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秋就这样倚着箫和馆的门廊,呆住了:春生--春生--……
“子秋,你怎么了?”雨堂飞身而下,来到他的面前,轻声问他。
“春生,春生他离家出走了,我要回去找他。即使只有一百天也好,我要找到他,然后跟他在一起,陪着他,过完这一百天。
”
雨堂心中一阵的酸楚,涩涩地笑了:“是呀。你终究要回到他的身边的。”
子秋突然意识到雨堂的来到,暗蓝的眼眸动了一下,手搭在雨堂的肩上:“雨堂,那你呢?你要去哪儿?”
“我……”雨堂突然觉得,在这个世界的末日,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什么杀手组,什么夜叉,都成了往事,于是,似乎没有什
么地方还可以去,也似乎没有什么人值得一起去共度,他的碎紫的眸子涩涩地转着,仿佛寻找一个永远不会有的答案,然后,
从唇边挤出几个字:“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你的家人呢?”子秋的心被牵动了一下,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拂着雨堂的肩,关切地问道。
“我没有家人。”碎紫的眼润湿了。
“你的朋友呢?”
“我没有朋友。”碎紫的眼,莹莹地闪。
“那你跟我走吧,陪我去找春生。你一定会和春生成为好朋友的。那时候,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我们一起度过这最后的一百天
!!!”子秋握紧了雨堂的手,用一种兄长的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他。
雨堂凝望着这双眼睛,这双充满慈爱的眼睛,泪,头一次,在七岁那年之后的头一次,点点地落下。
“怎么了?”子秋关切地问,语气中已满是不安和焦灼。
雨堂看着他焦急的样子,突然笑了,一种孩童天真的笑,一擦泪花,轻轻地点头:“好。”
突然,天空中连连地打起了闪电,雷声轰鸣,一种奇异的力量似乎从地底迸发了出来,在地面上四处肆虐。终于,褐黄的天空
降下了雨,紫红的,象纤细的血丝的淫淫的雨。
……
扬子江头,花神庙中,子秋暗蓝的眼中只有那一束褪色的白玫瑰,那一束花神手中的白玫瑰,泪,绕着眼圈转,终于还是没有
流下来。因为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碎紫的眼睛的人--雨堂。
子秋与雨堂急急地赶到石头城,拜见过子秋的家人,也不顾他们的劝阻,执意来寻春生。春生的家已经去过了,除了一个心平
气和的范先生和一个爱哭闹的早儿,哪里还有春生的影子?人们都不知道其中的许多变故,只是说着,那天晚上,春生突然要
走,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子秋冷冷地立在花神庙中,失落,象一块巨大的石头,紧压着,他紧咬着牙,使劲地撑,只是不让泪水流下来:
春生,春生,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离你而去。唉,管他什么箫和馆,管他什么天子嘉奖,一切还不是一场云烟。只有你,只
有你是我要的。可是,可是现在的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红玫瑰居然褪成了白玫瑰,那是梦中的颜色。难道……不,不会的。可是,春生说过,他不能离开石头城的,如果离开了,他
就会……
子秋不敢想了,他转过身来,对着呆呆的雨堂坚决地说到:“走,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找到他!!!”
