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一日之中最是冷清的时辰。
这个凌晨不同于以往,就在昨晚,冲天的火光染红了青灰色的云朵,千古长传不衰的“赤壁之战”发生了。
江风凄凄,空气中弥漫着着一股血腥味,风带来昨晚葬身火海的冤魂的哀鸣。
江面上,“连环船”已被焚烧殆尽,只有一艘不起眼的小帆船亮着点点灯光,随波逐流。
船上的主人葱指轻拨琴弦,悠扬的乐声随着奏起。满江的怨气似乎被冲淡了些。
琴声嘎然而止。
一把吸尽人血仍镫亮照人的宝剑抵在操琴人纤细的脖子上,剑身轻轻一晃,雪白的肌肤上立即便多了一道血痕。
抚琴人不但毫无惧色,反倒笑得悠然自在,“你终于来了。”
“诸、葛、孔、明!”持剑人反而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我要杀了你!”
“你要杀我?”抚琴人即诸葛亮的语气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没错!”今日若不将眼前人凌迟而死,实难消他的心头之恨!
“呵!”诸葛亮忍不住轻笑出声,“多年前你就该这么做了,不是吗?曹、操、大、人。”
天下人都知道,若论如今乱世中的风流人物,他诸葛亮和曹操是当仁不让。但没人知道,多年前,他们便早已认识,而且感情
还非同一般。
平日,他抚琴,曹孟德舞剑。
他琴艺颇深,孟德最爱听他的琴韵,听他用宫商角征羽诉说的情谊。
孟德剑艺高深。他也爱看他舞剑,爱他即使以竹当剑,也能舞出万丈豪情的自信。
但在同时,他心里也透着不安,他知道曹孟德绝非笼中鸟,他胸中埋着他的宏图伟业。适逢乱时,各路英雄纷纷揭竿而起,他
又怎么会甘于人后?
时机一旦成熟,他就知道无论任何人都无法挡住曹孟德的脚步,包括他——诸葛亮。
但是,曹孟德,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抛下我吗?你以为我会就这样在山林里“遗世而独立”?不会,我不会。自你走后,我表面
过着躬耕的生活,其实仍不忘关注天下大事。
刘备三顾茅庐,我知道我的机会终于来了,在那时,他便立下誓言:曹孟德,穷尽一生,我也要让你后悔当初弃我而去,我要
你后悔!
“孔明,休怪我不念当年情谊……”
没想到诸葛亮一听到此言便跳将起来拨开宝剑,抓住曹操衣襟死命摇晃,“当年情谊?!曹孟德,你还记得什么当年情谊,啊
?你说啊!”
曹操倒被诸葛亮的反应唬住了,“你喝酒了?”
他还记得以前诸葛亮一不爽就喝酒,偏偏酒量不济,一喝就醉,一嘴就跟他撒酒疯,又咬又打的,久而久之,拜他所赐,他练
就了一身钢筋铁骨。
“谁喝醉了?”说完便打了个酒嗝。
一见诸葛亮这个样子,曹操就差点忘了他使得他八十完精兵葬身火海的恨,他“哼”了一声,将诸葛亮推倒,一句疑问脱口而
出,“刘备那老瘪三可曾见过你这副模样?”
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幸好诸葛亮没有听见他的牢骚,被他推了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恶狠狠地瞪着他,“混蛋!你居然推我…
…哈哈哈……你的样子真是好笑!哈哈!笑死我了。”
原来诸葛亮这才看清楚曹操的样子甚是狼狈:头上烧焦了许多的头发还插着几根枯草,俊脸上尽是泥污,血色披风像被狗啃了
似的,缺了大半,盔甲的鳞片烂得不成样子,半吊子地挂在身上。
看到这样的曹操,诸葛亮多年来的怨气仿佛一扫而空,笑得前腑后仰,哪里还有平日的斯文儒雅?
曹操恼羞成怒,一把抓起诸葛亮的衣领,“这要怪谁?还不是你害的?”
“呵呵!你现在杀了我还不算迟,虽然你早该这么做!”诸葛亮仍不打算收回嘴角的笑意。
“我……不杀你。”曹操松开手,稍用力,诸葛亮便又跌回椅子上。
“为什么?舍不得?”诸葛亮挑眉,“不会吧?在我面前的是那个‘宁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的乱世枭雄吗?”
“闭嘴!”
