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的条件 第二部 媚惑的指尖——神奈木智

瑛介从厨房拿着啤酒回来时，应该在客厅的亚尔佛列特不见了。怎么了……正当诧异的时候，「在这边。」从寝室传来声音。拎着啤酒的拉环走过去，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月亮。
「你啊，随便进入别人的寝室……」
「你才是，把客厅弄成连人都不能走，更别说坐下来了。」
「吵死了！那你干嘛来我家，有话不会在外面说啊。」
「……我的份呢？」
视线从窗外移到瑛介身上的亚尔佛列特，眼尖地盯着罐装啤酒。可是，瑛介却公然地漠视他。? ~(Y¬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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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都好，自己不想跟他扯上太多关系。
亚尔佛列特说有话要讲，之后两人一起离开「DORA」，瑛介发觉要去酒馆时间还太早，无奈之下只好邀请他到附近的咖啡厅，他却拒绝，说想到没有人的地方谈。瑛介虽然生气，不过因为自己也有点事想问他，所以就决定在车上谈。
本来盘算送他到H饭店这段路上就可以对话完毕，谁知道亚尔佛列特却都不开口。结果在焦急难耐的情况下，最后来到了瑛介的公寓。
「很暗吧。我开灯。」
「没关系。因为客厅的灯可以照到这里，光线刚好很柔和。」
「我可没兴趣在昏暗的地方跟男人谈话。」
就这样强行按下电灯开关就可以了，可是他的样子和平常不一样，所以瑛介也犹豫了。为什么呢？瑛介怕不小心把他惹火了事情就会越拖越久，怕麻烦的瑛介宁可避免这种情况。不得已只好放弃点灯，走到亚尔佛列特面前。慢慢转向自己的脸蛋，美丽到连在昏暗中也能让人看得入迷。
「……荒木不是说没兴趣在昏暗的地方跟男人说话吗？」
「嗯。」
「那，只有树人是特别的罗？」
「……」
「或者，是视时间和场合而定……」
亚尔佛列特的瞳孔反射出客厅的灯光。也许是心理作用，他的瞳孔看起来非常湿润。优美的动作在唇际刻划出微笑，他眯起眼睛意味深远地注视瑛介。真不可思议，只是稍微在表情上增添色彩，缠绕四周的空气就整个转变。在瞳孔中摇曳升起的，是曾经夺去树人心思，生气蓬勃的永远的火焰。
瑛介稍微弯曲上半身。
亚尔佛列特的笑意更浓，迎接并重新凝视对方。
两人之间的空气在动摇，察觉到对方逼近的亚尔佛列特闭上眼睛。可是，他的嘴唇碰到的，只有冰凉的罐装啤酒。
「你、你干什么啊！」
这预料之外的状况，让亚尔佛列特不自觉推开瑛介。因为这冲击啤酒罐跌落地面，伴随着迟钝的声音，没法再给人品尝的啤酒就这样泼洒而出。
「啊，你的嗜好还真糟糕。突然就开人玩笑。」
「你刚刚不是在抱怨没自己的份吗？」
「荒木……」
「对对。亚尔佛列特，你这样瞪着我的脸才是最棒的。」
「……你也是啊，荒木。」
「你指什么？」
「你放心吧。因为我现在知道你不是那种没节操随便对男人出手的人了。」
亚尔佛列特说完生气地站起来，大踏步地走到客厅。本以为他一定会就这样离去，可是从厨房传来冰箱门关上的声音约二十秒后他抓着啤酒回来了。
「喂，你……」
「怎么，我不能喝吗？」
「废话！把你想说的话全倒出来！」
「荒木，我会倒不是只有啤酒。很抱歉，我全部跟树人说了。」
「你的日文真的很溜啊。」
毫不理会亚尔佛列特的发言，瑛介提起一边的嘴唇嘲讽他。
「我从我朋友那听说了，你和伊昂•里兹交往过的事，所以，我满肚子的疑问得到了解答。打从一开始，践踏树人的价值的发言，还有特地提出和我对立的意见让工作人员迷惘，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吧。把佐内拍的拍立得照片寄到我这的也是你吧？」
「没错！」
亚尔佛列特毫不胆怯地回答。他拉开啤酒拉环，一口气喝光三分之一才再度开口。
「可是，我希望你不要误会了。我并不是基于个人的恩怨才做出这些事的。我只是纯粹对树人这个模特儿感到兴趣。」
「那跟照片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树人一直迷恋着你。他想得到你的承认，为此拚命努力地当模特儿。我就是想破坏这点！他眼中只有你这点，对他这个模特儿来说太可惜了！」
「你说什么……」
「当然，刚开始真的为他着急。因为他真的是太普通了。确实，他在一群人中是显眼一点。虽然很朴实可是脸蛋却小巧可爱，时常露出引人注目的表情。可是，他就只有这点能耐让我很失望。再怎么说我也有身为欧美版『JET』的工作人员的坚持，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无法认同树人的魅力。」
唉……叹气后，亚尔佛列特疲累地摇摇头。瑛介只是沉默，听着他诉说自己的不满。树人的魅力，就在于「让人捉摸不定」。明明因为他太过普通而沮丧，可是回过神时就会发现自己已经不断地在他身上寻找「什么」了。为这而困惑的自己，逐渐成为他的俘虏，这点，亚尔佛列特终于开始注意到了。做模特儿太可惜了，这句话证明了一切。