十一、在快感中死去--联体童子的爱之章
子秋郁郁地走出花神庙,身后是倦倦的雨堂。已是中秋过后,寒秋时节,石头城的天虽然没有象北都府那样降下紫红色的淫雨
,却也铺天盖地满是灰蒙蒙的雾气,不是一种润湿的味道,而是几分酸涩、几分热辣,仿佛火山近郊的山谷中可以时常熏习的
气味。
子秋也不言语,闷头闷脑地走,也不知往哪里去?只是想走。雨堂知道这时候劝他,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只是默默地跟着。
不知觉间,子秋觉得地方稔熟,抬眼一看,原来是扬子江边一片茂盛的芦苇荡。芦苇已经发白了,正是飘絮的时候,白花花的
苇絮在雾气中丝丝地飘摇而起,仿佛幽思煎熬的苦口的药,慢慢地蒸腾,化为凄苦的气,随着风雨,任性地游荡。
这里本来是一片欢娱祥和的景象啊。子秋心里念叨着。那时候,春生会伫立在芦苇荡边,望着江中翻腾鱼跃的子秋的身影,痴
痴地不愿离去;那时候,子秋登上岸来,就从春生手中接过丝巾,胡乱擦一下身体,然后披上衣衫;那时候,子秋会搂住春生
,在他的腮边轻轻地吻一下,逗弄得春生绯红了脸,煞是艳人。
突然,大道那边唏唏簌簌响起了脚步声,仿佛是两个人,并排走过来,而且走得十分得齐整。子秋睁大了蓝色的眼睛,期待着
,期待着……
雾气,被一种切切的、郁郁的杀气遣散了,视线明晰了--一对面貌相仿的少年,粉琢的脸,玉雕的颈,披在一件硕大的黑色披
风中,带着淫欲的笑,齐步走来。雨堂握紧了箫,全身筋肉绷紧了,把楞住了的子秋挡在身后。
“嘿嘿,哥哥,你看他们两个多帅呀!”其中一个盯着雨堂子秋的身体,上下打量着,仿佛要拨光了衣服一样仔细地审视。
“是呀,我亲爱的弟弟。嘿嘿嘿。”哥哥在弟弟的脸上深深地吻了一下,“不过,他们再怎么帅,在我的心里也比不上你呀。
嘿嘿嘿……”
“是呀,我知道哥哥,你是最疼我的了。”弟弟回应着那吻,带着浓浓的甜蜜,嗲声嗲气地说到,“可是,哥哥,在这个世界
上,最疼你的人也是我呀。”
“我知道的,我最亲爱的弟弟。”
两个少年旁若无人地倾诉着,慢慢地把手放在对方的脸上,开始柔柔地拂弄着,顺着颈子往下,柔柔地,柔柔地,生怕触痛了
对方似的,拂弄着……
“你们是什么人?”雨堂冷冷地看着,问道。
“哥哥,看来我们还是先把他们料理了再来好好地玩儿,好吗?”弟弟恋恋不舍地抽出手,放在哥哥的唇上,依依地抚摩着,
十分不愿地放开。
“好吧。”哥哥笑了,媚媚的,带着一骨子骚。“告诉你吧,夜叉让我们联体童子出马,要提你们两个的人头回去。嘿嘿嘿…
…”
“夜叉说了,他现在得到了阿修罗的力量,而你这个叛徒,他就不必再姑息了,顺道再解决了你喜欢的人。嘿嘿嘿……”弟弟
用柔媚的音调数说着,仿佛是在谈论一个花前月下的故事。
“哼,就凭你们两个?”雨堂握紧了箫,准备随时开始吹奏。他的手往后护着子秋,仿佛一件怎样也无法割舍的珍宝。
“嘿嘿嘿,”兄弟两个一起笑了,齐声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凭我们两个。嘿嘿嘿……”
突然,他们的披风作花雨般地撕裂、飘飞,落在远远的芦苇上,露出他们光洁的身体:藕一样的臂膀腿脚,圆润光滑的胸腹,
坚挺如枪的下体……可是,他们的一边肋下却赫然联结在一块--联体童子!!!
他们的手,开始在那既是自己的身体,又是对方的身体上探摸、揉捏、套弄,四只手,越来越快,快到根本看不清手的模样,
只见他们的身体上仿佛爬满了藕一般大小的爬虫,粘粘地蠕动着。终于,他们忍不住了,他们把抑压在咽喉的那种双份强烈的
快感,变化成巨大而缠绵的春声:“啊--啊--啊--”“嗯--嗯--嗯--”……
雨堂的脸微微地红了,仿佛眼前是子秋勾人魂魄的眼神,他痴痴地往后一看,突然,他楞住了:子秋在那里迹近疯狂,眼里是
欲望焚烧的烈火,手里作着搂抱的姿势,迷醉了,癫狂了,吻,似乎让他血脉贲张,肌肉紧张地象引满的弓,只等那一刻,那
一刻,身体就要不断地喷射、宣泄……雨堂的碎紫的眼眸里,一种郁郁的情绪熄灭了欲火,因为他知道,在子秋的怀里,在子
秋的眼里的那个人,不--是--他--!!!
