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的条件 第二部 媚惑的指尖——神奈木智

「怎么了，亚尔？如果有什么不满，憋着不说出来反而不像你……」
「我也没什么特别不满的。应该说，刚好相反。」
「咦？」
「荒木那家伙，为什么要对我这么说呢？」
「这么说……你是说『万事拜托』那句话吗？」
「嗯。一开始不是说不用化妆，无意义的乱涂这些难听的话吗，为何现在又突然转变态度了呢？真奇怪，我无法理解。」
无法抓住瑛介话中的真意，与其生气更让亚尔佛列特感受到的是强烈的疑惑。看到担心的树人想靠近自己，马上用不耐烦的眼神瞪着他。
「你不用担心我。比起我，树人你更应该思考自己的事吧。在唠唠叨叨的时候，排练已经近在眼前。你不是想让我刮目相看吗？」
「我、我有说过让你刮目相看吗……嗯，或许有吧……」
「现在不是关心他人的时候吧。我不是告诉过你不用头脑思考是不行的吗。对了，你跟荒木和好了吗？」
「嗯，该怎么说呢，呃，亚尔不也在担心吗？」
「我？」
树人的一句话让亚尔佛列特的表情变得很严肃。可是，马上又松弛露出轻视的笑容。
「你果然还是这么天真。对我来说，别人的恋情怎么样都跟我无关。只是刚刚的话，让我想要找荒木谈谈而已。不过，他在会议结束后就被叫出去，马上离开会议室了。」
「这么说来，他还没回来耶。不过，皮包还留着，所以……」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等他。可是，既然树人还没跟他重修旧好，那他应该是以你为第一顺位。尽管如此……还真慢啊。」
「亚尔……」
什么嘛，他果然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虽然他还是一样话中带刺，可是习惯后也就不那么介意了。树人感觉很开心，自然而然就微笑起来。亚尔佛列特看他这样，就知道自己尖酸刻薄的话不管用，于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接着——
门在此时打开，对话中的核心人物瑛介回来了，他右手拿着手机默默地走进来，对着树人发出一贯的冷漠声音。
「树人，今天的约会要延期。」
「咦……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奸不容易可以重修旧好的……树人马上变得很忧郁。可是，瑛介接下来的话更让他意外。
「……因为有客人找你，是佐内。」
「DORA COMPANY」位在日本的分公司是很有分量的七层楼建筑物，不过在周围的高楼大厦之中是最矮的。可是因为是买下刚近的土地后才兴建的，所以屋顶上的风景还不错。员工们多了个宽敞的地方可以活动，分社长又喜欢园艺，所以屋顶就形成像是空中庭园的景观。这个季节最引人注目的是月桂树纯白花朵的集合体，向晚的风一吹起就让周围弥漫着甜蜜的香气。
「这里是之前筱山先生告诉我的地方，景色又好又安静……」
树人边说边走出电梯。太阳开始落人地平线下，屋外非常寒冷，取而代之的是不会有人妨碍可以好好和佐内说话的场所。
「……我真的吓一跳。佐内先生竟然会来『DORA』。」
「嗯，老实说，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啊，果然！」
佐内开玩笑的回答，让树人不知不觉地笑开怀，说完佐内也有点害羞的样子，两人彼此看着对方，互相微笑。
今天的佐内在平常的皮夹克下是丰皮套头衬衫，像是要摆脱上次摄影的形象。相对的树人因为是直接从学校来，所以还是穿著一贯的西装外套制服样。这样不知道谁才是模特儿呢，佐内苦笑说完，又小声地叹气说。
「太好了，树人你看起来很有朝气的样子。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所以我有点担心。」
「佐内先生……」
「抱歉，到你公司来见你。不过，看到你的脸我就安心了。」
「……」
穿越怀念的月桂树花香，佐内静静地走向树人，在高楼的缝隙之间渐渐消失的残光，依依不舍地勾勒出佐内优美的外貌。树人毫不逃避面对面地注视他，窥探他真挚的瞳孔。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佐内是个可以安心将一切托付给他，有着特别好心肠的男人。
「那个，佐内先生。」
「嗯？」
「……对不起。我都没有回信……」
「啊，那个没关系的。我这边也半夜把你带出门让你早上才回家吧？这种不像成熟大人该有的行为，我有在反省。」
「没那回事，那个时候真的帮了我大忙。佐内先生在回程的车上不也一直在担心我吗？还说如果我父母生气的话要我赶快打电话给你，你要亲自前来谢罪等等……尽管如此……对不起。」
「树人……」
言语像溃堤般不断从嘴里涌出，面对深深低头的树人，佐内似乎也不知该说什么。虽然树人就在伸手即可触及的距离之内，可是他却一动也不动。
「……其实，我把佐内先生传来的简讯……删除了。」
