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特尔的少年——蛋蛋鼠

吉菲斯转身跑到窗口，看到奇巴的身影出现在街上，向着东南的方向跑去，他努力地眨着眼睛，直到奇巴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他们认识才四天，仅仅只有四天。他不知道奇巴在做什么，过去以及现在，奇巴也同样不知道他。
可是他会在这里等奇巴回来，而奇巴也一定会回到这个地方，吉菲斯相信。
为什么相信？没有理由。
"雪吧"来了一位老客人，虽然他才第二次来，但是汤马士却一眼就认出了他。在这个小酒店里来往的客人中，只有这位少年的皮肤最白，容貌最为俊俏，汤马士阅人无数，不会忘记这么特别的外貌。
虽然在其他的城市，像吉菲斯这样的男孩并不少见。
"哟呵，我们的少爷来啦？"汤马士微笑着迎了上来，吉菲斯坐在吧台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怎么了？要来杯啤酒吗？"汤马士说着，拿出了杯子，但吉菲斯摇了摇头。
"钱用完了？"汤马士玩笑似的问，他知道那不可能。奇巴一定会给吉菲斯足够生存的钱，至少应该够一个月的。
"汤马士，你知道塔特尔吗？"吉菲斯问，眼里充满了担忧和烦恼。
"塔特尔？"汤马士笑了一笑，"一个可以让你丰衣足食的组织，但是他们只接受少年或是少女，所以我是没有机会的啦。"
"只接受少年或是少女？为什么？"吉菲斯问。
"这个不清楚，只有塔特尔的成员才知道。"汤马士叹了口气，"不过，能够进入这个组织是这座城市里的少年们的希望，至少可以不用挨饿受冻，还有足够的钱生活。"
"奇巴是塔特尔的成员。"吉菲斯看着汤马士，"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所以他可以常常到我这里来喝酒。"汤马士给了吉菲斯一杯啤酒，算是请客，"虽然我不了解塔特尔，但是他们能够让这些孩子过着不愁温饱的生活，至少也不是太糟糕的事。"
"是吗......"吉菲斯喝着啤酒，"可是奇巴说他们的任务都很危险。"
"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但是最终他都会平安地回来，"汤马士摸了摸吉菲斯的头，把淡黄色的头发揉得像鸡窝一样，"别担心，他一定会回来的！因为有你这个搭档在嘛！"
吉菲斯笑了笑。他等奇巴已经等了半个多月，如果不是坚信着奇巴会回来，他几乎要抓狂了。如果奇巴真的不再回来，他要怎么办？每次思考到这个问题，他就希望确认证早些到，这样他就能和奇巴一起行动了。
"如果我是奇巴的搭档，我应该做些什么呢？"吉菲斯苦恼地问，"奇巴坚持说要等到确认证下来才告诉我，可是我想先准备一下，先做些什么才行。"
汤马士看着吉菲斯。他为吉菲斯和奇巴的缘份感到惊讶。奇巴很久都没有搭档了，这使汤马士非常担心，生怕总有一天奇巴会突然不见，再也不会回来。奇巴选择了吉菲斯的时候，汤马士终于松了口气，不管怎样，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坚强。
"吉菲斯，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汤马士招了招手，让吉菲斯附耳过来，"塔特尔成员的搭档，是塔特尔成员的另一半生命。"
吉菲斯吓得跳了起来。汤马士满意地看着吉菲斯那震惊的表情，再度招了招手。
