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自己和师傅到底在做什么,隐隐约约却想起师傅给他看的书中提到的“巫山云雨”,然而,太过混浊的大脑没有办法让疾风清醒。
直到铁疾风感觉有样东西刺进他的身体,闷闷地痛叫起来,紧接着的疼痛带走了他所有的知觉。
摩苍看着因为他的进入而昏迷的铁疾风,脸上的狂热也慢慢地消退,身体上的火热和心口的撕痛也慢慢地消失,欲望的肿痛渐渐地减退了,他叹了一口气,然后抱着铁疾风,闭上眼。
棣焕啊,这就是你噬心蛊的真面目吗?
白纱帐内,暧昧气流四窜,伴随着呼吸的频率,不急不缓,从帐内蔓延到整个屋子。碧纱窗外静无人,檀木床中眼眸转,摩苍早早地醒了过来,黑瞳之中,尽是柔色,看向铁疾风清然的睡脸,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摩苍苦笑地闭上眼。
长醉后方何碍,不醒时有甚思。
摩苍很想这么长睡不醒,就什么都不要面对了。
如何解决他和疾风之间的改变呢?
眼,一闭一睁之间,摩苍有了思量。
铁疾风缓缓地睁开眼睛,慢慢地聚焦对上眼前赤裸的胸膛,视线往上移,是摩苍炯亮的黑眸,他一愣,“师傅?”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他和师傅的样子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做噩梦时师傅抱着他哄他入睡时那样,然而不同的是摩苍的表情,没有当初的温柔和慈爱,只剩凝重和冷肃。
摩苍淡淡地看了铁疾风一眼,“疾风,醒了?”
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态度,还有他们两个人的姿势。
铁疾风怔怔地看着彼此的情况,等他意识到他赤裸地窝在摩苍怀中时,他惊得跳起身,头却撞到了床柱,结舌地说不清话了:“师……师傅……怎么回事?”
他和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晚师傅病了,然后他想要留下来照顾师傅,可师傅说“想要”他,接下来……铁疾风脸红了一半,吞了一下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摩苍。
摩苍懒懒地看了铁疾风一眼,然后拿起衣服让他披上,自己悠悠地起了床,穿好衣裳,把黑发顺道脑后,思量着怎么给疾风答案。
说他兽性大发把徒弟给吃干抹净?
还是说他受了蛊惑所以对他下手?
以疾风单纯的性子看,他能接受吗?
“师傅?”铁疾风怯怯地看着摩苍,以床铺上的凌乱和他们的赤裸,他已经想到可能发生的事,只是一时没能反应。
“疾风,昨天,你不该留下来的。”摩苍叹了一口气,心底微微惶恐,不能再让疾风待在山上了,他以后发作机会不会少的,他不希望疾风成了他噬心蛊的解药。最重要的是,这种解药只能治标不治本,没有办法解除他身上的蛊,反而会伤害了疾风。
“师傅,我们真的发生了那种男女之间的事吗?”铁疾风头有点昏眩了。
他和师傅怎么会那样了呢?
他和师傅都是男的,怎么可以呢?
但是,为什么他没有太多的印象呢?
铁疾风捂着头,脑中一片混乱。
“疾风,你还是下山吧,为师没有办法面对你了。”摩苍走出房外,带着竹箫,站在他喜欢的大磐石上,望着远方,吹起了箫。
我心悠悠,如水远流。
我心幽幽,故人可知?
我心忧忧,又见北风。
摩苍眼角带着嘲讽的翘度,见了北风,他心更忧,亏他也自负自己的能力,可到底还是落入棣焕的套,一筹莫展,只能被动地受制于棣焕,甚至没有办法来面对自己带大的疾风。
我心忧忧……
铁疾风跟在他身后,一脸受伤的表情,看着摩苍的背影,想起昨天,“师傅,你的病?”
今天摩苍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只是表情太冷淡,铁疾风还是比较习惯那个敲他头的摩苍。
“我的病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所以你可以走了,没必要就不要回来。”摩苍停顿了一下,手中握着竹箫,心里改变了想法,棣焕料对了,的确不要一年,他就会去央啻国找他的。
磐石上白衣身影变得有点模糊,仿佛已经慢慢地飘去,想抓也抓不住,只能感觉到手中冷风吹过的刺疼,合雪融化时的冰冷。
当铁疾风再次听到摩苍要他走时,心中只剩下这样的感觉。
“师傅,你不要我了?”铁疾风可怜兮兮地说,看着对他“始乱终弃”的摩苍,心底涌出难过的泡泡,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赶他走?
昨天的事难道是因为师傅生病,意识不清醒,所以才会对他那样?而现在,师傅肯定接受不了,就很讨厌他,甚至连正面都不愿意看他,是觉得发生这种事是个耻辱吗?
师傅说以前有好多人追着他,要嫁给他,但他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怎么可能随便和人结亲,毁了他的白衣飘然和冰清玉洁呢?他说他是品性高洁洁身自好的美男子,决不会让自己的身体受到污染的,他嫌弃别的身体靠近他,所以他会敲敲摩苍的脑门中:“你能够和我在一起生活,可是修几百年才得来的哦!”
