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太监见他站稳,立刻放开手,往后退一步。「应该的事。」
华筝眼前迷糊一阵,好不容易恢复视觉,才发现眼前的人并不是平常的张太监,而是一名陌生的年经太监。「你是……
?」
「回贵人,奴才名叫李保宗,刚调来凌清殿当夜值不久。」年经太监道,不卑不亢的语气让人颇为心舒。
「是吗……」华筝点点头,多看了李保宗两眼。只见李保宗面容佼好,皮肤光滑没有胡渍,有阉割之人的特征,但是瞧
那身形却又像是练过武功,不知道为什么会当太监。华筝没有兴致追究,他现下只想快点回后宫泡点热水,伸手接过替
换的衣服披上,准备走出去。
李保宗见华筝要离开,跟在他后面要关上门,忽然觉得一阵视线,好奇的转过头,发现应该早就睡着的皇帝,不知道什
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而且一双漆黑的眸子就这么怒腾腾看着华筝摇晃离去的身影。李保宗想不到皇上居然还醒着,赶
忙低下头不敢直视龙颜,然后迅速把门给关上,隔绝那阵目光。
「这是……?」华筝走出门外,看着眼前四人抬的肩舆,虽然没有华丽的装饰,但是从轿顶覆着的暗红色凤凰绣布,可
以看出是身分极高的人所乘坐的轿子。这大概是皇后或着比较高等的四妃、夫人从凌清殿回后宫时所乘的吧。身分较低
的妃子回房时通常只乘坐两人抬的步辇,而平日当值的张太监甚至不会为华筝准备小轿,不管他伤得多重,血还不停流
,也都是让他自己走路回后宫。
「请筝贵人上轿。」李保宗为华筝掀开轿帘,请他上轿。
受宠若惊的华筝坐进轿内,除了周围覆有布幔,让他不致受风吹,也不会被外头的人窥探以外,轿内还铺了厚厚的被褥
,让他下身的疼痛稍稍舒缓。
似乎明白华筝的苦处,李保宗示意抬轿的太监将速度放得很慢,也很平稳不太摇晃。华筝难得这么舒服坐在轿上,又碍
于身体疲惫,于是将头一偏,双眼闭上,慢慢将自己放空。
华筝 第五章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貌比牡丹。」
这是应顺天初次见到华筝时说的第一句话。
华筝在江南,画图画出了名声,也攒了一些银子,本想就靠这些钱娶个贤良的妻子,好生照顾娘亲让她安养天年。但是
作画的邀约蜂拥而来,其中不乏达官贵人,富商名流,在娘的劝说下,华筝决定暂时缓缓娶亲的事,专心作画。
那天,他受邀到知府大人的六十大寿宴席上,要画一株稀世名贵的牡丹。据说那是东宫殿下特地从京城带来的贺礼。
华筝被带到花房里面,一眼就爱上那株盛开的淡红色牡丹,看来多娇嫋不胜,却又娉婷玉立,柔弱的花瓣酝酿高雅的芬
芳,浅浅的粉红恰到好处。华筝若非要作画,也没办法欣赏到这么珍贵的花朵,他欣喜地研起颜彩,调出最柔美的颜色
,将牡丹的绝姿重现在空白的画布上。
题下诗,落完款,华筝将画小心翼翼地从画架上取下,准备拿去呈给知府。转身的同时,赫然发现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进了花房,在他的背后不知看了多久。
「你是谁?」华筝疑惑地问。这个地方不是普通人能轻易进来的,里头放着的,可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牡丹。眼前的男人
虽穿着高贵华丽,但是却没有半个随从陪同,不知道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男人朝他温和笑着,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直接走到华筝的跟前,仔细打量他的容貌,眼中还显现出些微的赞赏与
痴迷。华筝做书生打扮,虽然服色简单质朴,却掩不了他的光辉,朱唇榴齿,双瞳剪水,男子的英气混杂在眉目之间,
还有一股高傲不容侵犯的气度,简直是上天最完美的艺术品。
「貌比牡丹,更胜重华。」男人这么称赞华筝,去看那盆自己远从京城带来的牡丹,在华筝面前好像相形失色。他绕过
华筝,接着居然拿起修枝的花剪,剪断了那株名贵的牡丹。