"什么意思？"吉菲斯紧张地问，他感觉到呼吸紧张，心口闷得慌，不安的感觉像巨石一样压迫着胸口，让他觉得快要窒息。
"具体我不知道。"汤马士摊开两手，"这句话是奇巴告诉我的。这是塔特尔搭档的意义。"
"为什么......"吉菲斯显然有些混乱，"他为什么要选择我做他的搭档？"
"当他向你提出邀约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问他呢？"
"我......"吉菲斯颓然地坐了下来，"我只想能跟他一起，其他的我不在乎。"
"你现在又在乎了？"汤马士再度将吉菲斯的头发弄乱，"别担心，奇巴一定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
"他没有搭档的时候，我常常以为他会一去不返，"汤马士笑着说，"他是个坚强的孩子，但是多一个人的话，他会更坚强的。"
吉菲斯咀嚼着汤马士的话，慢慢地有了信心。奇巴选择了他作为他的搭档，在他们还没有并肩作战的时候，他怎么会不回来呢？
"我要一箱啤酒。"吉菲斯露出了笑容，"奇巴让我准备的。"

第二章 小队长克利斯

奇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疲惫。他的手臂软软地下垂着，站在身边的少年正用夹板为他固定，并悬挂起来。少年的年纪明显比奇巴大些，二十上下的样子，身上的服装是标准的迷彩，胸口袋里的确认卡是绿色的。他是塔特儿的小分队队长，也就是奇巴的直属上司克利斯。
"你怎么没吃药？"克利斯问，松开了手。
"忘了。"奇巴回答。
"老是这样，你会丢掉性命的。"克利斯瞟了奇巴一眼。
"我不在乎。"
"可有人在乎。"
克利斯扬起了一张黄色的塔特尔确认证。奇巴惊讶地看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的新搭档的确认证。上面发下来了，这周他就要到支部去报道。"克利斯将确认证丢给奇巴，"你会选择新搭档，让我很惊讶。"
奇巴拿着确认证，手微微有些发抖。听到克利斯的话，他吃惊地抬头。
"每个行动组成员都需要搭档，你为什么要惊讶？"奇巴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片断，他感到异常地烦躁不安。
"十年前......"克利斯突然凑近了奇巴，"你还记得十年前发生的事吗？"
奇巴沉思，十年前？十年前他应该才只有八岁而已......他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对......他记不起来，脑海像突然空白了一样，在一瞬间剧痛后，又化为一片菲红，就像心脏突然爆裂，鲜血溅洒眼前，令他无法忍受。
克利斯伸手抱住奇巴，感觉到少年剧烈颤动的身体，他为自己的失言而自责。
"恭喜你，你有新的搭档了。"
"我不记得......"奇巴抓住了克利斯的前襟，"我不记得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太小，我太小！"
"不要去想了。"克利斯微微一笑，"再重要的事都可以忘记，这是神送给塔特尔少年的礼物，你就接受它吧！"
"是你让我去想的！"奇巴大吼起来，眼睛里愤怒得像要喷出火来。克利斯满意地看着奇巴的表情，对自己激怒了他并没有任何的歉疚。他握住奇巴的手，将它从衣领上扯了下来。克利斯露出了戏谑似的笑容，奇巴看着他，慢慢地，眼神凌厉起来。
"克利斯，"奇巴甩掉克利斯的手，"是你，是你做的......"
