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墨眼睛眨了眨,忽然道:“飞天羽师徒人不坏,你觉得呢?”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来,洛君柳道:“我不认识他们,也不清楚他们的为人。”
“他们师徒喜欢偷东西,可是从来没有杀过人,也算是好人了。偷一下东西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事。”沈彦墨自言自
语。
洛君柳不知道沈彦墨的这样说的目的何在,干脆闭上眼睛不答话。
沈彦墨又道:“本来有那两张人皮面具,他们师徒可能会全身而退,毕竟他们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可是现在嘛──
”
沈彦墨没有往下说,盯着洛君柳平静的面容不放。
良久,洛君柳的眼皮动了一下,“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沈彦墨暗中为自己喝彩,赌赢了,哈哈!
他得意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在飞羽身上下了萤火,萤火不比千里追魂香差。”
洛君柳猛然睁开眼睛,狠狠地瞪着一脸无辜的沈彦墨。
这个家伙!实在太、太奸诈了!
洛君柳不喜欢黑夜,他总觉得黑夜有太多未知,太多潜伏的危险。
然而,此刻他却和沈彦墨在黑漆漆夜里行走着。
微弱的荧光指示了他们前进的方向。
看着这几乎看不见的荧光,洛君柳问:“你何时对飞羽下了萤火?”
沈彦墨嘿嘿一笑,不语。
“你下去洗澡的时候下手的?”
“我本来是没想着惹麻烦的,可是恰好碰到飞羽也去洗澡,那我便顺手下了萤火。”
洛君柳摇头,还真是够顺手啊!
萤火在一个悬崖边消失了。
沈彦墨探头一看,黑雾弥漫,无法探知悬崖有多深,险恶如何。
“好像没路了。”沈彦墨道,“难道是飞羽发现被我下了萤火,故布疑阵?”
洛君柳沈吟,认真地打量着四周。
悬崖边寸草不生,怪石嶙峋。
沈彦墨用脚尖踢了一颗石头下去,等了好久,回音全无。
他咋舌,“万丈深渊。”
“飞羽应该没有发现被我下了萤火,可是萤火却在这里消失不见了,难道他们跳下去了?”沈彦墨猜测。
自语自语了半天,得不到洛君柳的响应,沈彦墨觉得有些奇怪,转身一看,却惊骇地发现洛君柳竟然不见了。
他大惊,“洛君柳!君柳!”
“我在这儿!”
沈彦墨循着声音飞掠过去,看见洛君柳蹲在一个凹坑里不知在研究什么。
“虚惊一场,拜托你下次躲起来的时候先打个招呼!”沈彦墨抱怨。
洛君柳抬头看着他,那一双晶莹的眼里还残留着关切之色。
“干嘛看着我不说话?”沈彦墨不自在地问。
洛君柳低下头,“这里好像有点古怪。”
沈彦墨也蹲了下来,“真的?有什么古怪?”
“你看。”洛君柳从凹坑里掏出一件事物。
沈彦墨接过,“一个铜铃而已,没什么特别。”
“你认真看一下。”
沈彦墨仔仔细细研究了半天,得出结论:“十分普通的一个铜铃,若是真的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这个铜铃不是用纯铜
做的,而是金铜合金做的,可以多卖几个钱。”
洛君柳乌云盖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对于他的黑脸,沈彦墨莫名其妙,“我又没有说错。”
“你难道没有看到这个铜铃是用一根银链镶嵌在岩石上的吗?”
洛君柳这样一说,沈彦墨马上低头一看,讪笑。
“哈哈,谁把这个铜铃镶在这儿,闲着没事啊!”
洛君里懒得理他,拿过铜铃灌注真气摇了几下。
清脆悦耳的铃声在这个风急陡峭的悬崖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大约过了一刻,铃声才停了下来。
一阵冷风拂过,沈彦墨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正想问洛君柳为什么摇这个铜铃,突然,寂静中忽然响起一种极低而又沈
闷的怪响。
沈彦墨不由得紧张,凝神观望,赫然发现悬崖浓雾遮掩中忽然多了一座铁网桥。
严格说起,这或许不算是一座桥,桥面狭窄,仅容一个人站立,说是落脚点或许更为恰当。
这铁网桥从悬崖边伸展出去,因为雾太大,根本看不清桥的另一头。
沈彦墨和洛君柳对望一眼。
“要过去么?”沈彦墨问,声音中隐隐带着兴奋。
洛君柳看他了一眼,“你想过去不是吗?”
“嘿,你真是太了解我了,虽然我们只认识了两个月,可是我觉得我们已经认识了多年!”沈彦墨拍着洛君柳的肩膀笑
道。
洛君柳扫了一眼肩膀上那只修长的手掌,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意。
(注:一刻为15分锺)
燕子般的身影在狭窄的铁网桥上飞掠。
看到那再度出现的萤火,沈彦墨笑得更欢了。
悬崖的对面是一丛竹林,萤火隐没在竹林里。
穿过竹林后,来到一乱石丛。
沈彦墨正想循着营火往前走,洛君柳忽然拉住他。
沈彦墨马上警惕起来,“有异况?”
