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北静王爷不是嫂嫂的哥哥吗?不能算是外人吧?”
“可他也是皇上的‘十一皇叔’,是皇族的人,此事如果传开来,必定非同小可,我们不能冒这样的险,这事关乎你大哥的前
途和卫家的命运。”卫夫人道出其中的厉害关系。
卫灵惜收起贪玩的心情,平时虽然调皮,但他也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皇族的人最忌讳的就是鬼神之事,如今那北静王爷虽
说已是亲戚,但实际上对他知之甚少,而且据说他和哥哥在政见上不和。所以,娘说的对,灵儿的事不能让他知道。可是,“
现在要怎么做呢?”
“这……”卫夫人倒被问住了,这个问题她还没细想。
沉吟半天,卫夫人像做了个重大决定般。“灵惜。”
“咦?”
“这回要委屈你了。”
“娘是说……”卫灵惜收到了卫夫人眼中的信号。
卫夫人点点头,“你以女儿身和北静王爷相见吧!只是几天而已,想必王爷也不会久留。”
小潭再别致,也不会巨龙羁留,只是几天,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娘、娘……”卫灵惜还想说什么。
卫夫人霍地起身,“就这样吧!我累了,要去小睡一会。”转过身,吩咐卫灵惜的两个婢女,“纤云飞星,你们去准备几套女
装,还有,把三小姐的闺房收拾一下,这几天二少爷就住那儿。”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这边或喜或忧的一干人等。
喜的是纤云和飞星。
她们最喜欢她们的二少爷穿女装了,现在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忧的是福伯和卫灵惜。
真的没有问题吗?福伯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是不是还在做梦啊?卫灵惜决定再去睡一觉,和他不愿意接受的现实做最后的斗争。然而这个念头在他看到原本放着一张大
床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一堆废墟的时候不得不作罢。
“王爷,这就是我家‘小女’灵惜,今年芳龄二十……”
“不行!”卫灵惜抬起原本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头,心神甫定,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非同一般的噩梦。
那人真是他亲娘吗?不是老爱介绍大姑娘给他就是把他当成大姑娘介绍给什么王爷。
“你觉得这件怎样?我还是觉得二少爷适合蓝色和白色。”
“二少爷穿什么都好看,难得扮一回女装,还是淡粉的好,穿上这件肯定如芙蓉仙子般。”
“说的是啊……”
那边讨论的心动,这边可听的心惊。
虽说脸蛋长得秀气了些,但他卫灵惜怎么说也是堂堂七尺男子汉——虽然严格来说,他没有七尺高——怎么可以轻易着女装取
悦他人呢?
卫灵惜显然已经忘了是他自己在北静王爷面前露馅的。
不行!他要逃!卫灵惜的脸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决绝。反正昨天他就已经收拾包袱走人了,只是为了灵儿才回来的,现在换洗
的衣物都还在浣奴那里。窝在温柔乡里怎么也比这龙潭虎穴强——不逃的人才是笨蛋!
注意一打定,卫灵惜便身体力行,跃窗而出,开始跨出他逃跑计划的第一步。
没想到这次却出师不利,才逃出灵儿的房间,耳边就传来两个奴婢的尖声叫唤:“夫人,二少爷要逃跑了!”
好家伙!我白疼你们了!卫灵惜恨恨地想,可惜现在在“逃亡”中,没办法跟她们算帐。
“灵惜!”卫夫人威严兼中气十足的嗓音。
卫灵惜置若罔闻,双脚一缩,避过她的独门暗器。
被卫夫人追着跑,虽说抓不着,可他也逃不出卫府。卫灵惜表面轻松,心里着实着急,站在屋顶的神兽上,眼角忽瞥见东南角
一个僻静的小阁楼,于是身子一转,脚上稍用力,便向阁楼飞去。
卫夫人仍在后面紧追不舍。
这儿子真是她所生吗?为什么跟她的另外两个子女就是不同呢?他就不能让她少操点心吗?
第7节
卫灵惜转眼便到了阁楼前,推门一进,只见屋内正坐着一男子,身后还站着几个侍卫样子的的魁梧男子,一见他忽然撞进来,
立即以身挡在坐着的男子前。
卫灵惜只是下意识地望了那中间的男子一眼,没想到仅仅是这样匆匆一瞥,便被那双狭长的凤眸锁住了。可他被命中的克星追
得三魂丢了七魄,只觉得眼前人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卫灵惜!”身后卫夫人的狮吼功正大显神威,唬得卫灵惜全身一个激灵。
“你千万别告诉我娘我来过这里啊!”卫灵惜对着坐在中间的男子说道。
“你娘?”是谁啊?
