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畅的手指头紧紧攥着那张牌,出也不是,收也不是,他俩都没错,他手里的就是一张九万。
“彬亚,你不用这样吧?”于海洋连翻白眼:“你还以为你水平高才赢啊?你不过是仗着游畅不会玩儿,给你吃牌而已
。你好意思大胡?”
“笑话,怎么不好意思?我大胡怎么了?老娘今天就是有牌有运气!”彬亚不理会于海洋转移她的注意力,继续坚持:
“游畅你把那牌交出来,看是不是我要的!”
“不给她看,游畅!她就是欺负你不会玩儿!”
“不给看不行!于海洋你怎这么没品啊?”
彬亚本来就是靠嗓子吃饭的,声音越来越高,简直不用麦克风。于海洋还跟她杠上了,就是不让游畅亮那张牌。正当两
人争执不休,不分高下的时候,石磊将手里的牌一推。
“不玩儿了!”
“不玩儿就不玩儿,不过,游畅你手里那牌一定要亮出来,我从学会打麻将到现在,从来没有大胡过!你亮出来,是不
是九万?还是六万?”
游畅觉得如果今天不给彬亚看底牌,她就得当场哭了。他将手伸过去,说:“哦,九万。”
彬亚立刻疯一样蹦起来,恨不得将那颗九万吞下去,又亲又吻的。果然再不去计较赢钱输钱的事儿,甚至掏出相机要拍
照留念,她麻将生涯里第一次大胡的牌,是一张九万。九是吉祥的数字,表示长久。
彬亚长长久久的好运,掌握在游畅手里。
41
游畅房间的灯,无声地熄灭了。
那是他整个世界里,唯一的星辰,于海洋的手机依旧端在耳边,里面只剩“嘟嘟”的盲音。他仰头闭目,沉浸在一片黑
暗之中。脑海里接连往来的,都是与游畅相识的片断。他总是那么小心翼翼,他的靠近和疏远,都带着礼貌而冷淡。
唯有那晚说出“我喜欢白色玫瑰花”的时候,于海洋才感觉他与自己的心,也许只有一步之遥。而刚刚,他断然挂了电
话,又将自己远远推开。乐极生悲就是这样的吧?沮丧中的于海洋,有点伤心,有点懊恼,有点忐忑和不甘。
车窗上忽然传来的敲打声,吓得于海洋整个人差点弹起来,他按开锁,车门被猛然拉开,外头站着游畅。他穿的依旧是
下午吃饭时的衣服,双手揣在兜里,头发有点乱,他沉默地站着,喘得有点紧,好像是跑出来的。于海洋贪婪地打量着
此刻的游畅,脑袋里因为突如其来的欣喜,一片空白。
“你到底要干什么呀?”游畅的声音里带着颤抖,透露出他对付这种场面缺乏经验。
“我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于海洋如是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你回家慢慢想,呆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能看见你的房间,我家里看不见。”于海洋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真幼稚,可向来能言善道的他,今晚嘴笨得跟企
鹅一样,不管他怎么努力,发出的声音都毫无意义。
游畅站在原地,头发被冷风吹得更乱了,他的眼睛那么黑,就像是没有星辰的夜晚……他的眼泪流得猝不及防。于海洋
顿时心如刀绞,他下了车,绕到游畅身边,两人都站在凌晨两点,冰凉干燥的空气里。
于海洋伸手揩去他的眼泪:“上车再说吧!”
车里暖气开得足,游畅觉得身体开始渐渐暖起来,思绪恢复运转,翻涌而来的,都是他对于海洋的渴望。
“我真恨你。”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
“恨比没感觉好,对吧?”于海洋向毛主席发誓,他肯定是游畅第一个说恨的人,听起来就像是情话,“我让你随便恨
,不过,你得发誓,这辈子只恨我一个!”
于海洋眼睛里不可救药的温柔,简直跟毒药一样,游畅胸间发紧,感到一阵“见血封喉”的致命的窒息。于海洋突然飞
快地扑上来,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身体,扭头在他耳边说,“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是真的,喜欢得不行了,
没救了。”
没救的人,明明是我……席卷进漩涡之前,游畅几近无奈地想。
于海洋吻住游畅冰凉的嘴唇,尝到一股浅浅的咸,那里犹有眼泪流过的痕迹,想到那些眼泪是因为自己,于海洋心里荡
漾着温存,他感觉得出,渐渐地,游畅有了温度和反应,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身体,那是许可和肯定,也在急切地索取着
信心和勇气。
于海洋心中的狂喜如若洪水,他空出手,放倒座位,身体难以平衡,两人突然叠在一处,他们同时发出低沉的喃喃。好
像已经等了很多很多年,所有的成长与困惑,徘徊和追寻……都是为了这短暂的一刻,为了面前这个,与自己亲密无间
的人。
所谓理智和道德,都去他妈的吧!