箫声,清丽的箫声乍起,一种冷冽孤寂的意味。那是一种怎样的哀伤,没有人可以来安抚,没有人可以来温暖,只是寂寂地一
个人走,一个人的哀伤。芦苇荡里的芦苇花被这丝丝悠长的哀伤激起,象孤魂野鬼一样痛楚地流浪,随着撕切的风,化为远方
的一抹。
春声嘎然而止,联体童子的淫欲的眼睛突然显现出一丝的痛苦,而子秋,也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清醒了过来。他注视到雨堂的
碎紫的眼中那种孤单的忧虑,脸儿红了,为自己的失态,也为雨堂的提醒。
“啊,真想不到呀,居然有人能逃过我们的春宵淫曲。”弟弟拂着哥哥的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是呀。要逃过我们的春宵淫曲,除非是童子之身,难道……”哥哥开始上下打量雨堂,把个雨堂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真想不到呀。居然在这个时代,还有十六岁的处男。嘿嘿嘿……”兄弟俩齐声说着,互相抚慰着,依然旁若无人的样
子。
“哼,你们闹够了没有?”雨堂正色仇视着他们,那种阴冷的光,让兄弟俩齐齐地一抖。
“刚才让你享受人间最大的快感,你居然还不领情。”兄弟俩慢慢地说着,“要知道,爱,就是要让双方有无穷无尽的快感,
在快感中升腾,在快感中死亡。这是艺术,是爱的艺术,嘿嘿,也是死亡的艺术。”
“哼,我才不管你们的艺术,去死吧--”雨堂昂起了头,孤傲地走向前,一步一步地进逼,那联体童子便一步一步地后退。
箫声,凄裂的箫声,只是一声,迅疾不及掩耳的一声,联体童子倒下了,他们联结在一起的肋下分开了。血,迅速地蔓延,象
一朵浓冶的红色茶花,兴奋地绽放,然后,这种兴奋感染了周围的芦苇,于是,芦苇的絮,竟也凄凄然,成了樱红……
“哥哥,天底下,我最爱的,哥哥……”弟弟不顾那遍地的血,凄切地爬向哥哥,那低低的呼唤,不再有任何的淫欲,只是呼
唤,呼唤……
“弟弟,弟弟,”哥哥握紧了弟弟的手,眼角竟莹莹地落下了泪花,“我永远爱你,不离开你,让你快乐……因为,我们永远
在一起……”
樱红的一片芦苇荡,一双临死还紧握不放的手--
活着的人,楞住了……
十二、永远爱我吧,情感之灵--紫面的爱之章
血,在脚下汩汩地流淌,雨堂望了子秋一眼,退了一步:“子秋,我得离开你。”
子秋往前走了一步,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有我在,你会很危险。”雨堂的紫瞳恢复了往昔的冷漠,所有的情感象从来没有过一样,在碎紫的眼眸中被某种东西吞
没了。
子秋往前又走了一步:“不,有你在,我不是得救了么?而且,我们是结拜兄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
“兄弟?!”紫瞳的火郁郁地亮了一下,又迅疾地熄灭了。“我是一个杀手,杀过很多人,现在,有人要来杀我。”
子秋往前又走了一步,搂住了雨堂的肩:“我不管你的过去,我只知道,现在,你是我的兄弟!你要跟我一起,去找春生!然
后,我们三个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子秋的蓝,那种深邃的真诚的蓝,在雨堂那片碎色的紫中寻找着回应,寻找着那种前生今世的蓝的回应。火,从那片紫中烧起
,微弱的气势,但却烧起:“好吧。我们一起走。但去哪儿呢?”