克利斯的微笑凝固了，他警惕地看着奇巴，很快地露出嘲弄的笑容。他的左手抓住了右臂，身体靠在墙上，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他和奇巴，其他的队员已经解散，消失在这个城市的角落。
"你说，什么？"克利斯看着奇巴，他的表情让奇巴感到全身抽紧。奇巴不是很了解克利斯，虽然他们在一起执行任务很多次，而且克利斯对他很照顾，但是奇巴无法信任他。他知道克利斯作为小队长，比自己更了解整个作战的目的，也知道克利斯对每个队员都照顾有加，在队里拥有很高的声誉，但是奇巴面对克利斯的时候，总会感觉全身汗毛直竖，神经不由自主地绷紧。
"实验室......"奇巴抿了一下唇，昂然地看着克利斯，"在实验室爆炸之前，我看到实验室里有人。"
"是吗？"克利斯拿出一包烟，慢慢地抽出一支，"你看清是谁了吗？"
"......你要我说实话吗？"奇巴反问。
"当然，这是需要上报给分部的。"克利斯悠悠地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在执行任务之前，我下过不准让实验室受损的命令。"
"告诉我，那个实验室究竟在做什么？"奇巴压低了声音，像野兽般发出咆哮，"我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全部都看到了！"
"你不该看。"克利斯弹掉烟灰，手微微地颤抖。
"我看到了你。"奇巴再度抓住了克利斯的衣领，"就是你，让实验室爆炸的！"
克利斯和奇巴对视着，他的眼神慢慢地凝聚，变得深不可测。就在奇巴绷紧了全身，做好反抗的戒备时，克利斯丢掉了手中的烟。
"我也看到了你。"克利斯冷冷道，"奇巴，你不该出现在实验室的。"
"为什么要炸掉实验室？"奇巴一拳挥出，正中克利斯的下巴，克利斯整个摔了出去，他撞在墙上，连着咳嗽。克利斯伸手抹过嘴角，红色的血沾上了他的手指，他阴冷地看了奇巴一眼，慢慢地放下了手。
"那里面有......"奇巴猛地停顿，他深深地吸气，胸口不断地起伏，嘴唇不断地张合，但说不出一个字。
"那里面有什么？你不敢说了吗？"克利斯冷笑道，"没错，是我炸的，你想怎样？"
"告诉我理由，"奇巴垂下头，脸因为愤怒而扭曲，拚命地控制着已逼近尖锐的声音，"那些究竟是什么？"
"你知道的。"克利斯向着奇巴走了过来，与奇巴擦身而过的时候，他说："你和阿诺，都知道。"克利斯头也不回地走了。风起处，枯黄的树叶如恶魔般飞舞，碰撞着灰色的墙，然后让自己粉身碎骨。街道上车来车往，喇叭声一阵接着一阵，奇巴独自站在无人的角落，所有的声音都在离他远去，他只能看见一片血红。
掉落地面的黄色映入奇巴的眼帘，他突然想起了吉菲斯的脸。吉菲斯俊俏的面庞，纯真的笑容，就像冬日里的阳光，吸引着他一步步向前走去。眼前的血色褪去，奇巴弯下腰捡起了黄色的确认卡，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回过家，或是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多久，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什么时候回家都没有区别，冰冷的温度就像不变的地球，旁观似地可怜着他。
他需要一个搭档，很久以前汤马士就对他说过。但是他不敢，也不能，奇怪的恐惧盘据在他的心里，只要他一想就会隐隐作痛，然后全身就像被分裂开来，让他晕厥，然后逃避。
那天，吉菲斯坐在街边，披着一件灰色的，破烂的披风。斗篷遮去了他的脸，显露出他的无助，他只能透过黑暗中的眼睛，去寻找一个可以容纳他的角落。奇巴被他吸引着，向他走去。也许......阳光是遮不住的，哪怕是这个没有了希望的城市，哪怕是频临绝望的心，都能够感受到。
奇巴向前走去，他从怀里摸出蓝色的药丸，吞了下去。他并不是没有地方可去，他还有家，而家里还有人在等他。
吊着胳膊的绷带松掉了。奇巴的伤以奇迹般的速度在痊愈着。远处灰色的楼房已经显露出一角瓦砾，熟悉的红窗正敞开着等待他的到来。奇巴僵硬的嘴唇微微裂开，他并不知道自己笑了。
推开门的瞬间，奇巴整个人变得僵硬。房间很整洁，但却没有温度，一切都井井有条得令他恐慌，完全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奇巴惊慌地回头，冲出门。
他走错了，他一定是错了！这里不是他的家！而且这里也没有人！总是浮现在脑海里的人是谁？他认识他吗？对......对，他认识他，他叫吉菲斯！
奇巴滑下了楼梯，连滚带翻，一层接着一层，然后他毫无知觉地昏了过去，那张黄色的确认卡从他的口袋里飞了出来，直跌向远方。
"奇巴！"
在奇巴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令他无比安心。
我回来了......
