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名字气派雍容,小公主也是最受皇帝的宠爱,和珅的心中也是喜悦不尽。
记得那时长子终于满月,果然变得漂亮起来,当他的眼睛睁开,还真的是和珅预想中的大眼睛。等到他渐渐的长大了,
是又听话,又懂事。家里虽然越来越富有,他却性格谦逊温厚,全然没有被娇纵的公子哥的样子。
人都是不满足的,尽管他已经得到了人间极致的富贵,但他还想要得更多,如果不是冯氏的身体不好,他真的想要上十
个八个孩子,让他们天天在自己的膝前围绕。
有一天晚上,他躺在冯氏身边,反复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丰儿已经定了皇家的公主,到时候,咱们也该抱孙
子了!”
冯氏轻轻的“嗯”了一声,多年的夫妻让她感到自己的丈夫话里有话。
“如果,等他有了孙子,咱们再生了儿子,岂不是有些不好看?”
冯氏羞红了脸,她终于明白了丈夫的意思,生产的苦痛过了多年,却还在她心底残存着淡淡的恐惧,她思虑良久,丈夫
眼中的热切让她不忍拒绝,终于,她慢慢点了点头。
和珅大喜,轻柔的搂住了自己的爱妻。
绿树成荫子满枝,这种情形可不正是他所盼望的。
便是这一夕,他获得了第二个儿子殷绵。这真是个娇纵的小家伙,还在幼时便显出了头角峥嵘。冯氏爱他如至宝,在生
长子的时候,也许是经历的痛苦太深邃了,她虽然也爱他,却还是有了几分隔阂,但现在这个脾气暴躁的小儿子,却让
冯氏埋没已久的母性全部爆发了出来。
和珅沉浸在融融的家庭温暖中,抱着小儿子不肯放手,他当着仆人们的面笑着对冯氏说:“咱们要赶在丰儿前面,一个
一个的生下去!”他高兴的都有些忘形了。
在巨大的喜悦面前,他终于失去了往日里明晰的判断,竟然忽视了嘉亲王笑脸下的杀机,他竟然为顒琰在弘历面前说了
关键性的好话,不自知的为自己的倒台布下了满目棋局中最关键性的一颗棋子。
42 夭折
转眼便是嘉庆朝元年的夏天了,和珅在朝中当完了差,便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他那时候早已搬到了海西街很久
了,并在那一带修建了不亚于皇宫气派的亭台楼阁。冯氏也劝诫过他不要太过招摇,却让和珅笑着否决了。他幼时贫苦
,现在发达了,自然不愿意锦衣夜行,他是恨不能把自己的富贵荣耀展示给全天下的人看呢。
他穿过了花园水廊,一路来到冯氏的屋子。
“绵儿怎么样,有没有发脾气?”
次子殷绵正在屋中拿着根毛笔在宣纸上涂抹,听见他来了,连头也不回。
和珅并不生气,却几步走到了儿子的面前,凑过去观看。那纸上涂鸦着一片乱七八糟的墨迹。儿子却连头也不抬。
“哦,这儿,是不是花朵呀?”他讨好的指着图画上的一团类似花朵的图形问道。
小人竟然愤怒了,他抛下了笔,跳起脚:“是人!是人!你说的不对”
和珅忙赔了笑:“是阿玛笨,绵儿最聪明了,你看阿玛傻不傻,居然没有看出来!”
他的话让炕上坐着的冯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自从生了次子,她的身子好了很多,雪白的脸上增添了红色,连笑容
都比以前多了不少。
“老爷的话,还真不象是朝中的大臣了呢!不过,绵儿还真是聪明,他看着这满屋的图画,竟然天天照着画,还真的象
你当年的好学呢!”