「你!」华筝只能骇得说不说话来,这么轻易折断那牡丹,这男人要怎么向知府大人交代,若说要赔偿,这天价的牡丹
平常人不知该辛勤工作多少年才赔得起,弄不好也许一辈子也赔不完了。
「别慌。」应顺天仍一副平然的模样,走回华筝面前,微微拉开华筝的前襟,不顾他的反对将花别到他的胸前。
「你是什么人?」华筝又问,不习惯他人这么近距离的碰触,他退了一步。
应顺天为他理好衣襟,如此粗劣的布匹根本配不上如此高贵的身躯,他应该要穿上人世间最美丽的服饰,珍藏在最高最
深的宝阁内,而不是任由人间的庸俗世侩磨灭他的光辉。
「我叫应顺天,你的名字呢?」
「华筝。」
「筝……」应顺天重复那个尾音,缭缭地绕在梁上。华筝听见应顺天这么亲腻的呼喊,只觉得耳朵一阵热。
「你折了这牡丹,该怎么向知府大人交代?」华筝别过脸去掩饰自己的难为情,轻轻问道。
应顺天不答,只是静静盯着华筝的侧脸,不知想些什么。良久,他才说道:「那,你又要如何向知府交代?」
「什么?」华筝一愣,这跟他又有何干,牡丹并非他剪,他只是来不及阻止而已,知府大人再不通情理,也不会怪到他
这里来吧?
「你看,这里有别人吗?」应顺天故意搭着华筝的肩,在他耳边轻声说。
华筝环顾四周,的确,为了作画,他将原本顾着牡丹的奴仆都请出去了,如今花房里就剩下他跟应顺天两个人单独相处
。
「那又如何?」华筝道,但是他的语尾已经有点惊慌,应顺天扯起嘴角,笑着说:「那么,问你,身为东宫,我有何理
由要剪了自己千里迢迢从京里带来的牡丹?」语毕竟伸手要来触摸华筝的脸。华筝听到眼前的人就是东宫殿下,不敢造
次,惶然退了几步,结果不慎撞倒画架。
「你究竟想做什么。」他强逼自己直视应顺天的眼睛。深黑的双瞳里没有一丝杂质,只映着华筝慌张的表情。
应顺天没有继续动作,心中有了盘算,投给华筝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然后转身就走。
华筝来不及阻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应顺天逐渐远去的背影。
「天啊!这花怎么了!?」正要开始收拾满地疮痍,等不及的知府已经派人来取画与牡丹,谁知道一进门,便看见华筝
茫然捧着折断的牡丹,痴痴站在那。
还来不及开口解释,几个下人已经惊慌失色地边跑边喊叫起来,将准备参加寿宴的众人通通引过来,包含脸色青得难看
的知府,跟假装若无其事的应顺天。
「画师,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好好的,牡丹怎么会折了?」
「这牡丹可不是普通野花,这么折了可不会再开了啊!」
「殿下特地远从京城带来的珍贵牡丹,就这么毁了,你说该怎么办是好?」
众人一言一语,轰得华筝头晕脑涨,他看向真正的凶手应顺天,却发现他一派温文,准备看华筝要如何应付。
「这是……」如果说是应顺天做的,别说在场众人不相信了,连亲眼看见他这么做的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应顺天要折
了自个儿带来的牡丹。
看着众人质疑的目光,华筝知道自己再不解释,恐怕情形只有更糟,脑袋拼命运转,最后眼光落到手中的画,终于让他
想到一个说法。
「知府大人,」华筝顺顺喉咙,朗声道:「这牡丹折得好。」
知府面色铁青地说:「画师,你说折得好是什么意思,这可是殿下特地带来为老夫祝贺的寿礼,如今你把它折了,居然
还敢说折得好?」
华筝瞪了应顺天一眼,他依旧一脸兴味地听着。华筝又转向知府,说:「知府大人,殿下的贺礼,在这儿。」说罢,他
摊开手中那幅画,一株栩栩如生,带有娇美灵气的牡丹,从画中跃了出来。众人没看过这么美丽的画,个个惊叹。
华筝接着说:「花会凋谢,徒留残枝,但是太子殿下送给知府大人的,却是永远不会凋零的牡丹,祝贺知府大人永远如
画中花般年轻强壮。」
众人一听有理,牡丹花期短,谢了,就不美了。为了永远留给众人美丽的身影,难怪华筝要先折了这渐渐枯萎的牡丹。
