萤小姐,蟼妹妹
!”
旋淡淡地笑着,笑容中隐含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是啊,腐草为萤;萤火虫的幼虫,别称就叫蝤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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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 灯 奇 谭
之 二 梦 飨 宴
关掉CD机的扬声器,我抬头从半掩的木框窗户望出去,新月天的今夜,深紫蓝色天幕
晴得没有一丝流云,无数明亮的星星灼灼闪烁在天际。夏末带点干涩味道的风摇晃着窗外的
树木,发出沙沙的响声。盛夏的暑气似乎退下去了不少,所谓的“七月流火”大概就是指这
个时期,如果我的房间是南向的话,大概可以看见心宿二的红焰一日一日渐渐向地平线下沉
吧?突然感到中国的传说其实是很浪漫的,据说火神共工撞不周山时撞歪了大地,而天空也
随即倒向相反的方向,从此“天倾西北,地陷东南”,长江黄河滚滚奔腾向东流逝,而天边
星辰最繁密明亮的方向,就是太阳沉睡的西方。
只是,独自欣赏璀灿的星空,其实,也相当寂寞呢!
没办法,谁叫我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啊!
趁着暑假的最后空闲日,从上周起,爸爸和妈妈,大伯和伯母,以及我的堂弟旋,便
全部到粤西的一个小山城采风去了,本来打算同行的我,却因为历史成绩实在差得拿不上台
面,所以必须参加暑期的补习班,于是只好放弃了这次旅行,一个人留守在家中。
……说起来,还真是可惜啊!我端了杯温开水坐在沙发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记忆中
,小时候我曾经和旋到过那座山城呢!
没错,那时候祖母还在世,我们全家人一起住在那座名叫松锦县的山城边上的一个疗
养院里。疗养院背靠着一片很大的竹林,不同于盆栽的竹子,那片野生的雅竹长得很茂盛,
一株一株有手臂般粗大,黛青如墨的叶子一片一片密密交织起来,朝阳透过叶片间的缝隙投
落下一缕缕淡金色的细长光柱,层层叠叠构成一个纵深而神秘的悠远空间。
因为实在太漂亮了,我和旋被那片林子深深迷住,在那里玩了整整一天的捉迷藏。印
象中,繁茂的雅竹林是我见过的最合适玩捉迷藏的地方,因为想要发现藏身在竹丛间的小孩
子的矮小身影,是件相当困难的事。不过也许是自血缘遗传下来的无法言喻的奇妙羁绊,我
们总是能够凭直觉感觉到彼此的所在,所以我们从来就不需要担心会迷路失散。可是最后一
次,我因为跑得太远太深入,结果旋真的找不到我了,后来……后来……
……嗯,真是糟糕,为什么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呢?我只隐约记得在
太阳落山前,心急如焚的家人好不容易地找到呆呆地蹲在地上的我时,祖母对我喊了一句什
么,然后就从此不再准许我和旋到那片竹林里玩了。
……祖母喊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呢?
算了,别为这种过去的事情伤脑筋了!小时候的事,又怎么可能全部记得清楚呢?
我翻开令我头疼不已的历史课本,开始背诵辛亥革命的时间和意义。
叮咚!叮咚!
时间刚过八点,便传来一阵意料之外的门铃声。
我急忙披上外套,匆匆转过门廊处绘有貔貅和鹓雏的琉璃彩釉屏风,穿过古式的六合
结构的玄关,将门打开。
门外,竟然是爸爸妈妈,大伯伯母和旋!
“你们回来了!?”我吃惊地问:“不是说好了再过三天才回来么?”
“对啊,”妈妈温和地笑道:“因为火车班次提前了,所以就提早回来咯。”
“而且,我们也怕你一个人在家里会觉得寂寞嘛!”伯母微笑着补充道。
忽然间,我感动得语塞了,好容易回过神来,我接过伯父手上的行李,随便拉扯了几
句问候寒暄的话语。
门还没有关上,我顺势望过去,那里还站着一个人影。
“咦,有客人吗?”我奇怪地问道。
“客人!?”所有人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我。
“你这孩子在开什么玩笑啊?”母亲伸手拉了一把门外的人影,一个身穿暗褐色套装
,有着一头亮眼金发的美丽女子随即走进门来,“她是你姐姐狩啊!”
——“姐姐!?”我惊叫出声:“她!?”
面前的女子沉着地看我,我注意到她有一双暖玉般润黄的眼睛,带着魔性的深邃妖异
。
在她的注视下,我所珍视并且依赖的血缘的温暖一瞬间竟变得不可信任,常识再次脱
轨,我有种预感,那就是自己又被卷入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之中……
没有心情也没有勇气和“姐姐”坐在一张饭桌前吃早餐,我逃也似地匆匆离开家门。
回忆昨晚的经历,我顿时产生一种想要大哭一场的感觉。
爸爸妈妈外出旅行,带回了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所谓“姐姐”的人,然而除了我
以为,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从来就是我们家中的一分子,反倒是一直质问狩的来历的我
,才是最怪异最不可理喻的一个。
“妈妈,请告诉我,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姐!?”
当我昨晚这样对妈妈发问时,向来温和的她却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回答:“如果你
是和阿狩吵架了的话,就快点儿和好吧,开这样的玩笑实在太恶劣了!”
如果真的是开玩笑的话还比较好,可是,天地良心,我真的不认识这个名叫“狩”的
姐姐啊!你们要我怎么接纳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当作自己的家人呢!?
——那女子,绝对,不是“普通人”呢!
我和年纪比我小半年的堂弟闵旋,通过血缘继承了嫁入闵家的祖母本家那种能够看见
彼岸世界的居民的能力,从小就深受彼岸之物困扰的我们,在不知不觉中积累了跟它们打交
道的经验,隐约间能够感觉到两个世界气息的差异,对超乎寻常的东西也掌握了一定应对进
退的准则,按道理说,我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惊慌失措。
可是这一次,我却遇到了比过往任何一次都更加令我恐惧的情况,那就是——连一直
支持着我的旋,也似乎已经把“狩”当作了自己的亲人!!
“悠,你别闹了好不好?”在我向旋求助,期望得到他的支持的时候,旋却用冷冰冰
的语调回答我,“你怎么会说自己不认识狩姐姐?闹别扭也要知分寸,别太过分了,懂吗?
”
不自觉地,我开始怀疑难道是自己丧失了记忆,才会对“姐姐”没有半点印象。可是
理性却告诉我,问题绝对是出在家人外出旅行的的这段时间之中,到底在他们身处松锦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