洛君柳看了那乱石丛几眼,“飞天羽师徒走了弯路。”
“走了弯路?”
沈彦墨仔细看了一眼那乍看杂乱无章实际暗藏玄机的乱石,笑了,“做小偷真是不容易,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事?”
洛君柳道:“既然他们可以穿过影竹阵,相信对奇门遁甲有所涉猎,这个云石阵应该难不倒他们。”
“希望吧,我觉得他们师徒挺可爱的,不想他们受伤。”沈彦墨笑道。
洛君柳瞄了他一眼,“你感情真丰富!”
“呵呵,好说。”
看着洛君柳左拐右转地在乱石丛移动,沈彦墨不由得赞叹:“你的奇门遁甲不错嘛!”
“还行!”
出了云石阵,沈彦墨又看到那可爱的淡淡荧光,“看来飞天羽师徒没事,勇往直前了。”
洛君柳不作声,他忽然觉得沈彦墨真是爱说话。
过了一座小桥,绕过一堵很突兀的奇形怪状的墙,眼前的景象让沈彦墨和洛君柳都有些愕然。
眼前是一片很大的水域,水里种满荷花,暗香扑鼻。
挂满灯饰、形状不一的水榭如棋子一样分布在水域上,水域中央有一个很大的平台,平台上筑有一高台。
洛君柳他们站的地方离高台有段距离,看不清高台上人的面貌。
沈彦墨观察了一会儿,“小君啊,你发现了没有,那些水榭之间是没有通道连接的。”
洛君柳眉毛上扬,“小君?”
沈彦墨眨眨眼睛,“你可以叫我小彦或者小墨,随你喜欢。”
“我和你不是很熟。”
“薄情人。”沈彦墨嘀咕。
洛君柳翻白眼。
“我们要不要凑前一点,这里太远了,看不到热闹。”
“你自己去吧。”
“一起去啦。”
沈彦墨不由分说扯着洛君柳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水榭飞掠过去。
水榭里有两三个人正围着桌子喝酒,他们似乎一点也不惊奇洛君柳和沈彦墨的到来,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继续低下头
去喝酒。
沈彦墨乐得没人盘查,拉着洛君柳穿花蝴蝶般在水榭之间跳跃。
洛君柳和沈彦墨很快就发现那些看似没规则分布的水榭其实是有规则的。
按照离中央平台的远近,水榭之间的距离由短到长,各个水榭之间没有通道、也没有落脚点,在橘黄的灯光下,一丛丛
的荷花中插满了锋利的尖刺,尖刺的末端泛着幽幽蓝光,晃得人瞳孔收缩,背脊发凉。
要接近中央平台只有一种办法:轻功,绝顶的轻功。
如果你对自己的轻功没有信心,如果你的真气不能凝聚支撑你远距离的飞跃,那么只能待在远距离的水榭中。
沈彦墨和洛君柳的轻功不弱,绝对算得上一流。
后来跟他们混在一起的飞天曾经酸溜溜地说过:那两个小子的轻功,嘿,真是他妈的让我老人家妒忌得发狂!
在离平台还有一个水榭时,沈彦墨和洛君柳看到了飞天羽师徒。
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停了下来。
水榭中除了飞天羽师徒,还有一个覆着面纱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绿衣女子和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
飞天一看到洛君柳和沈彦墨,眼睛都瞪圆了。
他扯过飞羽,小声地道:“小羽,幸亏我的那两张人皮面具被偷了,不然这会就假阎王遇到真阎王,死定了!”
飞羽偷偷看了沈彦墨和洛君柳一眼,压低声音道:“师傅,原来你让千面娘子做了双面阎王的人皮面具啊?”
飞天点头。
“你没有打听清楚双面阎王也来参加这个灯会吗?”
飞天的脸皱成一团,“我就是打听过了,才让千面娘子做双面阎王的脸啊。”
飞羽瞥了沈彦墨和洛君柳一眼,“那怎么他们现在会在这里出现?”
“我怎么知道?我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去了雪域,短期内不会回来的。”
“你哪来的消息?”
“不就是从钱奴那里花了一千两买来的。”
飞羽诧异地道:“奇怪?钱奴的消息一向都很准确的。”
“反正这回他就是卖了个假消息给我,我一定要他赔钱。”
看着那两师徒在角落里嘀嘀咕咕,沈彦墨偷笑不已。
洛君柳也忍不住觉得好笑。
圆形的平台周围有四个水榭,其中东西两面的分别都有两个人,剩下的那两个就只有一个人。
这四个水榭里的六个人看来都是一流的高手,至少轻功是一流的。
沈彦墨目测了一下身在的这个水榭和那四个水榭的距离,趴到洛君柳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以飞天羽师徒
的轻功,跃到第一个水榭应该不是问题,为什么他们要留在这里?”