那时候铁疾风只当摩苍在说笑话,因为摩苍最爱在他面前夸耀自己,听多了也不以为意。这次下山时间虽短,见过的人也不算多,但铁疾风发现,所遇到的没有一个比得过摩苍,甚至连女子都没有摩苍的美。
摩苍有洁癖,铁疾风知道,所以他喜欢穿白衣,衬托出他“冰清玉洁”,和白雪媲美,只要一脏就马上换掉,他容不得白衣上一点点地污渍。他只有心情奇怪的时候才会穿黑衣,就像前段时间穿过一次却被田鼠破坏了。
“疾风,你应该有十六七岁了,是个大人了,师傅不可能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所以,早点独立吧!”
摩苍背对着铁疾风,倾长的身子,白衣飘然,黑发飞扬,在磐石之上,眺望远方,心下有了决议。
“师傅真的不要疾风了?”铁疾风大受打击,虽然他一直想知道自己的年龄,但在这种情况下,他宁愿不知道,他宁愿自己还是没有年龄可以跟在师傅身边的疾风。
“你走吧。”摩苍清冷的声音伴随着冷风打在铁疾风的心口上。
铁疾风的脸上一阵苍白,果然,师傅讨厌他了,因为昨天他不听话,执意留在师傅身边,所以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弄脏师傅在意的身体了。
铁疾风跪倒在地,两眼无神地看着摩苍的背,心口像被东西梗住那样难过。
师傅说他是被人抛弃的孩子,他刚好捡到所以带回来养了。
现在,师傅也要抛弃他了,因为他不听话,还对师傅做了那样的事情,所以师傅不要他了。
摩苍回头看了看铁疾风,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走到疾风的面前,轻轻地给他挂上,摸摸他的头,“疾风,这块玉佩你带着,以后会用得到的,师傅没有办法和你一起了。”
“师傅,到底是为什么呢?”铁疾风突然哭了,抱着摩苍,“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明明是高高兴兴回来和师傅报喜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疾风,不要哭,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不准哭,知道吗?”摩苍伸手敲他,“你给我有出息一点,好好地下山闯一番事业去,不准给我丢脸!”
“我不要,我不要。”铁疾风摇头,执意想知道答案,“师傅为什么不要我了呢?”
“因为师傅就是不要徒弟了,就像当初师傅突然想要徒弟一样。”摩苍笑了笑,心底默默地说,对不起,疾风,如果棣焕的事情能圆满解决,我会去把你找回来的。但是,现在你必须离开,我不能让棣焕发现你的存在,也不能让你知道,其实,你也是师傅最重要的人。
“骗人,师傅在骗人,师傅一定是怪我昨天做的事。”
“对,因为你不听话,所以我们才会发生那种事,你明明知道师傅最在意容貌和形象,可是你把这一切都破坏了,所以,我不要你这样的徒弟了。”
摩苍干脆说狠话,他活到现在,其实最亲近的人不是父母手足,而是一起生活十年的疾风。他一直想要保护他,让他单纯地在翡雪山上生活,然而,棣焕的出现破坏了一切,摩苍不得不去面对棣焕,只能先把疾风赶离自己的生活圈子。
铁疾风惨白了脸,看着突然变陌生的摩苍,他捂住了头,尖叫起来。
“啊——”
摩苍无视铁疾风失控的模样,进了屋取出他的行李和剑,放在他面前,闲适地笑道:“疾风,走吧,你看你已经都不把师傅的话放心上了,连师傅给你的铁条都扔了换剑,那么,师傅也干脆把你扔了,这样算扯平了。”
停止尖叫的铁疾风,木然地看着摩苍,然后一言不发地拿起行李和剑,并从包袱重拿出面具戴上,取出了黑色大披风穿上,盖住了整个人,盖住他想要颤抖的身子。
铁疾风的双眼清澈无比地看着摩苍,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往下山的路走去,慢慢地在摩苍的眼中消失。
摩苍垂下眼,苦笑。
灵狐从树林里窜出,蹭蹭摩苍的脚,然后撒腿跑向铁疾风离开的方向。
“回来吧,不要追了。”摩苍扬声唤回灵狐,蹲下身抱起灵狐,“真抱歉,疾风回来没有让你和雪猿知道。”
灵狐眨了眨眼,窝在摩苍的怀中,安静地听着摩苍的心跳,像是感应到他的心一样。
疾风这一去,也许会负气不回来了。
他真不是一个好师傅,才把徒弟欺负到底,就把他赶走了,不知道老天会不会惩罚他呢?
