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锦盒的那个青衣人道:“你,轻功。”
旁边的一个青衣人指着锦盒接口道:“灯,用法,乞教,感激。”
被风扬起的发丝遮住了洛君柳复杂的眼眸,“我不知道灯的用法,无从相告。”
沈彦墨第一个从惊骇中回过神来,他站到洛君柳身边,好奇地看着那些因为洛君柳的拒绝而凑在一起用眼神交流的青衣
人。
“小君,你认识他们?”
洛君柳摇头。
青衣人眼神交流完毕,仍是由那个抱着锦盒的青衣人开口:“报酬,四百万。”
洛君柳缓缓地摇了摇头。
青衣人急了,又转身凑在一堆继续眼神交流。
飞天羽师徒的眼珠都快凸出来了,四百万两,这也太赚了吧?
洛君柳无心理会这群青衣人,问沈彦墨:“要走了吗?”
沈彦墨看了看那群青衣人,又看了看沈静如水的洛君柳。
“你走,我就走。”
橘黄的灯火映照下,洛君柳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彩。
转身正要离开,青影晃动,两个青衣人拦住了去路。
“留步。”
洛君柳转身,看着那个抱着锦盒的青衣人。
青衣人道:“灯一盏,四百万两。”
书生嘀咕:“还真是惜字如金,多说一个字会──”
“死啊”还没有说出口,书生就被青衣人冰冷的目光扫得自动消音。
“公子!”抱锦盒的青衣人踏上一步,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些许焦急。
绿衣女子道:“五百万两,你们卖一盏灯给我。”
青衣人眼角也不看绿衣女子一看,只是看着洛君柳等待他回答。
绿衣女子的脸又开始变色了。
洛君柳叹气,“我真的不知道用法。”
“你知!”青衣人坚持地道。
沈彦墨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小君知道用法?”
青衣人看了洛君柳一眼,又看了看几乎是贴着洛君柳站着的沈彦墨,迟疑了一下,道:“轻功。”
沈彦墨嘴角抽了抽,真是的,多说一字会死啊!
“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
青衣人看了沈彦墨一眼,闭嘴不说话了,一个劲儿地用渴望的眼神望着洛君柳。
沈彦墨放弃了,问洛君柳:“小君,你明白他们的意思么?”
半晌,洛君柳道:“知道。”
沈彦墨眨了眨眼睛,“你可以解释给我听么?”
洛君柳看了一眼一旁竖起耳朵的飞天羽等人,不作声。
沈彦墨会意,把洛君柳拉到一边。
洛君柳有些无奈地道:“他们认出我的轻功。”
沈彦墨恍然大悟,“他们根据你的轻功认为你知道灯的用法。”
“嗯。”
“这会不会有点儿戏?”
“不,不,错不了!”青衣人颇为激烈地道。
沈彦墨被他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道:“小君的轻功是我教的!”
“说谎!”
青衣人指着沈彦墨道:“你,飘云,”然后指着洛君柳,“他,柳絮。”
沈彦墨眼里闪过诧异,这个人竟然可以看出自己的轻功门路。
青衣人懒得理会沈彦墨,急切对洛君柳道:“公子,一灯,四百万两,答应,救人,急!”
沈彦墨觉得自己头都大了,这么言简意骇,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沈彦墨呻吟:“小君,你可以告诉我他的意思么?”
“我告诉他们灯的用法,他们给我四百万两和一盏灯。”
飞天羽师徒等人倒吸一口凉气,竟有这等便宜之事!
沈彦墨没有大惊小怪,他担忧地看着有些恍神的洛君柳。
“你是傻瓜啊,居然不立即答应他们?”书生道。
沈彦墨恶狠狠地瞪了书生一眼,“这是小君的事,他喜欢怎样就怎样,你多言个屁啊!”
被沈彦墨的凶相吓住,书生错愕。
绿衣女子对洛君柳道:“我出八百万两买你的神灯。”
洛君柳微微垂下眼帘,“我没有想过要他们的神灯。”
“你──”绿衣女子涨红脸,指着洛君柳话都说不出。
六个青衣人把洛君柳和沈彦墨团团围住,抱着锦盒的青衣人加重语气道:“不答应,就要得罪了。”
“谁怕谁啊?”沈彦墨颇为嚣张地道。
对于他这种带着挑衅的行径,洛君柳摇头失笑。
“你们的主人是谁?”想了一下,洛君柳问。
青衣人对望一眼,犹豫。
过了一会儿,青衣人问:“说了,你会答应?”
“考虑一下。”洛君柳说得不痛不痒。
沈彦墨不由得发笑,这样也算回答啊?