洛君柳道:“靠那么近不见得是好事。”
“那也是。”
绿衣女子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轻轻地用脚点着地面。
书生看了绿衣女子一眼,轻笑。
绿衣女子回过头,冷冷的目光盯在书生脸上。
书生收起笑容,摸摸鼻子,把目光转向水中随风摇曳的荷花。
看着两人的暗涌,沈彦墨觉得有趣,回头想和洛君柳嘀咕几句,却看见洛君柳专注地看着圆形的平台。
平台直径大约十丈,边缘竖立着大小粗细一致的木桩,木桩上垂挂着颜色艳丽的灯盏。
平台中央的高台也是圆形的,直径大约五丈,高约两丈。
高台的边缘和平台的边缘一样,也是垂挂着鲜艳的灯盏,只是这些灯盏样式、大小都比平台边缘上了一个层次。
高台上放了一张花岗岩方桌,方桌上放了一个锦盒。
方桌后放着一张椅子,椅子是空的。
灯很美,让人有一种元宵灯节的错觉。
然,除了那些漂亮的灯,那张花岗岩桌子,那张铺着羊毛坐垫的枫木椅子,那个在灯光映照下闪耀着光彩的锦盒,平台
上、高台上看不到一个人。
沈彦墨压低声音道:“小君,你说那盏灯是不是就是放在那个锦盒中?”
洛君柳摇头,“不知道。”
平台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荷叶的哗啦哗啦声。
诡异的寂静中,忽然响起悠长动听的铜铃声。
注:1丈=10尺, 1尺=10寸, 1寸=10分(1尺=33.33厘米)
铃声由远而近,振荡着空气中的花香,空旷而悠扬。
“我讨厌铃声。”沈彦墨咕哝。
洛君柳轻笑,“为什么?”
“因为铃声让我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我其实比较喜欢箫声,小君,你会不会吹箫?”
洛君柳侧头看着笑靥灿然的沈彦墨,点了点头,“会,可是不精。”
“有空吹箫给我听。”
“我没有箫,也不想浪费钱去买。”
“一根箫能值多少钱?你这个钱鬼,小气!”
“一点钱也是钱,我们的钱不多,要节俭。”洛君柳不紧不慢地道。
“没钱我去偷。”
“等你偷了钱再说。”
正当两人在小声争论的时候,空中忽然传来利器的破空之声。
一支黑得发亮的尖勾化作一道乌光射向高台,“噗”的一生,大约两尺长的尖勾整根没入大理石建造的高台。
在众人阵阵的抽气声中,一个从头到脚都蒙着红纱的人如幽灵般从水域边缘向高台快速移动,一眨眼间已经置身在高台
的椅子上。
众人的抽气声更重了,这个人的轻功之高根本无法想象,竟然可以不换气就穿越这片宽广的水域。
飞天撇撇嘴,“那些人都不长眼睛的,没有看到尖勾后面绑着一根钢丝吗,有钢丝做借力点,想从岸边飞到高台也不是
什么难事,有什么好佩服的!”
书生看了飞天一眼,笑道:“阁下真是好眼力!”
飞天咧开嘴,正想得意地一笑。
绿衣女子硬梆梆地插了句:“钢丝几乎细不可见,这样都能借力轻功必然是登峰造极,胖得像个球,站上去钢丝都断了
,还指望借什么力?”
绿衣女子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说谁,可是这个水榭六个人当中就只有飞天胖得圆滚滚的,像个球一样。
飞天脸都青了,忍了忍,还是咽不下气,他讥讽道:“绿油油的像根竹一样,看着就碍眼!”
作为徒弟的飞羽十分合作地噗嗤一声笑了。
书生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飞羽,也跟着笑了。
绿衣女子气得七窍生烟,恶狠狠地瞪着飞天。
飞天下巴一扬,做出一副扯高气扬之态。
眼看绿衣女子就要动手了,这时高台上的红衣人开口了。
“灯只有两盏,价高者得!”
红衣人的声音很特别,给人一种金属碰撞的冰冷感。
没有开场白,一开口就直奔主题,而且整个人高台就只有一个浑身红艳,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这样的氛围透着说不出
的神秘与让人心寒。
一肚子怒火没处发泄的绿衣女子冷笑道:“连灯都不让人看一下,谁知道是真是假,而且是不是真的起死回生,有谁可
以证明?”
绿衣女子说话的音调不高,可是这片水域上的人都听到了,立刻有人附和她的话叫嚷起来。
飞羽小声地对飞天道:“师傅,你好像惹了一个不好惹的主!”
飞天瑟缩了一下脖子,硬着头皮道:“是她先说我像个球的。”
红衣人并不在意绿衣女子的挑衅,不愠不火地道:“规矩我已经说了,要买就买,不买也罢,快点完事,我可以早点回
去休息,困着呢!”
红衣人此言一出,下面的人都不禁张口结舌。
“真是牛,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卖东西的!”沈彦墨笑道。
洛君柳淡笑,“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人争破头去买的。”
众人蜜蜂一样嗡嗡地发了一会儿牢骚,开始有人出价了。
“一万两!”
“五万两!”
“十万两!”
......
听着此起彼伏的喊价声,沈彦墨摇头,“人有时候还真是贱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