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咱俩有猫腻。”
想到当时的情景,游畅偷偷发笑,似乎也不觉得那么紧张了。
“他怎么连件脏衣服都没有?”于妈妈走回来,“他可从来不会自己洗衣服的。”
“我洗衣服的时候,就帮他一道洗了,反正有洗衣机,也不难。贵重的衬衫之类,他都带走。”
“你很能干啊?”于妈妈带着笑容,“你妈妈都让你自己做?”
“她平时忙,家务都是我做。”
“真难得,现在就是女孩子都懒着呢,彬亚你知道吧?连洗衣服用洗衣粉都不知道。”于妈妈笑了,可游畅不确定,那
笑容究竟是因为彬亚懒散无知,还是针对自己的越俎代庖:“以后不用帮海洋洗,别把他惯坏了,你是他的朋友,又不
是老婆,对吧?”
这话,让游畅有点难以消受。救命的是,传来门响,于海洋走进来。他看见妈妈在,是一点儿都不吃惊:“哎哟,您老
有空南巡啦?”
“那可不是,儿子长大了,搬了新家都不让老娘来看看。”
游畅见于海洋回来了,也就不再奉陪,回自己房间去了。于海洋脱了外衣,又换上拖鞋:“看您说的,我也没搬啊!这
不是给我哥跑公司地址的事,成天都在这头忙么!他要是去年跟我说,都好办多了。现在这一片儿都贵,他毛病还多,
又挑,真烦人!您当初要把我生成老大,是不是就不用被奴役了?”
这话题成功地转移了老太太的注意力:“没问问你彭叔?他不是管这一带规划的吗?”
“哪那么容易啊?这又不是个小装修什么的,老大要买地,自己盖,我就说那太麻烦了。唉,不说了,”于海洋坐在妈
妈的旁边,吃着茶几上的葡萄,“不过,这一带绿化好,也不拥挤,楼下停车的地方都宽敞,可比我在市区的家强多了
。”
“这里空气是比市区好,空旷,有山有海的。”
“那是,以后我就住这头了。”于海洋顺藤摸瓜,“市区都住够了。”
“你有车,哪里都一样,”于妈妈说,“我本来就是想看看,帮你安排个钟点工,也不能总让游畅打扫。”
“不用,”于海洋压低生意,“游畅住在这里很过意不去,老要给我房租的。你说这么铁的兄弟,我能收他那千八百的
吗?让他打扫,他还能好过点儿。”
“游畅挺懂事,做事很有分寸。”于妈妈说这站起身,“我也是顺路经过这里,来看看。你该忙什么忙去吧,过了这阵
子,常回家吃饭。”
两人正说着,游畅房间的门猛然拉开,然后卫生间的门“砰”地关了,传来水流声,于海洋知道这是又吐了,心里急得
跟猫抓似的,可又不敢流露过度关切,只顾作礼貌地问了句:“游畅,你没事儿吧?”
“他怎么了?”于妈妈问。
“好像不怎么舒服,”于海洋帮他妈妈拿起外套,“走,妈,我送你下楼,小胡送你来的?要我送你回去不?”
“小胡在楼下等我呢,我还得去买点东西。”于妈妈出了门,“别送了,外头怪冷的,你还得再套外衣。”
“那好,我周末回家吃饭。”
于海洋还是送妈妈上了电梯,电梯门一关,他立刻往回飞奔,卫生间的灯还亮着,他焦急地拍了拍门:“游畅,你在里
头?”
游畅打开门,刚洗了脸,透发梢上还带着水珠:“没事儿,吐完松快多了。阿姨走啦?”
于海洋顺手拿了毛巾,给他擦脸上的水:“走了,老太太和你说什么了?”