青衣人木呐的脸上神情丰富之极。
半晌,青衣人变完脸了,再度恢复面无表情,他撕了一幅自己的衣摆,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咬破自己的食指,飞快地在
衣摆上写了几个字,递给洛君柳。
洛君柳接过,看了一眼,神情松动了。
站在洛君柳旁边的沈彦墨还没来得及瞄一眼衣摆上写了什么,洛君柳已经把衣摆握在手里,一运劲,布碎末随风飘入擦
满尖刺的水里。
沈彦墨只好干瞪眼。
洛君柳沈吟了好久,才道:“亲血燃灯,以命换命。”
青衣人神情一震,“以命换命?”
洛君柳点头,低语:“灯不是神灯,乃鬼灯,慎用。”
青衣人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多谢。报酬稍候奉上。”
洛君柳摇头,“不用了。”
“可是──”青衣人欲言又止。
洛君柳淡然一笑,“我不喜欢麻烦,明知道是麻烦,我决不会揽上身。”
青衣人默然,整齐地向洛君柳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转身朝水域岸边飞掠而去。
其它水榭里的人蠢蠢欲动,不甘心传说中的神灯就这样从自己眼前被带走,可是碍于没有把握,只好按兵不动。
六个青衣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一阵嘈杂的讨论声过后,几十道身影朝青衣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有时候人真是一种贪婪的动物!”书生摇着头道。
一阵沉默过后,绿衣女子突然发狠:“你们不把神灯给我抢回来,我就要你们的命!”
沈彦墨觉得莫名其妙,“你自己也看到神灯是谁买走了,你不会自己去抢啊?”
“可是你们刚才答应帮我抢神灯!”
“别说我们没有发誓,即使有,发誓也是不能作准的。”飞天很不负责任地道。
书生笑道:“我以为你们师徒信誉良好呢!”
“我们的信用一文不值。”飞天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绿衣女子突然掩面痛哭,“那我要怎么办?怎么办?”
她这样一哭,沈彦墨和飞天不禁觉得尴尬,此情此景,怎么看都像他们欺负了绿衣女子。
飞羽小声地飞天道:“师傅,千万不要轻易答应女人任何事,不然她们不如意的时候就会孟姜女哭倒长城,我们有理说
不清啊!”
心有戚戚然的飞天猛点头。
沈彦墨拉着洛君柳抬脚就想溜之大吉。
眼捷手快的书生一把扯住他们,大叫:“你们可不能就这样走了,要是绿园的人把账赖到我身上,我岂不是冤!”
绿衣女子脸上的面纱都被泪水沾湿沾在脸上,她指着洛君柳骂道:“都是你,人家送你神灯你干嘛不要,你不要,我要
!”
书生劝说道:“大小姐,你要顾及你的身份啊。”
“他死了,我要身份来何用!”
吼完,绿衣女子又开始掉泪了。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飞天羽等人面面相觑,怪不得圣人说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沈彦墨拉了拉洛君柳,“小君,快点想个办法。”
洛君柳叹气,“这世上不是只有那盏灯才可以救人。”
绿衣女子怔住。
飞天上下巡视着洛君柳,狐疑地问:“难道你有比神灯更神的宝贝?”
绿意女子眼睛一亮。
“没有。”洛君柳答得很干脆,“在我看来,大夫要比那盏灯有用得多了。”
绿意女子对洛君柳的话不屑一顾,“天下名医,以我绿园的势力、财力,会有请不到的吗?若是他们可以救人,我需要
来这里争夺神灯?”
“你要救的人得了什么病?”书生好奇地问。
绿衣女子擦了擦泪,看了书生一眼,沉默了半晌才道:“沈睡不起。”
“那你请的那些名医看过后怎么说?”沈彦墨问。
“说不出,道不明。”绿衣女子苦涩地道。
洛君柳低头沈思。
过了一会儿,他问:“我想去看看你那位朋友,看是否能帮上忙?”
绿衣女子怀疑地看着洛君柳,“你会医术?”
洛君柳道:“不会,可是我会别的。”
“别的?什么别的?”
“不好说,不过我对救醒你的朋友有五成的把握。”
“五成把握?”绿衣女子动摇,“若是你看过后情况更坏,那该如何?”
橘黄的灯盏倒影在洛君柳流光闪烁的眸子里,朦朦胧胧。
“若是更坏,我帮你要那盏破灯回来。”
绿园其实不是一个门派,只是江南一带商贾的行会联盟的别称。
绿园的大小姐上官韵正在吩咐仆人准备翌日启程,书生自得其乐地喝酒,飞天羽师徒看着一辆辆刻着绿园标志的华丽马
车估量着里面有多少宝贝,沈彦墨和洛君柳坐在窗边旁若无人地狼吞苦咽。
摸了摸有点涨的小肚子,沈彦墨放下筷子。
“小君,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不是很讨厌麻烦吗?”
“嗯。”
“那你为什么偏向麻烦堆里钻?”