维持低头的姿势，树人降低音调坦白。一直没有回简讯，也没有回电话，这样的行为及意义，佐内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或许正因为察觉到树人有意图的躲避，所以才特地前来见面吧。虽然还在整理自己的心，不过在佐内前来并与他面对面之后，最重要的事即一目了然。
「上次那个夜晚，我深切地体会到，我……太会向佐内先生撒娇。脑袋明明在说不可以，结果一有不顺心就不由自主地依赖你……」
「可是，那并不会对我造成负担啊！」
「谢谢你，佐内先生。但是，我……无法喜欢这样的自己。这一点也不值得夸耀。」
「……」
「我能不依赖别人的只有自尊心，这点我自己也很受不了……可是，因为我很喜欢佐内先生，所以我不希望用那种会让心情更加内疚或是讨厌自己的交往方式。不过，由于现在要思索的东西太多了，因此懦弱的我马上就会想找你倾诉……在冷静下来和佐内先生面对面之前，我本来想……不要轻易和你联络的。」
「是这样啊……」
佐内用有点寂寞的表情慢慢地点头。
「我感觉你在躲我……原来是这样的原因啊。」
「是的。真的非常抱歉。」
自己狠狠地先撒娇过后，再说出任性至极的借口。一这么想胸口就好痛，可是佐内拥有的温柔气质，让内心不自觉地变得风平浪静。
树人不知不觉地抬起头，再度对上佐内的视线。然后，衷心祈祷自己在这个温和包围他人的镜头里，自己是一个非常相称的素材。那是身为模特儿的自己的矜持，心中喃喃自语道。
在第二次会议中，亚尔佛列特谴责想要彻底化为「素材」的树人。可是，忘记自己身为素材的本分的人就称不上是模特儿。问题是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能回应被要求的课题到什么程度，能动摇对方的感情到什么程度，这样的测试是没有终点的。正因为如此，树人才能一直不断战斗下去。这份工作有让人朝远方目标前进的价值。
对啊……树人为这突然敞开视野的想法而喃喃自语。
自己是为何被瑛介选上的呢？树人终于意识到答案。
和他认真的较劲，是无法那么容易就在会议期间分出胜负的。互相挑逗，取悦对方，剥夺快感，偶尔推挤，一边奋斗一边制造出不容许一瞬间松懈的空间，然后，那是和树人成为模特儿的世界完全相同的世界。「我们很像。」瑛介曾笑着这样说，那是和互相闹着玩的枕边话不同次元的语言。树人至今都从未注意到这些。? 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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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人。」
发呆沉默的树人，被佐内的声音温柔地拉回现实，「是？」回过神的树人慌张地看着他。看到树人的表情，佐内的瞳孔浮现出复杂的神色，但口吻还是不失优雅地说。
「树人的心情我了解……可是，我希望你能说清楚。这样的话，我就无须不请自来，专心地等你的联络了吧？」
「呃……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我做不到。」
「为什么？」
「就连我自己都明了。听到佐内先生的声音，看到佐内先生的脸，然后要我说有一阵子不能见面，这种事我做不到。这点证明了我真的很狡猾。」
「树人……」
「首先，因为不是我的本意所以就更困难了。我对说谎这种事很不拿手，连荒木先生都能轻而易举地看穿……」
话语，被中途切断。
有一瞬间，树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嘴唇上有轻柔的触感按压，甜蜜潮湿的气息落下。树人被佐内紧抱接吻，连抗拒的时间都没有。
重迭的地方滴落叹息，在昏暗中散去。似碰非触的舌尖，让两人的身体更加灼热。一开始感受到的佐内体温，和树人习惯的体温完全不同，充斥着让人舒服到想落泪的感受。敏感到微疼的嘴唇被轻轻吸吮，接下来被深深夺取，树人不自觉地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以此为信号，舌头的挤进让人焦急，树人忘我的像倚靠般全盘接受。缠绕的感触和邀请的动作。大人的从容和小孩的热情，经由佐内刻划在树人的感觉上。
可是，这样的时间不会永远。
依依不舍的嘴唇缓缓离去，还在半梦半醒的树人傻傻地看着佐内。
「……抱歉。」
「佐内……先生……」
「抱歉，树人。」
这么说的同时，佐内再度拥紧树人。树人的脑袋总算可以正常运作，但他没有推开佐内。
「佐内先生……难道……」
「嗯？」
「前面的『抱歉』，是指抱歉吻了我……吗？」
「呃……」
「后来的抱歉是指你第二次抱我的意思吗？」
面对这不算辩解的言词，佐内犹豫了一会后平静地回答：「……算是吧。」树人在他的怀中悲伤地微笑，尽可能不带感情地说。
「既然这样，我也要道歉……对不起。」
说完，静静地推开佐内的胸膛。好似被树人的行为伤害到，佐内露出微微困惑的表情，不过没有反抗还向后退了两三步。
接着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笼罩在尴尬的沉默中。找不到该说的言词，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说起。不知不觉夕阳已经没入地平线，月桂树的花香感觉更加浓郁。