知府听了也笑,看看东宫殿下并无驳斥之意,自个儿也不好再计较,也就顺着台阶下,抚着斑白胡须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果然是折得好,折得好啊!」说着接过那幅画,仔细观赏一番。
「时辰也差不多了,诸位请移驾大厅吧。」众人拥簇着县令离开,准备开席。华筝见事情总算过去了,手脚都发软,只
能靠在门边稍作歇息。
走在人群最后面的应顺天,经过华筝身边的时候悄声道:「说得好。」
华筝怒生生瞪了他一眼。
那是,年轻的帝王登基前发生的旧事。
华筝 第六章
「筝贵人,我们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轿停了,华筝听见李保宗在喊,掀开帘子,却不是他平常居住的古恬阁。
华筝扶着轿门走了出来,抬头见到一幢独立的小楼,上头龙飞凤舞的楷书提着重华阁三个字。
这似乎是新建的楼阁,华筝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他打量四周,发现自己并没有离皇帝的寝宫凌清殿很远,只隔着情
心湖和御书房对望。从这里登高,就能俯瞰整个皇宫的景色,甚至能见到远处的高大宫墙,确确实实地环绕在周围。
住在这儿的话,似乎是有种能脱离后宫的感觉,华筝心中生起些微自我安慰的念头。不管皇帝的用意是好是坏,华筝也
没有资格去表达任何意见,他在李保宗的带领下,默默地走进重华阁。
又是几个面生的太监迎上前,搀扶华筝疲惫的身躯,白玉屏风后头放了一桶温热的水,华筝已经累得无法思考,就任凭
他们去摆布。在淡淡的桂花香味中,华筝难得睡了一个安稳的觉,直至天明。
在华筝难得熟睡的当下,筝贵人获得皇帝赏赐重华阁的消息已经如火如荼在整个后宫传开,玉才人将朱唇咬得皮破血流
,只恨自个儿不争气,没能多流两滴眼泪,要不,这重华阁的主人可能就是她自己了。倒是其他几个妃子夫人,隐隐约
约察觉到,就算埋得再深藏得再沉,皇上似乎还是对华筝,有着异乎平常的执着。
隔天,筝贵人病了,发起高热,皇上特地派御医章林合前来诊疗。
烧得闷热,华筝脱得剩下薄薄的单衣。章林合贪婪审视着华筝隐隐若现的身体曲线,脑袋里想些不为人知的念头,但是
毕竟贵人还是贵人,他也不敢逾矩,拉起细线绑在华筝的腕上,藉以把脉。
轮到检视伤口的时候,章林合要太监帮忙脱了华筝的底裤,将他转身趴着,衣服一掀,穴口红肿发胀,伤得不轻。
几个太监似乎都是被下过严格的命令,即使看见华筝最私密的部位饱受凌虐的痕迹,吭也不多吭一声。倒是身为御医的
章林合,不旦大大地倒抽一口气,还对着华筝臀部白皙的肌肤起了不该有的遐想。
沾着药膏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两旁多作徘徊,若是平常的华筝,死也不会接受这种屈辱,但是他现在烧晕了脑袋,什
么也分辨不清,就任这不称职的章林合上下其手。
「好可惜……」章林合喃喃说道,若是自己的话,才舍不得虐待这样一个面容清秀的美男子,虽然已经远远超过脔童的
年纪了,但是能受皇上喜爱,进而纳入后宫的话,想必在床笫情事上必有高超技巧,要是有机会的话……
任胡思乱想的歪念头占据头脑的章林合,将手指伸入华筝的内壁,涂上清凉镇痛的草药,接着不规矩地触摸不该碰触的
地方。
「嗯嗯……唔……」华筝不舒服地皱起眉,发出呻吟,更提起章林合的兴致,抽出手,在指上涂抹更多药膏之后,再度
侵入华筝的后穴。
华筝察觉不对,勉强睁开眼,抬起手臂,用力一推,将章林合推离床边。
章林合正要发作怒骂,一句皇上驾到,章林合吓得连忙伏在地上发抖,整个脸都快贴到土上了。
「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帝跟着通报声同时进门,一群人连忙行礼。
「通通下去。」皇帝脸色不善,要众人退去。章林合连声称是,慌乱收拾了药箱,跟众人一块儿离去。
等到人全部走光之后,皇帝竟屈尊驾贵地坐到床边,拿起膏药,准备接手御医未完成的工作。
他才碰到华筝,华筝便怕得全身发抖,牙齿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你非得这样怕朕不可?」皇帝叹息。
为什么他总是只能这样和他相处?