42
汗湿的脸贴在一起,于海洋厮磨着游畅热乎乎的皮肤,细细地咬着他小巧的耳垂。刚刚游畅高潮时隐忍的低吟,简直太
动听了,他“变态”地想,射得那么快,该不是第一次?于海洋还是无法相信游畅没交过女朋友,他有二十三四了吧,
怎么可能还是处男呢?可他还是没敢问,他自以为是地偷偷认为,即便是,游畅也不会承认,他根本就不会谈这样露骨
的问题。
“于海洋,你别弄了,我得回家。”游畅动了动,想坐起来,他半边身子都给于海洋压麻了,“我妈发现的话,就惨了
。”
“去我那儿吧!”于海洋爬起来,将游畅被搓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整了整,“和你妈随便扯个谎,你这么大了,她还管那
么严?”
“她小时候倒不怎么管我,大着大着,她反倒看得紧了。要是给她发现……”游畅终究是说不出“半夜出来偷情”的话
,自己的脸却兀自红了,“她非打死我不可。”
“有这么严重吗?”于海洋灵巧地往后一缩,坐回驾驶的座位,那动作熟练得让游畅怀疑他并不是第一次在车里跟人做
,“你不是说你妈不是武警?”
“她会雇武警打我的,”游畅慌乱地系裤子,他看着于海洋衣衫不整地,还坐在一边看热闹,“你赶快穿上衣服啊,等
警察捉你有伤风化啊?”
“放心吧,这时间值班的扫黄警察都在嫖妓呢!”于海洋态度诚恳地对他说,“我不是跟你玩儿的,游畅,我认真的。
”
游畅低头默默地系着皮带,手上的动作慢下来,其实他也不怎么想上楼,这样的于海洋,在他心头点起一簇小小的火焰
,给他久违的温暖和光明,可有时候,火焰,让人不敢冒然靠近。
“别这样,于海洋……”
“没关系,”于海洋似乎能理解游畅心里的犹豫,他探身将游畅抱在怀里,安慰地说:“我们慢慢来,我不逼你。”
游畅的脸埋在他的肩膀间,长长地叹了口气,手攀在他的胳膊上,像是抓着救生的浮木:“于海洋,等你哪天了解我,
你就会后悔的。”
于海洋坏笑地说:“是这样啊?那我得先验货,到时候退货的话,给退钱不?”
游畅苦笑不得:“你别闹了,我说真的。”
“你就是想得多,说不定你先后悔呢!”于海洋的大手拨弄着游畅的头发,“明天还做节目吗?结束了给我电话,我去
接你。”
“算了,你没事总拽着我,彬亚要怀疑的。”
“她不会,她认识我好多年了。”
“她不知道你是?”游畅有点吃惊,“她看起来挺机灵的,怎么没看出来?”
“我脸上又没写字!”于海洋抗议地瞪了他一眼,接着,语气平静地说:“我没交过男朋友。”
游畅楞着,心里渐渐涌起丝丝甘甜,他推开车门,准备下车,回头说:“我可不是你男朋友。”
“哼,”于海洋白他一眼,“不是就不是呗,你还拽上了。”
游畅眼睛一弯,嘴角上扬,顿时显现出细腻温柔的淡笑,于海洋的自尊心立刻投降了,他冲着游畅说:“我做你男朋友
也是一样。”
43
开学前一周,游畅几乎每天下午都和于海洋腻在他公寓那里。妈妈问,他就说去电台录节目,其实他们的节目都已经准
备得差不多,就等正式开始了。晚上回家晚,只说录完节目出去玩,彬亚成了他的理由,而妈妈似乎确定他在谈恋爱了
。
这也不算假吧?游畅偶尔也会偷偷地想,我是在谈恋爱啊!
频繁地接触后,他才知道,原来于海洋有公司,专门找的人打理,他只在每天上午过去象征看一下。他们的约会通常从
中午开始,并不怎么出门,游畅还是怕给人看到。可是哪怕只是腻歪在沙发上,喝喝啤酒,说说话,看看电视,或者干
脆睡上一小觉,游畅都觉得心里甜滋滋的。他甚至想,所谓伴侣就是这样吧?相互陪伴着,度过每一天,每一小时,每
一分钟,每一秒……他享受于海洋在他身边的时光。
这天中午,游畅正在于海洋的厨房做冬瓜排骨汤,彬亚打电话给他,让他去电台帮她查份录音。游畅向来好说话,也没
注意到一边于海洋的脸黑着,欣然答应了彬亚的要求。挂了电话才发现身边的人正在用最明显的表情,晒着他的不爽。
“你干嘛不高兴啊?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本来说好吃过午饭,抱着睡午觉,结果美梦破灭,这个始作俑者,还一脸无辜地质问自己,于海洋不禁想要歪歪:“那
么点小事儿,她不能自己做?非要拽上你,她是不是看上你啦?”