未待男子反应,卫灵惜已经四下张望,寻找藏身之所,还未找到,卫夫人的脚步声已经到达门口。
男子也听到脚步声,可令他叹为观止的是:卫灵惜竟已经稳稳当当地“贴”在天花板上。
门像刚才未经房间主人许可就被贸然推开(说到底,儿子还不是像她),卫夫人见到男子,顿时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才想起这是北静王爷的厢房,而站在他们面前的理所当然就是北静王爷。
“请王爷恕罪!”卫夫人忙跪地请罪,“民妇刚才……”
“王爷?!”卫灵惜一听娘跪在地上叫那男子“王爷”,不禁惊叫出声,一时忘了提气,从天花板上摔了下来,直接落入北静
王爷的怀里。卫灵惜虽说是瘦了些,但高处落下来,对于被他压在底下的人来也够受的了。
见到此情景,卫夫人和随后赶来的福伯和钎云飞星等下人都定格在原地,心里大呼“万事休矣”,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颈项
,只觉得凉飕飕的。
北静王爷的脸上看不到有一丝的痛苦和不悦,不但没有生气,把卫灵惜扶起来,还体贴问道:“卫小姐没受伤吧?”
一听到这“卫小姐”三个字,卫灵惜一口气别在胸口硬是出不来,把一张俊脸都胀红了。
蜀地雾多日少,是难得的避暑胜地。而对于终年生活在一片水雾中的蜀地来说,夏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季节。
“八十八、八十九、九十……”
从院子里传来戏耍的声音,吸引了赵翊的脚步。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面如桃花的“女子”在转动轻盈的身子,一下一下地踢着带着黄绿相间的羽毛的毽子。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哦!好!”身边数数的两个奴婢齐声欢呼。
“轮到你们了。”踢毽子的“女子”正是卫灵惜,他把毽子丢给奴婢,自己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走去。
大树下有一架用藤条做成的秋千。卫灵惜坐上去,在树下晃荡,阳光透过绿荫,变成金色的碎片洒在他身上。时不时会被婢女
的笨拙模样逗得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赵翊被眼前生动的美景吸引住了,久久不愿离开,直到卫灵惜发现他的存在,走上前去抬起手刚想行礼,被后面的飞星轻咳一
声,猛然想去自己是“卫小姐”,只得顺势把手收回,行了个女子的礼。
赵翊瞟了眼飞星,心想这奴婢好生无礼,遂又把目光放在卫灵惜身上。
接收到他目光飞星不禁浑身一颤。
好犀利的眼神,虽然只是轻轻一瞟,她却感觉到仿佛有一支冰箭狠狠插入她的心房。
卫灵惜没有注意到这些,事实上他一见到赵翊,就会想到自己因为他而受到的委屈。如果不是这个北静王爷突然来个所谓的“
微服出巡”,他就不用整天着红装,被人口呼“小姐”,还要行“女子”的礼,最悲惨的是,他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
天只能以踢毽子来打发无聊的时光——这可是他难得的夏日啊!
卫灵惜只要一想到这里就为之气绝。
要是他现在这副窝囊相被浣奴看到的话……
浣奴?!
脑中灵光一闪,得意的笑不由自主地浮上俏脸。
赵翊见他忽然笑起来,虽不明所以,但觉得好看,也就跟着笑了开来。俩人就这样对笑着,笑得两个奴婢毛骨悚然。
“他们没事吧!”纤云小声问飞星。
飞星咽了口口水,“应……应该吧!”
大人物到底是非同凡响的,所以有些奇怪的举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两个奴婢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点点头。
娘要他招待北静王爷。用来“招待”这皇亲贵族最好的莫过于美人了。所以,卫灵惜觉得将浣奴祭出来,自己也顺便可以溜出
去透透气,免得辜负了蜀地这难得的明媚。
他们约在城东一个小湖上的游船上。
远远的,就见一道倩影立于船头。
“那位就是你所引见之人?”就是远远望去,就算是眼拙之人也可看出倩影主人的不俗,但在赵翊眼中却见不到一丝波澜。
“是。王爷见到她肯定会吓一跳的。”虽然知道对方身为王亲,对美色早已见怪不怪,不过长条总得打一下,毕竟“蜀地第一
美人”的招牌还是不小的。
呵呵!不知道那些寻花问柳还自命风流的好色之徒有朝一日见到这“蜀地第一美人”的真面目时会是什么表情呢?卫灵惜坏心
地想。
“是吗?”赵翊轻笑。
“王爷不信?”
“不是,这‘蜀地第一美人’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我刚到丰水镇的时候,确实见到一个让我吓了一跳的人儿。”
“哦?是什么人?”
