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老是盯着我的手看?”游畅打破沉静,他将两只筷子合在手掌里抓着,动作之中带着股孩子气。
“啊,好看呗,你是不是会弹钢琴?”于海洋顺藤摸瓜。
“学过,你怎么知道?”
“长得就像钢琴师的手啊!我也学过两年,后来没兴趣,就算了。”
游畅早就注意到于海洋的手也是很长很大的,他的关节不像自己的那么细小,但因此显得格外帅气,很有力度,自己的
手还是太细嫩:“你的手才像钢琴师,更有爆发力。”
“我的手大,没你的长,不信比一比?”
“不会,你的很长……”游畅的手伸出来,放在于海洋的手心上,“你看,你比我的长。”
“我手掌大,你指头长。”
于海洋顺理成章于游畅肌肤相亲,心旌游荡,他捉住游畅的一只手指,怕他躲避。然后慢慢地,将游畅的手,握在两手
之间,如同祈祷的人,握着真挚的信物,他整颗心的重量,都落在游畅薄薄的一只手。游畅的手有点凉,没有什么温度
。而于海洋的大手,向来温暖而干燥,这会儿却激动得开始冒汗。
游畅没有反抗,他抬起头,盯着于海洋渐渐迷濛起的眼睛。那日酒醒以后,他内心隐隐的罪恶感,终是敌不住于海洋怀
抱围上来时的温暖。在他之前,游畅从没有过接吻的经历,而明显地,于海洋技巧很好,好到让游畅留恋;好到他明明
知道是错,依旧还是会在神智不清的时候,例如午夜,又或者凌晨,想起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
于海洋的脸朝他靠近,很快擒住他的嘴唇。游畅连呼吸都不敢,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睁着眼,视野里是流星雨
倾盆而下;闭上眼,一片一片的花,迎着风,开了……他从没被人如此吻过,开始那么温柔而耐心,渐渐地加了力度,
探索得更深,他在自己每寸口腔里侵略,一点空隙也不放过。
游畅难以自持,他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于海洋搂在怀里,两人如此接近,连心跳都纠缠在一起,游畅年轻而稚
嫩的欲望,被于海洋掀撩得如仙如魔,在他体内四处流窜……这一切让他兴奋而又恐慌。他说不清自己怎么会那么容易
就信任于海洋,那么容易就让他如此接近自己,他从来没有被人握在手心的感觉,而于海洋,给了他缺失很久的被拥有
被呵护的归属感。
就在两人难舍难分的时候,手机响亮地叫起来。
“于,于,海洋。”游畅推了他一把。
“别管它。”
“肯定是彬亚,”他躲着于海洋的嘴唇,寻着空气,又得呼吸又的说话,弄得气喘吁吁:“她,她,肯定要生气了。”
游畅的理智也是所剩不多,他趁着这股难得的清醒,从于海洋怀里挣出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手机在桌面上耐心地
转着圈,彬亚的名字,像警车顶上的信号灯一样闪啊闪的。
于海洋还是没有接。
他们之间静悄悄地坐着,游畅背对着他坐在塌塌米上,他的头搁在膝头,双手绕抱着小腿。于海洋凑近他,下巴抵在他
的肩膀上:“我喜欢你,游畅,喜欢得乱七八糟的。”
40
游畅许久也没有说话,保持着不变的姿势,脸埋在双膝之间,于海洋猜不出他在想什么。手机恼人的噪音总算停了,很
快传来伶俐的两声短信,空气里的热情开始冷却,于海洋忽然直觉,这不是应允的沉默。好半天,游畅站起来,眉眼间
犹豫不决,“我得回家了”,他说。
“我送你。”不想迫他太紧,就只能随着他的脚步,快也好,慢也罢。
游畅想拒绝,可是他说不出来,他在于海洋看似平静的脸上,读到隐约的失落,只是大咧咧的人将细腻的感情藏得深,
让人难以察觉。这种想法揪住游畅一根心弦,让他冷不丁地,有点疼。然而他此刻的头脑无比清醒,理智,是非,正误
……诸多羁绊滋生不停,他顿时束手缚脚,不能随心所欲。
“别这样了,于海洋,这是不对的。”
离别前,游畅说,他看着于海洋欲言又止的神情,连忙转身就走。他知道自己的防线并没有那么坚强,哪怕再一个温柔
的眼神,他都会溃败得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他回到家,玄关处看见男人的皮鞋,果然杨铁城在和妈妈一起吃饭。他将围巾挂在门口,脱了外套,顺便打招呼说:“
杨叔来了?”
“游畅回来了,来,一起吃饭吧!”
妈妈从来不煮饭,杨叔倒是挺爱动手的人。游畅心里百转千回,无心应付:“我吃过了,你们慢慢吃,我回房间。”
“在哪儿吃的?”妈妈偏不让他回避,“你胃不好,这两天应该在家养养,吃点清淡的,你杨叔煮的粥很好,你不尝尝
?”
“不了,吃得很饱,”游畅随口扯了个谎,“彬亚请客。”
妈妈一听这话,脸上立刻显出点笑意:“就你俩啊?”