「……树人和我约好了，在排练那天他要让我认同他。听到他那么说的时候，我知道那不是为了讨你欢心，而是以一个专业模特儿的身分所说的话，当时我感动不已。呐，荒木。那个孩子有点危险喔。」
「什么意思？」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吧。树人非常擅长下意识地去欲擒故纵，擅长到异常的地步，我想多半是天生的。他用那张无劝的脸求救，却又绝对不让人看见全部的他，所以我更加喜欢他，非常想跟他产生关联。虽然我这么想，可是他或许是那种一个人就能完成『JET』的稀有人类。」
敏锐的一句话，连瑛介都在脸上露出些微的动摇。过去，佐内在PV摄影最高潮的地方曾对树人说过同样的话。当然亚尔佛列特作梦也没想到。不过，恐怕接下来和树人共事的人都会异口同声地说出一样的话吧。
藤代树人的魅力，就在于单单只有一人。
但是，没有比这更适合他的位置。
「……荒木，如果你是那种顺着我的诱惑上床的男人，就算树人把这次的概念完美的呈现，我也会辞掉这次的工作。」
「……」
「不论结果如何，我……都爱着伊昂。你不是那种只凭一时高兴而对未成年男子动手的人，真是太好了。因为……太可悲了，我的恋人竟然是被这种人击败。」
亚尔佛列特说完后微笑，悄悄接近瑛介。抬头仰视的琥珀色瞳孔充满忧郁，只有在想要说话时眨了一下。可是，最后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把喝过的啤酒交给瑛介，就这样离开寝室。
随后跟上的瑛介，这次用带点敬意的声音，叫唤在客厅准备回家的亚尔佛列特。
「喂……你是真的打算用那张照片破坏我们感情的吗？手段会不会太嫩了？」
「是吗。是指不够实际吗？」
「并不是。如果那种程度就动摇的话，那我得把树人关起来保护了。」
瑛介一这么回答，亚尔佛列特就转过头来嗤笑。
「你真的很笨耶，荒木。我并不是在激怒你。佐内知道你看过那张照片后，一定会开始认真追求树人的。」
「你说什么？」
「就如我所预料的，他特地前来见树人采取快速攻略。因为你们原本就是竞争对手，所以你让他有自觉是满不妥的。对你来说，或许算是很少见的势态行为吧。」
「你……」
「你也稍微表现得有点焦急的样子比较好喔。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树人。年纪轻的恋人啊，荒木，是非常需要操心照顾又麻烦的存在。所以，我的原则是绝对不对年纪比我轻的人出手。虽然我原本认为你跟我是同种类型的人，不过这次你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也是无可奈何的。」
在最后的最后驳倒瑛介，他似乎心满意足了。穿上薄绒毛面革的长外套，用轻盈的脚步走向玄关。接着，好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再次回过头来。
「对了，我忘了问你一件事。你在今天的会议中，突然说化妆交由我全权负责对吧？」
「……嗯。」
「这是吹什么风？让我自由你不会不安吗？肌肤的纹理什么的全都随便我，明明对我的态度就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非常具有挑战性的发言，不过瑛介的眉毛连动都没动，很果断地回答。
「你好象误会什么了，我只是单纯地认同你的技术。」
「荒木……」
「因为你的技术一流，所以我才会说交给你。就只是如此。」
「喔……这样……」
这极为简单的回答，让亚尔佛列特目瞪口呆。
「这样啊……」
不久，脸上慢慢浮现的柔和微笑，就像是一大朵盛开的花。
虽然没有收拾倒掉的啤酒，可是还是觉得四肢无力。回到寝室的瑛介直接坐在湿淋淋的床垫上，回想亚尔佛列特离去前所说的话。
「年纪轻的恋人啊，荒木，是非常需要操心照顾又麻烦的存在。」
「需要照顾又麻烦……的存在……吗……」
确实，他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或许树人听到会气死也说不定，可是瑛介从得到树人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被搞得晕头转向。
以晃吏为模特儿所拍摄的广告海报虽然使自己受到了注目，可是生来就冷漠不擅长奉承或亲近他人的自己，要在时尚界里长久生存非常困难。所以，本打算用「JET」来洗刷好友光环的庇荫，之后就干脆地回到风景写真的领域。
改变这计画的，是树人的存在。
一开始透过相机被他吸引，接着瑛介陶醉在他成为自己恋人的表情里。想了解他的一切，这股欲望油然而生，结果不知何时已经离不开时尚界的工作了。
「你也稍微表现得有点焦急的样子比较好喔。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树人。」
这种事，自己至今从未想过。因为自己认为不论何时都相信对方，让他自由自在，是最像自己的爱意表现法。虽然瑛介本身就讨厌束缚，若因为两人的职业，开始在意琐碎小事的话那就没完没了。这样只是徒增疲劳而已。