“说什么呢!工作是你帮找的,这又怪我和她一块儿。”游畅边换衣服边说,“再说,彬亚那么好的条件,随便就能看
上人啊?我看你真是大脑进水了。”
“这就是你不了解她,彬亚才不管什么条件,她就喜欢长得好的,当初她第一次看见石磊的时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
“你行了吧!”游畅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等我告诉彬亚,你背后这么说她。”
“你还不信,唉,这年头没人听实话了。”于海洋也套上外衣,“我送你去,反正用不了多长时间。”
“不用,别给彬亚撞见就不好了。”
“你就放心吧!我不上楼,保证她看不见我。”
游畅想,她还认识你的车啊!可是,他没有再坚持。可能是他太敏感,他现在连和于海洋一起出门都害怕,好像他脸上
刻着字,别人都能看出来。有时候于海洋主动提出来看场电影之类,他都连忙否决,怕给妈妈的同事看到。其实想一想
,就算看到又怎样?大可以用“朋友”的关系搪塞过去,可游畅就是不敢。
路上,于海洋没怎么说话,游畅转头看了他好几眼:“你没生气吧?”
“气什么?”
“我让你在彬亚面前藏着。”
“没有的事儿!”于海洋对他笑了一下,“在我党身份合法化之前,做做地下情人也是浪漫的考验啊!”
游畅见他没生气,心里稍微释然了。红灯前,车停下来,于海洋忽然对他说:“你凑过来一点儿,我有事儿偷偷告诉你
。”
游畅想也没想就伸过头去,结果被于海洋响亮地亲了一下,他又尴尬又喜欢,不知如何表达,只好呛他:“你怎这么幼
稚啊!”
在广电中心的时候,妈妈打来电话,说她有急事,要马上去沈阳,过两天才能回来。彬亚还在电话上甜甜地和妈妈打了
招呼,她和于海洋的作风堪称神似,在长辈面前都甜得跟蜜糖似的,净挑好听的说。游畅真佩服他们装乖的本领,自己
就是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的。
和彬亚弄完以后,彬亚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游畅拒绝了,说,晚上还要去导师家里报道,快开学了,挺多事情要忙
的。他现在谎话说得越来越顺,真是近墨者黑,于是在心里将于海洋骂了一圈。彬亚没挽留,只说:“过两天于海洋请
我吃饭,你一定要跟着,不吃白不吃。要不把你们班的同学都带上,让他小器,狠宰他一顿。”
游畅看着彬亚的“吉普”驶出停车场,才走出广电的大厅,不到半分钟,于海洋的房车就停在他面前。
“你在哪儿蹲点儿?我都没看见你。”游畅上车以后说。
“马路对面,彬亚一走,我就估计你要出来了。”车开过中山公园,并入渐渐稠密起来的车流之中,“出去吃饭吧!然
后送你回家。”
游畅有点犹豫,但他还是忍不住对于海洋说:“我妈今晚不在家,她出差了。”
他看见于海洋眼里顿时燃起兴奋激动的光,不太确定,自己这么告诉他,是不是明智的选择。
44
游畅的青春期,是完全被忽略的,当时他妈妈一年有八个月在出差,他所有的业余时间,都在补习班里度过,没有亲人
,也没有朋友。他性格有些孤僻,不怎么和人说话,男生都挺排斥他,而他又讨厌女生唧唧喳喳,因此他的少年时期都
在形单影只中度过。
他上学早,到高二才有了第一次冲动,那天早上醒来,他看见内裤上梦遗的痕迹,感觉怪怪的。于海洋在床上教给游畅
的,几乎就算启蒙教育,因此格外具备划时代的里程碑意义。
“你是不是装纯啊?”于海洋支着脑袋,津津有味地观赏着游畅袒露的身体,他们赤诚相见:“大学寝室睡觉前,净说
这个。你难道和一群性无能住在一起?”
“我大学走读啊,你不也是?怎么会知道?”
“走读也不影响联络感情,”看得出于海洋人缘很好,“他们在寝室干什么,我都知道。”
游畅越发觉得于海洋是和自己不同世界的人,他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他,接受他,欢迎他。他总是那么正面,那么快乐,
那么无忧无虑,淋漓尽致地享受生活,他的世界里,似乎没有挫折。游畅突然抱住他,在他胸前蹭了下,发出种类似动
物耍娇的声音。
“这是干嘛?”于海洋简直爱死了这样的游畅,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去,“跟小狗似的,你。”
他们亲密无间地拥抱,摩擦着彼此的皮肤,表达着浓浓的情谊,在爱开始的地方,是永不止尽的春天,无论身体还是心
灵,都在温暖的空气里,愉快地绽放。于海洋亲吻着游畅修长而匀称的身体,裸体的游畅,瘦得并不难看,他腰很细,
显得屁股翘翘的,皮肤几乎没什么瑕疵,但他左边的屁股蛋上,有个指头大的胎记,形状象条金鱼,不细看,还以为是
纹身。
“你看吧,就说你注定是我的。”于海洋立刻大放厥词。
游畅正给他的亲吻挑拨得意乱情迷,根本没明白他说什么,他转头,微微眯缝着眼睛瞅着他。
“我在这盖着章儿呢!”于海洋指了指他屁股上的胎记,“‘鱼’到此一游。这是出生就带的吧?我上辈子就预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