奇巴觉得冷，肚子里像有团火在烧，身体却像冰块一样。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梦，梦中的他疯了似的寻找着，嚎叫着，发泄着，周围却是一片黑暗。
"要喝酒吗？"又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温柔而轻脆--是女孩子？
奇巴感觉到冰凉而刺鼻的液体流进了口腔，那是他熟悉的酒的味道。他伸出手抓住了喂他酒的手，对方毫不吃惊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奇巴睁不开眼睛，贪婪地品尝着流入口中的液体，感觉着手中的温暖。他很冷，冷得只想抱住火炉一头扎进去。
"你没醒吗？"
奇巴不想醒。他很清楚梦是怎样的东西，如果醒了，周围的冰冷和孤寂，会让他一撅不振。他好容易才摆脱了一个恶梦，不紧抓住眼前的美梦，他就是笨蛋！奇巴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抱住，顺势倒在床上，感觉到一个温暖的身体被压在自己的下方，奇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吉菲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嘴唇微向上挑，又是吃惊又是气恼的表情，让奇巴感到分外的开心。
"你想干什么？"吉菲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微笑着问。
"睡觉。"奇巴的整个身体压住了吉菲斯，头紧贴在吉菲斯温暖的胸膛，"然后做个美梦。"
"哦。"吉菲斯哼哼着应了一声，眼睛向上翻着，他看见的是天花板，"晚安，奇巴。"
奇巴闭上了眼睛，吉菲斯拉过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睡觉的时间到了。"他也闭上了眼睛，而且很快就睡着了。奇巴做了一个美梦，他梦见温暖的家，温暖的气息紧紧地围绕着自己，甚至他感觉到母亲般的胳膊环绕着自己，像太阳般散发出温热气息的肌肤给予他无尽的安慰。
奇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吉菲斯浅褐色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白皙的皮肤被窗外射入的阳光笼罩着，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颤动，脸色红扑扑的，表情宁静而甜美。
奇巴甩了甩头，他有些记忆混乱。他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又是怎么上床休息的。随着记忆逐渐地清晰，他想起了发生过的事情，虽然许多记忆仍然是片断。带自己回来的应该是吉菲斯，奇巴看着吉菲斯沉睡的脸。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曾经想起过他，虽然他们的相遇令他怀念，但他并没有真的相信吉菲斯会在这里等他。一个人的日子他过得太久，期待到失望的过程，他很厌倦了。
"色鬼。"吉菲斯咕噜了一声，吓得奇巴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吉菲斯？"奇巴小心翼翼地确认。
"色鬼，"吉菲斯睁开眼睛，歪着头看着奇巴，"你扒我的衣服，又在一边偷窥我，想干什么？"
"吉菲斯！"奇巴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你说什么！"
吉菲斯伸了个懒腰，撑起身子，奇巴立刻看见了他赤裸的胸口。吉菲斯的上衣被扯开，露出了粉白的胸口，他的身体结实纤细，线条非常完美。
奇巴蓦地垂下了头。他大致上明白发生了什么，梦中感觉到的温暖，还有肌肤相贴的实感，都是因为吉菲斯在他的旁边。奇巴脸上烧得火辣辣的，他甚至不敢抬眼去看吉菲斯。一想到昨天晚上的梦，他就窘得抬不起头来。
"喂，奇巴，你没事吧？"吉菲斯担心地凑了过来，奇巴悄悄地抬了抬眼睛，对上了吉菲斯澄澈的双眸，不禁一阵心慌意乱。
"没......没事。"奇巴伸手去拿衣服，吉菲斯从他背后靠了上来，死死将他搂住，头靠在他的肩上，重重地出了口气。
"呼，我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吉菲斯抱怨道，"你昨天从楼梯上滚下来，然后就昏过去了，有够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