“对了,林相公告诉我,在洞庭湖畔的岳阳城、南阳的卧龙山庄、玉门关外的三清谷,都有医花的能人出现,我们就去这些地
方找找吧,一定能找到的。”提到春生的行踪,子秋的眼中亮堂了,心一阵的激颤。
雨堂幽忧地说道:“那我们先坐船去洞庭湖吧。”
长江之上,一叶扁舟。天,阴阴的蓝,但渐渐没有了雾和雨,太阳的微光透过封闭的云层,给面临劫难的大地送来些许的温暖
。长江上的水禽们都低低地飞着,再没有往日的激情,有的甚至径直投身到水中,荡漾着,荡漾着,静静地死去。
在江畔长大的子秋找了艘船,却找不到愿意远行的舟子,人们顾着各自仅存的生活,再也不为生计奔忙。于是,子秋只好自己
握桨行船,那双本来拂箫的玉手,如今已全没了高贵可言。子秋把对春生的思恋放在心底,逗着郁郁的雨堂说笑:“你看我现
在似模似样地划桨,还象不象一个弱冠的书生?”
雨堂看着他,那样傻傻地笑,一身翩青的长襟,束着鬓发的宝蓝缎带,腰间翠玉箫的白缨,随着江上的习习的风轻盈地荡,可
是,手里却握着一只粗糙的桨,来回地推挪,十分地卖力。雨堂笑了,郁郁地笑了。
正笑间,突然,风阴阴地冷下来,乌云汇聚,却不象下雨的架势。“噌--”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从水底腾空而起。正待抬眼
去看,却见一个幽幽的影子落到了甲板上。
紫,一身的紫。柔黑的发,束着紫薇的缎带;淡淡的柳眉下一双深紫色的眸子,睫毛卷卷地长;点紫的双唇,微微地唏合,仿
佛吞吐着阴阳的气息;随风飘飞的衫袖,惨白的底子上点点的紫薇花,眩目地盛开。只是那腰间,束着的是一串珠带,一串五
光十色的珠带,那媚媚的、幽幽的、飘忽的、跳动的珠光,仿佛无数的精灵的叹息,深深的,沉沉的,记述的,是一个千年不
醒的梦。子秋雨堂的目光最终都凝聚到他的脚下,那里,轻飘飘的,不用着地,而且,没有影子!!!
--鬼,紫色的鬼!
“唉……”幽幽的叹息,仿佛未醒的惺忪,“吓着你们了吧。”那双深紫的瞳寂寂地如流水般地转动,“别怕,我是爱你们的
。马上,你们就可以感受到我的爱,然后,永远地留在我的身边。”这种忽远忽近的声音在耳畔轻幽幽地响着,柔,而且极静
。
“你是谁?”子秋上前问道,雨堂立刻守在他的身前。
“我叫紫面。是一个鬼,是一个千年的鬼。呵呵,一千年了么?”鬼似乎沉入了幽思,回到了从前,“那还是所谓的工业时代
,那时我是一个喜欢穿紫衣的少年,喜欢同班的一个男孩子,啊,他多么美呀……他也喜欢我,喜欢和我聊天,喜欢和我同床
,呵呵,多傻的一个孩子呀……他说,要是他老了,他还是会喜欢我,抱着我,搂着我,数着我的胡子和皱纹……”鬼居然会
有泪,紫色的泪,挂在腮边,显出异样的凄美。
鬼的脸突然变了,变得凄厉而怨毒,“可是,我怎么可以老呢?我怎么可以容忍自己的老呢?于是,我趁着他睡着的时候,用
刀把他的心挖出来,然后,又用那把刀,把我自己的心挖出来。于是,我就成了鬼,一个紫色的鬼,一个永远在阴暗中游荡、
不愿转世的鬼。一千年了,我只需要情感,我只需要我爱的人的情感,不需要那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随意改变的爱,人间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