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男人系列之四——御木宏美

进歪着头问。悟叹口气代为回答。
「我们在这间服装界名设计师的办公室里开战。最后让独赢的京子小姐反胜为败的就是瑞纪。」
京平头痛地说。
「那家伙根本就是胡乱出招。」
「真是的……」
京子边叹气边端着托盘走到桌子旁边。然后瑞纪像掳获猎物的猫一样满足地眯着眼走回来。进和仓田由於昂贵的酒和瑞

纪的态度，显得有点错愕地哑口无言。
「跟往常一样就可以了。」
「京子小姐……」
「别客气喝喝看，这只不过是一般品牌。还是你们也要加点那种威士忌尝尝？」
两人连忙摇摇头。瑞纪优雅地将威士忌倒入咖啡里啜饮。仓田终於浮现出苦笑，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了。
「真吓了我一跳。他一直都是这样？」
「今天还算友好，因为四个人都在。如果只有瑞纪和京平，那就不知道了。好几次都被强迫奉陪到早上。」
「太过分了。每次都是京子小姐主动找我们的！和京子小姐一起喝酒，当天才回不了家哩！」
京平提高声音抗议地说。
「哎呀，你真会狡辩耶！每次喝完酒是谁嚷着『没电车了借住一晚吧』，一喝就喝到早上呀！」
「咦，那是谁啊？」
看着京平装傻的样子，进心绪混乱。他发现仓田也是类似的表情。
「嘎──」
和隔壁办公室相邻的厚重木门打开后，山城快步走进来。
「抱歉，迟到了。」
「没关系。」
悟站起来让座给山城，自己则搬了身旁的一张椅子坐下。
「喝吗？」
京子指着旁边的杯子问他。山城摇摇头。
「没有时间。五点还要和人会面。」
看他一副嫌麻烦、希望快点结束讨论的口气，瑞纪的表情变得很怪异可怕。在一旁的悟察觉了，为避免仓田发现，用手

肘顶他，要他别惹麻烦。瑞纪不满地嘟了一下嘴，但什么也没说。
也发现了的进和京平互看，用眼神询问「没事吧」！
「应该没事，老大已经发现了。别担心。」
京平小声地说。进默默点头。
「那么，开始吧！」
京平打开带来的大袋子，取出说明用的画板放在桌上。画板共有八个，上面全都贴着用电脑绘制的彩色图稿。
京子笑着拿起其中的一个。
「真是花心思啊，其实用手画的草图就可以了。」
「因为是桩老板亲自委托我们的事。」
京子仔细看着图稿。山城和仓田也在一旁观看。京子将手中的图稿放回桌上后看着四人。
「好了，开始说明吧！」
四人端坐好，由悟代表说明。
他们四个人的想法是以表参道为地缘，目标对象锁定为不特定的大多数、从十几岁到未满三十五岁的女性，将美术馆内

部变更为质朴又时髦的风格，以投合这个年龄层女性的爱好。
他们准备了五份图稿说明提案内容。
美术馆现在的饮茶空间，将大幅改造成具有长形吧台的法国风咖啡厅。让除了来看画的顾客外，附近的女性上班族也可

以在此享用午餐、喝下午茶。图稿中描绘了年轻女性坐在店内有暖阳斜照的平台上愉快用餐的情景。
「然后，在夜间灯光的照明下这里也可变为酒吧。」
同样的场景在桌上放置了蜡蠋灯台后，就转变为朦胧的情调。
「庭院方面，我们也重新做了一些改装设计。最初的构想是改装成露天的木板平台咖啡厅。后来考虑到这里太靠近隔壁

的大楼，会有强风形成，所以改成有玻璃覆盖的温室型花店。」
「二、三楼的展示室不做任何改装工程。只增加放入长椅，让人可以坐着慢慢欣赏画作。不过，我们认为长椅应采用年

轻设计师的作品。」
「最后是从一楼上来的阶梯，现在是铺地毯，将全部改为木板。」
说明完内部的改装计划后，四人接下来提出最重要的计划影像图。图中画出馆内放置大型钢琴举办小型演奏会，或是在

展示室里放石膏像开绘画教室，或是安排插花讲座等的情景。
「这就是我们的计划。以往美术馆只是展示画作让人参观的地方，我们认为这样太被动了。美术馆应该更为开放，使人

感动的空间。所以我们提出这样的提案，譬如开音乐演奏会，或是定期举办绘画教室等等。」
「不再拘泥於只是让人观赏绘画，应该更为广义诠释为可以让人愉快度过时光的空间。」
「咖啡厅的改造和花店的构想也是如此。希望这里能成为女性心灵自癒的场所、快乐的空间。午休时间进来欣赏喜欢的