“当时没看清,是在眼前飘过去的。”现在才知道,是“她”的轻功高人一等。
“哈哈!不会是艳鬼吧?”卫灵惜笑眯了眼。
赵翊看着他可爱的模样,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柔情来,“那时也这么怀疑过,不过,是位仙子也说不定。”
卫灵惜眨眨眼,不是很明白赵翊话中的本意是什么,心想这种人大概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之类的书读多了。
当初那些古板的夫子就是想给他灌输这些思想,才被他气得口吐白沫、神经衰弱的。最后,娘没办法,把他送上山给道行高深
的大师教化。
大师就是大师,无论他出多么古灵精怪的整人点子,他都能一一化解——然后,教他更绝的——只是最后师父最后说了句“你
天资聪颖,可惜尘缘未了,与我命中无师徒之缘”就把他踢下山了。
他还记得三年前回到卫府时,全府的人都像死了爹般哀恸大哭,他只好学着师父的样子劝他们:“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可当他们抬起核桃一样的眼睛,回头看到是他时,哭得更凶了。差点没跟他们死去的爹爹一起断了气。他爹死的时候,他
都没这么哭过,只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偷偷流泪……
“到了。”赵翊仿佛从天而降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中来。
卫灵惜的脸微微红了下,轻咳了声掩饰走神的尴尬,抬头唤了声仍背对着他们的“蜀地第一美人”。
第8节
浣奴闻声转过身来,两个老朋友在见到彼此的那一刻都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卫灵惜寒了一下。
装什么波斯女子?还戴面纱?!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刺客出身吗?
浣奴则是笑得花枝乱颠,最后受不了,把面纱扯下来抹眼角笑出来的泪,“你……你也有今天。”
其实眼前的卫灵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儿。前面的头发挽起来,简单用一支簪定住,后面的长发如瀑
布般垂至腰际,这样仍不失其简约帅气,可一身的罗纱裙却是分明的女子扮相。
她是听说卫灵惜在仲月的月圆之夜为了他往生的妹妹会扮成女儿的样子,安慰爱女心切的卫夫人,但真正是什么模样,她还真
没见过。今日一见,看来连她这个“蜀地第一美人”都给比下去了。呵呵!不过……他那张有气没处撒的臭脸才是她所期待的
。哈哈哈……
“别笑了。”卫灵惜沉声道。再笑你的花魁招牌就挂不住了。
浣奴这也才想起在场的不只他们两个人,遂收住笑,面纱早已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不戴也罢——反正原本就是拿来做做样子
的。
“王爷,这位就是浣奴。”他本来要说“蜀地第一美人”的,临时没了说话的兴致,就一切从简了。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蜀地第一美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北静王爷由衷的赞叹。
浣奴的五官比灵惜要精细些,左边眼角下的黑痣更为她添了一分风情。不过,她并没有如灵惜带给他的那般震撼。
“王爷过奖了,”浣奴屈膝拜谢,“王爷的才德才是天下人所争相称颂的。”
她早在塞外就有所耳闻,如今一见,倒是俊朗非凡,但看不出有传闻中的那般厉害,若不是人不可貌相,便是那些官家有意的
渲染。
浣奴以眼神问卫灵惜,后者只回了她一个“我也不知道”。
他只是借着带北静王爷游山玩水,自己顺便出来透透气,并不曾想过这个北静王爷厉害与否。不过,他听说在他嫂嫂嫁进卫家
之前,这北静王爷和他大哥因为政见不和,在朝廷上是死对头。能和他大哥作对手,实力应该差不到哪去吧?
赵翊还不知道两人在私下正讨论着他,他在一旁见两人挤眉弄眼的,表情生动丰富,觉得很有趣,“看你们两个人默契十足,
想必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吧?”
“跟他?!”
“跟她?!”
二人异口同声,似乎不是很愿意听到这种说法(是很不愿意——二人注)。
一阵江风吹过,浣奴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了主人的周到,“请王爷原谅,浣奴一时得意忘形。”
“呵呵!没什么,”北静王爷笑得如这蜀地的阳光一般温和明媚,“我这次微服出巡,就是想当个普通人,这里也不是都城,
大家就当我是个普通的客人吧!”
“是。请王爷进到舱内吧!浣奴已经准备了酒菜为王爷洗尘。”
三人便移步到船舱内,在摆满了各色美味佳肴的桌子旁坐下。
“只是有一点本王不是很明白,”赵翊又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一个是红楼里待字闺中、天真烂漫的千金大小姐,一个是青楼里倚门卖笑、技艺超群的金牌花魁,这样的两个人应该不会有交
集点才对,可偏偏在这里成了姐妹,所以他很好奇。
二人闻言面面相觑。
他们是在都城的皇宫认识的,问题是二人皆非宫中人,所以……
“是这样的……”卫灵惜准备咳两声再讲故事,但被浣奴用眼神警告“你现在可是大小姐,别让一些小动作失了大家风范”,
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小动作的幅度。
浣奴暗爽到不行。这小子吃憋的模样还真是可爱。
“是这样的,”卫灵惜开始讲“故事”,“我哥两年前第一次到望月楼看见浣奴,便对她一见钟情……”