“还没等说什么,你就回来了。”
游畅又爬回床上,蜷身躺着。于海洋凑上去,从身后抱着他,两人都没说话。于海洋琢磨着,妈妈现在应该只是猜测而
已,没找到什么确凿的证据。这两年他总是和范洪章混一起,妈妈就有点担心的。范洪章当年闹得很大,他们这个圈子
里的阔太太们都知道范家老二是同性恋,背后经常议论。有此前车之鉴,就算妈妈揪出什么证据,也不至于声张,那就
好办多了。
于海洋并不怕出柜,但他知道游畅害怕,非常非常害怕。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希望让游畅为了自我保护,而营
造起来的泡沫,持续的长久些,再长久些。
“我下周带你去北京看病,”于海洋说,“范哥帮忙介绍了个胃肠消化系统的专家,很权威的。”
“不行啊,我期末考试快到了,这学期的论文,一篇不如一篇,期末考再不好好准备,我就别想毕业了。”
“办缓考呗!”于海洋胸有成竹,“规矩是人定的,有的商量,等我联系你的教授,不会有问题。电台那里,让彬亚帮
你找个临时的主持人,你利用寒假好好休养。我机票酒店都订好了,你收拾东西跟我走就成。”
“你都没跟我商量?”游畅转头,瞪着眼。
“这不是跟你商量吗?”
“客气地说,就是通知,不客气地说,就是命令吧?”
“我不是为你好么!”于海洋连忙纠正态度,嘻皮笑脸地在游畅胸前拱:“都给你安排好,你就不用操心,不操心,就
不上火,不上火,胃就不会疼……我跟你说,你这毛病就是小时候没人管,留下了病根儿。从现在开始,我非把你养得
结结实实的!”
“你根本就是有强迫症。”游畅黯然地自言自语:“我也有病,我是……被强迫症。”
于海洋啃住他的脖子:“我就说我们天生一对!”
他们抱在被子里,亲热了一会儿,游畅被吻得七荤八素,大脑缺氧,勉强保持着清醒问他:“你到北京会不会又成天办
事?我自己在酒店很无聊。”
他们一起出门过几次,结果,于海洋总是应酬很多,游畅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呆在酒店,无所事事。
“石磊后天去北京,估计会住一段日子。你跟他一起玩儿吧!”
游畅在北京的时候,没人陪他。
石磊的北京之行,只持续了一夜。那是他生命里,最漫长最黑暗的一夜。整个世界,都在那晚崩塌殆尽,惟有灰烬,沉
重的灰烬,哪怕一阵最轻微的风,也能将之吹散……从此以后,他的宇宙,只剩细不可视的,尘埃。
69
石磊走出机场,迎面一阵又干又冷的北风,他赶忙缩进大衣领子里。范洪章的车,正等在外头,司机走下来,接过他的
行李。石磊打算住个把星期,带了些简单的衣服,还有份送给范洪章的小礼物。石磊从没送过礼物,他想起包里的小东
西,突来一阵孩子气的兴奋。
“范总让您先去喜来登。”
“哦,好。他有说什么时候过去吗?”
“没交代。您打电话和范总联系吧?”
石磊知道,范洪章在那里有个招待客户的总统套房,他们偶尔有兴致,会过去玩。酒店和家里不一样,比较像偷情。石
磊不禁想,范洪章经常偷吃,大概追求的也是类似的刺激。他掏出手机,拨了范洪章的电话,但电话直接转去了秘书台
。不是吧?这么大岁数,还玩神秘,真幼稚。石磊被不知不觉降临的期待,团团包围。
他没去前台,下车前,司机给了他门卡,果然是熟悉的房间号码。石磊进了电梯,借着四周的镜子,整了整头发。电梯
里只有他一个人,他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相视良久,突然笑了。
那是久违的,透露着青春芬芳的,率性而纯真的,笑容。
“笑个屁呀,你!”石磊走出电梯前,对自己说,他扬着嘴角,像春风掀动柔软的柳条。
门卡插进电子锁,发出一声短暂而悦耳的开门声。他走进去,熟悉的房间,两个月前还来住过。靠南的整个墙壁都是落
地窗,形成极佳的视角,可以看见大片天空下的城市,傍晚,人们都在回家的路上奔忙。石磊靠窗站着,窗外安宁的隆
冬傍晚,不知在想什么,那一刻,整个人浸没在无边的,温柔之中,那来如春梦,逝若朝露的,温柔哦……渐渐地,路
灯点亮沉默的夜色。
石磊又拨了个电话,依旧是秘书台,他皱鼻子盯着手机,神态堪称可爱,发了个短信:“你敢耍我等着瞧!”