画作、用完餐点后，再回职场继续打拼，这是多么令人快乐。营业结束时间也从十七点延长至二十二点，让下了班的职

业妇女可以一个人来到馆内的酒吧轻松喝杯小酒。我们相信这些构想落实之后，一定能吸引无数的人一再光临。」
四人看着京子探询「如何」。
「原来如此。『融合了硬体与软件，令人愉悦的美术馆』啊！」
京子靠坐在沙发上听完说明后，点点头说了句「很有意思」。
「嗯，相当可行。那么有想出更具体的实施计划，要做些什么吗？」
「还没。」
悟回答。
「果然只想到这样……。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交给专业的企划人员来执行……」
进和京平也很抱歉地点点头。实际上，这也不是他们能力所及的领域。
京子站起来说：
「那么，这些就交给我来办吧！」
话一说完，她转头对一旁的山城说：
「尽速连络本间先生。」
「『SUNRISE企划』的？」
「嗯，他是这方面的顶尖好手。」
「那不是非常忙碌？」
「我找他，他一定二话不说就飞奔过来。」
京子冷静的说。山城无奈地看着她记在记事本上。京子回头又说：
「咖啡厅最好也换批新人。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估计大概需要三个吧？这三个都是女孩子，一个对我说她很想经营咖啡

馆又会做菜，一个会做糕饼点心，另外一个是调酒师。她们虽然很年轻，但技术好又有品味。」
「拜托你啦！」
「就这么决定啰！我今晚就连络她们。啊，接下来三月东京发表会的记者会就选在这里如何？」
「现在才要变更？会场都已经安排好了。」
「还可以取消吧！那边就交给你好好处理。」
「……知道了。」
山城勉强点点头。
京子想出各式各样的提案，有关企划、人材，甚至细部的布置装潢都考虑在内，可见她对这个计划的重视程度。
山城将她所说的全部记在记事本上。京子则像刚得到新玩具似地不停发表构想。进等四人也一边听取她的意见一边提出

自己的见解。讨论将近两个小时后，终於全盘定案，正好京子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
『请问常务董事在吗？』
是内线电话，由隔壁办公室打过来的。
「我就是。什么事？」
『椿银行的人来拜访您！』
山城看看手上的表，时间已经过了五点。
「我马上过去。」
「那么谈到这里也刚好，今天开始就各自着手进行吧！」
京子说。山城整理一下文件站起来。
「啊，那些图稿就先留着，还要仔细看一次。然后我会综合整理好今天所讨论的意见，请各位明后天或大后天再来一趟

，进一步讨论一些细节。」
他用不容有其他意见的语调说。
「老师呢？」
京子双手一摊。
「全交给你。我明后天都不在。结果你再传到饭店给我吧！」
「知道了。那么，时间……就定在大后天的七点。可以吗？」
「知道了。」
悟叹气记入笔记本。进和京平也各自记在行事历上。
「那就这样说定了。」
简洁说了几句，山城就和进来的时候一样，没打招呼就匆忙开门走出去。
门一关上，瑞纪就满肚子火开始放炮。
「真屌呀！」
「瑞纪。」
进慌张想制止。悟和京平都只是苦笑。
「真是水火不容啊！算了，今天总算讨论出眉目了。企划执行和主厨方面的事就由我来安排。」
「了解了。」
四人都点点头。京子看着仓田。
「有什么话要说吗？」
仓田摇摇头。
「就全权委托你们了，你已经是老板了。」
「那就这样了。今天到此解散吧？」
四人松了一口气。京子笑着站起来。
「接下来做什么？如果没有约就一起吃饭？我带你们去一家餐厅，我曾说过那里牡蛎很好吃。」
「很抱歉，我们还有好多工作要做……」
悟回答。
「那太可惜了。仓田你呢？如果只邀请你，如何？」
四人都看着仓田。
「……我也要回去了。」
仓田静静地回答。
「……是吗！？」
京子一副有话想说的表情，但没说出口，只是耸耸肩。
「那就没办法了，反正我也有工作要做。啊，对了。悟、瑞纪有东西要请你们带回去。」
「什么东西？」
「之前来的时候，你们忘了放在下面的店里。」
京子三人纷纷站起来走出去。京平也说有事要找隔壁员工就出去了。办公室内只剩下进和仓田。
「仓田先生……」
「这些都是电脑画的吗？真的很漂亮耶。」
仓田盯着一幅画稿喃喃地说。
看见他有点落寞的样子，进低下了头。
「……对不起……」
「干嘛跟我道歉啊？」
仓田微笑着问。
「你……那么看重的美术馆却要变成这样……」
「没关系。」
仓田平静回答。
「可是……」
进抬头说：
「其实仓田先生不想要这样吧？所以刚才一句话也没说。」
「……」
「如果我们……伤害到你……」
仓田只是微笑，不带自嘲意味地笑着。
「真的没关系了。」
「仓田先生……」
看着进关心的表情，仓田说：
「你真体贴人呐，被你这样的人所爱的女人一定很幸福。」
「怎么会……」
「冒昧问一句，你有女朋友吗？」
「呃呃……暂时……」
「结婚吗？」
进摇摇头。
「还没有玩够吗？」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理由……。仓田先生呢……？」
仓田腼腆笑笑。
「我的确有喜欢过人。我太没用了，恋爱平生也才谈过一次。」
「……那人是京子小姐吗……」
仓田苦笑着点头。
「我们在中学时代重逄。她比我低一届，我念中三，她念中二。由於兼具美貌和才智，她在那时就很出风头。连我这个