茶楼之外是喧嚣的人潮,茶楼内却变成激昂的说书会场,说书人身边围满好奇的听书之人。说书的是个留着山羊胡子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他一手中摇着纸扇,一手握着小茶壶,神情颇为兴奋,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周围的人不断地催促着暂时喝茶休息的说书人,想要快点知道最新的发展趋势。
苏苜蓿和她的蓝颜知己——上日国的二皇子晏初镜,约好在茶楼的二楼见面,这会儿,她很好奇地看着楼下热闹的情景,笑着对晏初镜说:“二爷,最近上日国的武林中好像出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呢!”晏初镜虽是皇族中人,和武林没什么关系,但是,武林的新闻他也会挑着点知道的。
晏初镜顺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书人:“苜蓿,何时起你也对江湖上的事物感兴趣了?我以为你的心里只有铸剑呢?”双门一关,哪管人间烟嚣啊!
“二爷,江湖中人的剑也有来自草剑门的。”苏苜蓿突然想起一年前从她手里接过赤冶剑的铁疾风,不知道如今过得怎样?她已经整整一年都在闭关铸新剑,倒也没刻意去打听铁疾风的消息。
“就是去年你说的赤冶剑?”晏初镜挑眉。
“嗯,只是不知道执剑之人如今身在何方?也许……”突然,说书人开口的内容震住了苏苜蓿,竖起了双耳。
“最近很活跃的铁疾风,已经在一年之内打败了武林中排名前二十的剑客,晋升武林顶级高手之列,这个月的十五,他将和现任的武林盟主晋安龙对决,如果铁疾风赢了,他就是上日国武林的新盟主。
话说这个铁疾风,是个非常神秘的人物,他有着异常闪亮的银发,带着精致的银面具,手执赤冶剑,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怪异而且神秘。更叫人惊喜的是,他的剑还没有染过血,却已经打遍高手。每次铁疾风接受其他剑客的挑战,都会把时间安排在十五、十六这两天,听说他喜欢在明月下和人作战。铁疾风让人佩服的一点是,无论对手是强是弱,他总能点到为止,同时让人输得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他的赤冶剑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外表平实,暗藏锐气,对战之时,剑气会应着铁疾风的银发之光和月光,发出清亮的光芒,在气势就能把对手压住。然而,又听说铁疾风十分狂傲自负,阴沉寡言,对战之时一般只会说‘开始吧’,结束时说‘就这样’,然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走了,这让失败的一方常常气得咬牙,然而也无可奈何。”
说书先生深深地叹口气,喝口茶解渴。
听书的人好奇地问:“那么,那些人如何向铁疾风挑战呢?如果铁疾风如此神秘的话。”
“这个呀,听说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挑战办法,只要挑战者在城外竹林的第一棵竹子上,挂上自己的名号和战帖,五天之内铁疾风就会把对战的时间和地点写好挂在原处,而且会申明不得其他人参观,否则他就不会接受挑战。”
“搞这么神秘啊?那么到底有没有人看过铁疾风的真面目呢?”
说书人摇头:“大家都很好奇,可是每次铁疾风来去如风,除非有人打赢他,不然很难见到他的真面目。”
“那么,这个月十五铁疾风和武林盟主的比试,谁会赢呢?”大家不无好奇。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了,十五之后大家再来听我说了。”说书人拍拍手,“谢谢大家捧场。”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听书人也慢慢地散开了,茶楼因此安静不少,苏苜蓿仍看着说书人,久久不能回神。
“苜蓿,那个铁疾风的赤冶剑就是你铸的吧?”晏初镜笑着问苏苜蓿,也把苏苜蓿的游思唤了回来,这倒神奇了,那个铁疾风居然能够得到苏苜蓿亲手所铸之剑。
“嗯,只是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铁疾风。”苏苜蓿点头,却很难把说书人口中的铁疾风和她认识的那个清秀可爱的铁疾风重叠在一起。“二爷,你说铁疾风会赢吗?”
晏初镜沉思了一回:“听说武林盟主都是由武功最高的人当任,而铁疾风已经把武林中顶级的高手都打败了,那么,和最上位的人对决,我想会很辛苦。”不论是是输是赢。
“哎。”苏苜蓿叹了一口气,“只能祝福他了。”
抬头望向城外竹林的方向,一年不见,铁疾风是否还会记得她呢?
一年不见,他怎么已经是江湖中威名赫赫之人了呢?还记得当初的铁疾风连江湖在哪里都不知道,是个单纯赤诚之人,如今真的变成倨傲而沉默的铁疾风吗?
苏苜蓿暗暗地猜测着铁疾风的所在之地。
“我认输。”晋安龙低头。
“就这样?”铁疾风收回指向晋安龙颈项的剑,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手臂上的伤口,默默地捡起扔在一旁的黑披风,套在身上,他只是知道他又赢了,可以走了。
“对,我认输,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新的武林盟主了。”晋安龙愿赌服输,因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在上日国的武林之中,最强的那个人才会是众人承认的武林盟主,不管他是邪还是正,强者为尊。
铁疾风没有回话,一言不发地提着剑离开,心中在想,既然上日国已经找不到高手可以较量的,那么他也该离开了,去其他的国家,西边的川沃国、北边的央啻国、东边的朝远国、南边的毕国,哪个国家高手比较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