冯氏说的是她刚刚嫁过来时候的情形,那时和珅夜夜苦读,她便一旁相伴。夜静如水,红袖填香,说不尽的风流旖旎。
“是呀,我看绵儿的画画的是越来越好了呢!”他看着儿子涂鸦得不成样子的宣纸,真挚的赞美着。
和珅极为疼爱这个小儿子,但这个孩子在周岁之前,却往往哭泣不止,最后,他发现只要把孩子抱到书画跟前,竟然能
够奇迹似的止住他的苦闹。他溺爱小儿子,便在儿子和冯氏的居室中挂满了名家字画。只可惜,当他的儿子学会了走路
拿笔。这些字画已经被涂抹得不成样子,他有得是钱财,也不在意,糟蹋坏了,便重新换上一批新的。
冯氏本来极为谦逊厚道,但在对待幼子这件事上却和他不谋而合,溺爱之情不下于和珅。当下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话题都是围着这个儿子打转,都夸耀起这个顽劣的孩子来。
殷绵听着父母的夸奖,毕竟是小孩子,生气和喜悦往往间隔在一线之间。他渐渐的高兴了起来,便扑到和珅的怀里扭动
。这个孩子实在是长得漂亮极了,一双大花眼在脸上顾盼,表情生动灵活之极。他的父母都是标致人物,而他的容貌却
更胜一筹,实在是吸收了父母之长。
和珅在浓浓的天伦之乐中升起了不舍,因为他是来告诉冯氏,自己将要跟随太上皇和新登基的皇上前往避暑山庄去了。
“我实在是舍不得你们娘儿几个,但这次却非去不可,只可惜七夕节倒要让你我夫妻鹊桥相望了!”他遗憾的说着,顺
手把儿子高高的抛起来。
在儿子快乐的尖叫中,冯氏低声嗔怪起他来。他急忙放下了儿子,轻声的安慰自己的妻子。不能跟她共度佳节的确是遗
憾,但第二天,他却也随驾离开了北京。
他并不知道,命运的眷顾已经顶悄悄的离开了他的头顶,最初的打击即将来临。
那一年在避暑山庄,他的确是忙到了极点,因为顒琰刚刚登基,许多事情都必须他来操办。他在忙碌中奔波,却也象往
常一样,享受着这种忙碌。那种忙碌其实就是一种大权在握的感觉,而权力的把握足以让任何男人沉迷。
不知不觉中百事已经渐渐步入了正轨,他在忙碌中得闲喘了口气,却发现已经是七夕了。七夕里的避暑山庄,因秋雨而
变得缠绵。他从政务中刚刚脱身,却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来了。他在心里微笑着埋怨弘历父子,他二人携
带妃嫔,享受着夫妻天伦,却让臣子们夫妇天各一方。
和珅从怀里逃出了西洋金表,正是酉时,想来晚间避暑山庄内的晚宴应该正在筹备,他不放心,便想着现在就过去。
正在想着,突然门外的家人通报,夫人送来了家书,他心中欢喜,竟然向外迎去。
门外站着一名风尘仆仆的家人,手中正是一封书信。和珅的眼睛牢牢的盯着来人手中的家书,竟然没有看到那人脸上的
尴尬表情。
他接过书信,道了声“下去领赏”,便急匆匆的又回到了屋子。信封上的笔迹,宛然是冯氏的手笔,他撕开信,点上烛
火,便兴致勃勃的展开阅读。突然间,他的容颜大变。
那信,竟然是告诉他幼子夭亡的书信。他不愿相信这个消息,却只能用泪水把纸上的墨迹模糊。斑斓的纸上,那片被污
染的图形竟然象极了儿子几个月前的涂鸦。
家人刘全默默的走了进来,他也早知道了小少爷的死讯,却是不得不来催促老爷,必须要到宫中参加七夕节的宴会去了
。他张了几次嘴,却还是怔忡。因为在他的经历中,老爷从来就没有受过任何打击,也从来没有这样悲痛。
“太上皇的宴会要开始了吗?”和珅突然意识到屋中有他人存在。
“回老爷的话,现在恐怕太上皇已经去了呢,要是看不见大人!”刘全利落的说着,却也把情势在和珅面前摆了个明白
。
和珅长叹一声,这个宴会是必须要参加的,否则太上皇便会不悦,弘历年纪越大,便越是不愿意有什么事妨碍他的快乐
。
他站起身来,把那封信放到烛火上烧尽,但尽管书信化为了灰烬,他也不能改变这个现实,便是他的儿子离开了人世。
他在秋雨中急急的走着,宴会应该已经开始了,刘全在他身后给他打着伞,秋雨却还是沾湿了他的衣襟。主仆二人都有
些神情恍惚。远处的烟雨楼漂泊在雨色和欢歌交织的网里,遥远的便如同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这只是他蹇运的第一步,几个月之后,和琳的死讯从山西传来了,就在他悲痛万分的时候,更大的打击还在等着他,妻
子冯氏竟然病了,她的病越发沉重,虽然遍请良医,竟然毫无起色。