每次他来,酒吧那里都有准备进口的洋酒,今天也不例外。石磊走过去,挑了波尔多,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琳琅的夜
色,体会着红酒顺滑地流进身体里时,类似勾引的缠绵。石磊慢慢闭上眼睛,感到四肢一阵无力,手里的酒杯,无声地
落在地毯上,他想起身去拣,才发现自己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头脑还很清醒,一时有些困惑。
还不待他想通,门开了,走进来的,不是范洪章。
秦骄。
站在石磊面前的,是衣冠楚楚的秦骄。
“你好,小磊,我们又见面了。”
石磊下意识地想去拿手机,打给范洪章,可是他连胳膊都抬不动。他抬头看着秦骄,没有慌张,也没有愤怒,他不傻,
他甚至开始有点明白。
“石磊,我爱你。”
范洪章回北京的那天早上,对他说。石磊当时还不清楚,为什么忽然说这么肉麻的话,可当时的他,第一次,相信了,
那三个字。
70
沉重的窗帘无声合拢,隔开璀璨夜色,如同两个没有交集的世界。
石磊的嘴唇饱满而柔嫩,此刻安静闭着,没有刁钻,也不刻薄,美得梦境一样,秦骄忍不住想亲过去,却想起范洪章的
警告,“小心他咬你”,他说,“石磊不愿意的事,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从你”。于是,秦骄克制了想要吻下去的冲
动。他的手指沿着石磊面部的轮廓,轻而缓慢地滑行,体会着皮肤下细致的脸,像初春青草般新鲜的手感,情不自禁地
说:“你真漂亮,石磊。”
秦骄似乎并不心急,他有整整一晚上可以消磨,既然要做,自然希望给石磊留个好印象。他跟石磊并排靠床而坐,点了
支雪茄,送到石磊嘴边:“试一试。这支雪茄叫做‘罗密欧和朱丽叶’,可不是有钱就抽得到。”
石磊微微一侧头,躲了。秦骄有点摸不透石磊的状态,这让他有点不好下手。无论如何,从软的先来,他态度尚算温和
:“试过才知道喜不喜欢,这是好事,别弄得这么别扭。”
石磊隔着雪茄的眼神,平静而镇定,甚至带股不屑:“老板买了几个钟?”
秦骄见他如此不识相,撤手拿回来,自己吸一口,说得不温不火:“石磊,用不着这样,外头卖的,哪个能有你这价钱
?两亿,石磊,你给他换了两亿的买卖。范洪章可以不要,但他不愿意将这么大的买卖拱手让给别人。”
石磊沉默不语,神色游离。
“大家出来玩,就为了高兴。范洪章说你一条筋,看来真是啊。以前跟他要个小孩玩,可不是难事,这回真没少费劲!
