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我又愤怒起来了,一脚踩住一个钥匙环上吊着的小毛狮子:“就算你读书少,有些规矩总应该懂,哪有住在别人家里说走就走的?”
他从我鞋子下把小狮子扯出来,拍拍上面的灰尘。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你是不是恨我哥哥?我会帮你报仇的,只是现在我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办。”
他从随身带的小包里取出笔和本子:“别为了我和你哥哥闹翻了。”
“你就为这离开我,对田雷投怀送抱了?”
“我们只是住在一起,没有……”他的笔停顿了一下,继续写:“做什么。他说他觉得很绝望,我怕他想不开,所以陪着他。”
“是吗?”我暗暗地松了口气,表面装作很不在乎的样子,“他现在找到了工作应该没事了,跟我回家去。”
他瞅着本子上的横线格,就是不动笔。我急了,拉起他的手:“你倒底喜欢我还是田雷?”
“希梦,我喜欢你。”他认真地打着哑语,“可是未来是不确定的,我希望你能走最美好的道路。”
“天天,每个人对美好的定义不一样,对我而言,我要的只是和你在一起,你明白吗?”我近乎是低声下气地在对他说,如果他拒绝我怕我会当场哭出来。
他望了我很长时间,他的内心一定斗争得很激烈,最后,他点了点头。
我大喜过望,忙不叠地蹲在地上收拾东西:“那我们走吧。”
“我要去和田雷说一下,他欠了不少钱,我得去看看还有什么能帮他的。”
钱我有,不过我可不想借给田雷那个混蛋。当然如果天天提出我也许会心软,但他没有。必竟我的钱是一飞的,他自尊心那么强,一定不想用一飞的钱。
拎了东西我和他一起去找田雷。什么太累了在家睡觉,走到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只见他在路边对着一个美女笑成了一朵花。
“那是谁?”我指指那女人。
“他以前的女朋友,很多钱都是她拿走了。”
“真没见过这么贱的男人。”我从鼻子里哼了声。
“其实他本性挺善良的。”天天为他辩解。
我冷笑了声,只见那美女对田雷说了句再见往马路对面走去,田雷站在路边一直向她挥手说再见。
“田雷!”我喊了他一声,希望他俩快点说清楚,把这事解决了。
田雷回头看是谁喊他,这时一辆卡车从旁边的小巷冲了出来,谁都想不到那种小巷里会出来一辆卡车。田雷愣在那里,连我都完全反应不过来。这时,天天跑了上去推开他,卡车也紧急刹车。车上装满了玻璃,那些玻璃哗啦啦地全掉落下来在地上碎成几千几万片,天天倒在那几千几万的碎玻璃中。
世上所有的事都只在一瞬间发生,却可以从此改变一个人的一生。手里的东西撒了满地,刹那间我只觉得天昏地暗,我疯狂地奔上去抱起天天,他满脸的鲜血。
“天天,别怕,别怕……”我泣不成声地抱着他拦出租车,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好象从沙漏里一粒一粒地数着沙子,漫长得无边无际。
田雷坐在靠着墙无力地站着:“是我叫他回来的,当时我很寂寞,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我能找的只有他,是我害了他。”
天天曾说他欠田雷的,现在他应该已经连本带利全还清了。我没有理田雷,我要他愧疚。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了,天天脸上裹了厚厚的纱布被推了出来。
“天天。”我轻轻地唤他,他睁开眼睛,似乎想对我笑一下,却无能为力,只是伸出手来拉住我的手。
他的手虽然不长肉,但修长柔软,握在手里的感觉很独特。可以说如果我面前有一百个看不到相貌的人伸出手让我摸,我一定能正确地找到天天。
病房里,田雷问医生:“拆了纱布后会有疤痕吗?”
“当然会有,而且是很严重的,不过可以通过整形来恢复。”医生说。
“整形要多少钱?”
“这个难度很高,费用会很大的。”
“这笔钱也能让肇事司机出么?”
“交通警说了,这次事故的责任在你们,司机肯付医药费给你们已经很有道德了。”
“这是什么世道?还让不让人活?”田雷忿忿地唾了口。
“这笔钱我出。”我平静地说。
田雷释怀:“那最好,我现在得去上班了。”
只剩我俩时,天天艰难地向我打手语:“不要担心,反正我本来就长得丑。”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不过我还是笑了一下,摸摸他的头让他好好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医院陪着天天,田雷没有再来过,直到天天拆线那天他才出现。
一层层的纱布拆了下来,虽然做好了思想准备我还是吃了一惊,田雷更是倒吸口了凉气。那确实是张恐怖的脸,已经分不清五官的位置了。田雷退出了病房,我跟了出去。
他沮丧地站在那:“为什么他要救我呢?如果是我毁了容,他一定不会嫌弃我的。那样也许更好……”
我的心中充满厌恶:“你对天天倒底是什么感情呢?”
“朋友,我一直只把他当成朋友。但我知道他不是那么想的,他从小就不喜欢和女孩子在一起,天生是个同性恋。这不能怪我,我是正常人……”
“正常人?正常人还不是对他做过那种事?”