43 中秋
自从妻子得病以来,每次下了朝和珅都不会再象以前那样盘桓良久,而是急匆匆的回到家中去陪伴夫人。
失去了幼子,其实夫妻二人的心中都是同样的悲痛,但和珅虽然悲痛,却还是有朝政要去处理,能够借着忙碌化解悲伤
。但冯氏就不同了,她虽然贵为和府的主妇,却因为禀性柔弱而并不管事。以前她每天亲手照顾爱子的起居,虽然忙碌
却也愉快。这骤然一下子闲了下来,悲伤立刻把她吞没。儿子生病的时候,和珅在外地,并没有亲眼目睹儿子的死亡。
而冯氏,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在自己的怀里断了气,巨大的悲痛早已在儿子死亡的瞬间便把这个娘亲撕成了碎片。
得到儿子夭折的书信后,和珅很快便说服太上皇回到了北京。他对妻子百般安慰,却看着她慢慢的衰弱了下去。妻子房
中曾经悬挂的图画,早已让人收了起来,现在是四壁雪白。他的用意是让妻子不要睹物思人,但看着这光秃秃的四壁,
又怎能不在今昔的巨大对比中悲痛不已。
他也曾劝过妻子搬到别的居室去住,他和府有的是房子,但一向顺从的妻子却坚持不允。
“绵儿要是回来了,找不到他的额娘,连他的画儿都没了,他一定会发脾气的!”
和珅心中暗自垂泪,却依旧强颜欢笑哄逗着妻子开心。
“我看你的气色比前几天好多了!”他看着妻子那消瘦枯槁的脸笑着说道。在失去了儿子的巨大悲痛和疾病的折磨中,
冯氏已经不再美丽,现在的她便仿佛一个鬼魂,只有一双因瘦弱而显得愈发大而黑的眼睛残留着几分活气。
冯氏微笑了一下,虽然明知道丈夫在骗她,却还是让她心头喜悦。身子是她自己的,她当然觉察出自己死期已近,但她
却不愿捅破这层窗户纸。便是死,也愿意哄着和珅欢喜。
和珅在她的身边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起朝廷里的笑话来,她合着眼听着,不时勉强的微笑,慢慢的倦意袭来,竟然睡去了
。和珅为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走出来,在走廊中拭泪。从这天起,他便在朝中告了假,一心一意在家陪伴起夫人来
了。
和珅的心中并不是没有闪过弘历的那张孤独而渴望有人陪伴的脸,但却也只能向他抱歉了。他多年苦心经营,爬到了权
力的巅峰,除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外,为家人谋求富贵也是他心中的愿望,但现在,他最重要的家人危在旦夕,便是手中
拥有了再多的权力又能如何呢?
虽然他用尽了一切办法,但冯氏的生命还是如抽丝般一点点的消亡着。儿子死去的时候,他虽然伤心,但却并未亲眼目
睹,但现在他每天守在妻子身旁,却空有万贯家财,滔天的权势而毫无办法。
转眼间便是八月十五的中秋,往年这个时候,府第里自然是热闹的不行。他最喜欢的便是气派和排场,要是冯氏不生病
,他早已让人把亭台楼阁都布置的满是灯火,还会请来各种杂耍和舞龙的班子。当然,戏文也要一本本连着唱,那时,
园子里会比白天还要明亮。他门口的鳌山也会比宫中扎的的还要大。
但现在,四周却冷冷清清,只有他一人在孤灯影里守候着病入膏肓的妻子。他和冯氏少年夫妻,恩爱无比,这么多年来
盼的就是白头偕老,富贵相伴。冯氏是在他最贫贱的时节走入他生命中的女人,俗话说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
堂。在他的心中,冯氏不仅是他的糟糠之妻,还是他的恩人,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他心中想,哪怕让他用所有的财产和权力交换都行,只要能够留住妻子的生命,但这笔生意,并不象以前他深思熟虑所
进行的多次交易那样,没有人跟他去做。他向着冥冥中的神灵乞求,但明月在空,清风绕梁,却没有任何神灵回应他。
躺在炕上的妻子微微动了一下,他急忙去看,只见冯氏已经自己坐起身来,竟然显得很有精神的样子。
“你好点了吗?”和珅的心微微的跳动,暗想,难道是刚才的乞求有了效果。
冯氏满面笑容,眼神中泛起了神采,连双颊上也升起了微微的红晕,竟然让他想起了新婚时的情形。
“感觉真是身上轻快了不少,连腹中也饥饿了呢!”
