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从生到死的过程中,谁也不会有一条直接通到终点的大路摆在面前吧?那么,选择自己要走的那一条路却每
每走到尽头,这又是怎么样的折磨和无奈?
这天晚上,我回到太子府,毫不意外的见到李祚一个人待在我的房间里喝着酒。
我让小满准备好热水,沐浴后换好衣服,就让小满下去休息,然后坐到李祚旁边,也拿起个酒杯倒满,细细地品着。
夜深,人静,窗外的月光显得分外的明亮,淡淡地映照着,房间里弥漫着柔和金色的光线。风吹来,我不由得抓紧身上
的衣服。李祚看我一眼,忍不住走到里屋拿了件外袍帮我披上,说道,“你啊,老是帮别人着想,委曲了自己。”
“呵呵,你不也和我一样?”我沉默一会,倒了杯酒,微露笑意说着,“这事你一直瞒着我,也是为了我好吧?”
他愣愣地看来,眼中有什么闪烁着,“你今天见到那个莫鸣啦?知道了?”
“猜到了。我早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这么好心对我。”我撇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把名单给我。”
他掏出一张纸递过来,没说话,大部分身体隐藏在夜色中,只有那眼睛依然闪亮着。我也没理他,细细看了一遍那纸上
的内容,然后收到怀里,继续喝着酒。良久,李祚才说,“那其实不是你,是那颜子涵,你不应该去承受他的过去。”
“有分别吗?我就是颜子涵,颜子涵就是我。”我喝了一口酒,有点惆怅地说,“难道我能告诉别人,我不是颜子涵,
我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
“梓童……”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浅浅微笑着,慢悠悠地说,“李祚,这名单上的人很多都给你解决了吧?还是皇上或者晋王除掉的?”风很冷,身体
的热量不断的流失着。
他抬头看看我,睫毛一阵抖动,终于还是垂下眼睛,自己倒了杯酒,缓缓说,“不错,我不能让你再受到那颜子涵的连
累了。剩下的我没有实力去碰,不过他们也逃不了,父皇看来也知道,只是没有我手上这份名单详细。”他顿了顿,看
着我笑了,“既然父皇接受你成为皇家的人,那这些人解决也是迟早的事。”
“怎么说,这终究是我的事情。而你,别因为我,做了一些后悔莫及的事情。”我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罪魁祸首是把颜子涵带到宛竹院的李谡,是逼迫颜子涵卖身的晋王,而不是那些人啊。可现在我的身份很是尴尬,皇上
刚封我为华乐侯,如果有流言说我曾经在宛竹院待过一段时间,皇家的名声就受到冲击。到时候皇上狠下心来,怕是连
命也保不住了。
“梓童,你还记得来这里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关系,李祚的眼睛闪闪发亮,“那时候你说,我
怎么这么好命做了太子。可现在,我一点也不觉得。如果失去了你,我来这空间干什么?我做这太子干什么?”
“那莫鸣要是再不识相,纠缠着你,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李祚淡淡地说,声音出奇的平和,“莫说一个莫鸣,就是
整个莫家,在我眼里,也比不上你一个。”
窗外的月色如水般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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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过了几天,我会经常地在各种地方遇见莫鸣,和莫欢应秋他们去游玩也会见到他出现,呆在宛竹院里和兰亭一起的
时候也会碰见他……
我知道这不可能是偶然性的,可也想不到法子。何况,我也不怕见到他。
这几天,莫欢和传声一直忙着追查户部一位高级官员的贪污案,好几个部门的官员都受到牵连,幕后黑手还没找出来,
而条条线索都指向晋王李谡。因为事情牵连越来越大,很多官员都慎之又慎,谨小慎微。
再过了几天,晋王李谡对关于他指示户部贪污的流言不置一评,依然照常早朝,平时就躲在晋王府里,也不外出。
又过了几天,从应秋那得知,他父亲莫大明莫将军受到皇上赏赐亲题的精忠为国的牌匾,连带着莫家好几个子弟都升了
官职。现在朝庭上,莫家的势力早就能独当一面,加上莫家一向人缘好,声望比其他家族高多了。
这天,我约了莫应秋晚上到宛竹院喝酒。
依然是那座小竹楼,楼外是青翠竹海,随风沙沙得作响。
兰亭领着莫应秋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好喝得半醉,拿着杯子怔怔看着楼外那盈盈的翠竹。那晚,我和传声、应秋、兰亭
,还有他,莫欢,醉酒当歌,是何等的肆意,何等的飞扬。他微笑着喃喃的低语,月下幽幽清远的箫声,竹林外仿佛有
歌声远远地传了来,涟漪般地回荡着……
莫欢啊,莫欢。我低声呼唤着这个名字,心里却充斥着无力的感觉。
“好啊,怎么不等我就喝上了?”莫应秋笑眯眯地坐了下来。
我给兰亭使了个眼色,让他回避,然后给应秋倒了杯酒,笑着说,“你来晚了,先罚三杯吧。”
应秋也不客气,一连干满三杯烈酒,连声说,“好酒。真难得你是请我喝酒而不是喝茶。呵呵,是不是酒太好了不舍得
让我们这些酒鬼浪费了啊?”