只认识班上几个女生的人，都被她俘虏。」
仓田有点害羞的说：
「这就是我的初恋。」
「仓田先生……」
「她比谁都神采飞扬、才华洋溢，而且随年龄成长更增娇艳。我根本不敢奢望成为她的对象，只要能看到她就觉得很幸

福。没想到她也早就注意到我。」
「仓田先生……」
「后来，我受到祖父的影响进入美大，一年后她也考进同一所大学。有次偶然在校园里看到她，我真是心花怒放。几天

后，我鼓足勇气邀她当人像画模特儿，没想到她很乾脆就答应了。在那只有两人度过的十几小时里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

时光。可是对她心仪的人，不只是我。她身边不论男女经常围绕一大群人，有画家、作家、摄影师、音乐家，还有各种

领域的艺术青年才俊，甚至企业财团的公子哥儿、接班人。那时候正是狂乱的新人类文化绽放异彩的昭和四十年代中期

，京子是时代产物下的天之骄女。拜倒石榴裙下向她求婚者多如过江之鲫，所以才会被冠以『茶花女』之名。她是拥有

美貌的魔性之女，致使无数年轻男人爱情梦碎，还有几个男人因为爱得难以自拔，又没获得青睐而自杀未遂。」
「喔？！」
「很凄惨吧？有人还谣传，被她相中的男人到了月圆之夜会无法走路。她受人瞩目的程度可想而知。谁都迷恋着京子，

当然连我也……。可是，不论爱得多深，对我而言她永远高不可攀。尽管如此，我还是不顾一切向她求了一次婚。结果

……」
仓田无奈的说：
「当然是当场被拒。」
「仓田先生……」
「我的确配不上她。她的身边永远聚集无数能人之士，像山城就是。当初围绕京子身边的人，如今也都成为各界的代表

人物。像我这么一无是处的人是没有资格站在她身边的。」
进皱着眉头。
「我很羡慕你们，能获得京子的赏识。」
「怎么会……我们……」
进含糊其词。
「仓田先生，结婚了吗……？」
「到目前为止一直都还是单身。」
有苦笑意味的言词里，进知道他对京子还是很思念。
仓田又说：
「老是让你听些无聊话。请全部忘了吧！」
「仓田先生……」
仓田落寞地笑着。进觉得还好接了这份工作。
天后，有五位女性来到『THE JON BIZZER』参与咖啡厅改装事宜的讨论。其中二位年过三十的室内设计师和装饰设计师

，和悟四人很熟，合作过很多次。另外三位是京子所推荐的主厨、糕点师和调酒师，年纪皆超过二十五岁，都是打扮入

时的时髦年轻女性。
「请坐，我去泡咖啡。」
进招待五人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很棒的地方耶！四周绿意盎然。」
年轻的三人站起来新奇地眺望着窗外的景致，然后环视这间办公室。
「可惜现在叶子都枯萎了。」
京平转着椅子滑行对她们说。
「樱花季很漂亮哟！前面的青山灵园一片粉红，从这里就可以赏樱花。」
名叫后藤的室内设计师说。
「哇，真好。」
三人羡慕地高声说。
「随时欢迎来欣赏。」
「谢谢。」
京平的话，引得三人笑逐颜开。
「办公室的气氛也很好、很优雅。」
「听到这里只有男生时会担心吗？」
装饰设计师上田笑着问。
「嗯，有那么一点。来这里之前，真怕被弄脏了该怎么办？」
「大姊们太过份了，我们有在打扫耶！」
听着京平叫她们大姊，五个人都扬声笑了起来。
「京平」，悟苦笑着制止他，对三人说：
「今天请你们来这儿是要更具体落实咖啡厅的计划。从桌椅、其他必要设备到厨房用具。当然这些不可能今天之内全部

决定，不过最低限度，最好能决定用什么素材、怎样的设计风格、需要什么东西。」
三人同时点头。
「大前天，老大带她们去看过现场了？」
京平问悟。悟答是。
「感觉如何？」
京平问三人。
「挺棒的店。」
「喜欢吗？」
「嗯，满喜欢的。」
三人笑着点头。
「你们现在都还在别家店工作吧！将来希望自己开店吗？」
「当然，所以现在拼命在赚钱。」
「都好厉害，独立自主耶！」
「不过会怎么样，我们自己也不知道。在这业界，男女仍有很大的差别待遇。」
三人互看点头赞同。
「这样吗？」
「一般还是对男主厨、调酒师印象比较深刻。所以在面试时，常因为我们是女性而惨遭淘汰。」
「即使幸运被采用了，也尽是做些见习生的事情，很难出人头地。」
「就算独立出来开店，因为我们是女性，银行也比较不愿意贷款。连店面仲介也是介绍条件差一点的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