和珅喜极而泣,忙叫着门外守候的仆人准备软一点的粥饭端来,却见冯氏摇头。
“我现在不想吃什么粥饭,就是想着你我刚刚结婚的时候,你给我熬的小米粥。自从搬到这个府宅,山珍海味都吃过,
但就是忘不了当年那个滋味!”
“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去做,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作粥呢?”他一边笑着,一边向外走去,竟然在门槛上绊了一
交。
自从冯氏生病后,为了便于照顾妻子,和珅在她居处的附近又设置了一处小灶。每天他都要到这里察看。所以见到他来
,小厨房的厨子们并不奇怪,都是齐齐的拜倒问安,但接下来的事情便让他们惊讶万分了。他们看见当朝一品的老爷,
居然亲自要来了小米,淘洗干净,然后把米吊在小银铫中煮了起来。他的动作优雅娴熟,竟然做得分毫不乱。
和珅守在银铫前面等待。慢慢的粥被煮开了,金黄色的米花翻滚着,香气慢慢的溢了出来,这情形便仿佛新婚之时。那
时他在事业上刚刚起步,家中却还是不得不节省一点过日子。冯氏不善于家务,他又不愿意请人花钱,便在工作繁忙之
余给妻子洗衣做饭,虽是辛苦,心中却也甘甜。因为冯氏是他平生挚爱。她从相府的秀楼中娇羞地向他走来,成为了他
梦想中的女人。
好不容易做出了冯氏要求的小米粥,他放在食盒中提着向冯氏的屋里走去,欢喜的心中突然感到了一丝不详,他急忙跑
起来,此时正是中秋节最热闹的时候,即使在深宅内院,他也能听到远处零星传来的鞭炮声,整个京城,也许就只有这
向来车马盈门,喧嚣闹嚷的和府锁在一片死一样的沉寂中。
他站在门前,一手拎着食盒,另一只手竟然推不开门。突然,他听见冯氏在里面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他心头大喜,忙推
门走了进去。
谢天谢地,她还活着。
“怎么去了那么久,让我等了这么长时间!”冯氏轻嗔薄怒,那样子又仿佛回到了新婚。
“是为夫的不是,让你久等了!”他温柔的笑着,打开了食盒,一手揽着妻子,一手便把小米粥捧到了冯氏的嘴边。
冯氏低下头喝了起来,那糯烂的滋味入口极化,她的脸上渐渐露出了惬意的表情,那表情慢慢凝住,最后,她的头一低
,竟然倒在和珅怀里一动不动了。
和珅不敢惊动妻子,他还是举着碗,白玉制成的器具在他的手中慢慢的变冷了。
44 繁华落尽
冯氏死后的几日,他又进入了宫中。家中已经成为了白色的世界,这一切都在提醒他失去了妻子。他还有儿子,儿子的
将来还是需要他用笑容来维系的。而除了儿子,天下还能够令他牵挂的便只有弘历了。
踏入了养心殿,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弘历衰老的容颜隐在仙鹤嘴袅袅吐出的青烟中,曾经矫健的身体深深陷在铺着厚
厚垫子的宝座中。和珅突然有了一种惶恐的感觉,儿子,兄弟,妻子,那么多自己至亲至爱之人都已经离开了他,他再
也不想失去任何人了。
脚步不禁加快,当他走到弘历的身边,太上皇迟疑的抬起头,曾经英明决断的脸上是一片寂寞和脆弱。仿佛怕冷一般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