曹操用唇堵住诸葛亮喋喋不休的那张,直到对方快窒息了才松开,看着微红喘息的脸庞,不由得意道:“果然还是这招最受用
。”
说完曹操转身带着他随身的宝剑就要离开。
“曹孟德!”诸葛亮唤住他,竭力掩饰内心的慌乱,“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带我走,要么杀了我。”
曹操头也不回,只丢了一句“后会无期”便消失在苍茫夜色中,留下诸葛亮一个人在小船里抓狂。
“曹孟德,你以为你跑得掉吗?我要你‘后悔无期’,我告诉你,不管今生还是来世,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要缠着你……”
第1节
第一章
原本还算宽敞的大街,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连北静王爷赵翊回府的轿子也过不去。
“王爷,是要绕路还是驱赶人群?”侍卫刘安在轿外谦恭地请示。
“发生了什么事?”赵翊在轿里问。他听到有吵闹的声音。
“不清楚,好象是有人吵架。请王爷稍等,待属下查实。”
“去吧!”
“是!”
赵翊在轿里静待,这时,外面人们的议论声和着街角的二胡乐不时传进来。
“人间少有啊!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有人叹道。
“是啊!”另一个附和,“有钱我也要买他回家。”
“去!有钱也轮不到你啊!看那两个……”
“启禀王爷,”刘安已经回来,“是有人卖身葬妹,有一胖一瘦两个财主见他颇具姿色,都欲买他回家,现在在那里争执不下
。”
“卖身葬妹?”原来如此,“那二胡声又是怎么回事?”
“是那边街角传过来的,和这边没多大的关系。”
赵翊玩味一笑,“虽没多大关系,这哀乐倒是挺应景的。”
只不过经那两个粗俗的财主一吵,更像是一场闹剧。
“王爷,那……”
“随他去吧!”
“王爷……”刘安欲言又止,“您还是去看看吧!”
“哦?”北静王爷显然今天心情不错,“你倒是说一下,本王为什么要去看看?”
“那……那个人……不是一般的美。”
赵翊一阵了然,“要是你看中了,买回去也无妨。”
刘安一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属下不敢!”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不过买个人而已。
“这……”
赵翊拉开轿帘,看见刘安的神色,这才发现他的不妥,终于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还是请王爷您亲自去看看吧!”
赵翊刚要开口说什么,一股若有似无的的暗香飘过鼻间,触动了某根心弦。待他回过神来,早已循隐而去。
“停轿!”
“是!”
北静王爷的侍卫在前面吆喝一声,前面的人群立刻全部分站两边,两个财大气粗的财主也暂时停止了争执。
赵翊威风八面地从轿里走出来,两边的人忙齐刷刷跪下。只见一道瘦削的身影跪在路边,前面有隆起的物体被一块白布盖住。
他一直走到一身素服的人儿面前。
两个财主表现出从今天早上起就不曾有过的默契,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如果北静王爷也看上了那美人儿,他们肯定就没戏唱了。
望着那道惹人怜惜的身影,赵翊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他虽出身皇族,却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年方十三就随先皇行军打仗,屡建奇功,战绩彪炳。即使是面对血肉横飞的
战场,他也未曾怕过,而现在,在他面前的明明只是一个等待救济的可怜人,他却没来由地感到恐惧。
赵翊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
对方依言缓缓抬起头,线条光滑流畅的脸蛋在北静王爷面前展露无遗。
赵翊心下一惊,待看到那苍白的脸色和无神的黑眸时,才稍稍安下心来,喃喃道:“人有相似……”
可几乎立即的,一道流光滑过那双清澈的黑眸,还未待他反应过来,那人已伸手扯下头上的白布条,露出额上红色的泪型胎记
,为他的美又添上一分灵气。
下一秒,向来温文尔雅的北静王爷以令整条街的人都震耳欲聋的音量大吼:
“卫、灵、惜!”
一个多月前蜀地丰水
正是赶集的日子,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这个集市看起来和别的集市相比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不同的大概是站在街口的那个人了。
只见那人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随时随地保持很高的警觉性。
这个人的职业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权威性的称呼,但他的作用是很大的——据说是不可或缺。
忽然,只听他一声“来啦”,集市里的所以人——不管是买的人还是卖的人全都训练有素地找个地方躲了起来。敏捷的身手恐
怕连武林高手也自叹不如。
大家刚收拾妥当,街口就传来一声娇喝:“别跑!”
一些胆大的探出头来的人也吓得赶忙把脑袋缩回去。随后便见一红一蓝两道身影架着轻功而来。
“哈哈!来追我啊!”
蓝衣人是一身儒生打扮,在屋顶穿行如平地走路。与衣裳同色的布帽管不住一头及腰的如绸黑瀑,任它们在风中若柳枝般放肆
摇曳。
“哼!本姑娘今天非要把账跟你算清楚不可!”
红衣人是一身红色舞衣,又宽又长的衣服一点也没有阻碍到她的行动,反倒为她的风采增色不少。只见她一脸娇嗔,左颊眼下
的泪痣又为她带来别样的风情。
“追得上再说!”