沈彦墨很困惑,他不明白洛君柳为什么会心血来潮要去帮上官韵救人,甚至许诺情况变糟糕就去找神灯给上官韵,他清
楚洛君柳不是那种心存着悬壶济世理念的热心人,他这个人骨子里有着一种冷漠,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驻足。
洛君柳修长的食指在桌上轻敲着,“没什么,我觉得有些无聊,想找些事做而已。”
这样的说辞,沈彦墨当然不相信,可是他没有再问。
他转头看了看书生和飞天羽师徒,咕哝道:“这三个人为什么要跟着去凑热闹?那个上官韵更是奇怪,居然也不反对。
”
洛君柳笑了笑,没有答话。
“小君,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嗯?”
“你为什么会知道灯的用法?还有那个红衣人为什么只管卖灯,可是却不告诉买主灯的用法?”
“你这是一个问题?”
沈彦墨讪笑,“我快好奇死了,你就好心告诉我吧。”
书生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眯着眼睛道:“我可以帮你解决一个问题,那么你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沈彦墨瞄了眼有点醉醺醺的书生,“你知道红衣人为什么不告知灯的用法?”
“没错!”书生笑嘻嘻地道,“因为这是历来的规矩。”
沈彦墨翻白眼,“你这是废话。”
书生笑了笑,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我从来不说废话的,红衣人是神灯的制造者,江湖的人都称他们为灯侍,他们只是负责制灯,卖灯,他们不知道灯的
用法。”
“那叫买了灯的人怎样用啊?万一用错了呢?”估量完马车价值的飞羽插嘴问。
“嘿嘿,”书生嘿了两声,“可是‘货已售出,概不负责’是所有买灯人接到请柬时就知道的,所以出了什么事,是不
能要灯侍负责的。”
“啊?有这个规矩吗?怎么──”
飞羽话说了一半,忽然想起自己是不请自去的,脸上不由得一热。
书生也没有注意到飞羽的尴尬,他看着洛君柳,“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阁下会知道灯的用法?”
洛君柳收回轻敲着桌子的手,低头端详着自己修长、长着茧的手指。
书生很有耐性,慢慢地品尝着美酒。
飞天羽师徒都是急性子的人,他们急切地盯着洛君柳,期待他能给他们一个解答。
沈彦墨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他知道洛君柳是不会给出一个答案的,问了也是白问。
飞天羽师徒的耐性终于消磨完了,飞天忍不住道:“你的手很好看,可是你能不能说一句再欣赏?”
洛君柳的目光从自己手上移开,望向飞天,“说句话?说什么话?”
“你为什么会知道灯的用法?”
洛君柳一笑,“你怎么认为我知道灯的用法?”
飞羽瞪眼,“你不知道?如果你不知道,那为什么要对那些青衣人说:亲血燃灯,以命换命就是灯的用法?”
“我有确定地说这是灯的用法吗?好像没有吧。”
飞羽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你骗那些青衣人?”
“大概吧。”洛君柳回答得非常敷衍。
飞羽想了一会儿,“不对,你说的一定是正确的用灯方法!”
“小羽,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飞天问。
“师傅,你觉得那些青衣人是笨蛋吗?”
“不觉得。”
“那就是了,我看他们对这个人的话深信不疑,由此可见这个人说的绝对是真话!”飞羽肯定地道。
飞天点头认同。
洛君柳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也不回答他们刚才的问题,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书生和飞天羽师徒对望一眼,泄气了。
他们不知道洛君柳和沈彦墨的来历,也不曾看过两人的庐山真面目,这两个人到现在还戴着双面阎王那透着鬼里鬼气的
人皮面具。
用武力胁迫?好像不行,这两个人的武功好像比他们厉害。
想来想去,书生和飞天羽师徒不由得叹气。
瞧着他们失望的模样,沈彦墨轻笑,小君装聋扮哑的本事挺高的嘛!
绿园的总会设在江南最富庶的杭州。
沈彦墨和洛君柳还是第一次踏足杭州,对这个繁华热闹之城新鲜感十足。
书生摇着扇子,状似低头沈思,眼角余光却在注意像土包子进城东看西看的沈彦墨和洛君柳。
这两个究竟是什么人?说他们是神秘深沈的人?可是此刻他们却像是还没见识过什么世面的乡下人,看到什么都要凑上
前观摩一番;说他们是平凡普通的江湖人吧,可是他们却显得神秘莫测?真是伤脑筋!
冷不防,书生手中的扇子被飞羽抽走了。
书生不解地看着飞羽,“你抢我的扇子干什么?”
“我讨厌扇子,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扇扇子,不然──”
飞羽做了一个折断的动作。
书生抢回自己的扇子,笑道:“扇子多好用啊,热的时候可以扇风,有蚊子的时候可以打蚊子,有苍蝇的时候可以赶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