“今晚有事要和你谈谈。”我微笑着,迎着他询问的眼光,淡淡地说,“这事清醒的时候不会说,白天的时候也不能说
,有人的时候不好说,有尾巴跟着的时候不敢说。”
“呵呵,看你说的,不会是打算和我私奔了吧?”应秋的眼睛清亮闪着,一边说着笑话,一边手举起来做了个奇怪的手
势,我明白他是让手下把附近闲杂人员清理一下。
我迷着眼睛喝着酒,静静不语。
应秋动也不动地凝望着酒杯,分明若有所思,却没主动开口询问。
良久,我已经喝了十来杯了,眼睛也慢慢的恍惚起来。应秋终于忍不住,伸手按住我拿酒的手,“别喝了,再喝就醉了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借力靠近,双手一环,就隈在他怀里。他大吃一惊,刚想把我退开,我早就俯在他耳边轻声说,
“别动,听我说。”
他身体一僵,不再动了,浑身却慢慢炽热起来。
我轻笑着,在他耳边低声说,“别怪我用这方法,这事十分要紧,不能泄露半分。”
“嗯,你说吧。”应秋闷闷的声音。
“最近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最近一定要小心谨慎,估计皇上、太子和李谡准备要一起对付莫家。”
“什么?”他拼命压抑着声音。
“这户部贪污案是个圈套。那人叫程英豪,早就被列入一份名单,那几个牵连的,有两人也是名单里的人。如果你让莫
欢或者传声查一下户部,就知道那程英豪其实也就是个替死鬼而已。这贪污案的背后主使人就是当今皇上。”
应秋皱着眉想了下,半信半疑地说,“我莫家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为何要这么做?这名单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是因为莫家势力过大,对太子和晋王都有威胁。二是因为皇上只是想针对莫家某些人,本意是削弱一下莫家的势力
。你看他先赏赐你父亲牌匾就知道他是无意做得太过的。可就怕其他有心人会借机会把莫家连根拔起。三是趁机树威,
把莫家重新纳入掌握之中。”我一一细说着,想了想又补充句,“至于那名单,和子涵的私事有关,这里就不细说了。
”
“这事事关重大,我会再去查清楚。至于那名单的事,能不能透露些消息?”应秋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
“我只能这么说,那名单里有莫家的人。”我淡淡地说,“这人,你们要是想保住他性命的话,最好能想个办法让他离
开京城。”
“谁?”
“莫鸣。”我站起来,走到骑楼边看着外边的夜色。
应秋目光闪动,看着我开始沉思,半饷突然说道,“几年前我听过关于莫鸣的一件事,你要不要听听?”顿了一会,不
等我回答,他接着说,“据说他从家里偷了几件古董拿去卖了,整整一万两银子,三天就在青楼挥霍一空。接下来,他
就无心读书致士,整天群着一伙公子哥们游手好闲,花街冷巷无所不去。”
我转身看着他。
他眼睛里露出莫名其妙的光芒,微笑着说,“不知道他在那青楼里遇见了什么人,才放任自己到这个地步。应秋真想见
识一下这个神秘的人物。”
我默然片刻,勾勾手指,微微一笑道,“你敢过来,我就告诉你。”
“不敢。”他苦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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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飞快,进入冬季,华乐侯府也改建好了。
我多数时间还是住在太子府里,方便和李祚商量事情。只是那侯府里给各人留了个小阁楼,石隐和达沙都搬了过去,我
们几个也多了一个饮酒聚会的地方。莫鸣依然不时地出现在我附近,应秋有一段时间忙得不见人影,只有莫欢,一有空
就跑来找我聊天。
莫家的事情进展顺利。那程英豪的贪污案,被应秋和莫欢故意引导下,提前结案,有关的线索暗中被一一处理干净。在
朝庭上,以莫家为首的几个实力派,公开和其他派别划清界限,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少了几个强有力的支持者。
其间,莫大明将军因入风大病一场,让晋王等人虎视眈眈禁军的位置。而皇上这时候却是偏向莫家,反而让应秋的大哥
代管禁军。那刑部尚书赵赫显已经上本两次要求告老还乡,莫应秋在刑部掌握大权,隐隐有成为继任者的势头。至此,
莫家的地位总算又是稳固下来。
这时候,秦青来奏本,说是北疆势力扩张,要求加派兵马去加强边防实力。莫家的一个高级官员,提议要各世家子弟借
机会去历炼历炼。皇上大喜之下,也就同意了。这个主意明是把其他派别的势力穿插在晋王的势力之中,暗中是打算趁
机把莫鸣和几个堂兄弟送出京城。
很快的,兵部把去边关的名单定了下来,上面俨然有莫鸣的名字。