游畅立刻后悔,他找借口的水平向来不高,今晚发挥更糟:“不是,还有别的朋友。”
“彬亚?胡唯民的闺女?””杨铁城扭头小声问游淑容,见她点了点头,回头说:“咱游畅了不得啊!不谈女朋友就罢
,一谈就是个重量级的啊!”
“不是,你们扯哪儿去了?”游畅不想继续周旋,再多说几句,就要露陷儿了,“一堆朋友都在,我和她只是在准备做
一个节目而已,你们别四处瞎说。”
“我跟谁瞎说去啊?”游淑容坐下来,准备吃饭,“你妈妈好歹是个高级知识分子,怎么会跟街头巷尾的家庭妇女一样
嚼舌根?”
游畅终于躲回自己的房间,拧亮台灯,他伸手放在橘红的光影里,他的手指很细很长,微微分着,有点弯曲,有点颤抖
……他仿佛看见于海洋的大手渐渐覆盖在自己手上,慢慢地摩擦,魔术般地产生股温暖的,吸附的引力,他揪住自己的
无名指,握在手心……
游畅的心酸酸的,眼泪突然掉下来。
小时候在路上看见别的小朋友,一只手被爸爸牵着,一只手被妈妈牵着,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很长时间里,他
走路手里都喜欢握着东西,哪怕揣在兜里,也要半握着拳,因为只要那样,他就像是真的抓住什么。开始是梦想那是父
母的手,渐渐地,只是简单希望与人牵手……
于海洋的怀抱那么结实,嘴唇那么温暖,他的脸如此接近,热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皮肤上,炽热一片。他的眼睛,能将整
个世界尽收眼底的眼睛,那一刻只有自己,只有,一个游畅,而已。罪恶感被伤心无形地取代,他的心,鼓动着让人难
以置信的渴望和留恋,有颗快速萌芽的种子,随时都会破土而出。
游畅蜷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电视上的重复的广告;听着外头的风,阵阵扑上窗棂;听着妈妈低低的笑声;听见杨叔告别
;听见安静归来,响动消失……唯独妈妈的拖鞋摩擦着木头地板的声音,在他门外停了下来。
“游畅,你还没睡啊?”
“我在上网。”他连忙说,“查完这个资料就睡。”
“哦,别弄得太晚。”
他不想闭灯,温暖的光色能帮他阻挡寂寞的包围。游畅全无睡意,脑海里都是于海洋带来的疑问,困扰,担忧,害怕…
…还有莫名其妙的,喜悦。游畅忽然产生奇异的幻觉,扭头看见于海洋与他肩并肩坐在身边,那是多年来一直虚空的位
置,游畅感到从未有过的充实。
闹钟的液晶屏跳跃到两点,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蓝汪汪地显示着“于海洋”的名字。游畅几乎立刻抓在手里,却迟
疑地不敢接听,神经这会儿无比敏感,及时手机不算强烈的震动,震得他整只手臂都是麻的,他几乎算是“奋不顾身”
地接听了。
然而,于海洋没有马上说话。游畅坐起来,双手紧紧握着手机,像是珍贵的宝贝,他贪婪地搜寻着细不可闻的生息,仿
佛能看见于海洋紧紧抿着的唇……他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耳边,他们离得这么近,近到一扭头就能碰到彼此的嘴唇。
“你没关灯。”许久,于海洋才说。
番外1
于海洋听见门铃一声一声响个不停,就知道肯定是彬亚那个没教养的大小姐。他开门就说:“我家门铃和你有仇,你按
个没完呀?”
“我就怕你磨蹭!”彬亚进门,脱了她的平底靴子,她个子修长,不需要高跟鞋提高度,“你说我这么个美女在门外等
,你家邻居还不误会啊?”
“我家邻居是港姐!”
“哼?港姐有什么,胸大无脑。”彬亚嘟囔着,看见游畅在放麻将桌,立刻转移注意力,冲小游帅哥奔过去,亲昵地搂
着他,问:“哎,你比我还早啊?这么有积极性,肯定也是高手!”
“我不行的……”游畅有点脸红,他其实并不怎么会玩,只是他们三缺一,被捉来凑数而已,“就是入门水平,还不及
格。”
“没关系,今天有姐姐我罩着你。”彬亚故意叉腿坐在桌前,一副女侠风范。
“好好坐着,别跟个女土匪似的。”于海洋训了她一句。
石磊很快也来了,进门看见游畅吓一跳,游畅打扑克的水平,他历历在目。转身问于海洋:“你找他来成全局,他输了
算你的啊?”
“都是朋友,又没大输赢。”于海洋扯了石磊一把,他怕石磊话多,把游畅吓跑了。
“我可不跟你玩小的啊!百八十块的多没意思?这几天手气好,还打算刮刮你的油水呢!”石磊换拖鞋进屋。
“你们玩很大?”游畅瞪眼睛询问,他本来以为打麻将不就是打发时间吗?这会他看了看财势雄厚的三位选手,才意识
到自己的现金恐怕显得单薄了,“玩多大的啊?”