两个人都有芙蓉般好看的脸,也有着让整个丰水镇的老百姓闻风丧胆的本事。那放哨的人就是专门为他们而设的。
蓝衣儒生的轻功似乎更胜一筹,红衣美人眼见追不上,便使出独门武器——月牙镖。
蓝衣儒生立即感受到背后的威胁,双脚轻点屋顶上的神兽,纤腰一扭,轻松躲过了。
“岂有此理!”红衣美人气得咬牙切齿,真恨不得把眼前的混世魔王生吞活剥了。
“这回看我的了!”蓝衣儒生——说他是儒生,也只限于外表——玩得兴起,也往红衣美人扔了两枚玉针。
红衣美人忙轻点莲足,一跃而上,顺势将飞到脚边的玉针踢飞,再轻巧地落回地面——看错了,应该是屋顶才对——这是高手
都会有的毛病,好好的大路不走,都爱到屋顶上,也不管会不会影响到人家。
不过,一般人都不会有意见的(是不“敢”有意见吧?)。
“漂亮!”又有两枚玉针被蓝衣儒生捏在手中,“再来!”
“怕你来着?”红衣美人见状也不甘示弱,手中幻出月牙镖,同时做好攻守之势,“来就来……”
话音未落,就听到底下有人喊:“二少爷,浣奴姑娘,你们别再玩了!再玩、再玩……老奴就不行了。”
二人往下一望,是卫府的老管家——把脸上的皱纹都揉到了一起的福伯。
蓝衣儒生——卫府的二少爷卫灵惜跃下墙来,“福伯,你来找我有事……咦?你怎么受伤了?”
红衣美人——蜀地第一楼——望月楼当家浣奴也翻下墙来,果然看见福伯的两只手臂都受伤了,鲜血渗透了衣料。
“岂有此理!福伯,是谁?竟敢把你伤成这样!”
福伯有股想晕的冲动,都这么久了,他的小少爷对他的破坏力还是一点自觉性都没有。
见福伯想晕,卫灵惜赶忙扶住他,“怎么还会晕呢?我已经封住了你的穴道了呀!”
再晕!
“福伯可不是因为流血才晕的。”浣奴在一旁凉凉地说。
卫灵惜又瞅了眼伤口,才发现凶器还插在福伯身上,从露出的半截看,无疑是月牙镖和玉针。
“不会是我们吧?”卫灵惜抬起头,用眼神问浣奴。
“你说呢?”浣奴也用眼神回他。
“二少爷,老奴没事,先跟老奴回去吧!”
“是娘的意思?”
“是的。”
“娘要我回去做什么?”他和浣奴正玩得开心呢!
浣奴看出他的心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谁跟你玩来着?本姑娘恨不能扒你这个臭小子的皮!
看到龇牙咧嘴凶相毕露的蜀地第一美人,福伯直觉地往后挪了挪脚步,“这个老奴也不清楚,刚才夫人接到了封密函,就急急
忙忙吩咐老奴了。老奴想大概是家里有什么大事了吧!”
大事?!莫非是大哥的?
卫府的大少爷卫天若少年有为,年纪轻轻就被皇上御封为镇西大将军,家里要发生什么大事、要事总会和大哥拉扯上什么关系
。前不久就发生了一件轰动整个丰水镇的大事——他大哥迎娶了北静王爷的妹妹——羽柔郡主。
能让家里那位泰山般的老人家如此慌乱的,卫灵惜理所当然地想是他的大哥。其实他没想过自己的影响力也是不容小窥的。
“可是……”卫灵惜为难地望着了浣奴。
“去吧去吧!我跟你的账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算得清的。”浣奴终于顺了些意,这小子也有看她眼色的一天。
“那我走了。”卫灵惜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声别。
他当然不是在看浣奴的眼色,而是真心地舍不得浣奴。
比起大哥的“大事”,他更喜欢和浣奴玩,虽然她总是凶巴巴的。
说来也奇怪,他认识的女人似乎都是凶巴巴的,连他的嫂子羽柔郡主也是这样。
第2节
据说羽柔郡主在开封城可是淑女的典范。
如果有女人见了你不抓狂,那她肯定是了不起的人物。大哥如是说。
浣奴从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福伯,你先止血吧!我这有药,给!”
“多谢浣奴姑娘。”福伯接过药,心里几多辛酸只有自己知道。
府里其它仆人打死都不肯做打扰他们两人的争斗这苦差事,不得已之下只能由他这为卫府尽忠四十年的老人家揽下了。
唉!没办法,谁叫现在的年轻人都吃不了苦呢?
“我真的走了。”卫灵惜扁着嘴道。
浣奴绽开一个迷人的笑容。
做那副表情做什么?跟你很熟吗?
没走几步,卫灵惜转身对浣奴喊道:“放心,我晚上会去找你的,要记得等我!”
浣奴抬头,一只乌鸦“呱、呱、呱”地飞过。
走在回卫府的路上,福伯随口问起,“对了,二少爷,刚才为什么浣奴姑娘要那么生气?你又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