“那种事我一点不感兴趣,虽然紧是紧,但身体一点不柔软,根本不舒服。”
他竟然说出这种无耻的话,我毫不犹豫地就和他扭打起来。没两下就揍得他七窍流血,而我也差点被医院的保安赶出去。
田雷没有说要追究责任,他走了,我知道他不会再来找天天了。
病房里很安静,我甚至能听到外面风吹动小草的声音。
“田雷走了。”我轻轻说,天天并没有很意外,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模样,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他明了地向我微微一笑,我忽然热泪盈眶,紧紧地抱住他。
没有任何时候比我现在更需要钱,我想找最好的整形医生来帮助天天恢复。一飞虽然没再出现捣乱,但他停了给我的经济援助,明显是不要我去救天天。
三思后,我终于决定,我要回家去。
喂天天吃完晚饭,我告诉他:“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地睡觉,明天早晨醒来后就能见到我了。”
他点点头。
我给他盖好被子,在他唇上亲了亲:“晚安,宝贝。”
回到自己家已经很晚了,佣人一路小跑地进去禀报,立刻整幢别墅的灯都亮了。
父亲第一个来到客厅,他打量了我很长时间:“你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生活不规律?有没有准时吃饭坚持锻炼?”
母亲披着真丝睡袍下来,看了我一眼:“知道回来了?”
我开门见山地说:“我想借点钱。”
父亲猛地一拍桌子:“败家子,要用钱了才想到家里?你不是不希罕钱?现在也知道钱的好处了?”
“父亲,你不知道,弟弟可是个情圣,他要钱不是为自己是为了他的心上人。”一飞的声音从楼上冷冷地传来,我这才看到他站在楼梯口,像个君王似的俯视着我,似乎我一旦违抗他就会万劫不复。
“心上人?希梦你有女朋友了?不是潘妍吗?”父亲询问:“你带回家来让我们看看,家里穷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人品好。如果确实有困难,帮帮她也没什么。”
一飞冷笑:“穷的确是穷得一文不名,不过不能叫女朋友,应该是男朋友。”
母亲手里的杯子“啪”地掉到了地上,父亲也黑了脸:“荒唐,胡闹!你不准再踏出这个家半步,免得出了什么事给我们袁家丢人现眼。”
“我哪有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我现在需要钱去救人的呀!”
父亲挥挥手:“来人,带少爷回屋里休息。”
两个保镖上前齐刷刷地拽住我的胳膊,我根本动弹不了。我忖思着,回了房他们守着门我能从窗户逃走,就挣开他们:“我自己会走。”
我的房间在二楼,整墙的落地门外是一个半圆形的欧式露台。听了下门外的动静,我打开露台的门,一切都如预期的顺利,没有逃过家的父亲一向就不知怎么样正确地防范我。
手抓住露台上的护栏,我轻松地跃下,跳到后花园的小径上。正准备开溜,一个人影不知从哪闪出,挡住了我。
我早该想到的,别人不了解我但袁一飞最了解我,连我最喜欢爬哪棵树他都一清二楚。
“一飞,你不要太绝了,你做了那种令人发指的事我都没和你计较……”我试图让他放过我。
“哼,你凭什么和我计较?从小到大,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你闯祸我给你背着,你撒谎我帮你瞒着。如今你翅膀硬了,想去保护别人了?你保护得了吗?”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一直把你当成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为什么你要破坏这种关系呢?”
“我不要只当你哥哥,我受不了你和别人上床,受不了你对别人那么好。你想走是不是?也可以。你陪我过一夜我就放了你,以后也不再纠缠你。不过先要搞清楚,是我上你。”
花园的路灯很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想一定是狰狞的。为什么熟悉的人会突然改变成陌生的样子?这问题我想得太深只怕会疯掉。
一夜,只要一夜我就自由了。可是这一夜的代价太大了,我怕我付不起。因为现在的我不是我自己的,是天天的。我属于他,我要为了他保护自己,不然他会伤心心碎的。
我摇了摇头。
点头与摇头就好象选择向左走还是向右走,都只在一念间,可是目的地却会南辕北辙,大相径庭。人生的选择要怎么做才不会后悔?又或者,无论怎么选择都是会后悔的。
“那你自己爬上去吧,要不要我叫保镖来送你回去?”一飞的声音像冰一样冷硬。
爬上去比下来艰难多了,一飞在下面一直注视着。此刻我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的骨气骄傲,还是为现状难堪。
我想放下所有的面子,打电话给一些有身份的朋友,希望他们能说服他们的父母来当说客,可是我屋里的电话好象被掐断了,怎么都打不出去。
清晨,我无聊地坐在露台的围栏上,如果昨晚我答应了一飞,现在一切已经过去,我已经在去找天天的路上。不过那时的我也不再是我,说不定再无法面对天天。
“天天!”我对着空中呐喊。
“你在干什么?”出来晨练的父亲目瞪口呆地在下面抬头看我。
“让我见见他,我答应了要回去的。他伤得很严重,他是为救别人而受伤的,难道你们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父亲伸出了手,似乎怕我会掉下去而随时准备接住我,“只可以见他一面。”
“好。” 我兴高采烈地跑下楼,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再想法子逃跑。
父亲让一飞陪我去医院,一路上我没理睬他,他也不说话,司机瞅着苗头不对格外地小心翼翼,始终保持不快不慢的车速。
到了医院,我第一个窜下车就往病房跑。
“天天,我回来了!我没骗你吧,我……”推开门,天天却不在房里。
我拉住经过的一位护士问:“赵天天呢?”
护士往房里看了看:“他昨天晚上出院了。”
“他怎么会出院的?医生同意了吗?谁给他办的手续?”我急了。
“这些事我不清楚。”
事情非常地蹊跷,我问遍了整个医院的工作人员,居然没有人知道他怎么会在晚上出院的,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我往和天天住的家里一遍遍地打电话,就是没人接。赶回去一看,确实没有人。我也去找过田雷,我宁愿真相是天天又一次跑回他身边,可是,天天不在他那里。怎么会有人在一夜间人间蒸发了?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飞嘲讽地笑道:“以袁家的势力完全可以帮你全世界地寻找,不过我是不会去做这种傻事的,就算你答应了昨天的条件也没用,机会只有一次。”
我揪住他的衣领:“是不是你把他捉起来了?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