若是华筝能温驯点、媚气点、柔软点,他也不会每次见了华筝,就怒火攻心地无法发泄,导致最后受伤的一定还是华筝
。
他承认自己昨夜过火了,所以今天才特意前来赔礼,想不到华筝仍是一副惧怕的模样。
「奴才不敢。」华筝闷闷地说。
「告诉你多少次别称自己是奴才。」
「……」臣妾两个字,就算咬断舌头华筝也说不出口。
「算了。告诉朕,重华阁还住得惯吗?」皇帝上完药,为华筝盖上被子。
华筝无语点头,住在哪还不是都一样,都是被囚禁在这牢笼中。
皇帝见华筝表面称是,心中却无所谓的模样,一把火闷闷燃着,但他却不作声,继续问:「朕嫌先前服侍你的小太监手
脚不俐落,给你从长昌宫调来几个太监,你觉得如何?」
「……不错。」想了想,华筝这么回答。
「你嫌珠宝首饰太过女气,朕赐你良驹宝马,你认为可好?」
「可以。」
「筝妃……」皇帝叹息着,「朕知道你气朕,但是那都是你不好啊!」
又要开始了吗?华筝藏在被窝里面的手握了紧,试图不动声色地往内移。
「你在朝宴上,那么明显地躲朕,实在太伤朕的心了。」皇帝一把按住华筝想逃的身子,灼热的温度和止不住的颤抖透
过薄薄的单衣传到皇帝的掌心。「看朕那样安慰玉才人,你的心头一定感到很难过吧?但是你放心,朕的心中只有你一
个,所以昨晚才特意点了你的牌,想好好与你温存一番。」
「朕知道你不爱朕用药,但是朕也是为了让你轻松舒服才会出此下策,瞧你今儿个没受什么伤,朕才不会心疼啊。」皇
帝故意忽略华筝痛苦的神情,继续说:「你不说话,难道是还在气朕对你太过粗暴吗?」
华筝身体一僵,自己的下半身还因为皇帝的残虐暴行而疼痛,皇帝居然还刻意提起,要他如何回答?
「别气了,朕以后会对你温柔点,好不好?」
一直等到华筝无奈地点头答应,皇帝才满意地松开箝制的手,改由抚摸华筝的脸颊:「你有点发烧,朕让御医给你张罗
几帖药,你可得乖乖喝下。我见值夜的太监颇得你的缘,以后就让他来负责伺候你吧。」
李保宗?华筝霎时感觉黑暗中有股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地,便从他烧得迷糊的脑袋瓜子里消失无踪。
皇帝见他没有反对,便起身传唤左右,不久,几个人在华筝的床边来来去去,他都没有太清楚的记忆。只记得,御医开
来的药方,带有某种他所不明白的莫名滋味,很苦很苦。
华筝 第七章
冷艳全欺雪,馀香乍入衣;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
粉白的梨花洁白艳丽,胜过周围纷飞的雪花,虽然开在掖廷的左侧,但是还有些微的香气突然飘到君王的衣服上。春风
啊,请你暂且不要停歇,继续将我吹往宫殿的玉阶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