可是，树人真的人为这样好吗？
佐内的事他是那么拚命地撒谎，且动机不是为了瑛介而是为了佐内。这件事让人生气，可是如果自己亲口说出「不准再见佐内！」的话，树人或许就不会说谎。
「让他有自觉是满不妥的。」
后悔吗？老实说的确会。看准会议刚结束应该非常忙的佐内现身时，同样的感受袭击瑛介的胸口。
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他人感到不安，原本想去牵制对方，这样的想法连自己都难以置信。活到二十五岁了，在和树人交往之前虽然有过好几个恋人，可是从未有过让自己主动行动的念头。
不过，对手是佐内。相对于瑛介一开始是欣赏树人的「臭脸」，他看到的是隐藏在树人内心深处的纯粹正直的心。瑛介不知道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成功地从同一位模特儿身上，激发出完全对比的表情。
树人现在正和这样的男人见面。再加上，自己不知道他们在何处进行什么样的对话。一想到这，连自己都严重困惑到嫉妒在胸口形成漩涡。
「……可恶！」
现在不是悠哉坐在这的时候。如果佐内认真起来，一定会变成非常厉害的对手。虽然至今自己都不当他一回事，可是若他的目标是树人的话那又另当别论。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让人不安，所以绝对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
瑛介突然站起身，连外套都没拿就要出门。虽然毫无寻找树人的线索，即使如此还是不能什么也不做。
走到玄关才想起忘了带车钥匙，咋舌之后又回到客厅。瞄到桌上心爱的宝贝NIKON相机，犹豫了一瞬间还是放弃拿取。不带相机就出门，这种事印象中从未发生过。
瑛介猛力开门，准备飞奔而出。
然而，看到眼前的人，脚步马上停止。
「树人……」
瑛介不由得怀疑这是幻觉，可是面前的确是如假包换的树人。
「树人，你……」
「太好了，你在公寓，我听说你和亚尔一起离开，所以想如果你还没回家的话该怎么办。那个，我的手机和外套……」
很不巧地，瑛介根本没心情听到最后。
瑛介用尽全力将树人拉过来，并紧紧抱住。
从来不知道，门口离床的距离，竟然是如此让人着急不耐。
强拉着冰冷的手走向寝室，无言着一同倒在床上。途中树人好几次想开口，可是每次都被吻堵住。不管怎样，比起言语，现在更想要感受确切的体温和呼吸。
不容分说地品尝甜美的唇瓣，奇怪的感觉袭击瑛介。这是什么？睁开眼睛确认，树人用右手挤进两人的胸膛之间，拚命地想推开他。被这样拒绝还是头一遭，瑛介看到他那拚命的模样忍不住笑出来。接吻过后他用眼神询问「怎么了」，树人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
「……干嘛这么突然……」
「你说干嘛……是指什么？」
「因为，那个……我被吓到……」
「我也吓一跳。」
瑛介坦然地回答。正打算去寻找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简直就像是抓好登场的最佳时机，树人有点不高兴的表情也真的好可爱。看到他的眼睛，那一瞬间理性等的全都飞走了。
「真是的……你每次来这里都这么突然。」
「……什么突然嘛。」
「嗯？」
「今晚不是原本跟我约好的吗？所以我一直很期待。结果荒木先生却随便取消，还跟亚尔一起离开……」
「什么啊。你不是来拿手机和外套的吗？」
树人用别扭的眼神抗议，瑛介装做没看到，表情泰然自若。被压倒的树人一看到他的反应就后悔地开始暴动。既然敌不过他的嘴巴，至少要拿出行动表示不满。瑛介反省欺负他到有点过火的行为，紧抱树人以示安慰。
「对不起。所以不要再乱动了。」
「……我本来以为你会等我的。」
乖乖地变老实，树人脸埋在瑛介胸前倾诉不满。床上的树人给人的印象又回复成幼稚，直接抒发感情让瑛介很高兴。
「放着佐内先生和我两人，自己迅速地回家了。我真的很讨厌荒木先生这点。上次明明有点在意我和佐内先生到底有没有见面的……」
「你说在那种状况下，我要用什么样的表情等你？」
「咦……」
「……在佐内面前一脸蠢样，还露出嫉妒的表情吗？别开玩笑了！」
「荒木先生……」
树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至今看来都漠不关心的瑛介，第一次说出充满感情的话语，所以也不能怪自己会有这种反应。
可是，对瑛介来说，却觉得太晚表达了。当然，这是因为至今自己从未有过嫉妒的感觉。因为从未有过不安的感觉，所以，自己只要默默地相信树人就好，事情没有严重到需要大声嚷嚷的地步。
可是，刚刚亚尔佛列特说的「让他有自觉……」这些话，给瑛介带来了些许不安。当然，即使如此还是会贯彻自己爱树人的方式，可是那不能守护树人，所以，才会想要有所行动。
不管说了多少甜言蜜语，若没让「需要照顾又麻烦」的小恋人看见自己视为愚蠢的行为，小恋人是不会满足的。这是嫉妒到要冲出屋子的瑛介深切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