他也算给你赚足面子。”
秦骄一只手夹着雪茄,另一只手掀起他的毛衣,翻套住他的头。石磊在黑暗中,看见房间里的灯,星光般漏进毛衣的孔
隙。秦骄的手,耐心而缓慢地,一颗一颗地解开他衬衫的纽扣。
“你不用觉得抬不起头。范洪章当面把小万顶得一愣一愣的,外头现在都以为他这辈子只爱你了。他让我保证,这事不
会有第四个人知道,石磊,我秦骄不是食言而肥的人。”
说着,他脱去石磊的毛衣,石磊的视线重新回到一片光明之中,秦骄侧身躺在他身边,手掌在他平坦结实的小腹上贪婪
地抚摸。石磊有着接近完美的比例,身材瘦而不弱,不带一块纠结的肌肉,整个人线条匀称而修长。秦骄即使这么乍看
一眼,也觉得热血沸腾。
“我会温柔的,”秦骄说,“不会伤你。”
石磊对这话嗤之以鼻,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床上都是禽兽:“老家伙都爱用温柔当借口,给自己找台阶下。”
“老?”秦骄想一笑置之,效果却不自然:“还真没有人说过我老。”
“你这衣冠禽兽,身边都是牛鬼蛇神狐狸精,说过人话,办过人事儿,知道人字怎么写吗?”
石磊的个性,秦骄早就见识过。可他没想到这都弄到床上了,这人还敢如此嘴硬。秦骄平日里是给人捧着来的,哪可能
有人直呼“衣冠禽兽”?况且,他已经解释过,不过就是做个爱,温柔着来,两人都快乐,也就结了,石磊的刻薄,让
他心生愤怒。
“你很懂得如何激怒别人。”秦骄解开石磊的皮带,“我就玩你一晚,可没范洪章那么好的脾气和耐心。”
说着,毫无预警地拎起皮带,照石磊脖子就抽下来。石磊虽然被下了药,浑身无力,可他的痛感依旧在,甚至在这种任
人鱼肉的情况下,更加敏感和细腻,他对突如其来的剧痛毫无准备,忍不住叫出声,本能地蜷住身体。秦骄没停,再朝
他屁股狠抽一下,金属皮带扣从皮肤上,如利刃刮过,几乎扯去整块皮肉,迅速地,三指宽的鞭痕肿了起来,中间划破
的皮肤,瞬间渗出血水。
石磊疼得头脑一片空白,可他并不害怕,温柔是欺骗的麻痹剂,只有疼痛让人清醒。他不需要别人所谓的耐心,虚假的
爱护,这只是一笔交易,有人得到性欲,有人得到金钱,有人得到教训……有人游戏人生,有人计算爱情,有人从天堂
坠落……
秦骄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如此生气,这有悖他寻欢作乐的原则,可他忍不住,俯视着疼得差点喘不过气的人,说:“这
是你自找的!”
身后的人终于压下来,背后陡然增加了重量,粗糙的布料擦过伤口,疼得他浑身发抖。石磊咬紧牙关,还不待喘口气,
秦骄横冲直撞地闯进来……夜漫漫,是开始,也是结束。
中途秦骄灌了两片“能够寻找快乐”的药丸,帮着石磊摆脱了疼痛和清醒,他的神智在白天和黑夜之间轮替,一会儿黑
暗寂静,一会儿亮得只剩白光,往事像幻灯片在黑白交替间,短暂闪现,京都冬季暗灰的山林;东海渔村深蓝的海洋;
三亚沙滩上耀眼明亮的白日,维多利亚港无与伦比的夜色……耳朵里千军万马,是谁与谁的厮杀?身体在迷宫里摸索,
找不到出口,也窥不见退路……石磊站在原处,看着范洪章离开,他在玄关处换鞋,然后突然转身说:“我爱你,石磊
。”
我爱你。
石磊在透明的空气里飞扬,像海浪拍出的泡沫,借着海风,顺着阳光的痕迹攀升,越来越高。梦想和现实,有时候就像
海洋和天空,看似紧紧连接在一起,其实却隔着,永生不可穿越的距离。他伸开双臂,像海天的尽头,自由飞去。
晨光渐渐穿越黎明前的薄雾,石磊坐起身,兴奋剂让他整夜无眠。秦骄玩乐过后,并不多做停留,心满意足地离开。药
量掌握得很精准,他刚走,石磊便觉得力气慢慢回注进自己的身体,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自己的香烟,他只抽一个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