先开口的，是佐内。
「……树人。」
「什么事？」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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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说什么，你大概都会回应我吧？」
「这个……我不知道。视话中的内容而定。」
「好，那你应该知道。我会对你说什么。」
「………」
「然后，我也知道。你，会怎么回答我。」
树人无可奈何地保持沉默，心里的某处在担心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一脸快哭的样子。
看着树人的脸，佐内笑了。可是，不是在笑树人的哭脸。
「不好意思，我是个比树人想象中还要坏的人。」
「咦……」
「所以，现在我什么也不说。树人也不需要回答。」
「佐内先生……那个，可是……」
「这件事就先这样放着一段时间吧。当你信赖的朋友，我很喜欢这个职务。只有这个位置，是荒木绝对做不到的。」
「……」
「而且，我从刚刚的吻得知了。我的可能性并不是零。」
「啊……」
佐内用恶作剧的口吻说着，树人整张脸红的像苹果。
「对吧，果然是这样。」佐内轻笑出声，继续这弄他。
「那，我要更努力了。在你的回答还没如我所愿之前，这个问题就先放着。未来会怎样没有人知道。不过树人和我之间，又多了一个秘密。」
「不、不会再增加了。」
「脸红红的说这种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喔。」
「佐内先生！」
佐内边笑边悠哉地转身离去。
树人看着他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一切又重新开始。不论是和佐内的关系，还是身为模特儿的自己。
还有，和瑛介的恋情也是……
迅速地拭去眼角渗出的泪水，树人深呼吸，直到胸口满溢着月桂树花香。
「咦，两个人一起回去了？」
目送佐内回去后，跑回会议室拿书包的树人，从留下来的工作人员那边听到令人意外的事情。亚尔佛列特和瑛介两人一起回去了。
「真可惜，树人。如果你早个十分钟就可以赶上他们了。」
「啊……没关系，因为也不是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
「不过，那两人之间存在着奇怪的气氛。」
「咦……」
因为树人的脸色变化太直接，对方好象有点惊讶。不过，因为他作梦也没想到树人和瑛介正在交往，所以又继续说道。
「你看，亚尔佛列特之前不是处处针对荒木吗？两人之间像是有闪电一样一触即发的感觉，只不过荒木都不把他当一回事罢了。」
「说的也是……」({'sE6U*X:?
「可是，亚尔佛列特在你刚刚离去后，突然露出高兴的表情，向荒木说了一些话后，两人就一起……」
「啊，不过先前他有说过他想找荒木谈谈。记得是化妆的事。」
在树人的印象中，那时候的亚尔佛列特不能说是「高兴」的样子，不过有可能后来又想到什么而转变心情吧。
听到树人的解释，工作人员不高兴地双手抱胸，奸像无法理解地说：「那样子不像是要谈工作。」
（什么啊……说要延期，我还以为他会留下来等我……）
虽然心里很失望，不过树人还是跟大家道别后才离开会议室。离排练的日子已经不多了，现在真的非常想见瑛介。至少，和相爱的人一起度过美好时光，绝对比一个人钻牛角尖好多了。利用也好夺取也好，用这样的想法和对方交合一事，自己果然还是无法接受。可是想待在瑛介身边这一点，最接近现在的心情。
（不过，如果隐瞒自己和佐内先生接吻的事，罪过绝对比一同兜风还重……）
走进往下滑行的电梯，边回想佐内的吻边压下按钮。内心有阴霾的吻是官能的——虽然亚尔佛列特这么说，可是树人不这么认为。宁可一个人偷偷地悲伤，即使陶醉的余味非常苦涩。还有，这样树人也比较不会有背叛瑛介的感觉。半夜兜风时明明那么苦恼，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很可笑。
（对我来说，比起互相接触，连一只手指头都不让人碰的人罪行才重吧……）
树人导出的结论，如果给亚尔佛列特听到的话一定会嗤之以鼻。因为不管怎么说，他是很明确标榜不介意做爱动机的人。
听说伊昂•里兹是有妻室的人，所以两人的恋情算是婚外情。除去内心阴影在床上反复拥吻的亚尔佛列特，一定美丽得像恶魔一样。这层意思，最接近树人所认为的「官能的火焰」。
（尽管如此……他到底在和荒木先生谈什么？）
电梯发出抵达一楼的声音，让树人回过神。慌慌张张地准备走出电梯，苦笑自己到底在介意什么。抛开自己和佐内接吻的事不管，在吃什么醋啊。再加上，那两个人之间只有杀气，哪来的外遇可言。
「……啊。」
正要从电梯出来时，树人突然停下脚步。
「我想起来了。我的手机和外套，都还在荒木先生的公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