莫鸣收到通知的那天,沉着脸找到我,却一言不发,愣愣地看来。通知一传到手里,三天之后就要去兵部报道起行了。
这次一出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天晚上,莫应秋聚集了莫家年青的一辈,在宛竹院举行酒宴,给莫鸣等人送行。年青人大多数志向高远,这回去北疆
边防历炼,也是机会能建功立业的,所以都没有别离的悲伤,反而兴奋地玩乐起来。
只有莫鸣,在大厅一角红着眼睛,一杯接着一杯拼命地灌酒。那几个平时和他交好的堂兄弟,或是被其他人拉着灌酒,
或是急着探听军中的虚实,倒没几个人去拦他。
喝酒,我是不在行的。因为应秋和莫欢的原因,来这里转了两圈,给那些人拉着灌了几杯酒,我就笑着要告辞。再不走
,肯定又给这些酒鬼灌趴下不可。
莫鸣远远地看着我,一箭步冲过来,拿着酒喃喃说道,“颜侯爷,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你还没陪我喝酒呢,来,干了这
一杯吧?”终于忍不住了?准备借酒装疯吗?好戏就要上演了,而我,是其中一个主角。
莫欢笑着上前扶住他,“大哥,你喝多了。”
“没事。”我拿起旁边一杯酒,微笑着说道,“我敬莫大哥一杯。祝莫大哥一路顺利,建功立业,平安归来。”举起示
意一下,一饮而尽。
“嘿嘿,建功立业?平安归来?”莫鸣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盯着我突然大笑起来,“颜侯爷不是希望我莫鸣不再出现
在你面前吗?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和莫应秋暗中出的主意,要把我远远的调走。这回你满意了
吗?去到你老情人的势力范围,我还能平安回来?”
“大哥,你真是喝多了。”莫欢隐隐有着急的表情。
“莫铭,你醉了,小三、小五,扶鸣弟去休息。”莫应秋向旁边两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迟疑地互相看了一眼,欲走上
来,却给莫鸣一把推开。
我缓缓转身面对着他,敛了敛衣裳,淡淡然地看着。
“咣~!你们都给我滚开!”莫鸣狠狠地把酒杯摔到地上,过来一把抓住莫欢的衣襟,怒吼着“你还叫我大哥?你还当
我兄弟吗?如果是兄弟的话,怎么抢了我喜欢的人?”莫欢大惊,看看我,再看看莫鸣。莫鸣继续说,“你难道不知道
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他?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这人喜欢了好几年?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了他可以连家都不要?”
旁边那些莫家子弟早就看呆了,慢慢围了上来。
“大哥……你找的人不是说在……”莫欢说到这里顿时止住,嘴角紧紧抿着,愣愣看来,眼底翻涌着浪潮,依然充满温
柔和爱恋,却带着一丝苦涩,说不出话来。
我依然笑得云淡风清。呵,这场面好老土。无数个电视剧粤语残片里,某人谴责负心人的情景也不过如此。在他眼里,
我是造成他们兄弟相残的原因吧?而在莫欢心里,我又代表了什么?
“对,他曾经就是这宛竹院的红牌,小名叫梓童!”莫鸣大笑着,转身过来,对着我说,“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他鄙视地笑着,“你说要我帮你赎身,结果我才离开几天,回来就不见你。我几乎把整个京城的花街柳巷都翻遍,却没
想到你会进了晋王府享受荣华富贵去了。”
“别说了!”应秋急了,见在大厅里的人都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和莫鸣,忍不住上来扯住莫鸣。他又没武功,哪是莫鸣的
手脚,一下就让对方甩开连退几步。莫欢过去扶他,应秋着急地说,“你快去阻止你大哥呀!”
莫欢一动也不动,也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我。应秋见莫欢没动,脸色唰变得雪白。
想不到这个时候我竟会这样平静,果然一切都不可能隐瞒,而我这时候居然想笑。于是我微笑着,淡淡地看着不远处凝
视着自己的漆黑眼眸。
“而现在,你更是勾搭上太子甚至皇上,成为华乐侯爷。”莫鸣越说越是激动,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虽笑着眼睛却冷
冰冰,表情很奇怪,似乎悲伤,又似乎怨恨,“哈哈,好一个第一美人,果然是没有一个人能逃过你的掌握。”
没有一个人能逃过我的掌握?呵,可我自己呢?哪里由得我自己来掌握?从到这时空以来,我是事事细算,步步为营,
既怕错过了回去的机会,也怕让喜欢自己的人受到伤害,可最后所得,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