“不大,你别听他们叫唤,你搜他俩钱包,现金都没多少。”
“谁说的?”石磊真的就去掏钱包,“不是说好每人带五千?”
“多少?!!!”游畅激动地问。
“别怕,既然是于海洋捉你来凑局,自然是赢了算你的,输了算他的!”彬亚安慰地拍了拍游畅的肩膀,“这里是他家
,他卧室里有个小金库,都是美金。来,来,大家快坐啊!”
彬亚咋呼着,开始安排座位:“我是肯定不坐于海洋下家儿,他这人特抠门,吃不到牌,我坐游畅下家儿。”
彬亚聪明地选了个最安全的放在自己上首。石磊连忙抢剩下的:“那我坐你上首,让游畅坐于海洋下家儿。”
“不行!”彬亚连忙阻止他:“游畅输了,于海洋买单,你让他俩坐一起,肯定放水!你坐他下家儿。”
“为啥呀?”人人都知道于海洋打牌很厉害,他几乎能看出你要什么牌,坏起来一口也不给你吃。
彬亚连忙糖衣炮弹:“我们三个里,就你水平能跟他抗衡,再说,你财力也雄厚啊!”说着,她捞起石磊的手腕,“啧
啧,这块表就二十多万吧?范哥可真大方哦!”
“少来,这块表还不够你吃一个月燕窝的。”
“咱天生丽质的,才不用吃那个呢!”彬亚横了石磊一眼,“你别扯远了啊!这里就我一个女人,当然是我说了算!就
这么定了,别唧唧歪歪,拿出点儿男人的胸怀来!”
彬亚架势十足,边说边挽长发,然后顺手拿了支铅笔,一别,就成了。
“你家是不是破产了呀?连个发夹都买不起。”于海洋不挑位置,只是有点担心游畅的水平怕是要便宜彬亚,“输了别
赖帐啊!”
“我有那么寒酸吗?真是,你总是小看我。”
大家不再废话,辟哩啪啦开始理牌,游畅看着他们专业的手势和速度,开始胆战心惊。
一开局,还没打上几手,于海洋就已经嗅出危险。游畅这人看不出牌,有什么打什么,彬亚在他下家儿,吃得一口接一
口,这叫个香哦!果然第一把牌,她赢得轻而易举。石磊和于海洋都看出彬亚是占游畅的便宜,只有游畅这小纯情,还
单纯地以为彬亚牌打的好。
“这么快就胡了?彬亚你真厉害。”
气得其他两位男士差点吐血。
第二局。
游畅依旧随心所欲,我行我素,彬亚照样吃得痛快滋润。
石磊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话多了:
“吃两口,意思意思得了啊!”
“你还吃上瘾了,是不是?”
“吃不多不怕撑着啊?”
彬亚也不反驳,反正赢着牌,就让石磊嘴上痛快痛快去吧!石磊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旁敲侧击地点彬亚,其实是为了游
畅能明白小心出牌,结果游畅这人脑袋里是不是缺跟弦儿啊?怎么好像没听懂?
石磊直肠子,索性说:“哎,游畅,你看着彬亚的牌啊!别她想什么,你给她什么。你是不是有事儿求她啊?我们可是
真枪实弹赢钱的啊!”
游畅顿时脸红了,他抬头看了看于海洋。于海洋立刻奋不顾身地救驾:“石磊,你怎么回事,人游畅爱出什么出什么,
你输不起啦?”
“对呀对呀,”彬亚接着于海洋的茬儿,攻击石磊:“没见哪个戴劳力士的,象你这么小气!”
“好好,我不说了。”石磊闷头看牌,他算看明白,今天他给人算计了。于海洋摆明了要讨好游畅,游畅就要讨好彬亚
,一个为感情,一个为工作,人俩输钱都心甘情愿,就他一个人,介于傻A和傻C之间。反正今天输的,都跟于海洋报帐
,按感情投资报销吧!
于海洋其实并不介意输赢,他这么和游畅对面坐着,偷看午后阳光里,游畅润泽白净的脸颊,他心里就格外舒服,有朋
友有爱人,一同打桌麻将,耍耍嘴皮子,人间至乐,不过于此。可是,当彬亚在游畅烂技术的催化助长下,连赢到第四
局,于海洋坐不住了,不是钱的问题,是面子。
麻将桌上,他还没有被彬亚这么惨痛地修理过。
就在游畅拿起一张牌,准备扔下桌的时候,于海洋意识到,这种局面之下,沉默没金,于是大声问道:“游畅,你看得
出彬亚要的是‘万’吧?”
“恩?”游畅无辜地瞧了瞧彬亚吃碰的几口牌,那个表情应该就是“我没看出来呀!”的意思。
于海洋眼前一黑,继续说:“她这是要大胡的牌,搞不好就是六九万,你确定你要打那张牌吗?”
“于海洋!”还不待游畅反应,彬亚尖声叫起来:“不带这样儿的!干嘛?搅局啊你?凭什么把我牌说给游畅听?他那
张牌肯定是我要胡的,”彬亚说着转向游畅,厉声道:“游畅,你那牌一定要打!不准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